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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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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毓靈的傷痊愈,執意不肯隨君婼返回東都,欲跟著世晟離開廬陽回到大昭,君婼依依不舍,拋下皇上,與毓靈說了一宵的話。

女兒家的心思,都願對閨中密友傾訴。

毓靈說了許多,君婼心思簡單,沒什麽可傾述的,只安靜聽毓靈述說。

毓靈是楚王府嫡長女,楚王妃家風嚴謹,對她嚴厲管教約束,毓靈總覺自己是金絲籠中的雀鳥,錦衣玉食仆從甚多,卻一言一行都不得隨己意,每日穿什麽衣裳戴怎樣首飾,都得兩位管教姑姑請楚王妃過目,何時寫字何時彈琴何時作畫,都是提前幾日就安排好的,屆時一絲不茍照做,母親每日黃昏會親自盤問,若有一絲行錯,就會竹鞭伺候。

毓靈說著苦笑:“婼婼知道竹鞭嗎?就是竹子的末梢,細細長長,打上去鉆心得疼,母妃不打別處,專抽小腿,抽得道道血痕之後再抹傷藥,免得留下疤痕,我就那樣一日一日熬著。十歲那年到了煬城,看到婼婼無拘無束,我心中十分羨慕。”

君婼記得毓靈那次入宮,她的琴棋書畫博得命婦們交口稱讚,楚王妃十分高興。毓靈嘆口氣:“我言行舉止琴棋書畫樣樣學得出色,好博得稱讚,每有人稱讚我,我都想哭,可母妃會非常得意。母妃的娘家是一個大家族,嫡出的庶出的兄弟姐妹眾多,從煬城回去後,母妃帶我去了一趟殷朝,在嫂子弟媳眾多姊妹面前,我出盡了風頭。聽到母妃對外祖母說道,昔日輸了的,今日因毓靈,都贏了回來,總算揚眉吐氣。我才知道,自己不過母妃炫耀和報覆的工具。回到楚王府後,我來了葵水,我有個毛病,每次來都腹痛難忍,可母妃依然讓我勤學苦練。那一日,我站在後花園的井旁,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君曄隔墻翻了進來……”

“君曄帶著我四處瘋玩,他由著我縱容著我,我覺得,他將我的金絲籠子撕開了缺口,盼著有朝一日他能帶著我遨游四方。每次跑出來回去都要挨打,我都能忍著,母妃知道是君曄後,跟我說他非陳皇後親生,做不了皇帝,讓我多親近君冕,我頭一次反抗,絕食明志,母妃竟讓步了,許可我與君曄來往,就在那時,我聽到他斷腿的消息,我逃出家門去宮中看他,他裝睡不理我,我趴在他床邊哭,他吼著讓我滾,派人將我送了回去,從那以後,再未相見。”

毓靈撫著頸間失而覆得的玉珮,那日下決心刺殺殷朝皇帝,怕連累君曄,從頸間扯下塞在了席縫,機緣巧合被世晟瞧見,救了自己一命。君曄,是你的玉珮在護著我嗎?君曄,你若不要我了,要明確告訴我,別想躲過去,我等你,等到與君冕成親那一日,拜堂前你若不出現,我就自裁而死。

君婼不知她的決心,蹙眉道:“大哥究竟如何想的?大哥腿殘後性情大變,說起來都是因為我。”

說著話嘆一口氣,毓靈搖頭:“別說殘了腿,就算面目全非,在我心裏,他永遠是那個君曄,禦花園中那個君曄。”

君婼羨慕道:“毓靈姐姐與大哥是一見鐘情呢,不若我與皇上,好幾次險些打起來。”

毓靈瞧著她:“婼婼,只是我沒想到,君冕他……”

自己那個有些木訥的二哥?君婼看著毓靈,毓靈低了頭:“訂親的消息一傳出,君冕前來找我,結結巴巴的,說是心慕已久……”

君婼捂了唇:“我的兩個哥哥都喜歡毓靈姐姐?可如何是好?”

毓靈絞了手指:“我跟君冕明說了,說我愛的是君曄,他雖傷心,回去就跟陳皇後言明,要斷了親事,陳皇後便將他拘在王府。”

君婼拊掌道:“別說,我二哥才是真男人,大哥可惡,及不上二哥。”

毓靈忙道:“才不是呢,君曄有他的苦衷吧。”

君婼擺擺手:“自以為替他人著想,卻將別人傷得體無完膚,他這臭性情,若非我大哥,都懶得理他。”

毓靈不依了:“婼婼不能這樣說他,從小沒了娘,陳皇後又霸道,皇上一甩手萬事不管,沒人體貼他。”

君婼笑道:“有毓靈姐姐體貼就行了。”

毓靈伸手捂她的嘴,君婼嘻嘻哈哈笑道:“毓靈姐姐,大哥那樣的別扭性情,別等著他來找你,他就算想,也會忍啊忍,說不定忍到白頭。你去找他,泊小舟在玉磯島旁,吃喝帶足了,風吹日曬雨淋都不要離去,三日下來他若還是忍心不見你,你就忘了他。雖然會痛苦難過,假以時日總會忘了的。”

毓靈揶揄道:“你倒是有經驗了。”

君婼捂著臉笑:“哎呀,人家給你出主意,你倒打趣上人家了,我不是盼著當姑母嗎?我的兩個哥哥,毓靈姐姐怎麽也得讓一個稱心如意,毓靈姐姐做了我嫂子,想著給另一個物色個好的。”

毓靈就笑:“你呀,總是這樣歡快,心中無難事。”

君婼低了頭:“有難事啊,我去找世晟告別,他那樣客套,我知道,他心裏還沒過去,我也不知該如何去做。這天下沒有女子三夫四郎,就算有,我一顆心都給了皇上,再容不下別人了,就算那個人是世晟。”

毓靈安慰她道:“他總會過去的,自己的心結總得自己去解。”

君婼埋頭道:“還有大哥二哥,他們都對我那樣好,我卻無以為報。”

毓靈手撫上她肩:“他們對婼婼好,是不求回報的。”

君婼嘆口氣抱住了毓靈:“嫂子,先叫一聲嫂子,若是大哥一味冷待你,你便跟了我二哥,我二哥忠厚,會死心塌地對你好。”

毓靈掩藏了心思,說一聲好。君婼伸出小指說拉鉤,看毓靈遲疑,憤憤說道:“嫂子,無論如何,你可不能犯糊塗,要死要活的,哼,最瞧不上為了情愛要死要活的人,若是為了家國上陣殺敵,腦袋掉就掉了,若是愛人去了殉情也就罷了,若對方無意,自己何必苦苦糾纏,還以死相逼,用一死換得對方愧疚,值得嗎?嫂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毓靈手指伸了過來,笑道:“君婼言之有理。”

毓靈隨著世晟走後,君婼與皇上踏上回東都的歸程。

因皇上徽州廬陽城遇刺,回去的侍衛加派一倍,隊伍更加浩浩蕩蕩,君婼隨著皇上坐在隊伍中央的禦輦裏,想著世晟臨行前竟未與她說一句話,連句珍重都沒有,怏怏不樂。

皇上笑問如何,君婼哼一聲:“隨著皇上出行,陪侍的人多如牛毛,實在無趣。”

皇上臉色一沈:“與齊世晟出行,十分有趣是吧?”

君婼咬唇不語,半晌趴到皇上膝頭:“只要能陪著皇上,無趣便無趣吧。”

皇上一笑,手撫摩著她的頸項,君婼怏怏道:“若是我能三夫四郎就好了。”

皇上拇指食指相扣,響亮彈在她額頭上,看君婼捂了額頭,笑道:“朕想這麽做,已經有些日子了。”

君婼揉著額頭撅了嘴,趴了一會兒,起身仰臉兒看著皇上,小聲道:“阿麟對阿鸞,可是有求必應?”

皇上點頭,君婼笑道:“那,阿麟為阿鸞施一回美男計?”

皇上又沈了臉,君婼笑道:“致歉對秋蓉的年紀存疑,百裏查過了,她二十五歲,卻謊稱十九,著實可惡。我不喜歡她,又怕她真的是母後的妹妹,若冷待了她,對不住九泉之下的母後。既無線索可查,只能問她自己。”

“這樣。”君婼唇湊到皇上耳邊,“皇上假裝要臨幸她,欲要臨幸的時候停下來,脫衣裳前就停,皇上這樣好看,不能讓她看了去。假意為難對她說,哎呀,朕十分喜愛秋蓉,不過呢,秋蓉有可能是皇後的姨母,朕的後宮,不能又有姨母又有甥女亂了倫常,朕只能忍痛割愛了。秋蓉喜愛皇上,每次瞧見皇上,跟餓狼看到獵物一樣,她若不是母後的妹妹,肯定會說實話。”

君婼說完,眼巴巴瞅著皇上,皇上手覆上她眼:“想都別想。”

君婼憤憤道:“不是有求必應嗎?不過演一場戲,皇上又沒損失。”

“朕心裏有損失。”皇上撫著胸口。

看君婼不悅,笑道:“不過是君婼的執著,就算是君婼的姨母,她的性情也不會變,朕來問君婼,若她果真是君婼的血親,君婼會如何待她?”

君婼老實搖頭:“只想著證實,其餘的,未想過。”

皇上笑道:“就讓她呆在宮中,隨著母後吃齋念佛,衣食無憂,已是她的造化。”

君婼無奈說好吧,靠著皇上閉了雙眸,心想皇太後借著選秀挑撥我與皇上,再加上假冒的衣衫鞋襪,足以說明其居心不良,秋蓉跟著她吃齋念佛?恐怕是狼狽為奸吧。這話不能對皇上說,只能在心裏裝著,待回宮後審時度勢,再做定奪。

想著想著睡了過去,皇上任她靠著,捧一本書看。禦輦不急不緩行進,道旁樹木嫩綠,樹下各色野花在風中搖曳,有成群的鳥兒從青天飛過,遠處山間的歌聲隨風飄入耳中:

天初暖,日初長,好春光。萬匯此時皆得意,競芬芳。筍迸苔錢嫩綠,花偎雪塢濃香。誰把金絲裁剪卻,掛斜陽?

錦繡坐在車轅上看著另一旁的銘恩,自從那日後,銘恩待她形同陌路,不認識一般,看來是鐵了心要趕她走。

錦繡心中嘆息著,自己留下來,銘恩會認為是對他的憐憫,還是算了,往前看吧,自己娘家沒人了,就到瀘州找杜鵑去。

且行且走,半月後來到鞏義皇陵,天闌裕山谷口,一位少年迎風而立,正翹首企盼,瞧見皇上行轅沖了過來,大喊著二哥。

皇上一聲吩咐,行轅停了下來,皇上邁步下去,禮已疾步跑了過來,雙膝跪地哽咽說道:“臣禮親王拜見陛下。”

皇上彎腰扶起他,君婼笑著看了過去,一年多不見,少年高了半頭,比在宮中結實許多,神情舉止更加斯文,一雙晶亮的眼看著君婼,笑嘻嘻喚一聲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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