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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安如寒的秘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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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隱衛們傳回來的情報。”葉痕平靜呃目光掩去心中那一絲慌亂,錦袖中,手指微微痙攣片刻,輕聲問百裏長歌,“你要看嗎?”

“好啊!”百裏長歌說著便向他伸出手,“鑰匙拿來。”

葉痕眼睫微微閃動幾下,立即轉身從後面的錦盒裏拿出鑰匙遞給她。

晉王府的侍衛隱衛都是梁帝和沈千碧親自調配的,但是去滁州這一趟,百裏長歌總覺得葉痕在暗中還有勢力,而那層勢力不僅她不知道,連梁帝也不知道,她一直很好奇那些隱在暗處的人整天東奔西走都在忙活什麽。

想到這層,百裏長歌手指握緊了鑰匙直接往抽屜邊送。

葉痕站在她身後,這一刻呼吸幾乎停滯,眉頭緊皺。

百裏長歌將鑰匙插進鎖孔裏,只聽輕微的“哢擦”聲過後,抽屜被打開。

眼風一掃,瞥見裏面擺放著一個打開過的火漆信封,由於是背面,看不到正面的字跡。

百裏長歌伸手去拿那封信。

葉痕突然緊緊閉上眼睛,面上逐漸蔓延開死灰之氣。

“唉……還是算了吧!”百裏長歌想了想,將那封信放回去,轉身對葉痕道:“我如今還沒嫁過來,就這樣看你如此私密的信件似乎有些不妥,等以後你八擡大轎娶我進門,我再來翻看也不遲。”

話完回過頭認認真真看著葉痕,疑惑道:“咦?怎麽感覺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這幾日事情太多,有些煩憂而已。”葉痕搖搖頭,懸在嗓子眼的那顆心突然放了下去,低聲問她:“你用過飯了沒?”

百裏長歌擡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突然嗤笑一聲,“你莫不是傻了吧?如今都什麽時辰了,竟還問我用沒用過飯!”

“你向來不是能吃麽?”葉痕淡淡一笑,“我是擔心你餓著。”

“放心吧!”百裏長歌重新將抽屜鎖上站起身來笑道:“餓著誰我也不可能餓著自己。”

“那就好。”葉痕點點頭。

“既然消息已經傳送到,那我就先走了。”百裏長歌挑眉道:“明日一早還得去沈千碧府上拜訪她呢!”

“你去找她做什麽?”葉痕不解。

“唉……”百裏長歌長嘆一聲,“誰叫你如此聰明讓無名祠自動爆炸,眼下我雖然知道了爆炸的原因,卻還沒有拿到實質性證據,明日一早得去找沈千碧,讓他那些禁軍給我描述一下詳細情形,順便去弄一份無名祠的設計圖紙。”

“我給你一個東西。”葉痕再度轉身,從另外一個錦盒裏取出一個晶瑩剔透打磨光滑的橢圓形水晶遞給她,“這個東西是波斯那邊過來的,據說代表著懺悔和懷緬,父皇曾經得了一個更大的,至於寓意,除了他自己應該也就是我知道了,如今你是第三個知道的人。”

百裏長歌盯著那瑩潤剔透的水晶看了片刻,突然目光一亮,恍然道:“原來是這樣,看來是我太粗心了,竟沒有找到這個水晶碎片,那明日一早我先去宣寧坊再去找沈千碧。”

“嗯。”葉痕輕輕頷首,忽然想起了一事,遺憾道:“我安排去千翠山查探的人回來了,據說那邊只有萬丈深淵和懸崖峭壁,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什麽秘密。”

百裏長歌眨眨眼,“竟然這麽早就回來了?”

“跑死了好幾匹日行千裏的上等馬才將消息帶回來的。”葉痕忽然一笑:“難不成你還嫌慢?”

“哪敢呀!”百裏長歌一攤手,將那橢圓形水晶放在眼前仔細觀察了好久才放進盒子裏裝起來。

“怎麽,你不準備帶回去嗎?”葉痕揚眉,“這可是你破案的關鍵。”

“切——”百裏長歌撇撇嘴,“不用你這個我也能破案。”

隨即她正色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手裏有這個東西,梁帝是不知道的吧?”

葉痕不置可否。

“既然這樣,那我還是不要拿出去了。”百裏長歌道:“否則到時候出現在梁帝跟前,他肯定會以為你是存心的,如此一來加深了你們父子之間的誤會,得不償失。”

“那你準備如何做?”葉痕問。

百裏長歌勾唇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計,你就準備好明日在大殿上解決安國公府的婚約吧!”

百裏長歌想了想,忽又覺得不對,趕緊道:“葉痕,我看明日你只管解決了與安國公府的賜婚便成,至於向梁帝請旨賜婚這件事,目前時間太緊迫,況且時機不對,你明日還是不要開口的好,否則後果難以預估。”

“可是……”

葉痕原想反駁,卻被百裏長歌打斷,“我知道你等不及了,但我有預感,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破開所有的案子找出最後的真相,到時候會發生什麽變故尤未可知,我們不如靜觀其變,屆時隨機應變。”

葉痕雖然無奈,卻也只能點點頭。

“對了,百裏若嵐的那件事……”百裏長歌垂下眼眸,神情黯然。

“今早上朝的時候我已經向父皇說明了情況。”葉痕道:“也撤消了所有的檔案,明日你只需要向他推演無名祠的爆炸過程即可。”

聽到這句話,百裏長歌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她再也不敢看他,只能壓著聲音道:“眼下我雖然不能動百裏若嵐,但不代表她能猖獗一輩子,總有一天我定要取了她的命替嘟嘟報仇。”

“現

仇。”

“現在就別想那麽多了。”葉痕見她神色有異,勸慰道:“你明日不是還要去找沈千碧嗎?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百裏長歌低垂著眉眼出了書房,跟著秋憐一路出了晉王府。

翌日一早,百裏長歌換上官袍去大理寺應了卯和元光浩一同來到沈千碧府上,剛好她還沒出門。

“小醫官,這麽早你就來找我,莫非是找到真相了?”沈千碧目光灼灼。

“的確是有些線索。”百裏長歌點點頭,問她:“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麽忙?”

百裏長歌為難道:“我需要無名祠的建造圖紙,可是我官品太小,無法去刑部提審那些工匠……”

“這個簡單。”沈千碧一揚眉,“我這就親自去幫你提審。”

話完,沈千碧又交代了百裏長歌幾句讓她坐在這裏等著。

百裏長歌搖搖頭,“我還要去一趟宣寧坊,就不等著你了,你讓工匠畫圖紙的話最主要的是將房梁上那些銀熏球的位置畫下來,除了裏面掛著的銀熏球,最好能把外面的東西也畫下來,比如,外面是否也掛了東西。”

“明白!”沈千碧打了個響指。

百裏長歌又囑咐,“你盡量動作快些,我要趕在午時揭開真相。”

“沒問題!”沈千碧很肯定地點點頭。

三人一起出了大門,沈千碧騎上馬和二人分道揚鑣。

“大小姐,明明什麽線索都還沒有,你怎麽就說午時能揭開真相呢?”元光浩一臉茫然。

“我們這一趟可不就是去尋找證據嗎?”百裏長歌彎了彎唇。

“我還是不懂。”元光浩無奈地摸了摸後腦勺,雖然無名祠的案子這麽快能破開他很高興,但一想到自己看不懂眼前這位大小姐的破案手法,他就有些郁悶。

知道元光浩疑惑,百裏長歌也沒打算解釋,只是安靜的坐著。

不多時,馬車來到了宣寧坊。

百裏長歌下去以後直接走到昨天看到的那堵被炸毀的破墻前凝望了半晌才轉身去廢墟中尋找水晶碎片。

元光浩見她找地比昨天還仔細,便開口問:“大小姐,您在找什麽呀?”

“已經找到了。”百裏長歌將手裏的水晶碎片放在元光浩面前揚了揚,挑眉道:“現在就等沈都尉的圖紙我就能揭開真相了。”

“就這個?”元光浩緊緊皺眉,“這麽一小個碎片也能破案的嗎?”

“當然不能。”百裏長歌心思一動,問道:“大理寺有沒有冰窖?”

“沒有。”元光浩搖搖頭,“眼下時節已經初夏,去年冬天雪小,冰結的也不厚,從鏡湖裏撈上來儲藏的碎冰應該已經化得差不多了。”

元光浩想了想,突然道:“大小姐,我記得上次在你們府上辦案,你不是說過武定侯府有冰窖嗎?”

“嗯。”百裏長歌應聲,“我是覺得回去武定侯府有些遠,若是大理寺有的話,直接去大理寺。”嘆了一聲,“既然沒有,那我就回府去取。”

跟車夫打了個招呼,百裏長歌和元光浩再次坐上馬車,直接朝著武定侯府而去。

百裏若嵐和李香蘭依舊被百裏敬禁足,所以百裏長歌回去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這二人。

跟管家福叔打了個招呼,百裏長歌與元光浩直接跟著福叔來到冰窖。

上次看守冰窖的小吏已經換了,如今是一個婆子。

婆子見到百裏長歌,臉上立即堆著笑,“不知大小姐親自來冰窖可是要拿什麽蔬果?”

“幫我搬一塊冰出來。”百裏長歌指了指冰窖大門方向,又囑咐道:“要最大的。”

婆子應了聲,立即往裏面走去,福叔聞言後也跟著走進了冰窖。

不多時,二人合力搬出了一大塊冰,根據百裏長歌的指示在底部墊了一層稻草,將冰塊放上去以後又在頂部蓋上稻草,最後用一塊極厚的棉絮將整個塊冰包裹起來,這才抱上馬車。

百裏長歌和元光浩跟著上去,這一次是去往晉王府。

百裏長歌沒有那麽多時間耽誤,她一進門就直奔葉痕的房間,“王爺,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眼下還得麻煩你進宮去稟報皇上,且不知要在哪個地方揭開真相?”

“昨夜我就替你問過了。”葉痕淡淡一笑,“父皇認為此案幹系重大,損失了幾十個以一敵百的北衙禁軍,必須進行三法司會審。”

“三法司會審?”百裏長歌目瞪口呆,“又沒有犯人,他準備審誰?”

“就按照父皇的意思辦吧!”葉痕道:“你先跟著元大人去大理寺,我這就進宮去接父皇。”

“那好吧!”百裏長歌只得應聲,出了晉王府以後直奔大理寺。

太陽已經爬得老高,眼見著就快到午時。

事關皇上最珍視的無名祠,禦史大夫,刑部尚書這二位來得很快,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正襟危坐。

百裏長歌下了馬車,喚了兩個皂吏前來將冰塊擡了進去。

刑部尚書崔石澗眼尾瞥見皂吏手裏擡著用棉絮裹著的冰塊,不屑地輕哼了一聲。

禦史大夫倒是鎮靜得多,坐在凳子上一言不發。

將冰塊放好,百裏長歌退到一旁安靜站著等待沈千碧的圖紙和皇帝的到來。

不多時,身披玄色大氅的沈千碧踏著軍人豪邁的步子進了大理寺,看

大理寺,看見百裏長歌,她故意揚了揚眉,將圖紙放在百裏長歌面前晃了晃,問道:“是不是幫你弄到這個,你就能保證還我北衙禁軍的清白?”

“那是自然。”百裏長歌笑著接過她手裏的圖紙,挑眉低聲道:“不過我覺得即便真的是你的人幹的,皇上也頂多是懲罰你手底下的那些禁軍,並不會對你怎麽樣的,沈都尉,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沈千碧臉色一僵,隨即蹙眉怒斥她,“你休得胡說,這樣的話要是傳到了皇上耳朵裏,你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

“沈都尉不是說了等我進宮一定會罩著我的麽?那麽即便是皇上怪罪下來,你也該為我求情才是啊!”百裏長歌一臉幽怨,“莫非你是說話不算數?”

“我……”沈千碧一噎,瞪她一眼道:“我是為了你好才提醒你不要亂說話,這還叫沒罩著你?”

百裏長歌笑笑沒說話。

不多時,外面便傳來魏海扯著嗓子的高喊,“皇上駕到——”

一行人趕緊起身到門外迎接高呼萬歲。

梁帝今日的臉色很平靜,除了因病有些蒼白憔悴外,看不出來他到底是何心情。

“百裏推官,朕聽說你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破了無名祠的案子?”梁帝走到最上首坐下,目光看向百裏長歌。

“回皇上,微臣的確已經查到了無名祠爆炸的原因。”百裏長歌拱手恭敬道。

“哦?兇手是誰,你速速說來,朕立即派人去將他抓來!”梁帝加重語氣,目光中露出些許厲色。

“回皇上,無名祠的爆炸並非人為。”百裏長歌說完,擡起一只眼角,果然見到皇帝面上劃過一絲慌亂。

刑部尚書崔石澗一聽百裏長歌如此說,當先發出一聲冷笑,“真是荒謬!沒本事破案便用如此荒唐的鬼神之說來敷衍了事,百裏推官莫非是覺得無名祠被炸毀只是一件兒戲?”

梁帝聞言,面上慌亂褪去,換上幾分怒容。

唯有葉痕一臉鎮定,安靜地坐在梁帝旁邊。

元光浩則是一臉茫然,額頭上冷汗直冒,時不時向百裏長歌遞眼色。

“崔大人什麽時候聽見下官說無名祠的炸毀是鬼神所為了?”百裏長歌嘴角依舊掛著淺笑,只不過笑得有些森冷。

崔石澗一噎,隨後向百裏長歌投來嘲諷的目光,“百裏推官這話不是前後矛盾了嗎?你說既不是人為,又非鬼神所為,難不成無名祠自己就這麽爆炸了?”

“無名祠的確是自己爆炸的。”百裏長歌朗聲道:“整件事情只能說是巧合而已。”

皇帝一楞,“那你倒是說說怎麽個巧合法?”

百裏長歌走到用棉絮包裹著的冰塊邊俯下身拆開棉絮和稻草,將融化了三分之一的冰塊抱出來,讓人取來雕琢用的工具,不多時便將冰塊打磨得和昨晚葉痕拿給她看的那個兩邊薄中間凸的橢圓水晶一樣。

百裏長歌將成型的冰塊用雙手托起來問梁帝,“皇上可曾見過這個東西?”

“這是你才弄出來的,朕怎麽可能見過?”梁帝瞇了瞇眼睛。

百裏長歌將冰塊放下,把沈千碧拿來的無名祠圖紙攤開來放在皇帝面前,圖紙上掛在銀熏球之外的橢圓形水晶說道:“下官聽說在無名祠竣工那天,皇上親自將此物掛在了門口是嗎?”

梁帝的眼睛一瞇再瞇,眸光在百裏長歌身上仔細打量了一遍這才緩緩點頭,“不錯,這個東西的確是朕親自掛上去的,可這與無名祠的炸毀有什麽關系?”

“有關,而且是大大的有關系,還請皇上和各位大人隨微臣出來一看便知。”百裏長歌目光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的葉痕一眼,然後抱著那塊打磨好的冰塊走出門外,讓人準備了和銀熏球裏差不多的細碎竹炭用一張紙墊在地上,她則擡眼看了看天上的陽光,然後選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讓冰塊對光。

陽光穿透冰塊,聚集成灼眼的一個光點落在竹炭上。

不多時細碎的竹炭便開始冒煙,沒多久就開始著火,直到把所有的竹炭都燒成灰燼為止。

刑部尚書崔石澗嚇得往後退了兩步,趕緊指著百裏長歌對皇帝道:“妖火,皇上,這是妖火,這個女人一定會妖術,還請皇上速速將她抓起來問罪!”

禦史大夫伸手捋了捋胡須一言不發。

元光浩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裏對百裏長歌的崇敬之情又加深了一層。

葉痕站在最後面,沖百裏長歌微微一笑。

梁帝臉色變幻不定,最後將目光從已經燃燒完的竹炭上收回來問百裏長歌,“百裏推官,你此舉意在指明什麽?”

“很簡單。”百裏長歌唇角一彎,將冰塊放在地上,躬身道:“無名祠之所以會炸毀有幾個必要條件。第一:建造無名祠的那些泥土裏面混有易燃易爆的黃磷,當然,這應該是工匠們在開采泥土的時候不識得此物所以混了進去的,但泥土裏的黃磷數量少,自然條件下是不會輕易爆炸的。第二,無名祠竣工以後,工匠們在房梁上栓了去除氣味的銀熏球,裏面裝了香薰和竹炭,同理,這兩樣東西如果沒有火源也是不會燃燒的。”

“那麽最關鍵的地方便是第三點。”百裏長歌再度拿起無名祠圖紙,指著門外的那個橢圓水晶道:“這個水晶和我剛才所用的冰塊是同樣的效果,無名祠爆炸的時

祠爆炸的時候是午時,那個時辰太陽很烈,透過水晶直接投射在裏面的銀熏球上,時間一長,裏面的竹炭就會自動燃燒起來。而剛才說了,墻壁的泥土中混有黃磷,那麽銀熏球燒起來以後迅速掉下來點燃了周圍的東西,也加熱了四周的墻壁,所以就自動爆炸了。”

“一派胡言!”崔石澗明顯不信,橫眉豎眼道:“這分明就是你這個妖女用來蠱惑皇上的妖火。”話完轉身沖皇帝道:“皇上,您千萬不能相信這個妖女所說的話,這世上哪裏來那麽多歪道理,分明就是妖火!”

梁帝沒答話,推開崔石澗走到百裏長歌跟前,再度看了地上的冰塊和已經燒完的竹炭一眼,這才喃喃問百裏長歌,“你的意思是用這種東西能向天借火?”

百裏長歌眸光一動,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梁帝在看到冰塊聚光將竹炭點燃的時候並沒有露出過多的驚訝,反而在沈思。

百裏長歌嘴唇動了動,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梁帝的這個問題。

因為一旦回答“是”,那麽憑借梁帝的聰慧,肯定會將“向天借火”這種事擴大到戰事甚至是其他可怕的事件上。

屆時將會造成怎樣的混亂,百裏長歌連想都不敢想。

她微微擡眼,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葉痕,在得到對方的輕輕點頭示意以後,百裏長歌才緩緩吐口,答:“是的!”

“好!”梁帝突然撫掌大讚,“百裏推官智慧過人,以此極不可思議的方法破解無名祠炸毀的原因,功不可沒。”

百裏長歌身子一凜,她果然沒預料錯,剛才這短短的時間內,梁帝早就將“向天借火”這樣的方法聯系到了別的事上面。

百裏長歌還在沈默,耳邊又傳來梁帝不怒自威的聲音,“長孫妃立下如此大功,朕必將遵守承諾今夜於宮中設宴,為你和天鈺定下大婚日子。”

話完朗聲一笑,梁帝已經帶著隨從出了大理寺大門。

“這這這……”崔石澗不敢置信地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看向禦史大夫,“不是說好了三法司會審麽?如今這案子可怎麽判?”

禦史大夫再度捋了捋胡須,聲音清淡:“還能怎麽判,此案無兇手,純屬巧合而已。”話完也擡步走出了大理寺。

崔石澗冷哼一聲擦著百裏長歌的肩膀也跟著出去。

現場便只剩下百裏長歌,葉痕和元光浩三人。

“累麽?”葉痕走過來含笑看著她。

“不累。”百裏長歌搖搖頭,憂心道:“我擔心皇上會利用向天借火這種辦法做出別的什麽事。”

“先回去休息。”葉痕輕聲道:“晚上還有宮宴呢,到時候還有一堆事需要應付,你可得養足精神。”

元光浩早在當初查百裏少卿案子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二人之間有貓膩,但他向來不喜歡道人是非,只能在旁邊輕咳了兩聲。

葉痕好笑地搖搖頭,與百裏長歌辭別以後走了出去。

“大小姐,你剛才嚇死我了!”葉痕一走,元光浩便湊過來扶著胸口喘氣道:“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找不到證據,用這種辦法來忽悠皇上呢!”

“對方可是皇上。”百裏長歌無奈笑道:“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忽悠他啊!”

元光浩摸了摸鼻尖,忽又想到梁帝剛才的話,他咬了咬唇,終是小心翼翼問出口,“大小姐,你不是真的要跟長孫殿下大婚吧?”

“元大人以為這樁婚事如何?”百裏長歌揚眉。

“這是大小姐的私事,原本我作為旁人不該過問,但我總覺得大小姐你和長孫殿下站在一起的話,不太搭配。”元光浩掃了一眼四周,確定外面都是他自己的人以後才壓低了聲音道:“其實不瞞大小姐,原本家母讓我成婚的對象不是如今的夫人,可我只對我夫人有情,所以當初不顧一切將夫人娶進門,迅速生米煮成熟飯,我那老母就算是想發怒也不能了,如今大家依舊相處和睦。”

聽完這番話,百裏長歌向元光浩投去艷羨的眼神,想著難怪這個人臉上時常掛著笑,原來是家庭美滿的人生贏家。

百裏長歌嘆了一口氣,“若是我能向元大人一樣有得選擇,我也寧願不要這累贅的身份。”

元光浩嘿嘿笑了兩聲,似乎意識到有的話不可以隨便亂說,他便撓著頭走開了。

百裏長歌跟著他回去整理了卷宗,將近申時才回到侯府。

秋憐已經燒好了熱水撒滿花瓣,百裏長歌一回去就將自己泡在浴桶裏,幸虧那夜被橫梁打到的地方都只是皮外傷,全身上下除了手背上被灼傷了一小塊,其他地方均無燒傷,兩日的連續擦藥,被橫梁打到的地方差不多都已經痊愈了。

百裏長歌沐浴完,正準備跨出浴桶穿衣服。

屋外突然傳來秋憐匆匆的腳步聲。

百裏長歌眉頭一皺,“你慌慌張張做什麽?”

“長孫殿下親自來接您了。”秋憐進了門,直接來到屏風後,手裏捧著個錦盒。

百裏長歌一見那錦盒,便知葉天鈺是把“天河傾”給帶來了。

她突然想起來葉痕說過她穿上這件衣服不好看。

煩悶地甩甩頭,百裏長歌道:“他是不是交代了我一定要穿上這套衣服出席宮宴?”

“嗯。”秋憐頷首,低聲問:“大小姐,長孫殿下親自來,您若是不穿的話會不會不妥?”

?”

“有何不妥?”百裏長歌沈下臉來,“我還沒嫁給他就處處受他掣肘,連出席個宮宴要穿的衣服都得聽他的,那麽大婚以後我還怎麽過?當個木偶人任由他擺布麽?”

“奴婢也是這麽認為的。”秋憐面色沈靜道:“在奴婢的家鄉,基本上沒有男子會這麽對待未婚妻,長孫殿下此舉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百裏長歌眸光一動。

秋憐所說的家鄉自然就是語真族避世的地方。

百裏長歌又想起昨夜在葉痕書房看見的語真族秘史,這個種族內部的女人是非常尊貴的,雖然不是女尊制度,但女人起碼是與男子平起平坐,得了同等待遇,再一聯想到自己此刻的處境,百裏長歌突然很討厭大梁的制度。

“你把錦盒抱回去還給他。”百裏長歌已經跨出了浴桶穿上衣服走出來坐到銅鏡前,聲音微沈,“你告訴他,如果真的尊重我就請收起他這種自以為是的好,我不需要。”

秋憐應聲,抱著錦盒直接朝著大門走去。

百裏長歌手裏拿著一塊厚厚的絨巾擦頭發。

不多時,秋憐走了回來,兩手空空,顯然已經將錦盒還給葉天鈺。

百裏長歌隨意瞟了一眼,也懶得問她葉天鈺有什麽反應。

待濕發擦幹,秋憐替百裏長歌梳了發髻換上新衣,二人這才走出了侯府大門。

今夜的宮宴是要為百裏長歌和葉天鈺定下大婚日子,所以百裏敬這個親爹以及李香蘭這個當家夫人是必須前去的,而百裏若嵐是李香蘭的親生女兒,自然也能跟著進宮。

百裏敬他們三人同坐一輛馬車,由管家福叔親自駕車。

葉天鈺等候在大門外,他今日乘坐的是軟轎,四個轎夫安靜等候在一旁。

百裏長歌出來的時候,葉天鈺手裏捧著錦盒,一臉陰沈。

“為何不穿這件衣服?”待百裏長歌走近,葉天鈺冷沈的聲音便傳來。

“我為何要聽你的安排?”百裏長歌冷冷看了他一眼,直接坐上轎子。

“這件衣服天下獨一無二,你將來是天下的女主人,本就該配這絕無僅有的一套衣服。”葉天鈺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百裏長歌冷笑一聲,“長孫殿下這句話似乎言之過早,皇上他老人家至今健碩,這大梁的江山將來會落入誰家還不一定呢,你說得對,或許我將來會是這天下的女主人,但我的夫君不一定就是你!”

葉天鈺一怔,將錦盒交給等候在一邊的小太監,這才擡步緩緩走上轎子,陰鷙地眼神盯著百裏長歌,“你這是想告訴我,你和十五皇叔準備造反麽?”

“我可沒有這麽說。”百裏長歌聳聳肩,無視他的眼神。

早已習慣了百裏長歌的愛理不理,葉天鈺鎮靜下來,“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知道。”百裏長歌笑瞇瞇道:“不就是皇上他老人家要親自為我們倆大婚定下日子麽?”

“知道就好。”葉天鈺輕哼一聲,“馬上就要嫁入東宮的人了,你當明白自己的身份。”

“長孫殿下是想告訴我,作為準皇長孫妃,我不該整日出去拋頭露面,不該說話隨意得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該走路不成個樣子,沒有大家閨秀的氣派是麽?”百裏長歌用譏諷的眼神看著他。

“你是父皇親封的推官,出去查案是在所難免的。”葉天鈺沈聲回答。

“那麽後兩樣呢?”百裏長歌眼角的嘲諷之意更深,見他不答,她翹了翹嘴角,“你不說,我來替你說。”

葉天鈺回轉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百裏長歌無視葉天鈺的眼神,繼續道:“在你心裏,溫婉端莊又大方,輕聲說話,笑不露齒,就連吃飯都不發出聲音,整天待在閨閣裏的那些女人才識大體,才是你正妃最好的人選,因為她們溫柔,一切都以夫為綱,會乖乖聽話穿上你送的這件天河傾。而我這樣大大咧咧的人嫁過去只會讓你覺得失禮,覺得丟臉。我分析得對嗎,長孫殿下?”

葉天鈺徹底楞住,半晌沒說話。

他怔怔看著旁邊面上帶笑卻眸中清寒的女子。

西斜的殘陽透過縫隙照進來,他借著那一縷光,更清楚地看到了她不施粉黛的清絕面容,如水的目光中漣漪浮動,剛剛沐浴過後的墨發間隱隱暗香,仿佛有一雙勾魂攝魄的手撩動了他的心弦。

心跳在這一剎那加快。

葉天鈺的身子不覺往她這邊靠了靠,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閉上眼,俯下唇,一寸寸朝著百裏長歌的唇瓣靠近。

接觸到的那一刻,他以為這就是時間最柔的東西,正沈醉其中,不想唇上被人一用力,連他整個身子都推回到原位。

百裏長歌縮回被葉天鈺親過的那只手,嫌棄地用錦帕擦了一遍又一遍,蹙眉道:“請殿下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我如今是未婚夫妻,你這些年在東宮學的那些禮儀餵狗了嗎?”

反覆擦拭著那兩個手指,百裏長歌微怒道:“幸虧只是親到我的手,若是真的碰了我的唇瓣,我要了你的小命!”

葉天鈺沒說話,垂眼看著她微怒時染上幾許薄紅的小臉,仿佛聽不到她在說什麽,只覺得這一刻的百裏長歌分外好看,完全震撼了他沈寂已久的心。

葉天鈺不禁想著,她剛才所說的那種女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倘若眼前的人有一

前的人有一天不再吵鬧,臉上時時刻刻只掛著一種表情,就連吃飯說話都中規中矩,那樣的百裏長歌,還會是他想要的嗎?

想到這一層,葉天鈺便覺得那樣的女子皇宮裏一抓一大堆。

原來,剛才的這種觸動並非是因為她變乖了,而恰恰是這份將嗔癡喜怒掛在臉上的俏皮可愛才讓他覺得分外生動。

“其實,我很喜歡你現在的樣子。”葉天鈺不覺說了一句,絲毫不知臉上已經浮上一層紅暈。

百裏長歌嘴角一抽,擦手指的動作停住,擡起眼來怔怔看著他,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五指放到他面前晃了晃,“你沒吃錯藥吧?”

“當我沒說!”葉天鈺見她不領情的樣子,臉色一沈趕緊撇開眼。

“那就好。”百裏長歌縮回手撇撇嘴,“我就等著你這句話呢!”

“你——”葉天鈺臉色更沈,墨黑廣袖中拳頭緊握,他不明白,自己二十年前來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竟然被人無視了!

“別那樣看著我。”百裏長歌懶得擡眼也想象得出他此時的表情和眼神,她不屑道:“我對殿下你從來沒有非分之想。”

“我們馬上就大婚了。”葉天鈺壓下心中怒火,冷冰冰說了句。

“你也說了是馬上,並不是此時此刻。”百裏長歌笑道:“現在距離大婚不是還有好長時間麽?”

看著葉天鈺黑到極致的面色,百裏長歌再次友情提醒,“我不喜歡殿下,殿下也不喜歡我,我們還是不要耽誤彼此的好,免得以後痛苦。”

“你竟然說跟我在一起會痛苦!”葉天鈺忍無可忍,伸手緊緊扣住百裏長歌的手腕,低吼一聲,“十五皇叔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就那麽喜歡他?”

懶懶地伸出手將葉天鈺的爪子扒拉開,百裏長歌懶得理這個瘋子,將身子靠在後面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轎子裏頓時沈寂下來。

不多時,轎子到了承天門。

按照規矩,進宮的王公大臣轎子馬車馬匹都只能停放在宮門外,便是葉天鈺這個皇長孫也不例外。

二人依次下了軟轎。

葉天鈺看了百裏長歌一眼後冷哼一聲走上前。

百裏敬他們的馬車很快也停在了宮門邊。

百裏若嵐當先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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