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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地為證,此心不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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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長歌面色一變之後皺眉看向葉痕,見他也露出些許訝異,又將目光收回來定在魏俞所指的地方。

依舊是滁州獨特的平頂式房屋,院內栽種了幾株藤蔓,已經順著高大的墻壁爬到外墻,日光照射在嬌嫩的新葉上,顯得青翠可愛。

高大的領春木探出院墻,嫩葉間細細密密打著花骨朵。

百裏長歌的目光定在大門上。

這戶人家,她自然是不認識的,但她認識僅僅一墻之隔的秦開明家,更認識他家院中那棵獨一無二的水青樹。

“你確定沒弄錯?”百裏長歌驚訝之餘望向魏俞。

“是那兩個孩子指給奴才的。”魏俞也有些不太確定,猶豫說道:“我也不知道竟然會在秦老伯家隔壁,而且……而且僅有一墻之隔。”

“魏俞,你先去敲門。”葉痕對他擺擺手。

魏俞聞言,迅速走上前去敲門。

“兩位大人,你們又來查案了?”身後傳來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

百裏長歌回頭,見到對面水渠邊的一棵大柳樹下圍坐了幾個婦人,或刺繡,或納鞋底,更有帶了竹籃摘菜的,上次挖坑埋秦黛送給她兒子的玩具那個婦人正咧著嘴沖他們招手,她不知道葉痕的身份,便以“大人”稱呼。

“大娘有事嗎?”百裏長歌踩著搭在水渠上的青石板繞到對面。

她今天刻意弄了點膠將眼皮拉得低垂,雙眉更是描的粗濃,臉上再塗點東西,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幾年沒吃飯,面黃肌瘦的餓死鬼。

婦人們見到她,皆齊齊打了個寒顫,但礙於她“公門中人”的身份,還是站起來行了禮這才坐回去,將桌上的瓜果遞過來給她。

百裏長歌搖搖頭,“大娘們的心意我心領了,如今在辦案,瓜果就不吃了,你們留著吧!”

“大人,你們可是來找關老二那不要臉的媳婦兒?”剛才說話的婦人目光鋒利地盯了大門處一眼,毫不客氣地問百裏長歌。

百裏長歌一楞,明顯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婦人見她一臉茫然,便指向秦開明家旁邊的那道大門,呸了一聲繼續道:“大人您恐怕有所不知,關老二在不久前病逝,這才兩個多月,他那不要臉的媳婦兒便跑到秦開明家去了,一開始我們以為她是心善,見到秦開明挨了衙門的板子受傷去照顧他,沒想到這一照顧,就照顧到人家床榻上不回來了,哎喲,大人您也別怪民婦嘴碎,那甄月娥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甄月娥?”百裏長歌瞇著眼睛往秦開明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後問婦人,“你的意思是,如今在秦開明家照顧他的那個婦人就是他家旁邊那間院子的女主人?”

“可不是嘛!”婦人再度呸了一聲,“我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女人。”

“你說她的丈夫在兩個月前病逝了?”百裏長歌又問。

“是啊!”婦人深深皺眉,“當時我們幾個看她可憐,都扔下自家的活計費心費力去幫她辦了這場喪宴,誰知道這才兩個月,她就露出本性了,要是早知她是這樣的人,她就算是要死了,民婦也不會憐憫她半分!”

“竟然……有這樣的事!”百裏長歌垂下頭,喃喃自語,隨後又與那幾個婦人客套了幾句沿著水渠上的青石板走了回來。

“如何?”葉痕瞧見她面色不對,趕緊問。

“你看。”百裏長歌沒有直接回答,反而伸手指了指剛才那道大門處。

魏俞已經將門敲開,裏面走出來一個婦人,抱著幾件新縫制好的男子衣袍,見到魏俞的那瞬間,臉色大變。

正是昨日才見過面,在秦開明家給他端茶送湯藥的大娘。

百裏長歌一懵。

葉痕面上露出幾許驚訝。

“會不會太巧了點?”百裏長歌抿唇看著甄月娥一臉慌亂想立即關上門往裏面跑的神情。

“這恐怕不是純巧合。”葉痕深深看了兩家院子一眼,淡淡道:“我們過去一望便知。”

百裏長歌點點頭,跟上了他的腳步。

片刻之後,兩人已經站到門前。

甄月娥還在半推半拒,想將他們三人拒之門外。

“大娘你莫慌。”百裏長歌輕聲道:“我們來是有些事想要問你,並不涉及你個人的私事。”

她這一說,甄月娥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將準備關上大門的手縮回去,低低沖三人說了聲請。

魏俞留在外面。

百裏長歌和葉痕走了進去。

甄月娥立即去煮了茶奉上來這才怯怯垂首站在一旁。

百裏長歌四下打量了一眼,房間收拾得很幹凈,但屋中擺設的古玩器具極少,也不像被人騰挪過,倒像是從來沒有擺設過一樣,她目光在墻壁上高高掛著的一柄佩劍上定了一眼後迅速收回,問甄月娥,“我聽說你夫君在兩個月前病逝了是嗎?”

甄月娥一聽到這個問題,剛才壓下去的惶恐瞬間又湧上來,動了幾次嘴唇才緩緩說道:“是,民婦的夫君在兩個月前走了。”

她說著,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哀求百裏長歌和葉痕,“王爺,尹大人,民婦一生無所出,如今夫君走了,只剩我一人孤苦無依,我若是不找個靠山,那……那民婦這一輩子就完了。”

“我們不是來追究這個的。”百裏長歌皺了皺眉,示意她起身,“我們是想

意她起身,“我們是想問你,兩個月前可有什麽人到過你們家?”

“這個……民婦記不太清楚了。”甄月娥起身抹了眼淚又站到一旁。

“是一男一女。”百裏長歌提醒她,“男的大概三十多歲,女的就是我昨日在秦老伯家畫的那個人,你再仔細想一想,他們兩人可是都來過你們家?”

“那段時間夫君病重,時不時有鄰裏上門探望,大人所描述的男子太過尋常,民婦記不得,但我記得有一個戴了鬥笠的女子來過,我沒看清她的容貌,所以不知道是不是畫上的人。”

葉痕心思一動,問她:“戴了鬥笠的那個女人是來找你夫君的嗎?”

甄月娥輕輕點點頭。

“若我沒猜錯,你夫君以前是軍人是嗎?”葉痕又問。

甄月娥猛然擡頭,隨後支支吾吾道:“他以前當過幾年兵。”

“還不是普通的小兵。”葉痕衣袖一拂,手指指著墻上那柄佩劍,緩緩道:“這個劍是十五年前武定侯率兵親征的時候,兵部派發給參將的,上面都有特殊標志。”

甄月娥身子一震,再度跪到地上,“民婦真的不知,還請王爺明察。”

百裏長歌越聽越糊塗,“所以王爺是想說關老二曾經是我爹手底下的參將?”

“是,也不全是。”葉痕道:“當年武定侯掛帥,手下有好幾個將軍,其中一個就是三老爺百裏亭,而每個將軍手下參將的佩劍不同,我清楚的記得這種佩劍是三老爺手下參將佩用的。”

“我去!”百裏長歌忍不住用看鬼神一樣古怪的眼神看著他,“這你都能記得?”

“你別忘了,我自小就在軍營裏長大。”葉痕笑看她一眼,“更何況我天生過目不忘,所以記得住這些。”

“那就算真如你所說,關老二曾經是三老爺手下的參將,似乎也不能說明什麽吧!”百裏長歌撇撇嘴。

“你夫君是什麽時候退役的?”葉痕沒有回答百裏長歌的話,反而看著甄月娥。

“這個……這個民婦不太清楚。”甄月娥還是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那他病逝的時候多少歲?”葉痕又問。

“三十六。”甄月娥這一次沒有猶豫,回答得很幹脆。

“你們成親多少年了?”百裏長歌明白了葉痕的意圖,不等他開口,她繼續問:“十三年。”

甄月娥低垂著頭,聲音細弱蚊蠅。

“那麽關老二當時的年齡是不可能退役的。”百裏長歌很肯定地說道:“除非是他身染重病。”

“沒有。”甄月娥搖搖頭,“夫君是近一年才開始染病的。”

“這裏面有古怪。”百裏長歌瞇著眼睛想了片刻又問:“那麽,戴著鬥笠的那個女人來找關老二都說了些什麽,你可知道?”

話到這裏,甄月娥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然擡頭道:“我想起來了,當時在那個女人之前還有一個身寬體胖的男人來找過夫君,我夫君勉強撐著身子下床待他去了後院,然後那個男人沒多久就像瘋魔了一樣跑出來,之後那個戴著鬥笠的女人就進來了,她說來找之前那個男人,我給她指了路她就直接走了。”

“沒去後院?”葉痕問。

“沒去。”甄月娥搖搖頭,“她聲稱是來找那個男人的,所以我就給她指了路。”

“你家後院有什麽?”百裏長歌想著究竟有什麽東西能讓二老爺嚇得精神失常?

“夫君在後院收拾了一間屋子,裏面供奉了一個靈位,我曾經進去打掃的時候看見上面寫的是‘威遠將軍百裏亭’。”

百裏長歌恍然大悟,用欽佩的眼神看著葉痕,“你果然沒記錯,關老二曾經是三老爺手底下的人。”

“為什麽來你家那個男人一見到靈位就嚇得精神失常了?”葉痕微微蹙眉。

甄月娥低聲道:“我當時隔得遠,聽不太清楚他們具體說了什麽,只記得那個男人問我夫君這個靈位是什麽時候開始供奉的。”

“然後呢?”百裏長歌迫不及待問。

甄月娥搖搖頭,“夫君如何回答我沒聽見,但後院的那個靈位,自我嫁進門就一直供奉著的,夫君即便身染沈屙,也必定每日去上三炷香。”

百裏長歌頓時如遭雷劈,身子僵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微怒道:“你一定是記錯了,威遠將軍明明是十年前病逝的,關老二怎麽可能會在十三年前就開始供奉靈位?”

“民婦不會記錯。”甄月娥很肯定地說道:“因為我剛嫁進門的第二天起床做的頭一件事並不是像別的新婦一樣去給公婆敬茶,而是跟著夫君去給那個靈位上香磕頭。”

百裏長歌再度全身一震,“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我明明記得,三老爺是在戰場上染了重病,被父親遣人送回來,然後為了沖喜才娶了三夫人,十一年前生下少卿,第二年便不治身亡。”

“稍安勿躁。”當著甄月娥的面,葉痕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用眼神安慰她。繼而轉頭望著甄月娥,“你剛才說的那些能確定沒有半分疏漏嗎?”

“民婦非常肯定。”甄月娥道:“夫君無父無母,家裏供奉著這位將軍的靈位,連新婚第二天都帶著妻子去上香磕頭,這件事在這一帶都是傳開了的,為此夫君還被鄰居們傳頌了一段時間。”

“照你這麽說,最先來的那個男人是因

個男人是因為知曉了威遠將軍的死亡時間才會嚇得掉頭就走是嗎?”葉痕輕聲問。

“興許是這樣。”甄月娥點點頭,又道:“難怪後面那個女人會如此急迫地想要找到他,如今想來定是擔心自家夫君的安危……”話說到一半,發現了不對勁,她趕緊擡起頭,迷茫地望著百裏長歌,“剛才尹大人說那個女人的面貌與昨天畫像上的一樣,那她不就是秦文嗎?她是秦文的話,那個男人……”

“大娘你想錯了。”百裏長歌知道她要說什麽,趕緊出聲阻止道:“他們兩個只是認識而已。”

“哦……”甄月娥點點頭,又疑惑道:“秦文既然已經來了滁州,為什麽到了家門前還不進去看看她爹呢?”

百裏長歌勸慰道:“秦文自小被秦老伯狠心賣給宮裏的人,她自然是懷恨在心的,這個心思也不難理解。”

“也對。”甄月娥讚同地點點頭,“畢竟是開明先對不起她。”

從甄月娥家出來,百裏長歌腳步虛浮,整個人靠在葉痕身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如果三老爺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那在武定侯府娶妻生子的人是誰?”

“這件事的確很意外。”葉痕手臂緊緊攬著她,防止她一個不穩栽倒下去。

回到馬車,親自倒了茶餵她喝下,葉痕才緩緩道:“我們來理一理如今已知的線索。”

“第一,三夫人確定是秦開明的女兒秦文,她在宮裏當過宮女之後出宮作為沖喜新娘嫁給‘三老爺’。”

“第二,秦文始終沒有與‘三老爺’圓過房,卻在一年後‘生下’少卿。”

“第三,真正的三老爺在十三年前已經死了,死亡時間在後面這個‘三老爺’回府之前。我們現在要知道的是在武定侯府娶了秦文的人是誰,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秦文與那個‘三老爺’都是知道整件事情真相的。”

“還有一個人也知道所有的事。”百裏長歌突然道:“那個人就是我爹,十五年前是他掛帥親征,如果三老爺戰死在沙場上,他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然而三老爺的死訊並沒有傳回帝京,取代死訊回來的,是後面進府的這個‘三老爺’,他一來就身染重病,整日臥榻,印象中,我並沒有看清楚他的面貌。”

“你這樣說的話,百裏敬的確很有可能知道所有的真相。”葉痕道:“那我們也不必繼續待在這裏了,大壩工程那邊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待會兒回去以後去那邊交代一下,擇日回京。”

“呂興彩那邊呢?”百裏長歌無奈道:“不去問一問嗎?”

“問多了也沒什麽意思。”葉痕道:“親生兒子被挾持了她都沒有說出來,我想即便我們再怎麽逼問,她也是不會說的,還是不要耽誤時間了,得趕緊回帝京弄清楚三老爺的事解開這一切的真相。”

“我還有一個疑問。”百裏長歌接過他遞來的點心慢慢吃了一口才道:“二老爺既然是見到了三老爺的靈位被嚇到,那麽他為什麽會寫出‘田’和‘心’呢?這兩個字似乎和三老爺半分關系也沒有。”

“等回到帝京我們去看看他。”葉痕掏出錦帕,擦去她嘴角的糕點屑,臉上說不出的溫柔寵溺。

“葉痕,我不想回去。”百裏長歌將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他懷裏,抿唇道:“你知道的,回去以後就意味著我們倆見面的機會少,而我整天要被宮裏那幾個女人傳喚去學各種繁瑣的禮儀。最重要的是,我摸不清葉天鈺的心思,我擔心那天的別莊事件已經傳到了他的耳朵裏,他會一怒之下將大婚提前,我若是這麽早回去,不就等於羊入虎口嗎?”

葉痕順了順她的頭發,柔聲道:“便是你不回去,又能在這個地方待到幾時?你與他的婚約還不是一樣掛在那裏,天下皆知。”

“能躲一時是一時,能躲一天是一天。”百裏長歌不悅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回去。”又問他,“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才出此下策讓我離開你?”

“你真能想。”葉痕低低笑了一聲,“我若是不想見到你,又何必費盡心思將你拴在身邊,嗯?我的小醫官?”話完手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梁。

百裏長歌軟綿綿地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摸了摸鼻尖咕噥道:“那你還想著這麽早回去,回去了有什麽好,我便再不是晉王府的小醫官,只能乖乖回府當大小姐,還得時時防備後院那幫心腸歹毒的女人來算計,那樣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怎樣的生活?”葉痕偏頭看向她,如畫的眉目間都染了重重一層柔意。

百裏長歌對上那樣的眼神,一顆心都快被暖化了,暖化之後便是越來越快的心跳。

輕咬下唇暗自惱怒,百裏長歌覺得自己太沒有出息了,每次一認真去看他的時候都能被他的美色迷得暈乎乎的。

“怎麽不說話?”葉痕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魔怔了?”

“果真是魔怔了。”百裏長歌強行撇開頭,癟嘴道:“我越來越覺得沒有安全感了怎麽辦?”

“什麽意思?”葉痕揚眉,表示不解。

“就是你太禍害人的意思。”百裏長歌不滿地咕噥道:“你這張臉,往大街上一站,不知道能傾倒多少女子呢,到時候人家排著隊找上門,那我不是得躲在墻角去哭?”

“那有什麽問題。”葉痕挑眉

”葉痕挑眉笑道:“到時候我全收,讓你做大壓制著她們不就行了?”

“有膽再說一遍!”百裏長歌惡狠狠瞪著他,“來一個我砍一個,來兩個我砍一雙,來三個我就不砍她們了。”

“為何?”葉痕眨眨眼。

“到時候直接砍了你命根子,讓她們抱團蹲在墻角哭去。”百裏長歌說得理直氣壯,分毫不覺得這是個異常兇殘的舉動。

葉痕嘴角抽了抽,問她,“那你怎麽辦?”

“重新找一個唄!”百裏長歌聳聳肩,“反正你都不舉了,我要是還守著你,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你可真敢說!”葉痕無語地看著她。

“多謝王爺誇獎。”百裏長歌直起身,笑瞇瞇道:“敢說而已,不算什麽,敢說敢做才是真英雄,當然,我是不介意拿你試試刀的,你要是敢收,就去收一個試試看。”

“家有悍妻……”葉痕無奈地扶著額頭。

“誰是你妻!”百裏長歌撇撇嘴,“我可沒說過自己要嫁給你。”

“你我之間什麽都做過了,你不嫁給我嫁給誰?”葉痕忍俊不禁道。

“你……你胡說什麽?”百裏長歌一聽頓時漲紅了臉,“什麽叫做‘什麽都做過了’?明明什麽都沒做,你休要胡說八道汙蔑我清白!”

“並非我一個人這樣認為。”葉痕無辜道:“不信的話你回去問問魏俞和風弄啞女他們,絕對沒有一個人敢說你是清白的。”

“無賴!”百裏長歌怒道:“他們都是你的人,自然會替你說好話了。”

“你不信的話我幫你問。”葉痕挑眉過後沖著外面大喊一聲,“魏俞,那天晚上在別莊你看見了什麽?”

百裏長歌又羞又怒,她伸出腳狠狠踩了他一下。這個男人都不知道“羞恥”為何物的嗎?竟然當著下人的面問那種問題。

魏俞有武功,剛才馬車裏兩人的話自然一字不漏地傳進他耳朵裏,此時聽到王爺發問,他面部抽了抽,隨後拔高聲音,“啊?王爺你說什麽,風太大奴才聽不見。”

葉痕一噎。

百裏長歌噗嗤笑出聲,“活該!”

“活該什麽?”葉痕湊過身子來。

“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百裏長歌往旁邊挪了挪,伸手頂住他胸膛,避免貼到自己身子上來。

魏俞聽到這句話,一個不穩險些栽下去,心裏直悔恨剛才沒有說真話,他想著王爺今日太吃虧了,什麽便宜都還沒占就被長歌小姐扣上“惡人”的高帽子,於是勒了勒韁繩,將馬車速度放緩,然後再朝著裏面喊一聲,“王爺,如今風小了,奴才能聽清楚了,您再重覆一遍。”

回答魏俞的是百裏長歌一怒之下順手卷成筒兒扔出來的一本書,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後腦勺上,他疼得嗷嗷直叫,哆嗦著牙齒又悔恨了一番。

“你個小宦官,跟著瞎起哄什麽?”百裏長歌不悅道:“小心本小姐晚上就找滁州四美來伺候伺候你。”

滁州四美,是比大梁兩奇三害榜還要轟動天下的四個女人。

聽說——

大姐街上走一走,大地也會抖三抖——巨肥。

二姐只要一回眸,厲鬼見了也犯愁——巨醜。

三姐殺人不用愁,胸器逼得男人自殺成潮流——好胸。

四姐最美,但是得以親近她的男人便如太監上青樓——愁上加愁,據百裏長歌所知,四姐好像是個石女。

能得滁州四美親自伺候,估計他這個小太監的美好明天到盡頭了。魏俞一想到那四個女人的樣子,連心肝兒都顫抖起來,趕緊諂媚道:“長歌小姐,奴才這是幫著您呢!”

“幫我什麽?”百裏長歌一邊問,一邊得意的沖葉痕挑挑眉。

“您想啊,王爺對你總是夠得著吃不著,這樣不是更能引起他的興……”

“魏俞,回去以後自覺點去柴房陪離落!”馬車裏葉痕黑著臉,聲音極其低沈。

“好嘞!”魏俞回答得非常愉悅,他寧願得罪王爺也不敢得罪姑奶奶,寧願去柴房陪離落也不要見到滁州四美,至少離落長了一張英俊好看的臉,比滁州四美可強了上千倍。

“……”

聽到他回答得這麽幹脆,葉痕臉色更黑,已經徹底無語。

百裏長歌憋著笑,偷偷擡眼瞄了瞄這位爺黑臉的樣子,腹部憋得一陣抽搐。

“想笑就笑出來,憋著做什麽?”葉痕似乎是頭一次被下人氣成這個樣子,板著臉斜她一眼。

“哎喲我去!”百裏長歌得到特赦,捂著肚子大笑起來,然後無視葉痕的黑臉,掀開簾子沖外面的魏俞豎起大拇指,揚眉道:“兄弟,好樣的,繼續加油,我看好你喲!”

魏俞僵笑著回過臉呵呵兩聲,內心幾乎是崩潰的,他剛才一時爽答應了王爺之後才醒覺過來離落服用了那種藥被關在柴房裏。

看著百裏長歌笑得春光明媚的樣子,魏俞頓時覺得一朵烏雲籠罩在頭上,陰風嗖嗖,刮得後背起冷汗。

“王爺怎麽了,又傲嬌了?又有小情緒了?”剛才的一番小插曲,魏俞的表現深得百裏長歌的意,她愉悅地抓過一把瓜子嗑起來,眼風時不時瞄一眼還沒恢覆完全的葉痕。

“你再多嘴,爺不介意親自堵上你的嘴!”葉痕憤憤扔下一句話。

百裏長歌立即住了嘴,她絲毫不懷疑這

毫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馬車裏突然沈寂下來,只偶爾聽得到百裏長歌嗑瓜子的聲音。

葉痕似乎很不習慣,沈默了良久後沖她招手,“過來!”

百裏長歌坐著不動,一言不發繼續嗑瓜子。

“我讓你坐過來!”葉痕皺眉盯著她。

百裏長歌還是不動,一副“你休想引我說話我才不會上當”的樣子。

“怎麽不聽話?”葉痕眉頭皺得更深。

百裏長歌偏過頭瞪他一眼,就是不說話。

葉痕突然斂去面上情緒,低低笑了一聲,“你看,你還是挺聽我話的,我剛才讓你別說話,你果真就一字不說。”

“太無恥了!”百裏長歌再也聽不下去,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看天,長嘆一聲:“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是在下輸了。”話完一臉無奈地望著他,“你是不是有病吶,剛才讓我別說話,現在又讓我坐過去,你當我是玩偶呢?”

“你臉上的那個東西我看著怪難受,快擦了吧!”葉痕掏出錦帕,倒了清水浸濕將錦帕遞給她。

“我樂意,你管得著?”百裏長歌哼哼兩聲。

“看著沒胃口。”葉痕很平靜地說了一句。

“你——”百裏長歌再次伸出腳想要踢他,這一次葉痕閃的極快,利落地錯開身,沒讓她占到半分便宜。

“乖,快擦了。”葉痕再度將錦帕遞過來。

百裏長歌心思一動,緩緩伸手接過錦帕,趁葉痕不註意的時候將錦帕攤開整塊貼到他臉上,怒道:“誰讓你看,誰讓你看了!”

葉痕身子往後一傾,後腦勺撞在板壁上,發出“咚”地一聲輕響,然後就沒了動靜。

百裏長歌一驚,想著該不會這樣就給撞暈了吧,但葉痕臉上蓋著錦帕,她看不見神情,只能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準備給他把脈。

不等她的手指搭上葉痕的脈搏,他突然手腕一擡,準確無誤地勾住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一帶。

百裏長歌猝不及防,身子猛地朝他撲下來。

葉痕在那一瞬間伸出另外一只手將錦帕拿開。

百裏長歌還來不及反應,眼見著唇瓣就要貼近他的唇,卻在即將吻上那一刻眉頭一皺,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小腹,另外那只手一個不穩,整個人癱軟地趴在他身上,活像個大蝦米。

“怎麽了?”葉痕見狀,面色一變,趕緊坐直身子將她扶正,望著她整張小臉都皺在一起的樣子,眸中盡是慌亂。

“我……”百裏長歌張了張嘴,卻沒繼續往下說。

真該死,大姨媽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光臨!她準備好的東西全都放在行宮裏,如今馬車上什麽也沒有,更何況就算有,她難道能直接用?

“哪裏不舒服?”葉痕一臉焦急。

“我肚子痛。”百裏長歌僵硬著身子一動不敢動,剛才那一股熱流提醒著她要是再不去茅廁,今天就要在這個男人面前糗大了。

雖然兩人已經有過無數次的親密接觸,可是在他面前遇上這種事,實在是不能再糟心。

百裏長歌死死咬著牙,腦海裏一片混亂,她實在是想不出什麽辦法解決眼下這個尷尬的狀況。

“肚子痛……”葉痕關切地問,“是不是剛才吃壞什麽東西了?”

百裏長歌很是焦躁,這來得也太突然了,事先完全沒有任何征兆,她無奈地沖外面喊一聲,“魏俞,還要多久才到行宮?”

“還早呢長歌小姐。”魏俞道:“今日街上有些擁擠,馬車只能放慢速度,要回行宮估計還有兩刻鐘。”

百裏長歌松了一口氣。

兩刻鐘,只要她靜坐著不動,應該能堅持回去了。

她打算不理會葉痕好好坐著,葉痕卻不這麽想。

見著她捂著小腹一臉痛苦的樣子,他都快急得飛起來了,一個勁兒地問她,“到底是哪裏不舒服,要不我們先在這裏停下,我讓魏俞去藥鋪給你抓藥,立即煎來喝,喝完了我們再趕路。”

百裏長歌無語地看著他,心說這位爺您老能不能消停會兒?

“繼續趕路,不用管我。”感覺到馬車徹底停了下來,百裏長歌眼眸一擡,吩咐魏俞。

“可是你這樣痛苦,如何堅持回到行宮?”葉痕深深皺眉,“你若是再不聽話,我就將你扔下去。”

話完不等她反應,直接將拉過來坐在他腿上。

百裏長歌:“!”

她焦躁得快要哭了,待會兒要是染在他幹凈的衣袍上,還不被他笑掉大牙?

“你放開我!”百裏長歌伸出手想甩開他。

葉痕卻從背後直接環過來抱住她,兩只手剛好搭在她小腹處,輕聲問:“是不是這裏痛?”話完輕輕揉起來。

“現在不痛了,你快放開我!”百裏長歌心慌意亂,這樣的情況還是頭一次遇見,簡直尷尬到極點了。

“別動,我替你揉揉。”葉痕嘴裏說著,手上動作不停。

百裏長歌再也不敢動,不是聽他的話,而是怕待會兒真的染在他身上。

感受著那不斷湧出的熱流,再感受著葉痕放在她小腹上輕柔的動作,百裏長歌臉上一燒,頃刻間起了紅暈。

“好點了沒?”葉痕見她不再掙紮,低聲問。

“嗯,好很多了。”百裏長歌點點頭,“你松開,這樣坐著我不舒服。”

當然

當然不全是因為大姨媽的光顧不舒服,而是這個姿勢……實在是……能讓她清楚感覺到他下腹的灼熱。

那種感覺一來,百裏長歌比吞了蒼蠅還難受,心裏直罵這該死的大姨媽!

“讓我抱抱你。”葉痕將頭靠在她後背上,聲音裏說不出的壓抑。

“你先放我下來,這樣抱的姿勢不對,我不舒服。”百裏長歌盡量平緩那劇烈的心跳,手指輕輕將他的雙手扒拉開。

重重喘了一口氣,葉痕很不甘心地松開她。

百裏長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自然而然往身後一瞥,猛然看見他月白錦袍上那一抹刺眼的鮮紅,如同盛開的玫瑰。

她眼角一抽,趕緊移開目光。

葉痕還沒緩和過來,自然沒註意到這一幕,他只是覺得百裏長歌的神情有些古怪。

“幹嘛用那樣的眼神看我?”葉痕茫然地問了一句,問完之後他突然反應過來剛才自己抱著她的時候似乎是有了反應,臉一紅,他迅速低頭,眼睛瞟到衣袍上那一抹鮮紅,而後似乎明白了什麽,趕緊擡頭望著她,“你……”

“今晚的星星好亮。”百裏長歌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掀開馬車窗簾看著外面一輪燦陽,心臟處劇烈的跳動卻是久久不能停息。

“你來癸水了?”葉痕無視衣袍上的那一抹紅,關切地看著她。

“我……”百裏長歌一時語塞,她再開放也不至於跟一個大男人談論這種問題吧?更何況這是一個她看一眼就會臉紅心跳的男人,平常說話已經如此,若是此時再討論那種問題,她已經可以預見自己瘋魔的樣子了。

這樣一想,她從鼻腔裏哼哼兩聲,瞪他一眼,“都怪你!”

“好好好,都怪我。”葉痕放低了聲音,像是一早知道她這兩天情緒會非常不穩定,他的言行非常順從,柔聲道:“待會兒回了行宮,我親自下廚燉補品給你吃。”

“誰要吃你的東西!”百裏長歌不屑道:“待會兒你離我遠些。”

“我離你遠些,誰來照顧你?”葉痕揚眉笑道:“你以往都……你以前一直待在百草谷,沒人照顧你,如今既然跟我在一起,我自然不會丟下你不管,我聽人家說過女子每個月這兩天情緒波動會很大,我擔心我要是扔下你一個人,你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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