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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北京會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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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若是行政部門的同志能夠更認真一點……”

“我說過,世上就怕認真二字。不過我還說過,我們所處的世界是一個唯物的世界。也就是說,在意識產生之前,先出現的是物質。人的身體是物質的,所以身體的不適,對於過去想法的考慮。想做到認真可不是容易事。即便是心理上超級認真,做出錯誤判斷的事情都必然出現。人大的同志都是勞動能手,你們對此應該有深刻的體會吧……”

“行政部門比我們更有力量……”

“行政部門比你們更有力量,是因為行政部門的流程步驟有十幾道,甚至是幾十道。大家作為勞動模範,你們肯定知道十幾道工序會對良品率有什麽影響。而行政部門真的不敢有企業那麽高的次品率,那是要出大事的……”

……

沈心坐在韋澤辦公室的沙發上,回味著韋澤與人大代表們的對談內容。看得出,相當一部分人大代表對韋澤的話並不滿意。因為韋澤明確告訴這些人,行政單位自有其工作流程以及各環節的交接速度。行政系統可以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但是規定時間的權力並非掌握在人大這幫人手裏。根據人大的權限,他們可以要求這幫人做出解釋,可以監督這些流程的執行過程,但是他們不能插手行政部門的營運。

“沈部長,都督來了。”秘書提醒了沈心一句。沈心連忙站起身,然後就見到韋澤走了進來。

“都督。沈心向您報道。”沈心恭謹地說道。

“在北美辛苦了。”韋澤邊和沈心握手邊說道。

沈心可不敢把功勞都歸於自己,他笑道:“北美的戰爭能進行到這樣的程度,還是軍委布置得當。沒有摩托化步兵,我們到現在頂多在落基山脈和美國人打。”

此時韋澤和沈心兩人以及坐下,韋澤直截了當的問沈心,“你也是老政工,管人事也這麽久。在組織部適應了一下工作,有什麽感受。”

沈心想了想才答道:“我覺得都督您對政工工作要求實在是太高,我擔心同志們跟不上都督的規劃。”

沈心的秘書有些呆住了,他真沒想到沈心發言竟然這麽“率直”。即便沈心是革命功臣,是地位極為穩固的老同志。上任之初直接告訴上司說“我遇到了你給我造成的巨大困難”,怎麽都感覺很不好。

韋澤倒是有些欣慰的對沈心說道:“這種變化以後只會越來越快。這次人大的同志展現出來的對行政部門的認識,證明他們開始有能力理解更覆雜的流程。我以前提過有關企業管理的問題,這次終於能夠推進。”

沈心知道韋澤的視野一直非常深遠,若是沒有深遠的對世界的認知,光覆軍的軍事技術發展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在北美戰爭爆發前,沈心對戰爭的預測是以鐵路、步槍、重機槍、火炮這些技術為基礎。而且沈心當時認為,這些已經是軍事領域最先進的部門。真正的北美戰爭開打之後,沈心才發現戰爭其實可以更加先進,更有效率,更加激烈的模式展開。所以韋澤這麽講,沈心一點都不認為有什麽意外。

“都督,您對人大的同志所說的話,我很讚同。這算是說出了我們行政部門的心裏話,行政部門的工作可是不容易。”沈心笑道。

“哈哈。”韋澤被沈心的話給逗樂了,不等沈心說出“都督為何發笑”之類的話,韋澤就接著說道:“沈心,你要真的是這麽一個想法,那就未免不理解行政部門同志的心思。我只怕有人還在覺得我多事,沒有維護行政部門無所不能的形象。”

既然韋澤把話說的這麽直白,沈心也不想對此多說什麽。沈心當然知道韋澤說的沒錯,行政部門人員的心態一直是高高在上。官員的身份,數量龐大的人員,強大的力量,神秘的決策過程。最重要的是,行政部門覺得自己在治理國家。然而韋澤對人大描述的行政部門就沒有這風光體面,沈心能理解有些人大概是不能接受的。

韋澤繼續說道:“這些事情現在就要動手準備。戰爭結束之後,我覺得很多產業大概就要體會到生產過剩帶來的結果了。”

“生產過剩?”沈心沒想到韋澤居然給了這麽一個評價。

韋澤點點頭,“沒錯。大規模的戰爭是最能解決過剩的手段,特別是現在我們要跨越太平洋去作戰。這麽多的人員、裝備、物資,都要通過海運。造船業,船舶上的工作人員。還有與之有關的大票的連帶產業都會很興盛。不過這種事情總不會沒有盡頭,戰爭結束之後,很多產業都會面臨過剩的局面。若是現在不能讓企業自身能夠調整,那時候一定會出現很厲害的沖擊。”

沈心思忖了一陣後皺著眉頭問:“都督,我聽你的意思,你難道是想通過提高產量來解決過剩問題?”

“不是提高產量,而是提高勞動效率。提高了勞動生產率,才能降低成本,才能提高人員工資。成本降低了,工資提高了,社會需求才能提高。”韋澤答道。

沈心知道韋澤對治國很有一套,所以並不懷疑韋澤的看法。但是這種聽起來怎麽都互相矛盾的話讓沈心覺得自己還是盡量弄明白才好。他繼續問道:“都督,我不知道我哪個環節弄錯了。總感覺你這個做法只會導致少數人有工作,大部分人失業啊。”

“你這麽想,是因為你覺得社會的總需求量不會增加,社會的總勞動量不會增加。北美已經開始建立合成氨工廠和合成氨生成硝酸的工廠了吧。”韋澤笑道。

沈心用力點頭,“有了這些工廠之後,彈藥總算是能供應上了。”

“合成氨化肥還能提供肥料。我想問你個問題,若是人民施化肥花的錢比增收的糧食賺到的錢還多,誰會用化肥?”韋澤語氣輕松。

沈心點點頭,他已經明白了這裏頭的問題所在。然後沈心說道:“都督,那技術培訓工作也會是現在要重點抓的內容了吧。”

見沈心已經明白了問題關鍵,韋澤笑道:“學習必須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沈心,我們的憲法第二條是什麽。”

沈心回想了一下,然後率直地答道:“讀完我就忘記了。”

“學習和勞動是人民的權利和義務。”韋澤編寫的憲法,他對此當然不會忘記,“記住,這不僅是權利,更是義務!”

沈心離開韋澤那裏,秘書在汽車上忍不住嘆道:“沈部長,都督的要求是不是太宏大了?”

“宏大?”沈心微微皺了皺眉頭,“你家是什麽成份?”

秘書沒想到沈心突然查起來了出身,可是把他嚇得不輕。不過出身這種事情在檔案裏面都有記錄,想瞞也瞞不過。秘書一橫心,答道:“我家原本是中農,我父親參軍,退役後被分配到南京的工廠工作。”

“那麽四十年前都督起來革命的時候,你們家裏能想到有朝一日你能聽懂國家的政策麽?”沈心慢悠悠的問。

秘書登時為之語塞,以他家的出身,若是按照以前的社會情況,根本無法觸及社會上層,更別說能夠理解國家層面的政策。秘書本人的確努力,可在民朝屈指可數的高級官員面前,他可沒膽量吹噓他今天的成就完全是他個人努力的結果。而且秘書本人也知道這根本不是他個人努力的結果。

秘書在沈心眼中根本屁都不算,他根本沒有為難一個秘書的打算。倒是秘書的問題讓沈心有所觸動,他繼續說道:“我到了今天的年齡,回頭看看,覺得做了一場噩夢。那樣一個垃圾般的社會真的存在過,而且還真的維系了一百多年。社會進步的如此之快,我相信都督的理想能實現。”

秘書哪裏敢去和沈心硬杠,聽沈心這麽講,他連忙點頭應道:“沈部長,您說的是!”

韋澤並不知道別人在這樣評價他,此時韋澤正和恩叔乘坐的火車馬上就要抵達終點站天津。看到韋澤情緒飽滿,恩叔也有些訝異,“都督,那艘軍艦值得你如此重視?”

“沒錯。海軍的形態從此要發生巨大的變化,戰列艦走進歷史垃圾堆的倒計時,現在正式開始。”韋澤說著說著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

恩叔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他從不懷疑韋澤對軍事的判斷力。原本恩叔還認為美國人無論如何都能與中國進行人民戰爭,當韋澤嘲笑美國就是一群分贓山賊,根本不是人民,所以不存在人民戰爭的時候。恩叔心裏面還是暗自嘲笑韋澤,希望看到中國侵略軍被美國人民殺的落花流水的戲碼。

然而見識了中國的大一統到底集權到何種程度之後,恩叔就發現他對世界的判斷並不準確。北美戰爭的進程也證明了這點,美國民團是一群占山為王的割據貨色。各州拼湊出來的百萬精銳在五大湖地區被數量和質量都占優勢的光覆軍殲滅之後,美國實際上就是各自為戰的局面。全中國各省的年輕人集結在一面旗幟下作戰,占山為王的美國渣渣根本不理解大一統帝國的力量,所以被這股統一的力量一個個粉碎。

專列直接開進了天津港區,早有部隊封鎖了車站通往碼頭的道路。迎接的車隊把韋澤與恩叔送到了港口。一艘龐大的軍艦停泊在港口,艦體上裝飾著彩帶,上面插著彩旗。韋澤健步如飛,恩叔有人扶著。上了軍艦之後,恩叔很是意外。和那種炮塔林立的戰列艦完全不同,這艘軍艦的上部一片平坦,如同是巨大的長條形操場。在軍艦右部有一個小小的塔樓。平坦的軍艦甲板鋪設著柚木甲板。兩架飛機停在甲板上。

“都督,這是用來做什麽的?”恩叔很是訝異。

“航空母艦,現在是偵查航母,裝載的飛機全部是偵察機。每一個戰列艦大編隊裏面都會有兩艘或者更多的偵查航母。白天的時候,偵察機會起飛搜索周邊上百公裏的敵人。恩先生,您在軍事上有著深刻的造詣,所以您一定知道。在海上,相隔幾十海裏,就跟睜眼瞎一樣。我們的偵察航母並不完善,限制很多,技術也有太多不足。但是在一個全是盲人的國度裏面,只有一只眼睛的人也能當國王。”之後一句雖然說得看似謙遜,不過韋澤得意的語氣難以掩飾。

“你準備派艦隊到大西洋作戰?”恩叔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我有所準備。不過能實現怎麽都得一兩年才行。這種偵查航母本身還需要大量人員,飛行員,指揮員。要知道,判斷飛機能不能起飛和降落,那需要非常有經驗的飛行員。而這些飛行員,是一定要目睹很多悲劇。人類血戰前行的歷史,就如同煤的形成,起初是一大塊,最後是一小點。”面對恩叔,韋澤總是很有種文藝青年的感覺。因為別人聽到這話,總是會曲解或者過度解釋韋澤的想法。

“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可以讓這個國家永存麽?”恩叔嘲諷韋澤的時候從來不會客氣。

“我們中國的歷史讓我們早就知道沒有不滅的王朝。我建立如此強大的軍事力量只是為了拉動技術進步而已。”韋澤根本不為所動地答道。

“為什麽你這樣的純粹的唯物主義者總讓我感覺一種難以置信的荒謬。我一直認為純粹的唯物主義者總是有些悲天憫人的情緒,而你更像是一位宿命論主義者。對於結果從不抱怨。”恩叔對韋澤的不正常忍不住有些抱怨。

韋澤倒是沒想到恩叔竟然會和傳統歐洲讀書佬一樣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笑道:“因為我相信人民。就我看來,這個世界上有少數人的確有些是因為天生的腦補結構問題,天生就是社會意義上的壞人。不過大多數人在正常的時候,他們都是竭盡全力去做到自己能完成的極限。基於對人類社會的信心,我認為一切結果都沒什麽好抱怨的。對於那些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他們的墓志銘難道不該是,那樣真摯高尚的一代信徒已經死去,他們會緬懷自己的不幸,卻沒有怨恨。”

韋澤這段文青味十足的話還真的給了恩叔些觸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真正不去怨恨的人卻沒有幾個。也許韋澤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但是他本人成為了無數人怨恨的對象。

不過恩叔也來不及多想,韋澤可不是來發表感慨的。他到天津來的目的就是給這艘兩萬四千噸的偵察航母主持下水儀式,給有功的同志予以表彰。對建造過程中不幸遇難的工作人員表達哀悼。為接收船只的部隊進行鼓勵。恩叔覺得自己的體力甚至都不足制成參加完全程。

最後一條就是新船下水儀式,一位女軍人,一位船廠女工把香檳酒瓶砸在船頭上。飛散的碎片和白色的香檳泡沫尚未落入海面時,歡呼聲就響了起來,軍樂聲隨即響起。船頭上系的彩帶一根根斷掉,船錨升起,汽笛鳴響。在船體周圍圍著厚厚橡膠防撞墊的拖船牽引下,這艘兩萬四千噸的龐然大物離碼頭越來越遠。

落後的被先進的毀滅麽?恩叔心裏面的歷史唯物主義情緒有些昂揚。熱情、歡喜、科技、先進、戰爭、流血,這些東西依附在碼頭的新船下水儀式上。每個現場參與者以及未來面對著都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馬叔曾經大大讚美過美國,馬叔到死前始終認為韋澤會成為一個空前的反革命。現在韋澤這個“反革命”馬上就要摧毀美國了。眼前如同“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國家,消滅它又會是什麽樣的強大力量。或者如同馬叔所預言的那樣,這個國家的現行制度再也沒能力解決制度本身制造出來的問題。一場徹底的社會革命,把人類社會推進共產主義時代。眼瞅著周圍生命力旺盛的國人群,恩叔知道自己真的看不到那一天了。

韋澤沒有在主持完下水儀式後立刻回北京,他上船看了船上的訓練。結果起降的時候還是有一位飛行員因為阻攔的鋼索斷裂,飛機差點撞上指揮塔。韋澤倒是沒生氣,也沒有批評什麽人。得知飛行員倒是沒出事,韋澤說道:“沒人受傷就好。”

出了這樣的事故,飛行演練自然不可能繼續進行了。韋澤又在船上巡視了一圈,才再次安撫海軍人員,要他們放下包袱,吸取經驗教訓,盡快前進。

折騰了兩天,韋澤才回到北京。此時部委的同志們總算是和人大的同志達成了一個妥協。雙方同意了基本要點。不過要在接下來的三年內完成工作。而且全面實施的一個大前提就是,北美戰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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