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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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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的肩輿齊齊停下,兩個小黃門奔過去攙扶,銘恩推開他們,自己掙紮著爬起來,自語說道:“天這樣黑了,一時眼花,無礙的。”

站起身繼續往前,腳步有些踉蹌,走幾步突轉身朝著君婼跪了下去,顫聲道:“皇後殿下,錦繡她,究竟如何不好了?”

天色已有些昏暗,路燈尚未亮起,銘恩的臉在黃昏的光影中,蒼白憔悴,剛剛一摔磕破了嘴,下巴上淌著血,因憂心一臉焦灼,淒惶不已。

君婼嘆一口氣,將信遞給摘星,吩咐交給銘恩,銘恩握在手中,信很溫暖,仿佛還帶著錦繡的香氣,不由低了頭,就聽皇後道:“銘恩快起來,你勿要憂心,錦繡很好,只是……唉,銘恩自己回去看就是。”

皇上瞧著銘恩的狼狽情狀皺了眉頭:“恁地啰嗦,錦繡定親了,臘月成親,未婚夫是位舉子……”銘恩強笑著聲音微顫,“果真是可喜可賀。”君婼瞪皇上一眼,皇上假裝沒瞧見,頓一下接著說道,“將來舉子科舉入仕,朕將他留在東都做官,銘恩還能見著錦繡……”

君婼喚一聲皇上,皇上嗯一聲,看著銘恩擰緊了眉頭,“錦繡要跟著你,你不願,錦繡走了,你又要死要活的,依朕看,你自找的,活該……”君婼又喚一聲皇上,皇上抿一下唇,“別假笑了,牙上都是血,太醫,過來瞧瞧。”

銘恩笑得更歡,嘴咧得更大,血盆大口一般,皇上擺擺手:“送他回去歇著。”

銘恩說不,喊出來一般,十分大聲,“小人還要去福寧殿當值。”皇上擺擺手,小磨招呼兩名高大的內寺所衛,架起銘恩就走,君婼喚一聲摘星,“給銘恩房裏送些梅花香,夜間可助眠。另囑咐太醫針灸,務必讓他睡踏實。”

小磨在旁道,“聽說師傅從鞏義歸來後,夜裏難以安眠,總是在宮內四處轉悠,夜半就到沈香閣外海棠樹下站著,一動不動朝著閣門望啊望,一直望到淩晨。”

皇上說一聲混賬,君婼沒說話,進了福寧殿埋怨皇上:“說話不知婉轉,銘恩本就傷心,皇上的話,無異於雪上加霜。”

“他想不開,朕幾句話,雖不中聽,說不定就能點醒他。”皇上不以為然,看一眼君婼道,“這錦繡變心也太快了,剛幾個月就定了親……”

君婼白他一眼:“能怪錦繡嗎?錦繡幾次三番表明心跡,甚至夜裏摸上銘恩的床,可銘恩執意讓錦繡離去,催促著錦繡早日成親,這才定親,他就吐血。待成親那日,還不得瘋了嗎?”

“不是吐血,是磕的,不管他了。”皇上環顧福寧殿,奏折堆成了山,擰一下眉道,“心還在路上沒回來,走吧,沈香閣畫畫去,明日再說。”

君婼打趣道,“皇上出一趟門,成不理朝政的昏君了。”皇上抿了唇,君婼撫上他臉,“不過,我喜歡。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嘛,以前皇上太過操勞了。”皇上嗯一聲,“這奏折一輩子批閱不完。走吧。”又回頭瞧一眼禦案之上,“畫完畫再過來,將那些緊要的先閱過。”

君婼一嗔,皇上笑道:“在其位謀其政,朕這樣要求臣子,自身先要做到。”

攜了君婼的手向外,心裏到底惦記銘恩,吩咐小磨道:“多派兩個人守著,每隔半個時辰向朕稟報。”

沈香閣內燈火通明,女官宮女小黃門來往穿梭,在迎接主人歸來。君婼進來深吸一口氣,閉了眼眸,“還是自己家裏好。“皇上輕擁她在胸前,瞧著她笑。

帝後一進屋,穿梭的人群安靜下來,庭院中宮燈轉暗,寢室中燭火罩了粉白紗罩,明亮又不刺眼,皇上正伏身作畫,君婼慵懶趴著,皇上作畫的時候專註,不許打擾,君婼便安靜得翹著唇笑。

突然一聲嬌呼打破靜謐,“阿麟,癢……”又一會兒嗔怪道,“作畫就安心作畫,緣何動手動腳。”就聽皇上道,“忍不住。”又過一會兒啊了一聲,“在哪兒畫呢,壞蛋。”再一會兒扭動著身子,“畫未幹透呢,我還要等著看呢,這會兒不許……”皇上扔了畫筆,“朕保證碰不著畫就是。”

紗燈明滅,若起了雲霧,有輕風吹過,似乎下起了雨,雲淡淡雨瀟瀟,又有疾風來襲,雲海奔湧翻滾,驟雨傾盆,漸行漸歇,微雨潤澤,喁喁的輕吟若鳥鳴,起伏間畫上交頸的鳥兒似要展翅欲飛。

雲收雨歇,君婼依然趴著,低低喚一聲阿麟,若呻/吟一般,皇上手指撫摩著畫面,輕嗯一聲,猶帶著嘶啞的餘韻,君婼兩手向後,握住他手臂,閉了雙眸又喚一聲,這次平靜了些,帶著笑意問道:“在姑蘇問過阿麟,可能受得了玉瑤靠近?”

皇上笑道:“不只玉瑤,如今似乎不抵觸女子靠近,只要脂粉味不是過濃。”

“阿麟如何知道?”君婼不覺咬一下唇,皇上笑道,“以往即便是錦繡采月摘星,她們稍有靠近,朕心中便不自在,只是因著君婼,便忍了,不知從那一日起,她們靠近的時候,朕便沒了不適。”

“就是說,如今就算是一只母豬,阿麟也能親近?”君婼已憤憤撅起了嘴。

皇上撫上她後背,“畫幹透了。”摩挲著笑道,“朕以前那樣是病,如今病好了,君婼不替朕高興嗎?說到底,朕的病,是君婼一點一點無聲無息治好的。”

君婼翹一下唇,病好了確實應該高興,可是,心底裏小小的失落一點點冒出來,摁也摁不下去,以前只能與我親近,以後可親近任何人,君婼翻個身,怏怏看著他,皇上會錯了意,瞧著她一聲輕笑:“朕要存著些體力,前往福寧殿,今夜裏,怕是不能成眠了。”

想到他又要熬一夜,君婼心疼占了上風,忘了不快起身為他更衣,笑說道,“我陪著阿麟前往。”皇上搖頭,“君婼一去,香氣襲人,朕不能集中精神,總是跑偏。”君婼便笑,笑著突低頭咬在皇上肩頭,咬得十分用力,皇上倒也不喊疼,嘶一聲道,“君婼,這樣,朕也會跑偏。”

君婼擡起頭,圓圓的兩排牙印,深得滲出了血,輕撫著道:“是我的印記,只能是我的。”皇上嗯一聲,“過兩日便沒了,不如刺青吧。”握著君婼的手來到某一處,“刺在這裏,左邊刺上君婼的小像,右邊刺上四個字,君婼專用,如何?”

皇上說得認真,沒有頑笑的意思,君婼窩心不已,吸一下鼻子道,“我是小國公主,小家子氣得很,只願意我能靠近皇上,與皇上親近。”皇上抱住她親著她臉,“於君婼,朕也小家子氣得很,這一路行來,路人偶看君婼一眼,朕恨不能挖了他們的眼睛,做一個暴君。”

君婼靠著他笑,靠了一會兒,踮起腳尖親吻著,低低說道,“去吧。”皇上放開她出了屋門,隔窗敲著窗欞喚聲君婼,“朕快去快回。”

君婼說一聲好,隔窗笑說道,“我可不等皇上,我困倦了就睡。”皇上說一聲好,腳步聲篤篤去了。

君婼以為他不過一說,並未指望真的能回,睡下後笑了一會兒,漸漸沈入夢鄉。

熟睡中身旁冷風來襲,有人揭開被子鉆了進來,呵一下手深入君婼小衣,君婼被冰得睜開眼,看向窗外已有天光,忙起身道,“皇上該早朝了嗎?”皇上摁住她,“剛過四更,下小雪了,今冬的初雪。”

君婼將他整個身子裹入被中,從身後抱著他暖著他的手腳:“阿麟,睡吧。”

皇上嗯一聲,手覆住她手,很快安靜下來,鼻息均勻綿長,君婼臉貼著他後背,也很快睡了過去。

梆敲五更,銘恩的叫起聲準時從窗外傳來,君婼起身推一下皇上,皇上閉著眼進了浴桶,出來時依然昏昏欲睡,君婼為他穿著朝服笑道:“如今也成瞌睡蟲了。”皇上閉著眼道,“待出了屋門,雪花落在身上,就清醒了。只是,銘恩為何起得這樣早?”

君婼特意送皇上出了屋門,站在廊下看著銘恩,依然蒼白著臉,嘴唇上結了血痂,臉上掛著笑容,只是笑得讓人心酸,君婼嘆口氣,皇上劈頭問道:“不是發燒了嗎?為何不歇著?”

銘恩低了頭懇求道:“皇上讓小人做些什麽吧,躺著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

“朕想讓你做的,就是回去養病。”皇上擰眉道,君婼在旁笑道,“皇上放心早朝,銘恩留在我這兒,我另有差遣。”

皇上點點頭,小磨與肅喜在前,兩隊小黃門打了燈籠跟從,踏著薄雪去了,背影挺拔神采奕奕。

進了屋中,君婼喚一聲銘恩:“我沿路治了些香膏,銘恩幫我一一裝了小瓷瓶,貼上簽,寫了名,回頭用的時候才好分辨。”

銘恩打個躬:“皇後殿下可是要讓小人睡覺嗎?睡覺前有一事稟報。皇後殿下與皇上一離開東都,小人就回來了,這些日子奉皇上之命做了兩件事,一件是坤寧殿打好地基,已開始修建,另一件是梅花庵已經修覆,擇日請了師太師姑誦經開了庵堂,就可移牌位進去供奉。

君婼驚喜道:“這樣快便覆建,就是皇上也未料到,銘恩辛苦了。”

銘恩搖頭:“小人無用,拿不起放不下,讓皇上與皇後殿下憂心了……”

說著話漸漸起了困頓,頭一點一點的,忙起身掙紮著要出去,不能汙了皇後殿下寶地,君婼喚聲來人,吩咐道:“扶銘都知進暖閣中歇息。”

暖閣是錦繡值夜時居住的地方,銘恩進去一頭栽倒在榻上,睡夢中眼角有淚滴落,摘星焚了香進去對君婼道:“此香十分有效,眨眼便睡得沈了。”

君婼手支了頤發呆,“錦繡果真忍心,這樣快便定了親……”發一會兒呆吩咐摘星,“讓司天監擇了好日子,請定慧庵妙嚴師太率眾弟子前來誦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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