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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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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腿踢到一半,蘇鯉意識到自己要踹的人是誰,趕緊收腿,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蘇鯉硬生生地把腿給別了過去,朝著燕棠的另外一邊踢去,然而,燕棠的另外一邊是床下……蘇鯉活靈活現地給燕棠表演了一個劈叉,嚇得燕棠三佛出竅四佛升天。

燕棠跳下地來趕緊扶蘇鯉,關切地問,“鯉兒,可有傷到哪兒了?”

蘇鯉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拍拍腿上的灰,稍微活動了一下,擺手道:“不礙事,之前在南疆的時候,整天走各種奇絕陡峭的山路,稍有不慎,就可能滑到山溝中去,各種劈叉動作做多了,這點兒小風浪根本傷不到我。”

燕棠扶著蘇鯉的胳膊坐到床榻上,問,“鯉兒,我看你睡夢中並不安穩,可是做噩夢了?”

若是在之前,蘇鯉肯定會否認,哪怕她真的做了噩夢,她不想讓一個不相幹的人摻和到自己的事情中來。

可現如今,蘇鯉發現自己對面前這個身形瘦削的少年郎動了心之後,便不再想著回避燕棠了。

夢中發生的事情與燕棠有關,燕棠應當知道。

蘇鯉想到夢中那蘇家人頭堆滿菜市口的場景,依舊覺得心間震顫,那種悲愴就仿佛是凝結在心尖的寒露,將她的心給涼了個透。

她從小長到這麽大,還從未這般惶恐過。

蘇鯉定了定神,啞著嗓子同燕棠說,“燕棠,我既然嫁與你,你肯定會護我周全,護我家人周全,是也不是?”

燕棠從未見過蘇鯉這副模樣,他堅定道:“自然是。”

蘇鯉淒惶地笑了一下,把夢中那可怖的場景甩在腦後,一字一句、字字真切得同燕棠說,“大抵是我白日裏的憂慮心太重了,昨夜做了一個相當荒唐,但想起來就讓我覺得心神震顫、遍體生寒的夢。”

“燕棠,你聽我的,這個柘親王不好當。你是中宮嫡出,縱然你選擇急流勇退,可依舊有許多臣子擁護立你為儲。你這重中宮所出的身份,已經將你推在了浪尖上,你一日不死,便是某些人的心頭刺。”

“許是我看人太陰暗了些,但燕棠,你信我一次。你雖是十三皇子,但是正宮嫡出,遠非那些妃嬪生出的皇子可比。你且仔細想想,你在一日,會擋了誰的路?是貴妃所出的大皇子!”

“若是大皇子沒有登臨大寶的想法,那尚有回寰的餘地,可若是大皇子有登臨大寶的想法,那你便是最大的絆腳石。”

“大皇子之後呢?你能保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等人,就沒有登臨大寶、執掌天下人生殺大權的想法嗎?於二皇子而言,你與大皇子就是最大的絆腳石,於三皇子而言,你與大皇子、二皇子,皆是礙人的絆腳石。若是有些人登臨大寶的心迫切了,那你們所有人都是絆腳石。”

“你想急流勇退,可也得看別人同不同意你後退!”

燕棠輕聲安慰蘇鯉,“父皇已經允我去北疆省當一個閑散王爺,等你我去了北疆之後,管他京城再怎麽爭鬥,都與你我二人無關。”

“可若是有些人根本不願意讓你我去了北疆呢?北疆是我父一手建設起來的,若是你我去了北疆,不知道會承認多少人的眼中釘、喉中刺,你覺得我們去北疆的這一路能一帆風順嗎?怕是會暗殺重重,你我剛出京州地界,便該踏上黃泉路了!”

燕棠沈默了。

他在這深宮中的重重暗影了活了這麽多年,怎麽會不知道著深宮是個怎樣的無間地獄?諸多皇子之間,看起來兄友弟恭,可腹中的勾結藏了多少?

有幾個人不是面上依舊和煦笑容似春風,心裏卻早已拔刀相向,恨不得對方早早葬入皇陵。

燕棠知道,蘇鯉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而是確確實實可能會發生的。

“鯉兒,你說的對,你且容我想想。”燕棠拍了拍蘇鯉的肩。

蘇鯉站起身來,利索地把衣服穿上,擡腿就往外走。

燕棠問,“鯉兒,你到何處去?”

蘇鯉轉過身來,背著光沖燕棠一笑,道:“我回娘家一趟!”

“燕棠,我給你的猴子過河問題,你可想明白了?這道算學題目,最難的地方,就在於平衡。你需要達到目的,還需要保證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不受到傷害。若是無法做到這樣的平衡,那這道題目永遠解不開來。”

燕棠若有所思,他也飛快地套上衣裳,跑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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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蘇鯉出嫁之後,楊繡槐就多了一件事情做——思念寶丫頭。

她每天都會坐在院子裏,曬著太陽數日子,邊數邊嘀咕,“這閨女出嫁了就是不好。”

“崇梅嫁給了佟恪誠,現在雖說在京城開酒樓,但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連個看我的空當都沒有。”

“崇菊嫁給了葛天明,倒是跟在我身後攆著我煩了一陣子,可現在把她一個人撂在南疆,心裏還是覺得空落落的。”

“寶丫頭也是,這丫頭出嫁之前說著自己不嫁不嫁,出嫁之後卻連娘家都不願意回來一次。老三媳婦,你說寶丫頭是不是心中對咱倆還有氣呢?”

葉桂枝也有點恍惚,“不應該吧……我看寶丫頭回門那天,同咱們都是說說笑笑的,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啊!”

楊繡槐搖頭,“多半是做給那柘親王看的。寶丫頭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不想讓你看出她心中想的是什麽,你能看出來?她的心眼多的和篩子一樣。若不是她同咱們有了嫌隙,這乘馬車一刻鐘就能到的距離,怎麽就不見她來呢?”

婆媳倆正因為‘蘇鯉是不是對娘家有了意見’這個命題而爭辯,就聽到門房吳伯派來的小廝說,“太太,老夫人,柘親王妃到了!”

“柘親王妃?”葉桂枝楞了一下,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一號人啊,那小廝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大小姐’,她才猛然間反應過來。

十三皇子的封號就是柘親王!

“娘,寶丫頭回來了!”

楊繡槐一聽這話,立馬從藤椅上爬了起來,別看老太太年紀大了,但她步伐矯健得很,一溜小跑,葉桂枝緊趕慢趕才能追得上老太太的腳步。

楊繡槐遠遠就看到了蘇鯉,她嘴上罵著‘你還知道回娘家來!我還以為你出嫁之後就忘記娘家爹娘和我這老祖母看’,實際上到了蘇鯉身邊後,她只是輕輕拍了一下蘇鯉的手臂。

見蘇鯉的臉色不大好,楊繡槐又問,“怎麽了?莫不是同那柘親王吵架了?夫妻之間吵架雖是常有的事情,但奶還是想多嘴問一句,是不是那柘親王欺負你了?”

“不是。”蘇鯉抽了抽鼻子,看到面前活生生的親娘和奶,那顆懸在嗓子眼的心才切切實實地落回了肚子裏,她抹去淚,附在楊繡槐耳邊說,“奶,我做夢了,噩夢。”

楊繡槐臉色大變,拽著蘇鯉和葉桂枝進了屋子,屏退下人,這才低聲問蘇鯉,“寶丫頭,你夢到什麽了?怎麽把你給嚇成這個樣子?難道是在你夢中,咱家出了什麽事情?”

蘇鯉點頭,“夢中夢的不大真切,但大致經過我都記得。有人要害燕棠……”見楊繡槐和葉桂枝聽到‘燕棠’這個名字後表現出了片刻的茫然,蘇鯉趕緊補充道,“就是十三皇子,有人要害他,要折辱於我,我爹暗中幫了十三皇子一把,便被人構陷,咱全家都鋃鐺入獄,我夢中看得清清楚楚,咱家上下老少,全都被皇帝下令在菜市口摘了腦袋,腦袋堆起來都有一人高了!”

楊繡槐面色泛著慘白,她又問蘇鯉,“寶丫頭,你可還夢到別的了?”

夢到了,但不能說。

多一個人知道那最大的反派是誰,就多一份風險。

蘇鯉的嘴抖了抖,她說,“奶,別問那麽多,今日我來,是想法子躲過這一災的。”

“先同我姑、我大伯、二伯家說,京城的生意不能再做了,聯系遼商,回到北疆省去。燕棠的封地就在北疆省,他們去了北疆省之後,只要我和燕棠不倒下,就沒人敢動。”

“茂林和修竹也應當盡快送出去,最好也是北疆,實在不行就送往南疆。我在南疆救過不少人,也認識了不少人,托那些人的關系,把茂林和修竹安頓好,應當不算什麽難事。”

“最後便是咱們。”

“我和燕棠需要等到北疆省的柘親王府修好之後才能走,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我爹是工部尚書,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走開,只能再想辦法。”

葉桂枝擰著眉問,“你可有同十三皇子提過此事?如何提的?”

“提過了,尋了個做噩夢的借口給他敲了敲警鐘。”蘇鯉道:“娘,我和燕棠走不開,只能想辦法留在京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壞掉那壞心人的全部謀算,我們便都能平安無事。陛下雖然冷心冷情了些,但對我爹還算好,只要陛下沒糊塗,我爹也沒糊塗到做什麽糊塗事,我們家人就都能平安無事。”

“可若是宮裏頭出了什麽事,新帝繼位,那新帝會不會再對我爹這種農門出身的封疆大吏開刀,那可就說不準了。我打算入宮一趟,以女官的身份,替新帝診個脈。只要皇帝不倒下,我們就都有喘息的機會,一切才能有時間從長計議!”

“另外,前朝與後宮的風浪一浪接著一浪,無非就是那些本無緣帝位的人垂涎大寶,十三皇子無心大寶,為尋自保,我們只能竭力得攪渾水,使這些人內部先鬥起來,最好鬥個兩敗俱傷,屆時無人有力氣阻我與燕棠去北疆。待到了北疆,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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