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前一秒還是一片繁華景象，卻讓這紅光瞬間淹沒了，火焰肆意地充斥著前方這三人的視野，仿佛天地都被覆蓋著。

“查理？”鄭日冉疑惑地叫了一聲，又見他目光冷了幾分，頓時，她恍然大悟，心中百感交集，思緒掙紮，方向早已混亂。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她是這麽脆弱，甚至可以說是不堪一擊的人，看似縝密的情緒輕輕一點就散了。

我從未有過如此緊張的感覺，以至於，我覺得自己開始需要呼吸。

這就是，她的答案。

“為什麽……找到這來？我應該……”

“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嗎？”

“我……我只是……”她怯怯地退了幾步，眼裏已經蓄上淚花，“我不是故意的……”

“呵！你覺得，這借口有效嗎？”戲謔、憤怒、鄙夷，淋漓盡致。

三人，相同的表情，就算是年僅五歲的孩子都能感覺到這壓抑的空氣，橫挪幾步拽住婦女的衣角，婦女反手將她抱住，又看向鄭日冉，“你怎麽惹他了？”

“我……只是弄臟了衣服，我說了會幫他洗的，但是……”

“憑你們非魔的水平，可能嗎？”炎光又升了幾寸，將鄭日冉蒼白的臉烤得通紅。

這個婦女楞了幾秒，轉而換上一副笑盈盈的面孔，“行了，查理你也犯不著生氣，不就一件衣服嗎？你跟她生氣也……”

剎那，她的腳邊出現一大團焦黑，她硬是將口頭的話吞了回去，驚恐地看著查理，只見他的目光還是停在瑟瑟發抖的鄭日冉身上。看來是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了，她想，抱著小女孩的手緊了幾分。

“……一件衣服，不至於賠命吧？”她又謹慎地問了一句，查理聲都沒出，直接狠狠瞪了她一眼，答案就已經夠明顯的了，她明白了似的點點頭。

“查理……我……”

“好了，你差不多該跟我走了。”他淡淡地說道，又瞟了一眼婦女，“她們是你的家人？”

她點頭，餘光卻發現那婦女在緩慢地後退，身後的女孩也隨著她的節奏退。

“說起來，你犯錯，也有可能是教育問題呢！或許，是她們的責任。”查理總算將目光從她身上徹底移開，在那兩人惶恐地停了腳以後，他繼續道，“如果是那樣的話，該付出代價的就不是你，而是……”紅色的星空，這是她們的第一感覺。

與此同時，在他們上方，或遠或近的人，都是不知道這計劃的，險些要下去阻攔，被莫明出現的布梭格制止了。看來他是發現這些人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帶著或輕松或沈重的心情看戲，比如，紮特斯。現在他只覺得頭痛欲裂，很多畫面和聲波在他的大腦裏胡亂地劃，他想嘶喊，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是……那什麽，你看，這小的應該沒幹什麽事，你看能不能……”那位婦女盡力讓自己保持微笑。

“小孩子的話……”

“就是說呢！你看這麽小，跟你說實話，其實她爸也……我看好像快不行了，我再沒了，這小的誰照顧啊？對不對？你看……”

“我只是想出出氣，給我一個人就好，至於另外兩個，我可以幫忙找人照顧，放心，只要還清這次，另兩個，我保證讓她們衣食無憂，過輕松愉快的生活，不用擔心我耍什麽詭計，你們也不值得我繞彎，況且我查理從不食言！”說罷，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暗暗瞥一眼鄭日冉，卻見她的臉色紙一樣的白。

是在擔心自己真的要傷害她母親嗎？不太可能，那……應該是即將揭曉事實的激動吧？任誰都能想到的結果不是嗎？

然而這次，誰都沒有想到。

“我不求你讓我們過得有多好，只要你能留下我照顧這個小的。”

一瞬間，鄭日冉只覺得仿佛一道巨雷落在了腳邊，而目睹這些的其他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你考慮清楚了？這樣的話，她我就帶走了。”一團火竄到鄭日冉周圍，將她包起來，從外面看，中央的人影甚是恐怖。

“哦，行，那你不要我們了吧？”聽語氣，竟是安下神來。

“……嗯，那你就跟我走吧，勸你最好再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查理一把將火焰中的鄭日冉拽出來，轉身就走，鄭日冉的衣服和頭發上還帶著火星，臉上也有不少灰塵，她看上去想要掙紮，卻被查理抓的死死的，她回過頭，正好對上那婦女的眼睛。

“媽——”她大喊一聲，哭了出來，然而對吼一道火焰毫不留情地染紅了她的手腕，這反倒加劇了她的反抗，身體開始拼命向後撤，甚至用另一只手去掰查理的手，查理眸色一冷，火焰又裹遍了她全身。

“媽——媽——救我！媽——！”她在火焰裏掙紮，像是拼盡最後的力氣，這是一個求生者應有的本能，別說那些不明所以的，就連丁和艾西都著實嚇了一跳。

“誰讓你惹著人家了呢？”

冷淡的話語，淡漠的眼睛，即便是平常的環境都會讓人覺得不安吧？更何況是現在，在這個“生死關頭”。

“媽，我不想死啊！”這是來自一個女兒，最純粹的求救——不是這樣，太好了。

“那我們想死啦！”再一眨眼，雙瞳掩過，只剩背影。

鄭日冉沒有怔在原地，她脫開查理的手追了過去，“媽——！！”

她摔倒了，她感覺這次摔得比以往加起來都要疼，她覺得，自己背部的肋骨幾乎要折斷了，她難以置信地對著他的眼睛，“媽？”

不知道是哪個方向吹來的風，她的黑發又淩亂了幾分，從地上爬起來，卻怎麽也站不穩，雙目空洞，失了魂一般，心理防線幾近崩潰，“你真的……”後面的話，她怎麽也說不出來。幾秒的停頓之後，她發了狂似的撕扯著婦女的衣服，吼著她自己也聽不懂的話，理智全無。

雖說有些過分，但布梭格還是這麽做了，以後不會再有機會了，他這麽認為，於是，一股力量探入她的心底，接著，他的目光，便不能僅用詫異來形容了。街上的音響嘈雜地放著不同風格的音樂，有一首，到底還是聽清了，她拼命地哭喊著，混合著無形的樂譜。

“媽——我是你女兒吧！”（我看到爸爸媽媽就這麽走遠，留下我在這陌生的人世間……）

“不是說過我很重要嗎！”（不知道未來還會有什麽風險……）

“我會努力活潑起來，會變的愛笑，會努力學習說話，喜歡跳舞，喜歡學習，我一定會喜歡起來的……”（我想要緊緊抓住她的手……）

“我會努力，會考上好的大學，學你們希望我學習的專業，走你們希望我走的路，所以……”（媽媽告訴我希望還會有……）

“我不會再失敗了，會聽話，成為你們喜歡的孩子，所以……”（看到太陽出來……）

“至少，還承認我是你的孩子！”（媽媽笑了……）

“如果，先有的是她，就不會有你了。”（天亮了。）

天，烏雲密布，沒有亮，明明是白天。天不會再亮了，她聽著音樂這麽想，空洞的雙眼裏不停地流下淚來。

上空很安靜，一點動靜也沒有，人們都在那一層隔膜中，誰都看不到對方。艾西晴空般的眸子在此刻已布滿陰雲，丁扶著樹幹，不知還在思考什麽，鳳陽一手絲絹，淚如雨下，休吉姆鎮定的外表也掩不住滿眼的淚花，朵薇和玫薔死死攥著彼此的手臂，布梭格陰影下的眸子看不出神情，只是將頭壓得很低，還有，帝斯婭，竟也從那雙毫無感情的墨瞳中流出透明的液體。

嗒！他不在現場，卻用一滴清水打散了燭光。

她的力量太過弱小，終究留不住想要的，她望著逐漸模糊的背影，還未完全消失，那黑洞便轉而對上查理，“你說過，我是錯的。”

“……”他的大腦可能需要緩沖一下，現在他雷擊一般的神經已無法再思考。

“她是看出來了吧？我們在演戲，我不該騙她的，這樣她就不會生氣了，對吧？”

“……”

“告訴我啊！告訴我她只是生氣了，母女之間不都是心有靈犀的嗎？對吧？”

“……”

“查理！”

“……對不起。”

……

“我笑起來的話，她就不會那麽生氣了，對吧？她說過不喜歡我哭，我……呵、呵呵、呵……”

“日冉……”

“啊——！”高處突然一聲慘叫，眾人冷不防看過去，而就這個空隙，鄭日冉脫力，癱倒在地，很快失去了意識。

“我想起來了！”更多人眼中，映出的是氣喘籲籲的紮特斯，他半跪在屋頂上，瞳孔已經放大到極限，“那個夢，我想起來了。”他直直盯著鄭日冉，那目光說不上是驚恐還是悲憐。

之後，布梭格的探查有了結果，這是他看到的最深的一次，他擡手一揮，卻感覺手臂上墜了寒鐵，遲鈍了不少。

“回去吧。”他輕聲嘆道，隨後，地下幾人以及紮特斯都消失在人們的視野。

明明是正午，天空卻漆黑一片，大概是因為處在秋天，所以，很高很高，永遠無法觸及，甚至，連仰望都是奢侈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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