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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稀杖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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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璉兒特特南下一趟,接了黛玉來。

黛玉初來乍到,還有些小心謹慎,慢慢地也就放開了。因寶玉並未住在我院落裏,便叫黛玉一人住碧紗櫥,另撥了新一批丫鬟裏頭的鸚鵡去伺候,後該叫紫鵑。

寶玉不愛念書,卻愛閑書,且他幾個的夫子已離京。我怕他被帶壞了,便叫政兒再延請一位座師,一道指導賈府的孩子們,女孩子也一塊兒上課,不做分別。古代雖說男女不同席,也就是不同席罷了,在一間教室裏分左右兩撥兒是沒關系的。

在讀書這事兒上,我支持政兒,只要不打得狠了,不會插手。政兒媳婦獨此一子,難免不甘,到底也希望兒子上進,只得含淚看著幼子挨打。

要說,寶玉真不愧是混世魔王,除了讀書和姐妹的事外,真是樣樣都好,然而一遇到四書五經並姑娘女孩兒,再怎麽責打也無濟於事。雖不至於同甄寶玉一般說“口裏喊著姐姐妹妹就不疼了”,也荒唐得差不多。

我問他:“你長大後想做什麽?”

寶玉答:“同老祖宗、太太和姐姐妹妹們在一塊兒。”

我早有準備,還是被噎了一下,解釋:“我是說,你日後想做什麽活計?譬如你老爺,是員外郎;大老爺是神武將軍,你璉二哥哥雖捐了官,正經活計卻是外頭的生意,我們家如今的進項都是你璉二哥哥管著。你呢?你日後想怎麽樣呢?”

寶玉便懵住了,大概從未想過這些。

我再接再厲,“你可以不去科舉,但日後總要有進項,不然還叫你老爺太太養著你麽?如今好好讀書,不拘四書,有用的書都行,再多出去看看、走走,俗話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知道這些個,你以後做個先生也好,做你老爺工科的事也好,做你二哥哥商人的事也好,總歸是有用的。是不是?”

看他的表情,大概想問:“難道不讓老爺太太養著我麽?”好在還有點兒情商,沒問出來,憋住了。

我道:“你便是一時聽不懂也沒幹系,出去多走走,跟著你大老爺、璉二哥哥四處看看,或是帶上護院去外城走一走,看到什麽事情,不要沖動,想一想,問問旁人。過幾日來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麽?有什麽想頭?”

他應了,果然出去外城走動,回來說:“他們住的也太破了,房頂漏雨,能住人麽?”

過幾日,又說:“好些人盡連飯都吃不飽!只好賣女為奴。好好兒的女兒家,就給賣去狼虎之地了。襲人還說這多見的很,怎麽這樣呢?”

再一些時日,他流著眼淚向我說:“我卻不能為他們做什麽,還活著做什麽呢。”

我:……

我安慰他:“怎麽不能做什麽呢?你看,我們家年年設施粥棚,救濟窮苦人家,這不是為他們做了事麽?你前兒把那個女兒家買了來,沒進煙花之處,不也是一件事兒麽?”

“可我只救得幾個人,其他那麽多人如何救呢?”

這志向還蠻大啊,只希望他有這覺悟吧。

我忽悠道:“怎麽不能救了?能救他們的多了去了。譬如做官,雖說官場黑暗,可確實只有官員有最大的權能幫助他們;譬如寫文章,只要你寫出極好、極感人、極名聲大噪的文章,自然會有許多人感動,去幫助他們;譬如做生意,只要你有許許多多的錢,自然能花錢幫他們……條條大路通羅馬——羅馬是個外邦城市,意思是達到一個目的能有多種法子——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兒,端看你想不想做,願不願做,吃不吃得了苦,受不受得了罪。愚公能把山都移了,你不過是幫助別人,怎麽做不到了?”

我說了不知道多少大道理、小道理,他總算上進了,竟然認真學起四書來!雖說在書上標註了無數吐槽,好歹願意學就是好事兒,不管他日後考不考科舉,學問好總歸受人尊敬的。政兒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政兒媳婦更是喜極而泣。

也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君不見襲人想盡辦法勸他上進,都沒什麽用處,我不過一勸,真不敢做什麽期待。

在這點上,環兒倒比他好。因我沒讓趙姨娘養著,讓政兒一並帶著寶玉和環兒,他卻是一個很符合政兒期望的孩子。當然,和寶玉沒共同語言,非常之鄙視寶玉愛做胭脂的喜好。

寶玉小時,愛吃丫鬟嘴上胭脂的毛病被我拗過來了,喜歡胭脂的心卻沒變過。單純喜歡胭脂算不得什麽壞事,他愛玩我就縱著他,說不準以後玩出個化妝品大師來。只要他有學問,這就是風流雅事,不會遭人鄙棄、說不求上進,說不定還能玩出一門胭脂學問來,就跟東坡肉一樣。

黛玉學問比寶玉好,文采更是高出一大截,兩個人平日教學相長,卻是鎮住了寶玉浮誇的心態。只是黛玉厭惡官場不下寶玉,只怕他倆的想法這輩子也拗不過來了。

林海身體越發差了,大病一場,接黛玉回揚州。

我寫了封信,叫璉兒帶去,罵他:

你特麽要是敢死了黛玉就沒依靠了!我兒媳不想她做兒媳,還不就是她死了娘又快沒爹?(真實原因是黛玉老使小性子,得讓寶玉哄她,當娘的不高興。不過忽悠林海麽,就隨便說了。)你要是現在一走了之,你閨女柔柔弱弱了身體就要吃素,能熬過去麽?現在都已經拿藥當飯吃了,一守孝,直接喝藥喝飽不用吃飯了!再說了,你一死,黛玉性子多思,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覺得活著沒意思,想一死了之。別看她對長輩說的很好的樣子,實際上問問丫鬟就知道了,流眼淚跟喝水一樣,早晚哭瞎!眼睛哭壞了,豈不是更想死?我老婆子能護她幾年,還能護著她一輩子?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處,只希望能夠罵醒他,叫他別對我太放心,留黛玉一個在世上。

萬幸,我兵行險招,林海拖著病體熬住了。

黛玉璉兒信來時,我喜得都要去拜三清。這時候還管什麽無神論哪,有用就好!

然而他的身子到底虧了,黛玉不敢離開,留在家中照看。璉兒在揚州待了幾月,等黛玉一切安定,才出發回京。

元春封妃早了些年,省親卻還是這一年。因要省親,我特特求了恩典,和赦兒媳婦、政兒媳婦進宮拜見。數年未見,母女兩個不敢痛哭,抱頭相泣。過一會兒,總算收了淚,說到正事上。

元春意思說:“不要奢靡,省儉些才好。”

赦兒媳婦、政兒媳婦看起來不以為然,我倒是占了先知的便宜,深以為然,便問:“省儉到什麽程度呢?”

院子肯定是要建的,古代人龜毛規矩一大堆,妃嬪出宮不能去住過人的地方,肯定要新房子新院子,而且去過之後也要封存起來,不能進人,算作皇帝的財產,接駕的人還得自掏腰包維修、看守、打掃。這省親、接駕之事,跟強盜也無差別了。

大觀園是不能建的,我也不敢建。至於婉拒省親?別開玩笑,皇帝好心讓你們相聚,還不願意,這不是找茬麽!到時候不等原著的結局,皇帝直接就要遷怒。要實在沒錢,就借唄,和接駕一樣,問國庫借錢。

元春想一刻,道:“不如何精致,仿著我從前住的屋子,並家裏的房子,造個三、五進的院子即可。亦不必多買物件,尋我從前用過的物件放著,絹紙用現有的,一個是好做懷念,一個是少雇工人,再一個少花銀錢。”

交流了一會兒,太監進來叫人,時間到了。我們只得依依不舍地拜退,只能等到日後省親再見。

回去後,赦兒政兒已候著了,我跟他們說了這件事。赦兒不以為然道:“娘娘進宮已是天大的委屈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竟還要虧了她麽?”

他這話確實有道理,然而那流水的銀子去買一個虛熱鬧,日後家道衰敗,不如現在委屈些。這話自然不好說,我道:“娘娘的話有些深意,只怕和聖上有些幹系。”

赦兒只得閉嘴了,露出點疑惑。

政兒道:“聖上又是什麽想頭呢?”

這話當然不是問我們任何一個人,只是瞎問一句。誰知道這莫名其妙的皇帝到底啥意思,煩麽煩得要死,小心眼的很,又愛算計人,神煩。

省親院子很快建起來了,因為規模小、花錢少,就要計較質量。我讓把元春的書房完全覆制過去,書房裏的大西洋鏡也統統搬去。又在屋頂造了一個小鐘樓,不倫不類的,主要是不花錢,又新奇,太監來視察時各種嫌棄,也就看到鐘樓忍不住讚了一句。

好在,諸妃中位份最高、卻院子最差的元春終於來省親了,看到成品,很是驚訝了一下,道:“實在奇巧難得。”

見了家裏人,又考校了小輩的功課,黛玉不在,寶釵奪魁。元春喜愛寶釵,果賜了她與寶玉一對兒的物件。

這最差的省親院子頓時全京城無人不知,有說儉省為好的,有說不敬天家的。

至於皇帝的觀感麽,就懸了。他先是下旨說我們不用心接駕,院子修得最差,最不上心,言語非常之狠毒,政兒臉都白了,我甚至想把修院子以前的自己揍一頓。結果過一天,又下旨誇讚元春,說她知道簡樸,升做貴妃。

我:……

真想踹死這個陰晴不定的狗皇帝!就是我孫女婿也不管!特N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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