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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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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途的疲憊,會讓你淡化現實與夢境,眼睛在昨天下午就不能聚焦了,窗外的景色是近看的意象派畫作,色塊跳躍,把握不準去向。我反覆進出極淺的睡眠,被忽至的顛簸驚醒後,就要立刻檢查一遍隨身行李,一個拎箱、口袋中返程的火車票,以及幾張少得可憐的餐費。

然後,開始與行程無關的自怨自艾。

上個月,我辭掉了廣告公司,全天24小時無休無止的壓榨人類創意和活力工作,走之前還把手機電充滿,用公司熱水泡了最後一杯咖啡,並大聲宣布我的自由感言:

“追求自由,是人類最高貴的勇敢!”

在眾人的滿目詫異中,我一蹦一跳的閃出辦公室,像是嘩眾取寵的小醜,不為叫好和掌聲,只想掩蓋一時的尷尬。

回家的路上,由於把控不住激動的情緒,還順路把夢寐以求的手機買了回來,在一邊舔冰淇淋,一邊刷信用卡時,我竟沒有半分的心疼。好吧,我承認,用購物消遣郁悶,是女人最好的減壓方法。這麽做,只是因為就手機給你打電話時,一直收不到你的熱情回音。

“唉,好心酸,比林宥嘉還要心酸。”我擡頭看了開華燈初上的城市,將剩下的半個冰淇淋吞了進去。

然而,第二天,我就到二手商店變賣了家中的電器和家具,以及尚未開機解鎖的新手機,打包了簡單的行李,準備去北方,吹著澟冽的北風聽松濤看松林

之後,我還將陽臺上堆積一年的礦泉水瓶,如數整理好,拖到了廢品回收站,用換到的錢,去小區的蘭州料理吃了一頓熱乎乎的晚餐。

在地板上睡了一夜後,我又將家中的鑰匙,交托給慢寄服務,選擇了最長期限50年。

從現在開始,我過去告別和那個難纏的家夥徹底分手,不能再計較這種瑣碎的小事,要體驗更高更遠更遼闊。

在上火車之前,我給顯岸打了最後一通電話,還是想挽回,只要稍有在乎的語氣,我可能用最快的速度,飛奔到他家樓下,然後滿臉浮現出討好的笑容。

“顯岸,我要離開F市了。”

“什麽時候走?”

“大約還有五分鐘,火車就要開了。”

“還有什麽事嗎?”

“告別,還有不舍。”

“掛了吧,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至少也祝我旅途愉快”

“嗡......”

掛掉電話的聲音。

已經不想為此哭泣,卻有難以遮掩情緒,在一張臉擠出扭曲的笑容同時,眼淚也潸然而下。

故事驚人的相似,而我們總是在熟悉的情節中,希求得到不同的結局。我甚至不知道這半年都做了些什麽,是為了維持我們的關系,還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你不會就此拋下我,這些荒謬的做法和想法,都該過去了,我賣力朝不斷城市退後的城市的揮手,像是六七十年代要去當兵的根正苗紅的好少年。

特地挑選了偏遠的線路,在站與站之間,是連片的荒原,和層層疊壓的隧道山洞,與旅伴交談告別,分吃大家從不同始發站準備的食物,還會改簽行程,和他們去站下的旅店,洗澡,補充一路所需的用品。

昨天下午,在同行人的推薦下,去海灣鎮住宿休息,聽名字就讓人浮想聯翩,海天一線的純凈蔚藍,陽光灑在海面,起伏的光紋斑點,海浪輕拍海岸,令人陶醉的沙沙之聲和迎面海風的陣陣涼意,非常適合放松身心,緩解旅途勞頓。

同行人是一對同鄉女孩,年紀與我相當,相貌帶出明顯的地域特色,顴骨高突,皮色黯紅,說不上漂亮,卻自有一番別致的韻味,兩人都用彩色頭繩束著高挑馬尾,未經打理的發梢分叉脫色,向內側卷曲,唯一的區別是一長一短,略短的女孩額前留著密實的一字型額發,略顯俏皮動人。

交談時,她們吐字語調帶著濃濃的鄉音,我還是大體上了解到:

她們到原本在城市打工,因為受不來工廠每天周而覆生的生產和整齊劃一的生活,決心回家,做點小生意,販賣服裝鞋帽,雖然費心辛苦,但自在,不必受人管制。

在海灣鎮她們都有相熟的親戚,還是附近最繁華富庶的去處,所以小時候經常結伴到那裏玩,雖然時代更替,海灣鎮已經不覆當年,經濟蕭條,工廠停業倒閉,只留下後工業時代一座座廢棄的廠房,但自然景致反而優越起來,一年四季皆有游客到此欣賞海景,體驗沿海小鎮的靜謐悠閑。

心急路緩,火車不斷的停靠讓道,到達已是傍晚。剛下好火車,霾雲就從海域的天際堆積湧來,大海脫去了旅客眼中陽光、沙灘、的少女柔情,盡情釋放它的憤怒,濁浪排空、陰風颯然,發出驚雷般的巨響,讓聽聞之人不覺全身戰栗,仿佛審判之日降臨。

我們拖拽著行李,互相攙扶著,沿一段建在海岸用來運送貨物到碼頭廢棄的鐵軌,朝小鎮走去。

大雨瞬間傾盆,一片陰雲沈重的雨幕中,海灣鎮的輪廓隱約可辨,小鎮依山勢而建,大多被遺棄工廠的殘骸集中在平緩的海灘,像擱淺在海岸的一頭頭舉行鯨魚,被烈日厲風曬去了光鮮的外表,筋骨突立,緊閉陰森,門窗向外透出沈緩稠密的黑暗,它們仿佛成為一種生靈,向我們張開了饑餓的臂爪,比此時雷電交加的天空更加令人不寒而栗,山腰得緩坡透出隱約光線,在樹林的迎風紛舞的枝椏中閃爍,應該是小鎮居民的居住區域。

頭發略短的女孩費力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燈火,風雨海濤消釋了她的語言,她好像在說:“就在那裏,馬上就到了。”另一個女孩也應和點頭。

從來沒如此狼別,濕透的衣服在被風雨撕扯中獵獵作響,腳下像一塊滑膩的海綿,在泥濘崎嶇的山路上。為什麽不修下山的水泥路,不是有經濟繁盛的時期嗎?我滿心困惑,卻更加舉步維艱,要不是因為手中還有行李箱需要對付,我早就貼地爬行了,同行的兩位卻走得相當從容,似乎對此段歧路有著常年累積的默契。

“我幫你。”

“你是?”

“你不該來這裏。”

風雨中,勉強可辨聲音來自一名少年。他接過行李,又對我說了什麽類似警告的話,只因風雨太大,實在解讀不出,只是禮貌性的應聲點頭,想等到店時在詢。可是,在達到海灣旅店之後,他卻來時一樣消失的毫無蹤跡。

有種隱隱的惋惜,還沒看清楚他的長相,就算日後見到,也認不出吧。

勉強支撐登記入住,大家都甚是疲憊,互訴了晚安,她們好像說了幾句歉意的話,都被濃重的睡意籠罩,抽出全部力氣洗了澡,就無知無覺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也無風雨,也無晴天,

時間極速前行,直到天不亮被叫醒,

仿佛有人在你耳邊提醒“離開海灣鎮只有六點中的一班火車,你的同伴已經出門。”

我即可驚醒,匆忙起床,往車站趕,下山路依然難行,但是路向清楚,所以上氣不接下氣的我,終於在六點之前空趕到了無一人的車站,不見昨天同行兩姐妹的身影,火車卻已經駛破清晨的薄霧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最後尋找了一番她們的身影,登上了即將開啟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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