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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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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聖皇太後的喪禮,皇帝與皇後未露面,朝堂內外頗有議論,君婼只是一笑,說知道了。

移梓宮至壽皇殿那日,皇後突然到來,隨著禮讚官一聲呼,眾位大臣與命婦停了哭聲,齊齊看向皇後,皇後著了重孝,臉色黃黃的沒有血色,一瞧就是久病之人,進來扶棺哭一聲母後,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摘星忙將皇後扶了起來,讓皇後靠在懷中急得直掉淚:“自己病得這樣重,偏偏惦記著太後喪禮,每日都說要來,今日拗不過,就來了,誰想哭一聲就……太醫不是說了嘛,不能激動,尤其是不能哭……”

圍攏過來的命婦們聽得清楚,小聲議論,有的說瞧那臉黃的,分明是真病了,有的附和道,是啊,怎麽有傳言說是裝的?有的說,當年先帝喪禮,皇後那會兒剛進宮,未見有任何懈怠,還有的說,皇後是一片孝心……

突聽外面一聲皇上駕到,眾人拜了下去,皇上進來一眼看向君婼,黃著臉緊閉著眼眸,想笑抿了唇,去靈前上三炷香,吩咐道:“送皇後回去。”

也沒對下拜的人說免禮,便昂首而出,皇後隨即被擡走,眾人跪著不敢起身,惠太妃機敏也敢做主,吩咐禮讚官道:“接著舉哀吧,這炷香燃盡了,就可起身。”

眾人松一口氣,有些傳過皇後閑話的心底暗自琢磨,難道皇上聽說了什麽,故意如此嗎?心裏不由惴惴,隨著一聲舉哀,大聲得哭了出來。

君婼回到沈香閣,正凈臉的時候,皇上皺眉走了進來,“你呀,朕都準了不去,為何還要跑去?”君婼笑道,“命婦們議論頗多,皇上這樣忙,不能讓那些禦史再給皇上添亂。”皇上拿過巾帕為她擦拭著臉,“不用想那麽多,朕登基快兩年了,漸漸有了了悟,既高高在上,何必束手束腳,想做什麽盡管去做,休要理會閑言碎語。”

君婼嗯一聲,“我想的多,總怕做的不好,影響了弟弟妹妹的姻緣,又想的遠,怕影響了兒女們將來的姻緣。我聽鄭尚宮說,民間都不願與公主結親,我不親和些,那些外命婦將來不願娶公主做兒媳,雖說我可下懿旨逼迫,可是逼迫來的姻緣難有幸福。”

皇上說一聲好了,扔下巾帕瞧著她笑,“想得太遠了些。說眼前的。皇陵地宮已經打開,朕要去一趟。”君婼握住他手,“我陪著皇上。”皇上手撫上她肩,“朕今非昔比,不會害怕區區地宮,君婼放心便是。”

“可是,”君婼不依道,“要開棺面對先帝,還要伸手進嘴裏取物,我陪著皇上去。”

“君婼陪著朕,回來後君婼該做噩夢了。”皇上說著話,自袖中取出一個錦盒,打開來是一顆小小的石佛像,乃君婼從姑蘇取回,據外祖母說,乃是玉瑾小時候酷愛把玩之物,皇上抿一下唇道,“這個給父皇做口含珠吧。”

君婼嗯一聲,蓋上錦盒放入皇上袖筒:“待皇上回來,就擇日開梅花庵。”

定慧庵妙嚴師太早已準備好,只等皇後下懿旨,就帶領眾弟子入宮。這日鄭尚宮對君婼稟報道:“定慧庵八位師姑都已查驗過身份,都是入定慧庵三年往上,身家清白老實本分的出家人。只有一位,剛來定慧庵兩月有餘,本不想讓她進宮,可妙嚴師太說是有緣人,奴婢也派人查過,原是姑蘇一位富戶家中的大丫頭,為情所傷,只身來到東都投靠梅花庵帶發修行。”

姑蘇與帶發修行兩樣讓君婼心中一動,笑道:“既是有緣人,便讓她進宮來,進宮前讓內寺所仔細查問,看其身份是否屬實。”

定於臘月初八開梅花庵。

初七一早,大雪落了下來,下了一日一夜,初八一早天色放晴,梅林中簇蹙梅花開放,紅艷綴滿枝頭,地上積雪耀著冬陽,白雪紅梅宛如人間仙境。

帝後在前,武越抱了小蓮牌位,只有銘恩與摘星跟隨,來到梅花庵,玉瑾娘娘的神位已供奉,司禮監內宮六局相關人等正在候著,另有兩位史官記錄。懿淑夫人的牌位安置一旁,鐃鈸聲中,妙嚴師太率領眾弟子開始誦經,帝後凈手焚香後,跪拜三炷香的功夫,出了庵堂上了佛塔,將舍利子供奉於塔頂。

從佛塔出來,儀式畢,眾人散去,妙嚴師太率眾弟子過來拜見帝後。君婼一眼瞧見那位帶發修行的年輕女子,頭戴月白妙常冠,身著月白交領僧袍,外罩黑黃青白四色拼接水田褙子,手執麈尾念珠,似乎是活的玉瑾站在面前。

皇上也瞧見了,往前一步說道,“擡起頭來。”

女子擡起頭來,玉瑤?君婼心中一震。皇上驚詫問道:“玉瑤為何在此?”

妙嚴師太一個激靈,忙上前道,“她不叫玉瑤,她叫做月娘。”

君婼蹙了眉頭,玉瑤站起身道:“表哥表嫂容稟,姑蘇州學中的有一位書生,喜愛父親畫作,常來家中,玉瑤以他為知己,一顆心都在他身上,三月前方知,他已有妻室,玉瑤覺得生無可戀,去之前想來東都瞧瞧,來到東都後想起姑母曾修行過的定慧庵,妙嚴師太慈悲,收留了我,我看到姑母所居院子,興起落發之意,妙嚴師太說我年紀太輕,讓我先帶發修行,待我通過出家人的考驗,再為我落發。不曾想,機緣巧合進了宮,見到了表哥表嫂。”

皇上喚一聲玉瑤,君婼搶在前頭問道,“如何又成了月娘?”玉瑤低了頭,“從姑蘇離家的時候,要了一位好姐妹貼身丫鬟的過所文書,化名為月娘,不敢給祖母和父母親丟臉。”

君婼嗯了一聲,“如此說來,外祖母與舅父舅母並不知你離家?”玉瑤絞了雙手道,“離家前留書了,說是來東都瞧瞧,半年後即歸。”

君婼哼了一聲,“與不知底細的男子過從甚密,知道實情後留書只身離家,這就是大家閨秀所為?”玉瑤咬唇道,“表嫂教訓的是,是玉瑤不知事。”

皇上在旁道:“君婼再嚇著她,既來了,就先住下,其餘的,日後慢慢說。”

君婼心裏直咬牙,好個玉瑤,為了來東都入宮,如此煞費心機,知道梅花庵要開庵堂,也知道梅花庵與定慧庵的因緣,是以編出子虛烏有的故事,投靠到妙嚴師太座下,就是為了今日進宮。想起姑蘇回東都的路上,她獨自騎馬越過隊伍,看來那日便是離家赴東都了。

心裏雖明白,沒有證據不能揭破,微微笑道,“流雲閣空著,玉瑤便住流雲閣吧。”

君婼想的是,流雲閣離沈香閣不遠,玉瑤住進去,一舉一動可盯著。不想玉瑤一福身道,“表嫂顧念玉瑤,玉瑤十分感激,只是玉瑤如今是帶發修行之人,這出家不是兒戲,不能因為見著了表哥表嫂便脫了水田衣,玉瑤就住在梅花庵,此處清凈,可潛心念佛,又可陪伴姑母。”

是啊,梅花庵供奉著玉瑾的牌位與舍利子,皇上得空自會常來,她打的好主意。君婼一笑,“如此甚好,玉瑤先住著,只是清苦些,我打發四位宮女過來伺候。”玉瑤忙道,“我有師太和眾位師姐陪著,出家人清苦是應該的。”

妙嚴師太要在此誦經一月,也好,人多眼雜的,你又能如何?

君婼看向皇上,皇上點頭:“玉瑤執意,眼下只能如此了。”

妙嚴師太不知將皇上表妹帶進宮是福是禍,身子抖得篩糠一般,君婼瞧見了,心想,玉瑤能將內寺所蒙蔽過去,蒙蔽妙嚴師太只是三言兩語的事。笑對摘星道:“扶妙嚴師太起來,妙嚴師太無意幫助了玉瑤,實在是大功一件,定慧寺佛像重塑金身吧。”

帝後出了梅花庵,在梅林中踱步,皇上為君婼折幾枝紅梅笑道,“回去插梅瓶吧。”君婼嗯一聲,“皇上,玉瑤之事,可要給舅父去信?”皇上斟酌一下,“眼看過年了,舅父得陪著外祖母,給舅父舅母去信,告訴他們玉瑤在宮中,勿要牽掛。”

勿要牽掛,就是說進了宮中一切安穩,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君婼心裏老大不樂意,瞧著紅梅簇簇,就覺得沒有剛剛那樣嬌艷了。

擡腳重重榻上積雪,咯吱咯吱得響,身後兩行深深的腳印,突轉身瞧著皇上:“年前有許多地方官入東都述職,皇上不是想見表哥嗎?召表哥進宮,讓他帶著表嫂,表嫂為人妥帖端方,我很喜歡。”

皇上笑說聲好,君婼展顏笑了,從玉家人言語中可知,玉和為人刻板,定不會讓玉瑤久居宮中,也不會允她帶發修行,玉夫人也是明白人,讓他們夫婦將玉瑤帶走就是。

彎腰團一個雪球藏於掌心,趁皇上不備,從衣領塞了進去,皇上啊得一聲叫,跳了起來,連說太涼,君婼從未見過皇上跳腳,不由哈哈大笑,直笑得彎了腰,皇上過來將她攔腰抱起:“泡溫泉去。”

皇上一日陪伴著君婼,從露天溫泉出來又去了延福宮,二人相依相偎,說不完的話,夜裏情濃過後,君婼摟了皇上的肩撒嬌:“皇上,我不願意玉瑤住在宮中。”說著又忙補一句,“哼,我就是小家子氣。”

皇上笑道,“這丫頭為情所傷,就讓她住一陣子,君婼得空多加解勸。”君婼撅了嘴,“皇上說過不擾我清凈安寧的。”皇上揉著她臉,“宮中這麽大,不多她一個。”

君婼憤憤道,“她與母親容貌相似,皇上分外憐惜,以為我沒瞧出來嗎?”皇上笑道,“君婼,瞧著母親瞧著外祖母,我們也該對玉瑤多加關照。”

君婼哼一聲,“她對皇上有情,難道皇上瞧不出來?”皇上揉揉她頭發:“又泡到醋缸裏了,玉瑤分明是為情郎生不如死,怎會對朕有情?”

君婼咬了唇,心想,好,既如此,明日就問問你,你那情郎姓甚名誰,將他羈押到皇上面前,讓皇上聽聽,你說的可是實話。

打定主意翻身欲睡,就聽銘恩在外低喚一聲皇上,緊著嗓子道:“百裏將軍深夜進宮,言說有要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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