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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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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忙道,“那日在延福宮,瞧見了一本畫冊。”君婼低頭掩飾臉紅,許是她與皇上看後隨手扔在那兒的,看來以後孩子們大了,還得藏好了才是。老虎覷一眼母後神色,不象生氣的樣子,又笑說道,“這樣,我給母後畫下來。”

君婼擺擺手,石雕的鎖,不用說,是皇上的手筆,不由好笑不已,看來皇上早就為世晟準備了石鎖,早就想好了如何懲罰世晟,這樣的主意,也就皇上能想得出。世晟在宮中受盡冷眼,皇上定是知道的,只是假裝不知,就為了出氣,也不知皇上的氣消了嗎?君婼一笑起身,往福寧殿而來。

未進殿門,就聽到世晟在說話:“元麟佑,你給我上鎖也就罷了,公主總差人捉我到內寺所,動輒以脫褲子行刑相威脅,大皇子本來和善,如今竟偷看我小溲,再這樣下去,我非出毛病不可,我還指望著與采月生兒育女呢,還我玉璧,讓我走吧。”

皇上一眼瞧見殿門外君婼鵝黃色的裙角,抿一下唇慢條斯理道:“朕也想放你走,看著你早看得厭煩了,只是采月依然病著,一個有瘋病的人,不知自己心中所想,豈能放你走?”

世晟說道:“我帶著她四處游歷散心,我盡全心呵護著她,她的病才能好得快些。”

“萬一你又裝死將她扔在路上,豈不是朕的罪過?君婼還得埋怨朕。”皇上一笑,“要不這樣,你還戴著石鎖與采月一起出宮,等采月病好了,答應要嫁給你,朕再給你鑰匙,如何?”

殿門外一聲嬌嗔,君婼含笑走了進來,“皇上,讓世晟帶著采月走吧。”皇上扭一下臉不說話。

君婼過去站在他身後,手搭在肩上笑道,“皇上,我也瞧著世晟厭煩了,咱們的宮中,人人都是眉目上揚精神百倍,就他整日拉著一張苦瓜臉,我看夠了。”皇上搖頭,“那便撥他到梅花庵侍奉采月,不礙君婼的眼。”

君婼低頭在皇上耳邊低語,“早晨的時候方太醫進宮診脈,我呀,又有了。”皇上一喜,“果真?”君婼笑道,“事關皇嗣,我可不敢欺瞞皇上。皇上,宮中有喜事,就放世晟走吧。”

皇上哼了一聲:“算了,為了讓你心無旁騖安胎,便放他走。”

過幾日,世晟帶著采月出宮,采月頸間戴了一塊玉璧,煜煜發著光,君婼瞧見了安心得笑,拉著采月的手殷殷叮囑,采月突開口喚一聲公主,跪下去磕個頭,眼淚落了下來,站起身嚎啕大哭:“我不走,我不要走。”

世晟忙說不走就是,采月扯住他袖子:“先生也不許走。”

世晟哄勸著上了馬車,摘星強忍著的眼淚落了下來,哽咽著對君婼道:“采月就這樣癡癡傻傻被帶走,我不放心,公主就放心嗎?”

君婼搖頭笑道:“摘星不也瞧見了,雖哭著說舍不得我,到底還是跟著世晟上了馬車,就象嫁出去的女兒一般,出嫁的時候哭得再傷心,還是要嫁人。君子一諾千金,我相信世晟。”

身後一聲輕咳,君婼笑著回頭迎了過去,皇上握住她手:“剛有了身孕,不宜久站,回去吧。”

並肩前行著,君婼喚聲皇上笑問,“皇上為何肯痛快放了世晟,還讓他帶走采月,輕易遂了他的願?”皇上嗯一聲,“起居註上有兩句話深得朕心,朕一時高興了,便放他走。再有,君婼如今萬事順心,只有采月是君婼的心病,如今有齊世晟陪著她,君婼這胎可以懷得安穩。”

君婼靠著他手臂,“這一胎,皇上想要公主了吧?”皇上一笑點頭,“自然,三個小子,合起夥來鬧騰,朕有時候也煩,女兒多好,嬌花一般安安靜靜的。”君婼哼一聲,“就咱們的雙雙公主,安靜倒是安靜,哪兒象花了?”皇上連忙護著,“不說性情,我們家女兒容貌,可是比花還要好看的。”

說著話看著君婼笑,“因象君婼,才那麽好看。”聲音漸低下去,低下頭唇印在君婼臉頰上,“君婼沒有為齊世晟求情,只為了讓朕盡情出氣,可是嗎?”

君婼嗯一聲,皇上又親一下笑道:“朕又學唱一首曲子,這會兒應景,唱給君婼,君婼擡頭望著他笑:“五年了,總算又有了新曲,原來那個聽得耳朵起繭子了,我也會唱了,聽著啊,朝驅牛,出竹扉,平野春深草正肥……”

皇上就笑,君婼揪著袖子搖他,快唱快唱,皇上慢悠悠開口,臉上猶帶著微微的赧然:天初暖,日初長,好春光。萬匯此時皆得意,競芬芳。筍迸苔錢嫩綠,花偎雪塢濃香。誰把金絲裁剪卻,掛斜陽?

君婼歪著頭,“似乎在何處聽過?”皇上笑道,“從徽州歸來的路上,也若這時一般春光正好,山間傳出來的歌聲。”君婼笑說,“皇上記得這般清楚?”皇上抿一下唇,“其時在徽州行宮與君婼圓房,通體舒泰精神暢旺,自然記得清楚。”

君婼就笑,手撫上腹間,“皇上,又得忍三個月。”皇上抿唇,“朕忍得。”君婼笑道,“正招不行,咱出歪招。”皇上扭臉瞧著她,“幾次身孕後,君婼這歪招越來越精妙了。”君婼羞窘著跺腳,“還不是為了皇上嗎?”

猛然間唇被堵住,一切靜謐,就聽頭頂有人喊道,“老虎快看,父皇和母後親嘴呢。”

二人惶然分開擡頭望去,雙雙正騎在頭頂樹上,歪頭笑道,“繼續繼續,很有趣。”老虎遠遠站著,兩手捂了眼,“阿姊,不是親嘴,母後嘴上沾了東西,父皇正替母後去掉。”雙雙哼一聲,“以為我傻子嗎?嘴上沾了東西,擡手拿掉就行,還用伸舌頭去舔?”

皇上紅了臉抿著唇,皺眉瞧著樹上,君婼喊道,“就是親嘴了,如何?我與你父皇恩愛夫妻,還親不得嗎?”皇上手捂了她唇,“君婼別孩子氣,咱們先回去。”一邊走著一邊搖頭,“朕是不是太縱著雙雙了?”君婼憤憤道,“不錯,皇上再驕縱著,長大嫁不出去。”皇上手捂了額角,“之前舍不得,如今看來,盡快搬進凝暉閣,讓康樂給啟蒙吧,以後由康樂管教就是。”

君婼依然憤憤得,“這才像話,象我一樣的模樣,怎麽會有那樣的性情?”皇上不悅,“那樣的性情不好嗎?”君婼瞧他一眼陪笑道,“放在男子身上,自然是英偉氣概,放在女子身上就不好了。”皇上展顏笑了,“老虎也該啟蒙了,君婼猜猜,請了哪位大儒做西席?”

君婼問誰,皇上笑說公冶先生,君婼高興得回身抱住皇上,“就是說母後要來東都?帶著弟弟和妹妹?母後這些年四處游走,都想死了。”說著話,唇湊到皇上唇上,又忙忙分開來,擡頭看一眼頭頂樹上,一切寂靜,春陽灑在細嫩的綠葉間,漾著點點金光,君婼挪不開眼睛,笑說真好看,皇上將她環在臂彎中,只看著她笑。

番外二

初冬的天氣,從馬車縫隙中鉆入的風已帶了刺骨的寒氣,銘恩兩手將暖袖裹得更緊些,腳踏上坐著的小黃門已忙忙起身,將他的青裘鶴氅攏了攏,銘恩疲憊靠坐著搖搖頭:“坐著吧,小心馬車搖晃摔著。”

小黃門笑道:“小磨師傅囑咐過了,銘都知不怕苦不怕累,就是怕冷,讓我們小心伺候。”

銘恩扯唇笑了笑,是啊,也不知為何,這幾年越來越怕冷,一到深秋就覺寒意徹骨,直鉆到心裏,夜裏熏了暖炕,後背被烤在火上一般,心裏依然是冷的。年輕的時候陪著皇上在皇陵,冬夜滴水成冰,屋中也沒有火爐,卻從不覺得冷,何時開始怕冷的?

似乎從錦繡離開之後,就這樣了,心中猛一陣抽痛,身子跟著打個寒顫,靠著車壁咬了牙,她剛離去時,尚能鼓起勇氣坦然想起她,後來這幾年,每想起就痛徹心扉,逼著自己不去想她,更不能想與她在一起的往事。

小黃門瞧見銘都知打寒顫,慌忙放下車壁小簾陪笑道,“銘都知,下雪了,薄薄的一層。”銘恩點點頭,“今冬的初雪,今日皇後誕下二公主,瑞雪兆豐年,是二公主帶來的祥瑞。”小黃門笑問道,“二公主也若大公主一般好看嗎?”銘恩唇角掛了溫暖的笑意,“二公主眉眼象皇上,皇上十分高興,難得笑出了聲。”

雙雙公主瞧見皇上抱著妹妹,扒著皇上手說我瞧瞧,皇上彎下腰,雙雙突然伸手朝二公主臉上抓去,康樂長公主在旁一聲低喝,“千字文回去抄寫百遍。”雙雙悻悻縮回了手,瞧著皇上兩眼淚花冒了出來,皇上忙將二公主遞給乳娘,將雙雙抱起喊著皇後,“君婼,如何是好?”皇後靠坐在床虛弱得笑,刮著臉羞雙雙,“嫉妒妹妹,豈是長姊做派?”雙雙垂著頭,揪著皇上衣襟,“父皇不許偏心。”皇上笑道,“不會,要偏也是偏著雙雙。”

大公主破涕為笑,皇後瞪皇上一眼,皇上忙道,“你母後會偏著妹妹。”君婼嗔看著皇上,皇上笑著走過去,將所有人轟了出來,俯下身吻在皇後額頭,柔聲道,“歇著吧,朕在床邊陪著你。”

銘恩唇角翹得更高,當年那個孤僻乖戾的孩子,如今貴為帝王,與皇後鶼鰈情深,育三子二女,每一樁都是他不曾想到的,當年只希望他能做一個衣食無憂的王爺,僅此而已。這些,大概皇上自己也沒料到吧?

馬車緩緩停下了,銘恩踩矮凳下了馬車,往府門裏走,這宅子是皇後賜給他的,讓他有個自己的家,每日晨起進宮黃昏就回來,初始也激動興奮,家中布置得溫馨雅致,前院後院種了花,眼裏瞧著熱鬧,心裏卻冷清,總覺得缺些什麽,可再冷清,也是自己的家,宮裏下了值,還是願意回來的,每逢朝臣休沐,皇上便許他也歇著,他便在家中侍弄花草品茗下棋,自己與自己對弈。

手下小黃門體貼銘都知孤寂,有一日銘恩回來進了屋中,床邊坐著一位妙齡女子,好脾氣的銘都知罕見的大發雷霆,命令將人連夜送走,那姑娘抱著他腿跪下哀求,說是願意伺候他,怎麽樣都行,銘恩一腳踹開了,怒斥道:“好好的姑娘家,願意伺候一個閹人?不就是我有些銀子嗎?快走快走,再糾纏,爺要了你的命。”

話說得狠,氣過之後還是讓人送銀子到那姑娘家,囑咐姑娘的爹娘做個小買賣,安生過日子,別再賣兒賣女。

底下人又揣度心思,買來一個俊俏的半大小子,說是書房中伺候筆墨,銘恩這次沒有容情,將張羅的人一起趕出府中,其後再無人敢自作主張,看著銘都知形單影只,也只是心裏悄悄嘆息。

腳踏上石階,門房管事哈腰跟了進來,搓著手含笑稟報:“大人,有一位女子早間就來了,說是大人的故人,小人不敢做主,就讓她在門房等候。”

這些年家鄉總有窮親戚上門來打秋風,他囑咐一概殷勤招待並給足銀子,只是自己從不出面,免得有好事之人,打聽宮裏的事。銘恩嗯了一聲吩咐道:“照老規矩辦就是。”

管事遲疑了一下,“這女子帶著一兒一女兩個孩子,說是夫君亡故了無路可走,特來投奔大人,說是盼著大人收留。”銘恩輕笑一下擺擺手道,“照老規矩辦,勿要再來擾我。”

夜裏躺在暖炕上,聽窗外西北風呼嘯而過,多少人挨餓受凍,自己在大雪天,睡在溫暖的屋中,心中一時覺得滿足,滿足笑著又想起錦繡,這樣的大冷天,她可還好嗎?可也是在溫暖的屋中,有夫君相伴兒女繞膝?

突然就想起什麽,起身坐起大聲喚著來人,過一會兒門房管事睡眼惺忪跑了來,銘恩站在門外等候,瞧見他劈頭問道,嗓音有些發緊,含著焦灼:“白日裏哪位女子呢?送走了嗎?”

管事搖頭,“本是要送走的,雪越來越大,讓她住了客房……”銘恩松一口氣吩咐道,“哪一間,前面帶路。”

小跑步一般來到門口,手搭上門環卻又放下了,手指撫上門框,回身怔怔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若是錦繡,瞧見自己的時候,定會從門房沖出來,直言相告,不會這樣乖乖宿在客房,等著明日被送走。

銘恩抽身就走,庭院中已積了厚厚的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響,管事楞楞瞧著兩行深深的腳印,撓撓頭追了上去。

銘恩回了屋中摘下暖帽默然上炕,盤膝坐著瞧著窗外,自己是瘋魔了嗎?竟然會盼著這位女子是錦繡,若果真是她,豈不意味著她的夫君亡故,她獨自一人攜兒帶女千裏赴東都?自己如何這般心狠,不盼著她好?左右開弓,狠狠搧自己兩記耳光,看著手指尖的水滴發楞,楞了半晌摸上自己的臉,摸到一臉的淚水,淚水糊著雪花,冰冷刺骨。

銘恩對自己一聲冷笑,自嘲道,張二蛋啊張二蛋,你可太自私了,我瞧不起你。又坐一會兒睡了下去,睡前又自嘲道,皇後給了錦繡怎樣的排場,就算前來東都,也是前呼後擁,怎麽孤單攜子帶女前來?張二蛋啊張二蛋,你可真是老糊塗了。

風雪之夜暖炕之上,銘恩睡得並不安穩,雞叫頭遍就起,仔細洗漱了開門到院中打拳,大雪已停,屋檐上樹梢間一片銀裝素裹,廊下氣死風燈高懸,燭火映著雪光,十分明亮,海棠樹下一個高挑的人影背對著他娉婷站著,銘恩揉了揉眼睛,揮手朝臉上搧了過來,咬牙道:“沒出息的東西,白日裏竟也做上夢了。”

那人聽到門響轉過身,朝他走了過來,來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他手:“怎麽還自己打罵自己?”

銘恩瞧著她,又揉一下眼睛,狠狠朝大腿上掐了下去,自言自語道,“竟是夢中之夢。”那人摘下暖帽沿笑看著他,“不是做夢,是我。”

銘恩兩眼一眨不眨瞧著她,是錦繡,站在眼前的,果真是錦繡,又擡手要朝臉上摑去,錦繡忙將另一只手也攥住了,笑看著他,笑著笑著眼淚滑落下來,顆顆晶瑩滾落在腮邊,哽咽說道:“我的夫君亡故了,我如今是個寡婦,拖著一雙女兒,我無路可走,你可肯收留我嗎?還是依然要狠下心趕我走?”

銘恩顫著手,身子靠著門柱,楞楞看著她,喃喃自語道:“我不信,我不信,分明是在做夢。我思念錦繡走火入魔,竟醒不過來了。錦繡錦繡,果真是你嗎?”

說著話眼淚淌了下來,淚眼對著淚眼,錦繡咬一下唇,猛然欺身過去,唇壓在他的唇上,銘恩慌亂掙紮抵擋,怎奈神智已失魂魄已散,軟著腿緊靠著門柱,任由錦繡笨拙廝磨吸吮,清新的氣息如蘭,在唇齒間流竄,醉醺醺樂陶陶得,錦繡兩手將他兩手壓在門壁上,身子壓得越來越緊,綿軟芬芳在懷,銘恩喘息著一聲低低的呻吟,身子滑落下去,錦繡忙俯身去看,就見銘恩面色蒼白緊閉了兩眼,竟暈厥了過去。

錦繡忙回身瞧瞧四周,寂靜無人,拖了銘恩進裏屋,銘恩身形高瘦,因常年打拳十分結實,錦繡艱難將他挪至榻上,額頭汗珠涔涔而下,手伸到銘恩衣帶上又縮了回來,還是不要心急,萬一他醒來又若上次樓船上一般哭鬧,不好收拾。

錦繡一笑,反正這次回來不打算走了,你趕我我也不走,慢慢磨吧,又看一眼他緊閉的眼,手指尖刮過他的臉,瞧你這點出息,竟能暈厥過去,錦繡咬了唇笑,俯身親在他眼上,銘恩睫毛一顫醒了過來,瞧見錦繡瞬間漲紅了臉,錦繡身子趴下去枕在他胸前:“暈厥過去之前,你可是答應了我,收留我和兩個孩子,視我為你的妻,孩子們是你的兒女。”

銘恩不說話,心中有些惶然,剛剛確實做一回神仙,腦子不太清醒,難道果真答應了嗎?錦繡抱住他腰哭道:“你反悔了?你嫌棄我?嫌棄孩子們?我真是看錯了你,我這就走,帶著孩子們,孤兒寡母四處流浪沿街乞討,銘都知放心,我們要飯的時候,繞過你的府門。”

錦繡說著話抽身欲起,銘恩一把將她拉了回來,無奈嘆一口氣:“說的什麽話,只要錦繡不嫌棄我,想怎樣便怎樣。”

錦繡笑彎了眉眼,在他懷中擡起頭,“果真嗎?”銘恩扭著臉不看她,閉了眼說道,“果真。”半晌又嘆口氣,“只是,委屈了錦繡。”

錦繡枕著他肩手撫在他胸前趁熱打鐵,“做真夫妻嗎?”銘恩不說話,錦繡手環住他腰,“既是夫妻,就要同床共枕。”銘恩搖頭,“錦繡竟一點也不想念亡夫?”錦繡楞了楞忙道,“想啊,可是人都去了,想有何用?”

暗自埋怨自己心急,坐起身兩手捂了臉,從手指縫裏偷看銘恩,銘恩以為她在哭,忙起身抽出帕子溫和說道:“別哭了,怪我,哪壺不開提哪壺。”

錦繡嗚咽了一陣,接過帕子拭著眼淚,看一眼銘恩道,“可要見見孩子們?”銘恩擺擺手,“不急,我今日休沐不用進宮,孩子都貪睡,讓他們睡飽了再見不遲。”

錦繡嗯一聲,看一眼銘恩又抹開了眼淚,抽抽搭搭好不傷心,銘恩忍了又忍,終忍不住圈她在懷中,輕撫著她後背:“怪我,沒護好你,讓你受苦了。”

錦繡靠在他懷中,貪戀著越靠越緊,終忍不住嚎啕大哭,捶打著他:“就是怪你,你想不開,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在外漂泊五年,我找啊找,險些以為找不到了,我對你日思夜想,可我不敢回來,怕你冷著臉趕我走,你以為推開我便是對我好,你可知道相思煎熬苦不堪言,這些年,你可看開了吧?”

她嚎啕著一行哭一行說,銘恩聽不清楚她說些什麽,只聽出她這些年似乎並不好過,抱她緊了些柔聲安慰:“怪我,都怪我,怪我不是男人,只是一個該死的太監。”

錦繡哭得更傷心:“你竟然還沒看開,只要相愛,太監不太監有什麽要緊,是我願意的,你又沒有逼我。”

將銘恩哭得肝腸寸斷,也不由落下淚來,身子緊貼著身子,臉貼著臉眼淚和在一起,落進嘴裏又苦又澀又鹹,錦繡直哭得疲憊了,抽抽噎噎停了下來,看著銘恩仰著臉閉了眼,銘恩楞楞瞧著他,錦繡的唇送了上來,看銘恩半晌不動,惱恨推開他憤憤道:“我這個不要臉的寡婦,終究是遭人厭棄。”

銘恩忙將她抱回來,唇顫顫得貼上她唇,只輕輕挨一下便滑落在她腮邊,一點點吸吮她的眼淚,許久又落在唇上,低低說道:“我這個死太監才是臭不要臉,做不了男人,卻整日癡心妄想。”

錦繡小聲道,“還有癡心妄想,就還是個男人。”說著話伸出舌尖輕觸銘恩的唇,銘恩啞聲道,“我不懂,錦繡教教我。”錦繡橫下心又吸又咬,銘恩顫顫得承受,不知何時仰倒在榻,錦繡抓住他的手伸進衣襟,銘恩兩手胡亂撲騰著,連聲說不可。

二人糾纏了許久,直到天光亮起,有小黃門在外叩著門環說,銘都知該用早膳了。銘恩沈聲說等等,坐起身擦一下紅腫的唇,瞧著手背上的血跡,狐疑看著錦繡,錦繡扭過臉去:“我喜歡,不行嗎?”

銘恩忙說行,錦繡扭過臉為他系了衣帶,順手又摸了兩把,埋頭在胸前深吸一口氣,說真香啊,銘恩漲紅了臉,許久回轉了顏色,看著錦繡問道,“錦繡可想好了?這輩子就跟著我這個閹宦。”錦繡鄭重點頭,“這次若再趕我走,我死給你看。”

銘恩起身下榻,“我瞧瞧孩子們,然後一起用早膳,早膳後進宮請命,擇日子成親吧。”錦繡一楞忸怩道,“無需大張旗鼓。”銘恩斷然搖頭,“三媒六聘拜堂成親,該有的禮儀一樣都不會少,讓世人都知道,錦繡是我銘恩的妻,以後走到那兒,都名正言順。”

錦繡輕輕點了點頭,說聲等等,轉身出屋而去。銘恩僵坐著等候,心中忐忑著惶惶然,似乎過了很久,錦繡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了進來,銘恩一眼看過去站了起來,男童瞧著親切,女童看著眼熟,銘恩激動看向錦繡:“這兩個孩子,似乎在那兒見過。”

錦繡笑道,“這大概就是緣分。”笑對兩個孩子道,“這就是娘常常提到過的,你們的爹,還不快磕頭行禮?”

兩個孩子規規矩矩磕下頭去,齊齊喊一聲爹爹,女童尚有些口齒不清,嘴裏含著什麽似的,聽起來更像是大大,銘恩答應著雙淚長流,朝女童伸出手去,女童毫不躲避跳到他懷裏,摟了脖子又喊一聲大大,男童也過來抱住他腿,仰臉看著他喊著爹爹。

早膳銘恩一口未吃,只顧搓著手看一雙兒女,看了這個看那個,看著看著對錦繡道,“越看越覺得親切。”身旁布菜的小黃門笑道,“這兩個孩子與大人十分相象,不知道內情的,會以為是大人親生的。”

銘恩更加高興,進了宮中徑直進坤寧殿磕頭,君婼看著錦繡,又看看兩個孩子,翹了唇笑,吩咐銘恩退下,笑對錦繡道:“原來這就是錦繡的打算,為銘恩帶回一雙兒女,只是,與銘恩這樣象,從哪兒找來的?”

錦繡笑道:“瞞不過皇後殿下,我滿殷朝到處找,看著那個都不滿意,本來收養了兒子已經很滿意了,後來又遇著一個女兒,如今圓滿了,可見是蒼天垂憐。兩個都是孤兒,一個在路邊撿回來的,一個是從人牙子手中買的,我也跟兩個孩子說了,我不是他們的親娘,兩個孩子懂事,與我很親近,我也常跟他們說他們的爹是何模樣,也說過不是親爹,他們還是滿心期盼著見到銘恩。”

君婼點頭:“雖說是湊到一起的一家人,只要相親相愛,不一定要有血緣,就若我與母後,跟親生母女一樣。”

錦繡笑說不錯,君婼鄭重問道:“再問錦繡一次,可心甘情願嗎?”

錦繡笑道:“我這些年遇見過不少男子,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可是沒一個人能比得上他,能體貼到我的心裏去,想起他就覺得安心溫暖,每想到與他一起過這輩子,就覺得此生無憾。”

成親這日,銘恩府中只來了十數名客人,曄王夫婦摘星夫婦蕙太妃葉太嬪禮親王睿親王兩位長公主,三位皇子兩位公主,帝後親自主持婚禮,皇上一聲禮成,銘恩與錦繡相顧淚流滿面。

洞房花燭之夜,一雙兒女被帶進宮去,銘恩與錦繡兩兩相對,錦繡沐浴後裸身而出,銘恩瞧著鼻血汩汩而下,錦繡過來解他衣帶,銘恩躲閃著,最終被摁倒在床扒光了,錦繡身子剛挨著他的,就聽他一連竄抽氣,低頭看去,緊閉了眼咬了牙關,又暈厥過去。

如是,銘恩暈厥過去三次,錦繡再不敢做什麽,只敢從背後抱著他入睡。

次日銘恩進宮接一雙兒女回府,雙雙大咧咧道:“銘都知,錦繡不是他們的親娘,他們是路邊撿來的。”

銘恩楞住,摘星捂了雙雙的唇,嘆口氣說道:“銘都知看不出來嗎?這兩個孩子與銘都知相似,錦繡姑姑為了銘都知,煞費苦心找來的,找了五年多……”

銘恩扭身就走,忘了帶孩子,也忘了坐轎乘車,一路跑著出了南熏門,回了府中渾身已被汗浸得濕透,進了屋門腿一軟跌坐在地,錦繡忙過來攙扶,銘恩一把摁住她手,緊緊盯著她啞聲問道:“這些年,錦繡沒有嫁人沒有兒女,可是嗎?”

錦繡咬了唇不語,銘恩吼道,“告訴我。”錦繡嗯了一聲,銘恩兩手捏住她肩,瞧著她咬牙不語,錦繡喚一聲銘恩,被他一把抱在懷中,他開始嚎啕大哭,直哭得身子不住抽搐,一邊哭一邊捶打自己,狀若瘋狂。

錦繡慌忙阻攔勸慰,他好不容易止住哭泣,一把將錦繡摁倒在地,解了自己衣帶,裸逞於錦繡面前,定定瞧著她:“我也不要臉了,錦繡盡管看,盡管醜陋殘缺,身子是暖的,也是幹凈的。”

說著話伸手解開錦繡衣衫,從頭到腳細細親吻,手顫顫得輕撫,眼淚又滑落下來,一滴滴落在眼前瓷白的身子上,暈開了晶瑩的花……

這一日之後,銘恩方徹底看開,與妻子兒女盡享美妙時光。錦繡大膽潑辣,又有皇後指點,房中畫冊物件藏了許多,慢慢待銘恩開了竅,床笫間也能盡享歡樂。

時光悠悠已是夏日,銘恩與錦繡將前院後院栽種更多的花,處處花團錦簇。這日銘恩休沐,二人一個澆花一個剪枝,忙著忙著頭碰在一起,銘恩趁機偷香,唇貼著錦繡耳邊道:“昨夜裏暈厥過去的,可不是我,這會兒還好嗎?”

錦繡紅暈生了雙頰,嗔他一眼道:“去冬吃了補藥,使不完的蠻力,又不知從何處學來那麽多花樣,讓人……”

饒是錦繡潑辣,也咬了唇不肯再說下去,銘恩笑道,“一處不足,就得在別處彌補,免得錦繡生了閨怨。”錦繡拍他一下,“油嘴滑舌的。”銘恩道,“為了哄錦繡,我可是不時跟皇上偷師,皇上哄皇後簡直天下一絕。”

二人絮絮低語,一位小黃門踮著腳尖小跑步進來,笑說蕙太妃來了,錦繡忙說快請,蕙太妃含笑走進,一看銘恩笑道:“正好,你們兩個都在,我今日無事不登三寶殿,娘家有一樁為難的事相求你們。”

二人忙說不敢,含笑讓蕙太妃進了客堂,蕙太妃坐了抿一口茶,嘆口氣說道:“我娘家一個堂侄女,今年二十,那日在城外保福寺上香,見到銘恩後一見鐘情,回去害了相思,臥床不起已是半載。”

銘恩與錦繡面面相覷,蕙太妃道:“家人都勸過了,那孩子死心眼,聽不進去,我聽說後去了一趟,索性對她直言,銘恩呢是宮中的中官,一般的中官是不會娶妻的,那姑娘說了,可他有妻子,我又說,他與錦繡不過是搭夥過日子,那姑娘說,那日她親眼看到銘恩對妻子如何恩愛,上山時怕妻子累著,背著妻子,午時熱了拭汗,又端了涼茶餵進口中,午後起了涼風,就緊著為妻子披了披風,求簽時只問妻子吉兇,那姑娘說,這樣的夫君乃是她夢寐以求,就是中官她也願意。”

蕙太妃看二人沈默,笑說道:“誰讓你們二人公然恩愛,既是你們惹出的禍,你們還得幫著我解勸,別讓一個姑娘家,年輕輕的沒了性命。”

銘恩笑一笑,“我這樣她就害了相思,若瞧見皇上如何對皇後殿下,又當如何?”蕙太妃白他一眼,“說你呢,別扯出皇上嚇人,要不,銘恩再納一房妾室?”

錦繡笑說道,“蕙太妃如此插手我們家事,可是不該。”蕙太妃挑了眉,錦繡笑道,“不過呢,你老人家也是救命心切,這樣,我去見見那姑娘。”

夜裏錦繡回來,瞧見銘恩嗔道,“以前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如今竟也遭人惦記了。”銘恩笑道,“錦繡疼我,兒女孝順,我心裏舒暢,這一舒暢,身邊的小黃門都說,我是越來越英挺偉岸了,陪錦繡出城的時候,偷瞄我的大姑娘小媳婦可不在少數。”錦繡白他一眼,臉上含了酸意,銘恩忙又道,“自然了,偷瞄錦繡的男子更多。”

錦繡便笑了,銘恩問她如何,錦繡坐了一伸手,銘恩遞過茶來,錦繡一口喝幹:“我將咱們二人這些年的事一五一十都跟她說了,口幹舌燥,那姑娘總算想開了,說是銘恩就該是我的,別的女子不配,她自己也不配。”

銘恩在她身旁坐了,瞧著她啞聲道,“我們這些年的事,夜裏錦繡也跟我說說。”錦繡舔了舔唇,“我說了一日,還是你跟我說。”

銘恩說一聲好,望著妻子,往事歷歷湧上心頭,握了她手道:“終是委屈了你,成全了我。”

錦繡靠向他懷中:“分明是委屈了彼此,成全了你我。”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也完結了,鞠躬感謝親們的等待,再放一下新文,站的親們如果點鏈接不方便,就進我的專欄,可以看到,文名《鸞歌》,我總看成鶯歌,囧~收藏專欄包養丁冬的話,是這個,

再次感謝支持陪伴,新文預計十月中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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