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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這次攤上大事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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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琛易下意識的停下雙腳,卻因為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略微有些不平整,腳下一趔趄,整個人半跪在地上。

風呼嘯而過,一片落葉自他的頭頂上空翩躚而至,他眉梢眼波間洩露著一種沒人知曉的危險因子,周圍的寒,越發濃烈。

“你再說一遍。”似要證明什麽不可忽視的問題一般,他言語看似平常,實質聞者早已瑟瑟發抖。

徐江瑞徘徊在急癥室前,坐立不安,“今天我派人送晚飯過去,那人在門外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不見她出來,我後來趕到的時候,剛一開門就瞧著她躺在玄關處,這、這事——”

“現在呢?”顧琛易疾步走至停車場,一旁的警衛警覺的上前攔在車前。

警衛道:“上面來了吩咐,請三少回房間休息。”

顧琛易視若無睹般坐進車內。

警衛員拉住車門,顯然是不會放任他離開。

“放手。”顧琛易漠然的瞪著男人。

徐江瑞身體一僵,“我沒有抓住什麽。”

“閉嘴,沒說你。”顧琛易擡眸目不轉睛的看著男人的雙眼,冷冽的氣場在周圍愈演愈烈,放佛如同冬日大寒冰凍三尺。

男人明顯有些怯場,再次說道:“老爺說過今天請您回房休息,請三少不要為難我們。”

顧琛易斂眉,打開車門,四目平行相交,“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警衛員打開對講機,正準備稟報什麽,一道拳頭破空而來,在他楞神的瞬間,男人被一拳甩飛,對講機砸在地上,碎開成一堆廢品。

顧琛易趁勢追擊,在他還沒有起身反抗的下一刻,又一次拳風如電。

警衛員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顧琛易整了整西裝,挑眉望向似乎有所感應到的前防,坐進車內,直接打開免提,“打電話給我二哥,我現在去機場,有什麽事立刻給我打電話。”

電話中斷,徐江瑞抓頭搔耳的不安,看了眼急診室大門,又回望了一眼周圍形形色色路過的人群,這次他攤上大事了。

遇見林瑜晚,果然就不會有逍遙自在的生活。

高度戒嚴的蘇家,現在就如一座被封閉的銅皮鐵墻,顧琛易自認自己沒有那個本事橫沖直撞的飛出去,更沒有那個能耐撂倒這上百人的精英警衛隊,他能做的,就是攪得這蘇家不得安寧,讓蘇宅外那群伺機以待的記者有料可尋。

這其實是一個冒險的方案,蘇老爺子可比自己的父親難於對付,顧老喜愛光明正大的與人對決,什麽結果都是公平公正。可是自家外公,一個商人,想要跟他說公平公正?那才是天方夜譚,對於身經百戰的蘇老而言,只要結果,不計過程!

“這是怎麽了?”管家聽見警鳴,慌不擇路的跑出大宅,隔著一群人影終於看清了中間孤註一擲的顧三少。

顧琛易脫下外套,挽起衣袖,嘴角噙笑,“外公,我有重要的事,我答應過您過兩天便回來,就一定說到做到,還請您今天就讓我離開。”

管家眉頭微抽,這語氣好似在請求?

從自己進入這蘇家任管家一職到今天已經二十餘年,曾囂張氣焰的顧三少就如一只渾身上下帶著剛刺的刺猬,人人望而生畏,後變成冷若冰霜似乎並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人偶,人人避退三舍,如今回了c國一次後再回來,竟消去戾氣眉間帶笑,就如一個翩翩君子溫文爾雅。

這現在竟然還能說這般軟氣的話?

管家靜了靜心,轉過身朝著老爺子剛剛去的臥房方向走去。

蘇老站在窗前,目光似若平常古井無波,聽見身後的叩門聲,轉而坐回椅子上。

管家推門走進,“老爺,您看三少這事——”

“你覺得那小子變了沒有?”老爺子開口問道。

管家低下頭,回覆著:“三少比之前溫柔了一些,至少剛剛回來的時候,他竟然還會對著老奴笑了笑。”

“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看來再強悍的野獸在遇到雌性過後都會自然而然的消去自己的滿身刺猬。”

“老爺您還執意留著他嗎?”

“你覺得我留得住嗎?”

“回國的時候老爺就說過他這一去可能就不會回來了,現在他既然肯答應偶爾回來,就不需要再逼得太緊了,畢竟顧家那老頑固可是等著您把三少逼回去。”

蘇老眉頭一緊,“別跟提那混賬,他想要我三孫子,三兒可是我自小親自培養的,他倒想的美。”

“那這裏該怎麽處理?”

“放了吧,瞧他那軟弱的德行,走走走,眼不見心不煩。”老爺子揮揮手,扭頭看向另一側。

管家笑而不語,退出臥房。

老爺子再次走到窗前,院子裏,被數十人圍攻卻依舊面不改色,那骨氣,那腦子,那一根筋的模樣,還真是像極了丫頭。

得到放行命令,顧琛易擡眸仿若心有感應般看著老爺子臥房的方向,嘴角上揚些許,吐出兩個字。

老爺子不由自主的勾唇一笑,這小子,還真是改變了不少。

顧琛易重新走回車內,毫不遲疑的驅車離開。

顧醫總醫處,顧謙易興致盎然的瞪著蔫壞的徐江瑞,瞧著他那好無骨氣的慫包樣,越發笑意更深。

徐江瑞剜了一眼幸災樂禍的顧二少,再一次忍不住的撓頭搔耳,“你就快告訴我,她究竟怎麽了?”

顧謙易依然閉口不談,似乎很是滿意看他一個人想不通又不得不逼自己去想的憋屈模樣。

徐江瑞咬牙,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顧謙易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吼道:“你別再笑了,你再不說我就把那件事告訴顧老。”

顧謙易一如既往笑靨如花,“我好像不記得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發生。”

“你自己心裏清楚,上個月二號,雅婷居。”徐江瑞適時的提醒。

一個月能發生的事情太多,顧謙易那種花花公子又怎麽會去記得自己曾露水情緣的每一個主人翁,不過這一天的事,他記憶猶新,只因為現在想起就情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徐江瑞見他面色驟變,挑釁道:“我現在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三子會在婚禮上說那句話了,看來他比我還清楚這個中曲折。”

顧謙易抿了抿嘴,“這事我還真不能告訴你,你就讓三子早點回來就是了。”

“為什麽?”徐江瑞蹙眉,有什麽不是爺能知道的?

顧謙易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讓你處理林家的事,卻被你弄成這副模樣,如果問她為什麽會暈倒,就是一時接受不了,受了刺激,才會昏了。”

“……”這是賴上他的意思?

顧謙易嘴角帶笑,“好了,別在這裏妨礙我工作,等一下我還要去一趟手術室,你讓科室裏的人好好看著她,別再給我出什麽亂子。”

徐江瑞冷哼,“爺不是你的員工,我只負責送人來,公司裏還有一堆破事處理,她就交給你了,好好看著,出了岔子,你弟弟恐怕有本事搞毀你的醫學帝國。”

顧謙易眉頭微挑,這是準備把燙手山芋丟給他的意思?

病房內,淡淡的百合清香繚繞。

病床上熟睡的身影緩慢的掙開了雙眼,她下意識的環顧四周,陌生的蒼白,讓她有些迷茫。

“醒了?”女醫生記載著手裏的數據,輕聲問道。

林瑜晚慌亂的坐起身,自己怎麽又會在醫院裏?

“你剛剛昏迷過去了。”醫生放下檔案夾,上前再次詢問,道:“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林瑜晚搖搖頭,不明道:“我怎麽了?”

女醫生有些欲言又止,院長還在手術室裏,她也不知道這事應不應該明說。

林瑜晚瞧她遲疑,急忙翻開她的病理記錄,可是醫生的字就像是一只只蝌蚪擠在一堆,自己看那個字都是一樣。

“你再休息一會兒,等院長出了手術室,他會給你解釋的。”

林瑜晚蹙眉,這是自己得了什麽不得了的病嗎?

急忙著,她抓住女醫生的手臂,目光灼灼的望著她,“能給我說一下嘛?”

醫生為難,“這不是我的工作。”

“怎麽就不能了?我現在征求你替我解釋一下。”

女醫生翻了翻病案,吞吞吐吐的說道:“林小姐沒有什麽大病,只是受了點刺激,暫時暈過去了而已。”

“那為什麽我會在婦科?”林瑜晚瞪著女醫生的工作證,心中有什麽不祥寓意在膨脹。

女醫生低頭看了一眼的銘牌,詫異的守在口袋裏,“沒什麽,就是送來的時候只有這裏有床位,就、就先……”

“請說實話。”

女醫生輕嘆,舉措不定道:“林小姐不必太擔心,您身體沒什麽異樣,只是子宮微寒,需要保養一段時間而已。”

“宮寒?”林瑜晚愕然,“什麽意思?”

“如果保養不好,不易受孕,就算懷孕了,也容易流產。”

“……”驀地,林瑜晚木訥的看著女醫生為難的面容,心口一抽一抽,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痛到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了。

女醫生見狀,急忙指引她呼吸,“吸氣,吸氣,吐氣,再吸氣……”

重覆幾遍,林瑜晚倏地面色蒼白如紙,顫抖的雙手緊緊的扣住醫生的手臂,“這……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一直、一直身體都很健康,那事也很健康,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可能是因為林小姐早年太過嗜酒,終歸傷了身。”

林瑜晚放棄掙紮,頹廢的躺回床上,“我知道了,謝謝你。”

女醫生尷尬的轉過身,卻看見病房外的一道身影,自責的低下頭,等待訓斥。

顧謙易脫下醫生長袍,走進屋內,“你先出去。”

女醫生如釋重負,將病案放在桌邊,不動聲響的走出病房。

林瑜晚背對著來人,輕聲道:“這是真的嗎?”

顧謙易扶額,“難怪你會吐的那麽厲害,其實我也應該早點讓你來檢查一下的,現在也不算遲,治療一段時間,也容易懷孕,不用太擔心。”

“我知道了。”

“註意保暖,飲食方面也需特別註意,如果身體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別忌諱就醫,我們是自家人。”

林瑜晚坐起身,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這麽說。

“你有話想說?”顧謙易看出她的猶豫,先說:“是不想讓三弟知道這件事?”

林瑜晚驀然擡頭,似乎已經證實了他的想法。

顧謙易搖頭,“你覺得這瞞得住嗎?我想的方法是用中醫調理一段時間,你以前月事來的時候肯定很不舒服吧,服用中藥,會減少痛苦,既能調理身體,又能治病,我想這是兩全其美的方法,而服用中藥,雖然現在都是制成藥丸,可味道重,他的鼻子比狗還靈,你覺得他會聞不出來你吃了藥?”

“不是,我是想現在別告訴他,他剛出國,我不想他擔心。”林瑜晚道。

“……”顧謙易不可抑制的皺了皺眉,這事還真不是他通知的。

林瑜晚見他遲疑,驚道:“你們說了?”

“徐老二怕擔責,你一出事他就直接上報朝廷,估計現在三弟已經在飛機上了。”

林瑜晚靠在床墊上,“我好像總是給他惹麻煩。”

“所以好好的調理好自己,他可喜歡小孩子了。”

言罷,林瑜晚不由自主的紅了紅臉,縮回被子裏,隱忍不住的偷偷竊喜。

“還有,這個東西是誰給你的?”顧謙易從口袋裏拿出徐江瑞交上來的病理案,眉頭緊蹙。

林瑜晚瞥了一眼,下一刻慌亂的撲上前想要拿回來。

顧謙易任憑她拿走,再一次不確定的問道:“是誰給你的?”

林瑜晚心虛的藏在枕頭下,“沒什麽。”

“你覺得你用這種拙劣的演技來騙我這個醫生,這可能被唬弄過去嗎?”

林瑜晚低下頭,“你看出了什麽?”

顧謙易雙手交叉環繞在胸前,“是三子給你的?也不對啊,他不可能這麽快就把這件事告訴你。”

林瑜晚愕然,“顧琛易知道這件事?”

顧謙易急忙掩嘴,“你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林瑜晚警覺的瞪著他,“你們似乎有事瞞著我。”

“你想多了。”顧謙易輕咳一聲,“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過問了,那上面的數據,你能看得懂?”

林瑜晚咬了咬唇,她雖然看不懂,可是也明白秦律師的意思,這上面的病理不正常,似乎有人為因素。

“我是醫生,我可以幫你解釋。”

林瑜晚試探性的再講病案遞過去,“你真的能看明白?”

顧謙易嘴角微揚,“用藥物控制一個人的心臟,我當然清楚,這上面的人是你的母親?”

“嗯,她是心衰去世的。”

“還真是一樣。”

“什麽?”

顧謙易止言,看了看,再道:“這種藥是禁藥,按理來說普通醫生是拿不到的,應該是有人是軍醫,偷偷盜出來的。”

“軍醫?”林瑜晚瞠目,仔細想想許桀當初不是在部隊任職嗎?後來聽說出了一件事,他自動請辭,隨後銷聲匿跡這麽些年。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好像知道了些什麽。”

林瑜晚收回情緒,將病案重新塞回枕頭下,“二哥誤會了,我想再睡會兒。”

顧謙易也不再追問,隨手替她關了一盞燈,“三子的飛機是明早五點左右到。”

沒有回覆,林瑜晚側身躺著,目光看著窗外的月光,有些什麽東西在自己的心臟處蔓延,如同藤蔓一樣緊緊的束縛著自己的心跳。

一夜無夢,清晨的曙光落在床幃處,一道身影由模糊不清的一個散光點漸漸凝聚成一張帶笑的面容。

顧琛易替她攏了攏被子,莞爾,“醒了?”

林瑜晚輕嚀一聲,又似要再次睡過去,卻突然睜開雙眼,慌亂的坐起身。

顧琛易順手撫了撫她起急過後虛晃的身子,道:“被我嚇到了?”

林瑜晚揉了揉雙眼,怎麽覺得這個人好不真實?

“看來真被我嚇到了。”顧琛易將她攬入懷裏,任她靠在自己心口,“聽見了沒,我是顧琛易,不是你的夢。”

林瑜晚拂過他眉間的疲憊,有些疼惜道:“你這樣有多累?”

“在飛機上睡過了,不累。”

“滿眼的紅血絲,就算睡了,也是睡不著吧。”林瑜晚擦過他的五官,一點一點的摩挲著,“上來睡一會兒。”

顧琛易順趟在她身側,嗅著那淡淡的茉莉花味道,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流年靜好,安之若素。

江寧醫院,僻靜的重癥病房監護室前,男人的身影暗暗來回走動數圈,最後,略顯頹廢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許叔叔,我媽媽什麽時候能醒過來?”林珅毅坐在椅子上低垂著腦袋,目光緊盯著落在地板上的影子,聲音由最初的惶惶不安到如今的疲憊不堪,都已經24個小時候了,裏面的女人依舊緊緊閉著雙眼。

許桀雙手撐在額頭上,“不知道,如果一天之內再不醒來,只怕是——”

“不是說媽媽沒傷多嚴重嗎?”林珅毅兩眼泛紅。

許桀雙手成拳緊握,“她潛意識裏不想醒過來吧。”

林珅毅聽不明白這句話,趴在玻璃上,目光如炬的望著裏面熟睡的身影,指甲生生的扣著玻璃,想要撓破那般用盡全力。

“別擔心,我會讓她醒過來的。”許桀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轉身朝著電梯走去。

林珅毅看了一眼他離開的背影,又默默的收回目光,有些話,似乎不能捅破。

許桀一聲不吭的坐車回到公寓,手裏緊緊的攥著針劑,也許,這是最後一步。

如果林嘉承還能醒過來,陳濘就會背上謀殺的罪名,如果他再也醒不過來了,或許他們還有一線生機。

雖然這一步走的很危險,但目前情況看來,他有一個完美的借口來證明都是車禍惹的禍。

一個人昏迷久了,器官容易枯竭,更何況他這種只剩下能呼吸的植物人。

醫院長廊一如往日的清寒,皮鞋摩擦過地板,在無人的走廊上恍若鐘擺一下一下扣動人心。

林嘉承病房前有一名護士時刻監視著數據變化,看到享譽國際的許博士過後,並沒有過多的問題便放任進去。

許桀反手鎖上那扇門,確信門外的護士視覺死角過後,緩慢的靠近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

林嘉承大半張臉都被繃帶纏著,一旁的心電圖預示著他正常的壓力值。

許桀俯下身,湊到男人耳旁,刻意壓低著聲量,“我沒有想過這麽做的,可是這一切都是你逼得,林嘉承,你聰明了一輩子,可惜卻在最後關頭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滴答滴答的數據跳動聲音縈繞在耳廓四周,許桀看了一眼點滴速度,藏匿在袖中的細針不著痕跡的將藥物擠進液體裏,順著他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潰散到周身上下。

“也許是她太不知足,才會落到今時今日的地步,可是你們十年夫妻,你何苦逼得她這般無路可退?”

許桀冷笑,自己在這出戲裏又是什麽角色?

“毅兒雖然不是你的孩子,可是他依舊尊重你為親父,或許這句話任何男人聽到都會惱羞成怒,可是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為了你付出了青春,你卻給了她一個這麽不堪的結局,林嘉承,早日如此,當日我真不該聽她的話,如果林江怡沒有死,這一切會不會有另一個結局?”

其實有的吧,他坐在床尾,望了望空曠無物的天花板,嘴角浮現一絲苦笑。

“以前我反反覆覆的問過自己,我究竟喜歡她陳濘什麽?她勢力、好勝、脾氣壞,甚至很會偽裝,就像是一個戴著假面具的女人,你無時無刻不再猜她的本質,卻怎麽也猜不出最好的答案。”

無人回覆,他似在自言自語,卻又好像在對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說著。

“臨到頭我們不過都是被她玩弄的角色罷了,唯一區別只是,我自願,你被動。”

許桀站起身,對著他嘴角微微上揚,“可是對不起,我愛她,我只能這麽做,哪怕天誅地滅,我也無怨無悔。”

話音剛落,突兀的手機鈴聲回蕩在空氣裏。

許桀看了一眼號碼,神色一喜,急忙走出病房。

“許叔叔,媽媽、媽媽醒了。”林珅毅的喜極而泣的聲音傳出。

許桀連連點頭,“我馬上就過來。”

……

陳濘躺在病床上,意識還有些許飄忽不定,只是透過眼前不遠處的玻璃墻看見了門外焦急等待的身影過後,面無血色的臉上微微一笑。

林珅毅揪扯著衣角,對視上母親的雙眼,欣喜大喊:“媽媽,媽媽。”

醫生放下聽診器,道:“可以轉到普通病房了。”

許桀趕到的時候,林珅毅正趴在陳濘身上,作為一個孩子那般痛哭失聲。

陳濘想要安慰他,卻奈何氧氣罩的束縛讓她說不了一句話。

許桀知道她的困擾,大步上前便取下她的氧氣罩,拿著棉簽先給她潤了潤唇,“先等一下再說話。”

陳濘望著男人兩鬢的白霜,虛弱的擡起一只手拂過他的臉,車子撞上的剎那,她只看見他的影子不停的在自己眼前晃過,有多少過遺憾,有多少次的不幸,終是幸運有他相陪。

自己想要坐上林嘉承的夫人,他拋棄職業道德殺了人;

自己利益熏心想要得到林氏,他舍棄本質為她不擇手段。

如今,事情一敗塗地,自己還能剩下什麽?

一無所有了嗎?

眼淚滑過眼角,是不甘,還是不舍?

許桀不動聲色的替她拂去淚痕,笑道:“活著就好。”

陳濘又一次閉上雙眼,身體太累,經不起長時間的清醒。

許桀小心翼翼的替她再次戴上氧氣罩,“再睡一會兒,睡醒了,什麽事都會解決了。”

正午,陽光炙熱,散落在地面時,好似一個蒸籠烘烤著路面,熱氣騰騰,讓人出門前便有一種望而怯步的沖動。

林瑜晚站在病房前,眉頭緊皺。

顧琛易拎著飯盒走進,手中的手機宣布著通話結束,可是上面的號碼還是落入了她的眼瞳裏。

林瑜晚不明,“秦律師?”

顧琛易沙發,“坐下再說。”

林瑜晚僵直著後背,迫不及待的問道:“你跟秦律師說了什麽?”

顧琛易莞爾,“我讓他把股東大會延遲兩天,你身體不好,下周再舉行。”

“他會同意?”

“他同意了,應該是他不得不同意。”顧琛易道。

林瑜晚目不轉睛的瞪著他自信笑容下展開的眉角,“你哪裏來的自信?”

“你母親的事你都知道了?”顧琛易適時的轉移話題。

林瑜晚面色一沈,當場楞住。

顧琛易溫柔的握住她的手,“有什麽事不能自己擔著,你要知道天塌了,我頂著,你想要查什麽,告訴我。”

林瑜晚凝神屏息,眸中情緒略帶哀傷,“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顧琛易不置可否,點頭道:“我本想查清楚了再告訴你。”

“是秦律師告訴你的?”

“是他,我很感激他告訴我這些。”

林瑜晚苦笑,“原來就我不知道,你們都怕我脾氣上來拎著刀槍跟他們單挑,還是怕我忍氣吞聲選擇自暴自棄?”

“我只想我的女人一生無憂的活著,不需要背負什麽沈重的過去,這些事,你只需要躲在我身後,風雨我抗。”

“這是我母親的事。”

“也是我岳母的事。”顧琛易嚴肅,道:“所以無論是誰處理,結果都一樣,我想的便是你要的。”

“顧琛易,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顧琛易目光繾綣,眸中恍若一潭清泉,彌漫開的漩渦將她的影子侵蝕而下,他道:“你太笨了,如果讓你出去,怕適得其反,早晚都得我自己出手,何苦讓你弄得一團亂過後再動手呢,那樣不是更累嗎。”

“……”

“既然早晚都得累,你弄不好之後還得抱怨,還會不安,還要生氣,我累完過後,還得哄你,還要勸你,還須順毛。”

“……”

“所以啊,以後可不可以乖乖的站在我身後?”

林瑜晚面色羞赧,避開他太過狡黠的目光,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午後小憩,院外柳樹隨風輕晃。

顧謙易一襲白袍迎風而站,眺望著不遠處青草綠地上相互追逐的幾道小身影。

顧琛易雙手隨意的放在口袋裏,表情淡淡。

“中醫那邊我已經說明了病情,等一下會制好藥丸送過來,等到月事結束過後開始每天服用一顆,兩三個月過後會有改善。”顧謙易道。

“麻煩你了。”

“你好像並不擔心?”顧謙易皺眉,這是受的刺激過大導致精神紊亂了?

顧琛易嘴角輕揚,“我只想她快樂罷了,這種事隨緣,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敢情自己那麽辛苦的想好了安慰詞純粹就是自己找事?

顧琛易轉過身,目光悠然,“上一次大哥調查的那件事有進展嗎?”

顧謙易當然知曉他所說的是那件事,點了點頭,“大哥還在追查,不過目前情況看來,只有他有嫌疑。”

“證據呢?”

“你以為這事敢留有證據?且不說軍裏會銷毀所有藥物存在的痕跡,許桀也不可能會笨到留下蛛絲馬跡,這事不能曝光。”

顧琛易沈默,這事的確不能曝光,事關重大,就算有證據,他們也無法抓人。

“那種藥還有嗎?”他鄭重的問道,表情嚴肅。

顧謙易單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輕嘆道:“你覺得我會把那藥給你?”

“我不過就是想見識見識這些藥究竟有沒有那麽厲害罷了。”

“報應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何須你親自動手?”顧謙易輕笑道:“只要林嘉承醒過來,他們兩個還能再逍遙法外?”

“你什麽意思?”

顧謙易自知說錯了什麽,急忙止言,“沒什麽,就是說這種時候你還是好好的陪陪你的好晚晚,畢竟剛剛得知自己身體不易受孕,女人這個時候都很脆弱。”

顧琛易擡眸,正好對上院子裏跑累的女人,闊步上前,手絹帶著淡淡的薄荷清香,他一點一點拂過她的額頭,笑而不語。

林瑜晚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只青果子,獻寶一般送上前,“那些小家夥說這是西紅柿,你嘗一嘗。”

“……”顧琛易盯著自己大拇指指甲大小的青色果子,那翠綠的表皮宣示著自己還剛剛結成。

林瑜晚見他遲疑,縮了縮手,正準備收回,卻被他再次緊握。

顧琛易就著她的手將果子含在嘴裏,酸澀的味道瞬間充斥在唇齒間,忍不住的讓人眉頭發緊。

“噗。”林瑜晚忍俊不禁捧腹大笑,“我騙你的,真當我五谷不分傻大白嗎?我當然知道那東西沒熟,逗逗你罷了。你還真吃啊?”

顧琛易面不改色,順勢抓住想要逃之夭夭的小家夥,扣住她的手,將她拉入懷中,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瞬間,覆唇而上,將嘴裏還未吞下的果皮推入她的嘴中。

林瑜晚臉色一青,酸苦的味道比之黑咖啡還讓人難以接受,恨不得將嘴裏的異物吐出來,奈何,這個男人卻不退反進,再一次趁勢將她所有的退步封鎖不讓。

顧謙易扶額,這……

他竟然無言以對!

林瑜晚面紅耳赤的推開他,吐了吐嘴裏還殘留的苦味,皺了皺眉,“好難吃。”

“味道不錯。”顧琛易意猶未盡的摸了摸唇角。

林瑜晚重新折回去,似乎準備再重新弄一只更苦更酸的青果子。

顧謙易笑道:“瞧著曾經鋒芒畢露的林大小姐都被訓得就像是一只小羊羔溫順,愛情這東西雖然廉價,可是好像挺養人的。”

“等你有朝一日遇到了這麽一個人,你就會明白什麽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顧謙易插了插兜,“跟你們這些人待久了,我的情商都受到了侮辱,走了。”

“嗯。”顧琛易隨意的揮了揮手,尋著剛剛她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陽光如舊,清風和煦。

顧琛易是在院前的小花圃中找到那個躲藏的小身影的,只是當他走過去之時才發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林瑜晚面色蒼白,額頭上冷汗涔涔直掉。

顧琛易心慌一晃,大步闊前,“怎麽了?”

林瑜晚雙手壓在肚子上,緊緊的咬著下唇,聲音有氣無力,“肚子痛。”

顧琛易瞠目,想要抱起她,可是她卻制止了他的動作。

林瑜晚眉頭緊鎖,熟悉的感覺,下面很不舒服,她擡頭無辜的看著他,壓低著聲量,“我、我姨媽來看我了。”

“……”顧琛易瞧著她別扭的動作,脫下外套搭在她的腰間,“能自己走嗎?還是要我抱?”

林瑜晚拽著他的胳膊站起身,“我沒帶東西。”

顧琛易環顧四周,最終看見醫院對面的一家便利店,扶著她走向長椅方向,“在這裏等我,我去給你買。”

林瑜晚趴著身子,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種不舒服從最初的一點一點揪著痛發展到實在是控制不住的絞痛。

手,快要扶不住椅子,最後,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顧琛易回來看到的一幕便是她和衣躺在地上瑟瑟發抖,汗水順著額頭濕了整個領口,面如土色,甚至是毫無血色。

心神一顫,他疾步上前將她抱在懷裏,“很難受?”

林瑜晚帶著哭意,“為什麽不是你們男人來月事?”

顧琛易將她抱起,“如果真是那樣,你就得出去賺錢養家了。”

“我可以負責賺錢養家,你就負責貌美如花。”林瑜晚窩在他臂彎處,聲音漸漸失去力氣。

病房內,暖水袋放在腰側,大大的手掌暖暖的貼著小腹,瞬間疼痛消散而去。

“這些都是你的錯,我以前很正常的。”林瑜晚回了氣,忍不住的瞪著始作俑者。

顧琛易態度謙虛有禮,連連點頭,“是,都是我的錯,我接受領導責罰。”

林瑜晚挑了挑眉,“我要吃和記的魚片粥,還有城西灌湯小籠包,城北的新出的那家甜品店慕斯蛋糕。”

“就這些?”

“目前就這些。”

“好,等你出院,我所有都買回來。”

林瑜晚發覺不對勁,“為什麽要等到出院,你不應該是現在去給我買回來跪著用雙手捧到我面前?”

“怕你再疼。”他將她用力的緊了緊,“睡一會兒,我讓人熬了紅糖水,等你睡醒了喝一點,暖一暖。”

顧謙易躲在病房外,做賊心虛般對著身後的護士說:“等一下把藥物處方給我改一下,把黃體酮給我刪了。”

護士心怵,不明道:“院長,這可是您親自吩咐的,要用中藥,月事必須要先結束,所以才命齊醫生用藥的。”

顧謙易急忙掩嘴示意她壓低聲音,可惜仍舊制止不住裏面那只順風耳的那雙長耳朵。

顧琛易瞧著林瑜晚安然熟睡過後,走下床,目光陰鷙的往外走去。

顧謙易踉蹌一步,不知所措的看著由遠及近的身影,解釋道:“這事、這事必須要解釋清楚,我只是為了替她調理,用藥之前那什麽必須——”

“我有說過要用藥物催嗎?”

顧謙易臉色白了白,“齊醫生可是享譽國際的婦科聖手,她說用就得用,你這樣幹擾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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