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星星的海

這裏每一座珊瑚島的形狀都不一樣，但都有著相似的風光，島嶼上面覆蓋的是青蔥碧綠的棕櫚樹，四周環繞的是那種極淺的一縷藍，越往外越深，一圈一圈漾開，看著格外舒心。

“感覺和做夢一樣。”秦沐認認真真地凝著窗外，根本沒註意到身邊的人為了拍她已經調了好幾下焦距了，等她再轉臉，宋棋已經收了相機坐好。

唯一沒想到的飛機駕駛員會中文，還給他們做了一路的向導，下了飛機，秦沐談到此事，宋棋輕輕摸了下鼻子說了句，“大約碰巧。”

午後的太陽很暖，腳底的沙子又細又軟，像是踩在一層溫熱而金黃的砂糖上。秦沐走得累了，剛蹙了下眉頭，宋棋就蹲下/身子來背她。秦沐一開始還有些抗拒，宋棋笑，又不是第一次了，小時候還背呢。

說來，他第一次背她是在小學二年級，秦沐和班裏的小姑娘比賽跳臺階，秦沐站的那格最高，跳下來後腳背就痛到不行。大約是宋伯伯的教育過於嚴厲，那時候的宋棋還不怎麽喜歡說話，班裏他長得最小，膽子也小。

就是那樣的宋棋，在她受傷的時候第一個沖了過來，還哄她說吃的藥是甜的，這人竟然那麽小就會騙人了，不愧是如今的奸商。

聽見背上的人笑，宋棋忽的兜著她的屁股往上一拋，“什麽事這麽好玩？”

“小時候的事。”

宋棋還沒來及問清什麽事，就聽見秦沐問，“前面在幹嘛？”

擡眼望去是一大群人，女的都無一不穿這婚紗，男的則都穿著西裝，再往後，有導游指揮攝像在拍攝，原來是遇到了劇組在拍戲，只是人群有些亂，主要圍繞的是一對夫婦。

秦沐他們剛剛行至近前，那對夫婦一下沖了過來，他們要趕飛機去別的地方，但這次拍攝請了五百二十對新人，寓意我愛你，他們走了不完美，求他們兩幫個忙。

秦沐征求了下宋棋的意見，他立刻答應。他們要演的也很簡單，新郎抱著新娘走過五百二十米的地方，然後親吻新娘。

換了西裝出來的宋棋絕對是所有新郎裏最帥的，秦沐也禁不住揚了揚眉，團子說的不錯，她身邊真的住了個活生生的男主角。

宋棋的體力絕對算得是上乘，剛剛背著她走了那麽久，這會兒走起路來也沒見喘一下，只額角出了些細密的汗，眼看著那汗珠就要沿著他的眼眶往眼裏落，秦沐趕緊擡手替他擦了。

宋棋垂眉笑了，“謝謝。”

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原因，秦沐覺得宋棋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在開花。終於到了終點，宋棋將她放了下來，接著低頭就是一吻。細碎的、纏綿的吻和那天結婚當眾的一吻全然不一樣，秦沐緊緊閉著眼不敢看他。

宋棋實在是太滿意秦沐青澀的回應，禁不住輕笑出聲，再低頭已經卷了她的舌頭加深了這個吻。海風陣陣，秦沐只能聽見自己慌亂的心跳聲，她想逃，腰間的大手卻緊緊箍住她……

傍晚，天邊飄過幾朵流雲，那雲被斜斜照射來的陽光染得一縷金、一縷紅，映襯的那碧藍的大海裏一開出了橘紅色的花。

夕陽果真是無限好的，只是迫近黃昏，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的、一瞬即逝的，譬如記憶裏的那個人，時間啊，才是最殘酷的東西。

宋棋瞥見她眼底的黯然後忽的擡手摸了摸她的臉，“明早要不要來看日出？”

秦沐回神正好瞥見他眼底的光，盈盈的，染了那水的光芒，“應該和日落差不多吧。”

宋棋一彈她眉心，“我保證不一樣。”他說這話的時候自信滿滿，秦沐卻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晚飯過後，宋棋和秦沐在那海岸線上漫步，不知是不是因為靠近赤道，秦沐覺得這些星星格外明亮。

宋棋看她凝著天上的星星看，忽的開了口，“我在英國的時候也常常和天文俱樂部的人出去找星星，然而倫敦總是不是風就是雨，晴朗又能看到星星的天並不多，一群人扛著天文望遠鏡又趕著半夜回家，那些家夥可沈了……”

秦沐聽他這麽說，不禁笑了，“誰讓你去的那麽遠。”n市四季分明，夏秋季節的星也是很亮的。

“其實，我也挺後悔。”要是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是那樣的四年，他的小耳朵定然要比現在開心許多才是。

到了一處他忽然停下，在那沙灘上躺下了，拍了拍一側示意秦沐也躺下，“你還記得初中的時候你非要看什麽流星雨，大半夜硬是要拉著我去看星星嗎？”夜很靜，宋棋的聲音顯得格外遼遠而空曠。

她記得那次，電視裏說有流星雨，她想去看，一個人卻不敢出門去，最後只好央求了宋棋。似乎是十一月，夜裏格外冷，出門的時候她穿的那點衣服雖然不薄，但到了下半夜還是禁不住牙齒打顫，宋棋解了自己的風衣扣子，兩人一齊裹著才好了些。

隔天到了家，她沒事，宋棋卻連著一個星期沒來上學，說是低燒。秦沐去看他的時候，他忽然從床上跳下來，嚷嚷著讓她幫他補課。

說來也奇怪，她打小的成績就一般，只那時候忽然好了一陣子，就跟為了要給他補課一樣。

那也是記憶裏唯一的一次悄悄離家，後來被保姆阿姨數落了好多天，然而她並不後悔，那晚的星星實在是太漂亮了。

“小耳朵，你那時候都許的什麽願望？”他一直好奇，她那麽多願望裏會不會有正巧有一個是與他重疊的？

“當時太貪心，一下子想了很多，都忘記了。你呢？”

“我只許了一個。”還沒完全實現。

不遠處的木房子裏不知誰彈了一首《therose》，宋棋跟著那琴聲輕哼了一段。他的歌聲本就低沈而婉轉，此刻和那層層疊疊的海浪聲的映襯下，顯得格外靜謐而安心。

就連後來他的吻落下來，秦沐也沒有怎麽抗拒，接著那溫柔的、細碎的吻，沿著脖子、耳後一路逡巡……

那種致命的蠱惑讓秦沐有些發顫，但她微微升高的體溫卻讓宋棋一喜。幾乎是一瞬，他停下了一切動作，飛快地抱了她回酒店，沿途她清晰地聽見了宋棋心臟的心跳聲，似是擂鼓。

圓床陷下去一塊，接著是熱烈而急切的吻，秦沐想抗拒，胳膊上竟然沒了什麽力氣，說出的話也都被他的吻卷了去。溫柔的唇，靈活的舌，掠過每一寸土地，那一刻，宋棋是陌生的，力量的，滾燙的，不容抗拒的。

他軟語安慰、親吻，就像小時候他說秦沐痛不痛一樣。有一瞬，秦沐腦子裏想竟然冒了個奇怪的想法，她和宋棋這麽多年的友誼算是徹底結束了。

第二天起，秦沐看了宋棋就想躲。從小到大她對宋棋的依賴像是妹妹對哥哥的情感，用她曾經的話說，牽宋棋的手跟牽自己的手沒什麽區別。但昨晚一過，一切都變了，宋棋再牽她的手，秦沐竟會有一點點緊張。

秦沐知道，那種結婚以來的平衡再也維持不下去了。

再回國，秦沐一連好幾天都起的很早，早上也不讓宋棋送去上班了。唯一的見面在晚上，但秦沐總是故意碼字到很晚。每每他睡熟了，秦沐才偷偷摸摸地掀了被子鉆進去，他也沒再碰她，只單單留了一側的位置給她。

上大班的時候，宋棋忽然轉校到了秦沐班裏，幼兒園老師安排了他兩睡一張小床，那時候他也是這樣自覺。天氣晴朗的時候，老師讓他們抱著被子出去曬，宋棋總是把他們的被子，連同她那米分紅的小熊花紋的枕頭放到最高的臺子上去，他們的被子總是香香的。

他們認識多久了？六歲到二十六歲……整整二十年。她打記事起，宋棋就存在了。

一側的人忽然轉身，半夢半醒間捉了她冰涼的手握了握，“怎麽這麽冷？書房裏有暖氣也不知道開……”

“有……開的啊……”只是後來嫌熱，“宋棋……”

“嗯？”他應了聲等著她說。

“沒怎麽，睡吧。”秦沐想問問他為什麽待她這麽好，但又怕聽到那個原因，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幸好宋棋沒再追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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