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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兄弟登山(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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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將蒞臨已經不是小事,全國就那麽一千多位現役和退役將軍。現役中將蒞臨,餐廳的歐洲領班完全打起了精神。唯一讓他感到失望的是中國籍餐廳服務員,他們看這位年輕中將的表情就跟看珍稀動物一樣,在歐美可是不會允許這麽幹的。

領班雖然記不得祁睿中校來過這裏,對於半年前到餐廳來的祁睿少將,歐洲領班完全有印象。如此年輕的少將,在短的時間內就從少將晉升為中將,這位年輕人已經開始了自己光輝的人生。但是領班卻敏銳的感覺到中將閣下的情緒並不高漲,那種歷練而產生的從容下隱藏的更像是一種悲哀。這讓領班的把好多話咽回了肚子裏,身居高位的人和普通人一樣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但是觸怒他們的結果可比觸怒普通人可怕的多。

祁睿知道領班的存在,卻沒有感覺到領班帶給他的壓力。在靠著窗戶的包間中坐下,祁睿要了蛋糕,冰激淋,紅茶,這些東西很快就上來了。服務員在領班的指示下還拿了個水果拼盤過來。對於這種價格不低的半自助餐廳,水果從來都是必備品。

因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祁睿沈默著拿起了小叉子插起水果,在水果盤附送的甜醬汁上蘸了,慢慢的吃著。楚雪也沒說話,同樣慢慢的吃。沈默了好一陣,楚雪問道:“你要離開了麽?”

祁睿的心裏面一痛,他記得楚雪說過,每次祁睿來見楚雪,都是要告訴楚雪他要離開。如果是以前的話,祁睿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這有什麽錯?現在祁睿才發覺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把楚雪放在心上。如果楚雪每次見到祁睿的時候都是告訴祁睿她要離開,祁睿會怎麽想?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麽?”祁睿問。

“打算?哼!你以前就喜歡嘲笑我,現在你要是再嘲笑我,我要罵你。”楚雪笑道。

“我嘲笑過你麽?”祁睿真的沒有絲毫這方面的印象。

“哼!在高中的時候你問過我這個問題,你還一個勁的說要上大學上大學。我學習不如你,你那時候嘲笑我說上不了大學就沒有前途。”楚雪講述著祁睿當年的惡行。

祁睿苦笑起來,他固然覺得年輕時候的自己真的很傻,但是他也沒有覺得那時候說的話是出於惡意。如果是現在的祁睿遇到那樣的問題,他大概會說“不用怕,等到了年齡之後我們結婚,我會全力照顧你”。但是祁睿還是認為能去讀個大學是件好事。在學校裏面不僅學到了知識,更是有那樣的氛圍,讓在校的學生能有自我認同感。沒日沒夜的讀書就是為了能夠躍過龍門。而國家也會給那些有能力過龍門的人以機會。

祁睿微笑著說道:“楚雪,我以前就會想,我三十歲的時候會幹什麽。現在我也會想,到了四十歲的時候我在幹什麽。你難道從來沒想過那時候的自己是什麽樣麽?”

楚雪悠然地答道:“我啊……看過一個法國人寫的小短文。說是法國大革命時候有一位法國女人,不管是大革命時代、督政府時代、拿破侖時代,還是後面的路易時代。她每天下午都會坐在窗邊,泡一杯茶,吃一個小蛋糕。幾十年都沒有變化。我覺得那樣的女人很優雅,我也希望能夠成為那樣的人。”

“那是瑪德琳蛋糕。”祁睿應道。

“什麽?”楚雪沒聽明白。

“你說的那種蛋糕叫做瑪德琳蛋糕。”祁睿笑道。說完之後他沖著服務員招招手,服務員連忙過來。祁睿翻開菜譜,指著上面的一欄說道:“給我們拿兩份瑪德琳蛋糕。”

沒多久,一份香氣四溢的紅茶和散發著黃油與牛奶香氣的蛋糕就送了上來,附送的還有一份果醬。祁睿沒有蘸果醬,而是把蛋糕掰開,把斷口處浸入紅茶很少的小段。等面包吸收了紅茶,就拿起來放入嘴裏咀嚼。味道很是不錯。

楚雪試了試之後訝異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懂這些。”

“我也很喜歡看書的好不好。”祁睿笑道,“雖然沒看過你所說的那個故事,但是對於各種美食的描述我也挺喜歡看的。有時候看著描述美食的書吃飯,更有感覺。”

看得出祁睿這大實話給楚雪留下了非常開心的感覺,她笑的非常開心。祁睿沒想到自己竟然能逗得楚雪這樣,一種莫名的勇氣油然而生。“楚雪,和我一起走吧。我曾經以為只有達到某個程度,擁有某種能力才能讓你覺得跟著我沒有錯。我現在才知道我錯了。是你先喜歡我,才會覺得和我見面事件不錯的事情。而我一直覺得和你見面非常開心。”

“……我不能跟你走。”祁睿的話讓楚雪臉色非常痛苦。

如果是以前的話,祁睿大概就打了退堂鼓。然而這次他卻沒有,“楚雪。北美是一個和我們亞洲部分一樣廣大的土地,有一千多萬平方公裏。距離亞洲有萬裏之遙。帶著你心愛的人和我一起走,你就可以避開所有嘲笑你的人。你就可以避開所有讓你煩心的存在。在那片土地上,我們可以開始我們全新的生活。那裏,北美那裏就是一個開始全新生活的地方。相信我,我這次會和你一起去北美,到萬裏之外。然後每一天都是我們在一起的全新的一天。我有能力保護你。我想保護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祁睿第一次看到楚雪露出了那樣的表情,他那點水平看不出那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楚雪發自內心的情緒在一瞬間幾乎全部爆發出來,實在是令祁睿十分驚訝。但是沒多久,情緒就被楚雪收了回去,剩下的就是在含在眼眶中的眼淚。

抽住紙巾擦去了眼淚,楚雪還算平靜地說道:“祁睿,你還是和別人結婚吧。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然後幸福的一起……”

“因為你的孩子麽?”祁睿無奈的問。

“……是的。我可以忍受痛苦,但是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受到傷害。祁睿,哪怕只有一絲關於我的孩子有可能恨我的念頭產生,我都會感覺到世界末日般的感覺。你是沒辦法想象的。”

祁睿對楚雪話裏面的內容並不在意,他被楚雪的表情和語氣所震動。那是祁睿在楚雪身上從來沒有見過的發自內心的動容,如果是因為楚雪自己的話,她不會這樣。

受傷者往往比看傷口的人更冷靜,祁睿在戰場上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讓旁觀者動容的可怕傷口,受傷的傷員往往一面自己處理,甚至能夠強打笑容和大家說說笑話。某種意義上來說,人類對自己現實存在的痛苦有很高的承受能力,至少比想象出來的痛苦要高的多。

在這樣的無奈甚至絕望的時刻,祁睿突然想起了老爹韋澤的話,“無法解決的困難真的存在。但是絕大多數無法解決的困難都是想象出來的,而不是實際存在的。”祁睿此時很想對楚雪這麽講,可是不知為何他忍住了。

“楚雪。我未來五年都在北美,如果你願意到北美來,我一定在。”祁睿最後給了這麽一說法,哪怕是給自己留下最後一點的希望,祁睿都不想把話說絕。但是他知道,此生有可能再也見不到楚雪了。至少他已經不想再見楚雪。

分別的時候兩人互道保重,然後祁睿很自然的與楚雪握手。如果是以前的話,祁睿無論如何都做不出這樣簡單的舉動來。

“一路順風。”楚雪微笑著說道。

“照顧好自己。”祁睿苦笑著說道。

然後兩人就在以前分別的路口背道而行,以前的時候祁睿總會扭頭看楚雪的背影。這次卻沒有,無論心裏面有多少惆悵與遺憾,祁睿都向著自己的方向走去。除了向前走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的選擇。

回北京的行程非常快,祁睿做了出發前的準備,又去見了自己的父親一次。韋澤笑道:“你這也是說走就走的旅程啊。”

“那是什麽意思?”祁睿很不解。

“想去哪裏,跳上交通工具就出發,我稱為說走就走。”韋澤的情緒很好。對於21世紀的人來說,說走就走的旅行代表著個人的灑脫與爽快,代表了經濟上的充裕以及目的地的明確。在1892年的民朝,韋澤在隨行與灑脫方面大概是能排在非常非常靠前的位置呢。

“父親,我在想,如果我能有現在的認識,也許我就能少些遺憾吧。”祁睿講述著自己的想法,楚雪的事情對他來說是個非常痛苦的經歷,也是非常深刻的經歷。回想起來的時候,祁睿覺得好像明白了許多。

對於這種類似問題,韋澤考慮過很多次,他笑道:“祁睿。從辯證唯物主義的角度看世界,這個世界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說,即便你回到過去,也不是只和你有關的參數發生變化,所有的參數都會變得不同。你之所以認為有些事情和你有關,或者有些事情和你無關。這完全是你個人的看法,與事實並無關系。所以,你要是認為你以前如何變化就能改變你和楚雪的結局,我認為這不可能。如果你變了,在你當時的狀態下很可能喜歡的是別人。如果你變了,楚雪那孩子大概就對你根本沒了興趣。”

“世界不可知麽?”祁睿喃喃地說道。

韋澤正色對自己兒子說道:“不是世界不可知。我反對的幾種看法之一是,我現在就知道一切。還有一種看法是,這個世界有步驟確定的必然。我是相信共產主義一定會實現,但是我不知道共產主義會在哪天實現,也不知道共產主義實現的時候具體是個什麽模樣。這麽講你能明白麽?”

“我知道我並不是什麽都知道的。打仗的時候做那麽全面的準備,就是為了盡可能的排除意外。即便做了那麽周詳的準備,每一場戰鬥也都是由意外組成的。我經歷過,我知道。”祁睿的聲音很疲憊。

“祁睿,我認為有一個缺點。就是認為你的生活是唯一的標準生活,把這個念頭消除掉。世界這麽大,每個人都有自己想過的生活,每個人都在做他們自己的選擇,這是客觀存在的事情,你阻擋不了別人的選擇。對於這種必然發生的事情,你需要承認他們的存在。”韋澤在給自己兒子努力灌輸韋澤認為正確的理念。

說這話的時候韋澤心裏面挺自嘲的。把祁睿塑造成這麽一個缺乏變通家夥的罪魁禍首之一大概就是身為父親的韋澤,因為韋澤當時也找不到非黑即白的教育方法。而祁睿高中畢業後跑去軍校這個非黑即白的地方,畢業後又加入了遠比社會純粹的軍隊。把祁睿培養成這樣的一個個性,從他的經歷來說,甚至能說是一種大成功呢。但是韋澤現在對祁睿的期待卻不是一個成功的軍人,而是一名政治家。事情的不可控程度讓韋澤覺得都束手無策。

“父親,我倒北美的工作安排,你還有什麽指示麽?”祁睿比他爹更早的走出了情緒的糾結,雖然祁睿的辦法是完全置之腦後,而不是像他爹這樣分析整理。

韋澤也很快的就完成了想法上的轉換,他說道:“北美要盡快進入生產階段。所以除了保留部隊之外,大部分精力要轉入分配土地,興建基礎建設。所以你去了北美之後先整頓黨建,然後就退役轉入政府部門。而且最近需要做的幾件事之一,就是在我們和新加拿大聯邦的邊界上修建一條長城。”

“長城……”祁睿萬萬沒想到老爹韋澤竟然會提出這樣的一個命令,建設長城的戰略與光覆軍的進攻思路是非常抵觸的,但是又很奇妙的沒有完全互相否定。如果長城上只是放了簡單的巡邏隊的話,可以為後方配置的快速反應部隊提供非常好的預警準備。

“我到了那邊就會和軍區討論此事。”祁睿答道。

從民朝到北美的航道非常的繁忙,祁睿一路上在航道上隨時可見輪船的身影。幾千海裏的距離竟然毫不孤單,這挺讓他意外的。抵達北美之後,祁睿直奔現在的北美首府東京。也就是祁睿攻占的聖保羅與明尼阿波利斯。這裏交通便利,是鐵路與航運中心,還位於北美領土中央的部分。距離五大湖也很近,作為行政中心倒也挺合適。

至於東京這個稱呼在中國也不稀奇,東京汴梁在宋朝就有。民朝有北京和南京,現在多出來個東京根本沒讓民眾有什麽困惑,而北美的同志們甚至對這個稱呼非常滿意。東京這個稱呼確定了整個北美的地位,這裏可不是民朝遙遠的邊疆地區,而是民朝貨真價實的重要核心領土。

到了東京之後,祁睿接掌了自己的新工作,北美軍區政委。祁政委上來之後和大家討論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對於日本仆從軍的處置。上百萬的日本仆從軍為戰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民朝也給了他們豐厚的報酬。至少以日本的收入水平,每一名仆從軍,無論男女,都掙到了至少六萬人民幣的收入。這筆錢在日本是至少等於普通日本人20年的收入。

原本的計劃裏面戰爭結束,日本仆從軍就拿了最後的一筆豐厚獎金卷鋪蓋卷回家。大家從此一拍兩散。但是不少日本仆從軍見識了北美的廣袤之後提出留下來種地的請求,而且日本人的服從與守規矩,讓缺乏苦力的光覆軍也覺得這個協議很有可取之處。

“把他們先送回去。如果我們缺人,可以再從日本招人。”祁睿立刻做出了判斷。

“這一來一回的又要花費多少錢。能省就省吧。”支持招收日本人的幹部立刻提出了他們的意見。

“這不是能不能省錢的事情,這是關於態度的問題。或者說這是個政治問題。”祁睿並沒有絲毫的退讓。

“祁政委,這怎麽就變成了政治問題?”軍區黨委的同志們覺得祁睿未免太危言聳聽。

“誰是北美的主人?”祁睿冷靜的問。

“當然是我們。”沒有人對這個問題有錯誤的看法。

“那麽,讓日本人先回去,就是要讓日本人明白,只有我們需要的時候他們才能來。我們不想要的事情,他們就必須走。而不是找些當勞工的理由就可以留下來。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人心的問題。我可以明確的講,現在不少日本仆從軍大概覺得我們中國是北美的主人,他們日本仆從軍算是半個住戶。只有把這幫日本人送回日本去,他們才能明白,我們可以完全確定他們在北美的存留。”祁睿努力做著解釋。

一眾委員對這樣的解釋很不理解,不少委員心裏面都覺得祁睿這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可祁睿的道理卻不是那麽容易就被駁倒的,更不用說祁睿是以北美所有權當做自己的論點。而且大家也都知道祁睿是韋澤都督的兒子,他的意見很可能會得到韋澤都督的支持。最後經過好一番討論,這才決定了先讓所有日本仆從軍全部離開的決定。

然而一執行,委員們突然接到了大量報告。日本人有人逃跑了。這可是大事,委員們的神經立刻就繃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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