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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五章 最後的出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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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離愁微微躬身,表示對丁寧的尊敬,然後轉身望向徐憐花和夏婉。

“我不想你們和他一起。”

他沈默了片刻,說道:“這是很不智的行為。”

徐憐花看著這位好友被陽光染得金黃的面目,嘴角漸漸泛出一絲自嘲的笑容。

然後他低下了頭。

對於他而言,有時候低頭只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失望和難過。

“人的一生總會做些不智的事情……因為很多東西比理智和智慧更重要,比如友情。”

徐憐花低著頭,緩慢地說道。

山谷中的微風吹在陳離愁的身上。

初夏的微風很暖,然而陳離愁卻感覺到有些冷。

他和徐憐花結識很久,所以此時他完全聽出了徐憐花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今天不是丁寧,而是換了陳離愁是白羊洞弟子,因為友情,徐憐花也會坐在他陳離愁身邊。

然而現在,他不願意坐在徐憐花身邊,那友情便自然不在。

陳離愁的口中微苦,他無法再出言勸說徐憐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他轉頭看向夏婉的眼睛。

然而夏婉轉過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陳離愁得到了答案。

他也有些難過,但他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有錯誤。

在他看來,友情也是可以選擇的。

明明可以選擇光明的前程,為什麽偏偏要選擇和一些人一起走向一條越見狹窄的死路?

他沈默著轉身,準備穿過屋棚走向另外一邊。

“要喝熱水麽?”

就在這時,一個有些拘謹但顯得很有禮的聲音傳入他的耳廓。

他的眉頭跳了跳,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張儀端著一碗熱水,很誠懇的看著他。

陳離愁看著張儀的眼睛。

張儀的眼神很真誠。

“我不能理解。”

陳離愁沒有去接張儀手中的碗,轉過身繼續離開,有些自嘲般笑笑,輕聲道:“誰會為了一碗熱水就有可能陪著一起死?”

聽到他的話語,徐憐花依舊沈默不語。

他認為陳離愁的話是對的。

只是有些事只有關人的感情,和對錯沒有關系。

“會不會是他?”

在陳離愁轉身離開時,夏婉已經轉頭過來看著他的背影,此時陳離愁走遠,她輕聲說道。

“不會。”

一直在認真削著木劍,方才都沒有看陳離愁一眼的獨孤白很確定的回答她的問題:“如果是她埋下的最後棋子,陳離愁也不會特意來說這些話。”

夏婉喝了一口熱水。

原本一個人餓得久了,哪怕是喝這種純凈的水都會有甘甜之感,然而此時,她的口舌之間卻不由得泛開一陣苦意。

雖然身邊有徐憐花、獨孤白和易心的存在,但是對面有葉浩然、顧惜春……再加上現在的陳離愁,才俊冊排名前五的選生裏面,已經有三名必定是他們的對手。

她對陳離愁的實力十分了解,她自知陳離愁要比她強出不少,若是在平時,徐憐花和陳離愁之間或許勝負難斷,然而現在徐憐花傷勢極為沈重,又如何能戰?

“還有烈螢泓,還有那顆棋子……”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全,然而在場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烈螢泓怎麽還沒有出來?”

正在處理自己左臂上傷口的南宮采菽寒聲說道。

所有人還不知道烈螢泓已經因為沈奕和謝長勝而不可能出來,在所有人看來,烈螢泓雖然還沒有出現,但出現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此時屋棚的另外一側已經停留了十六七名選生,無論是從數量上來看,還是從才俊冊上的排名來看,他們這邊都是絕對的劣勢。

……

陳離愁腳步聲遠。

場間重新安靜下來,沈寂得讓人有些不安。

“其實沒那麽覆雜。”

丁寧很喜歡安靜,但是他不喜歡讓周圍的人不安,於是他平靜的出聲道:“有這麽多人,最終勝出的幾率已經很大。”

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就連埋頭已經在削第五柄木劍的獨孤白都擡起了頭,看著他。

“我不明白你的信心何在,只是我覺得人的一生總是要做一些放肆的事情,做幾件讓自己覺得驕傲的事情。”

易心突然笑了起來,真誠地說道:“雖然這次哪怕失敗,都已經足夠放肆,都會讓我覺得驕傲,但我還是希望你最終能夠成功。”

夏婉沒有出聲,但是她的心情卻莫名的平靜下來。

她開始明白這是因為有意義……只要覺得一件事情有意義,以往的修行也似乎變得有意義。

她的眼睛裏開始閃耀出奇妙的輝光。

她想到了這或許便是素心劍齋的劍經中所描述的真正率性。

南宮采菽的眼睛也在這個時候亮了起來。

“何朝夕出來了!”

她發出了一聲驚喜的輕呼。

一條看上去疲憊,但顯得極為健碩的熟悉身影從崖間的山道中走出。

“幸虧有你在我的身邊,否則我真是要哭死。”

徐憐花自嘲的笑笑,對著身旁的夏婉說道。

“幸虧我本來也沒有多少朋友,倒是不會有這樣的感慨。”獨孤白也笑了起來。

他們的視線裏,身上也滿是血跡的何朝夕在看到丁寧等人的瞬間,便沒有任何遲疑的走了過來。

“交朋友也是要看時機的。”易心補充了一句。

然後他也笑了起來。

夏婉的心驟然溫暖。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她知道自己可能剛剛失去了一個朋友,然而在這裏卻會收獲很多真正的朋友。

“真是想不明白處於這種境地還能笑得出來。”

一名身穿淡藍色錦服的少年遠遠的看著這些人的笑容,忍不住皺著眉頭對身側的人說道。

這名少年便是曾在劍會伊始就和謝長勝有過口舌之爭的周忘年。

此時他身上的錦服背上全是血口,有幾道傷處甚至翻出了白骨,他的身後一名選生正在幫他包紮。

不知為何,相比背上的傷勢,這些人的笑容卻更讓他感到心寒。

簡陋的屋棚將兩方的人自然隔開,處在丁寧一側的人和他們這邊相比依舊顯得很少,然而此刻,丁寧等人只是安靜的坐著,不光是周忘年,他們這方幾乎所有人,卻都感覺到丁寧等人似乎給他們帶來越來越大的壓力。

……

時間慢慢流逝,天色逐漸陰沈下來。

從一開始的選生接二連三的出來,到出來的選生之間間隔越來越長,到許久都沒有人出現。

張儀的心突然沈了下來。

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些身穿青玉色袍服的修行者……這些修行者正從崖間的各處山道,朝著他們所在的山谷行來。

岷山劍宗的修行者陸續出現,在他想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前面荊棘海那關已近結束。

此時他沒有因為烈螢泓還沒有出現而感到欣喜,他只是想著沈奕等人還沒有出現。

一片異樣的噪雜聲響起。

山谷中絕大多數選生也開始發現這個事實。

徐憐花和夏婉忍不住互望了一眼,也就在此時,崖間驟然響起沈重的腳步聲。

已是收官時刻,幾乎所有人的呼吸都隨著這沈重的腳步聲而變得粗重起來。

一聲聲沈重的腳步聲,就像戰鼓一樣敲擊著,回蕩在所有人的心間。

南宮采菽的眼睛陡然瞪大到極點。

她和所有人一起看到了那條身影,然而因為她是場間最熟悉那人的人,所以她第一個失聲叫了起來:“徐鶴山!”

一片不可置信的輕呼聲響起。

南宮采菽沒有看錯。

此時走出來的不是烈螢泓,而是徐鶴山。

“怎麽會這樣?”

周忘年忍不住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才俊冊排名第一的烈螢泓真的很強,而徐鶴山對於他們而言,只是可以忽略的存在。

他身旁不遠處的很多選生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徐鶴山又是丁寧這邊的人。

在此刻,哪怕丁寧這邊只是再多一個人,圍繞在他們身邊的空氣都會變得沈重很多。

然而也就在此時,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

因為徐鶴山似乎聽到了南宮采菽的叫聲,突然頓住。

在身影頓住的時候,徐鶴山擡頭。

他望向南宮采菽和丁寧所在的地方,張了張口,想要開口說話,然而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一口鮮血卻是從他的口中湧了出來。

在鮮血從他口中湧出的時候,所有人才看到他的雙手一直用力的捂著自己的腹部。

他的手指縫中也一直有鮮血在流淌出來。

此時他的氣力已經徹底耗盡一般,手再也捂不住,松開。

隨著他的雙手松開,一股鮮血甚至混著腸物從腹部的傷口中流出。

所有人的呼吸停頓。

南宮采菽的整個身體僵住,面色變得雪白。

一道劍光從空落下,在徐鶴山仰面倒下的瞬間,便已到了他的身側。

劍光只是一閃,徐鶴山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

然而那一瞬間的畫面,卻是牢牢的刻印在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早在進入荊棘海之前,耿刃就說過這關極為艱難,甚至有腸穿肚爛的危險,然而所有人卻都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真的會發生。

即便這樣的傷勢未必是徹底的致命傷,但畫面對於很多像他們這樣的年輕選生而言,卻實在難以承受。

周忘年的身體不由得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這或許就是站在他那一邊的下場。”

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的,充滿寒意的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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