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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入兵營好夢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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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邊境如今是一派和睦。西夷和南疆先後和中原簽了和平協議,邊境的商人往來也多了許多。

李秋狄快到兵營的時候,入目的外族人也越來越多,自然而然,也想到了那個叫阿黎的南疆女人。

這半年多,大部分時間他在想華音,還有一小部分的時間,他曾想起這個女人。她時常是忽然跳上他心頭的,讓他困擾不已。但不知為何,他卻恨不起來,甚至,他總覺得,她身上好像帶著某個人的影子……

在山間的茶棚歇腳順便餵馬的時候,聽見幾個來邊境販賣的南疆人和中原的人在議論南疆最近的大事,李秋狄留意了幾句。當聽見季連城新娶了個夫人,對其甚寵愛的時候,他心裏浮上一絲隱憂,那個女人回到南疆,也不知是什麽命運。

後來,那些南疆人絮絮叨叨說了些其他的,他已是無心再聽,扔下茶錢,繼續朝兵營去了。

到了兵營後,李秋狄先是去交了征兵書。因為李侍郎打點過,李秋狄並沒有被直接安排去下層兵營。校尉汪錄接見了他,表示會好好照顧他,就要將他分配去什長的位置。

此時,營帳的簾子被人掀開,有人探身進來,笑道:“眾所周知,服兵役者,皆是從小兵做起。怎麽在汪校尉這裏,就變了規矩了?”

汪錄一見來人,臉色一白,態度瞬間恭敬起來:“馬都尉,末將不敢。”

來的是汪錄的上司,馬奇。這個馬奇,是現任高宰輔的人,原本在兵營中也是個小角色,在這一年裏,幾乎是平步青雲,一下子就爬到了汪錄的頭上。

汪錄也是敢怒不敢言,在軍營中,你的位子就是你的武器。軍令如山,他又豈敢違抗。

“你叫李秋狄?”馬奇輕蔑地瞥了李秋狄一眼。

李秋狄點了點頭,聽得他道:“一會點兵,你也過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

本就沒寄望過從軍會有多輕松,李秋狄很安然地接受了安排。馬奇走後,汪錄有些不放心,道:“他一定會想辦法羞辱你,李秋狄,萬不得已,你就示弱,免得白白受苦。”

校場點兵,是兵營每日必有的一個流程。一般是都尉或校尉為了考核下最近練兵的情況,讓士兵們互相做一番博鬥。練得好的,晉升的機會自然多一些。練得不好的,自然也可能被降職。優勝略汰,全憑自己的本事。

往常點兵,都是汪錄負責的,但今天,馬奇也到場了。剛上閱兵臺,就點了李秋狄的名字。

此時的李秋狄,已換上了戎裝,原本清瘦的身材在軍裝的襯托下,多了幾分神采。也許是這麽多年讀書,染了幾分書卷氣,習武之人的粗狂在他身上並未有多少體現,在馬奇眼裏,這就是個養在府內的少爺,對他並沒有多少防範。

“駱羿山,你來和他比試一下。”馬奇點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汪錄暗暗捏了把冷汗,這駱羿山在營裏的武功是佼佼者,馬奇根本存心要整死李秋狄。他受人之托,此時只好委婉開口:“馬都尉,李秋狄是剛入營的,沒經過訓練,是不是給安排個水平相當的對手?”

馬奇淡淡瞥了他一眼:“汪校尉是在質疑我的決議?”

汪錄皺了皺眉:“屬下不是這個意思。”目光擔憂地朝李秋狄看去。

校場上千個兵士的註目中,李秋狄和對手駱羿山站到了最前面。駱羿山人長得粗粗壯壯,一雙手上布滿老繭,儼然是個練兵多時的。李秋狄有些忌憚,對陣的態度也認真了幾分。

駱羿山先發制人,身體如熊一樣撲了過來,兩只手朝李秋狄身上揮過去。李秋狄只感覺有陣勁風揮過,拳頭擦過胸口後,竟然隱隱一陣痛楚。幸好他身體靈活,堪堪避開了駱羿山的正面攻擊,這才開始反擊。

在金陵,他是和太學教騎射的夫子學的功夫,因為自個有興趣,平日裏下了學也喜歡和其他人切磋,慢慢練就了一些本事。此時,對陣駱羿山,雖然沒有勝算,卻也不至於慘敗。

兩人交手了數十招,李秋狄終究因為氣力和經驗不足,惜敗在駱羿山手上。

馬奇一張臉沈到底,冷冷命二人歸隊。汪錄卻是一臉笑意,對馬奇道:“都尉,李秋狄的武功底子不錯,我想,由他領一小隊兵操練,應當不是什麽問題吧?”

馬奇偷雞不成蝕把米,二話不說,面色難看地離開了校場。李秋狄第一天入伍,就威風了一把,當什長自然不在話下。那一隊小兵也對他心悅誠服。

夜來風涼,李秋狄睡在兵營裏,翻來覆去之間,卻是毫無睡意。起身踱到營帳外頭,在月光下,從懷裏掏出華音曾繡給他的香囊。

那丫頭,說是回頭要再繡一個給他,後來,卻一直沒有實現承諾。蹉跎時日,後來變故頻頻發生,他和她今生不知還能否再見到彼此。

正端詳得入神,身後卻忽然傳來聲音:“心上人繡的?”

李秋狄回頭一看,是駱羿山。點點頭,算是承認了。駱羿山從懷裏也掏出一條手帕,道:“我也有。也是我心愛的姑娘繡給我的。”

李秋狄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兩人白天打過一場,卻不打不相識。駱羿山為人豪爽,並沒有因為李秋狄第一天入伍就出盡威風而仇視他,反而很佩服他的功夫。

駱羿山順口便問了李秋狄為什麽要來當兵。

這個原因,李秋狄覺得,說起來,簡直有一匹布那麽長。

此時的金陵皇城,皇帝倚在榻上,疲弱的身體瘦削不堪,低頭問跪在跟前的太醫:“朕還能活多久?”

閔雋塵收回手,面色不驚地回道:“皇上乃真龍天子,萬歲無憂,何必問這等問題呢?”

皇帝哼笑了聲:“朕又不是傻子,天下誰能活那麽長久?你既是我的駙馬,亦是我的太醫,老實說便是,朕不會怪你。”

閔雋塵默了默,才開口:“只要臣在,一定會為皇上竭盡全力。十年半載,臣不敢保證,但三年五載,總有信心的。”

皇帝聽罷,松了口氣,握住他的手:“雋塵,朕沒找錯你。朕這條命就交給你了。”

閔雋塵淡淡安慰了兩句,收回藥箱,道:“臣還要回府裏陪伴初曦,請皇上早些歇息吧。”

皇帝揮揮手:“難為你了,又要照顧朕,又要照顧初曦。去吧,多陪陪那孩子。”

閔雋塵離開太元宮,出了宮,半個時辰後,方回到駙馬府。一進門,管家便來報,說是公主又發脾氣了,將整個屋子裏的東西都砸了個稀巴爛。

閔雋塵摘下身上的披風,溫溫道:“她心情不好,想砸什麽就讓她砸,你們也別去勸。砸痛快了,她心裏也就舒坦了。”

管家連連應是,心想,駙馬這脾氣真是太好了,公主自打出事以來,沒一天讓府裏的人安生過。駙馬不但沒有怨言,還不斷忍讓,初曦公主能嫁給這樣的駙馬,真是太幸運了。

閔雋塵把披風遞給管家,又道:“一會去賬房,登記下有什麽東西砸壞了。明個你再買回來。不能讓公主房裏有什麽缺失的。”

說完,便朝初曦的房間走去。剛推開門,一盞杯子飛了過來,正砸在閔雋塵的額頭上,頃刻之間,血冒了出來,沿著額頭緩緩滴下。

一屋子丫鬟嚇得臉色發白,怯怯地盯著閔雋塵。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道:“你們都下去吧。”

丫鬟們如蒙大赦,爭先恐後地跑了出去。屋子裏歸於一片平靜。

閔雋塵慢慢走到桌子旁邊,斟了杯水,走到自己妻子面前,蹲下來:“聽管家說,你今天都沒吃什麽東西。先喝杯水,我讓廚房給你做點東西吃。”

“閔雋塵,現在房裏只有我們兩個,你還做戲,不累嗎?”不帶一絲生氣的聲音冷冷傳來,怎麽聽都不像是妻子對丈夫的語氣。

閔雋塵擡頭,順著面前這雙剛剛砸傷自己的手,慢慢掃上去,曾經那個美貌自傲的少女,如今卻頭發披散,妝容不堪,像個瘋女人。

他放低了口氣:“如果你不想吃飯,或者,我讓他們熬個補湯給你喝。你這樣不吃不喝,身體撐不住……”

初曦忽然崩潰地捂住自己的臉,大哭起來:“閔雋塵,我怎麽會瞎了眼,我怎麽會執意嫁給你?我這輩子都毀了,毀了!!”

在她的痛哭聲中,閔雋塵面無表情地直起身來,退出了房門。

成婚第三個月,初曦公主與夫君興起,至郊外賽馬。公主一時不察,從馬背上摔下,下半身不遂。太醫盡力醫治半年,未有起色,只得放棄。

這是天下人皆知的原因。

閔雋塵掏出從不離身的那方絲巾,輕輕按在自己的傷口上。

至於真正的原因,誰又說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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