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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堅定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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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齊茲叔叔……”一個很是稚嫩的聲音在一位院子裏面坐著抽煙的阿拉伯男子背後響起。

聽到有人叫自己,男子扭過頭。只見他整張臉上帶著惱怒的表情,眼神也足夠兇惡,把這孩子嚇得連退兩步。

“有什麽事?”阿齊茲用很是兇惡以及不友好的語氣問。

“……我爸爸請你去吃飯。”小孩子膽怯地說道。

“告訴你爹,我馬上去!”阿齊茲說完之後就扭回頭繼續抽煙,看來這根煙抽完之前,他是沒有動彈的打算。

從抵達喀土穆開始與中國人談判開始計算的話,馬赫迪大人的部下穆罕默德·阿齊茲已經抵達喀土穆將近10天。將近10天前,穆罕默德·阿齊茲大人還是一個有著堅定並且能幹容貌的帥氣阿拉伯人。現在,這位帥氣的阿拉伯好漢整個人陷入了不安和沮喪之中。

以穆罕默德·阿齊茲的經驗來看,城市遭到外部圍攻的時候,就是內部極為混亂的時候。然而事實讓穆罕默德·阿齊茲失望了。喀土穆這座看著連城墻都沒有城市在馬赫迪大人的龐大軍隊圍攻之下不僅沒有混亂,甚至在保證城內安定與秩序的同時,把馬赫迪大人的大軍遠遠攔在喀土穆城外。

阿齊茲大人從未遇到過這麽糟糕的局面,隨著戰爭的發展,喀土穆城內的居民們情緒越來越穩定。而且那些在最初幾天裏面表現出高度順從的居民甚至得到了更多的安排,他們或者在街頭開始打掃,或者參加了巡邏隊。而巡邏隊人數增加,巡邏密度也得到強化,這下逼的原本還能偷偷出去的阿齊茲大人只能躲在屋裏面不出去。

這還是因為阿齊茲大人非常幸運,他正打算出門之前,外面突然傳來吵鬧的聲音。阿齊茲趴在門縫往外看,就見一隊人在阿齊茲現在躲藏的家庭門口抓住了一個單人游逛的家夥。現在城內規定允許行動的都是在中國人指揮下集體行動的人,只要看到單身而且沒有軍裝的人,立刻就抓起來。

阿齊茲是聽著門口人等在哀求與說明的時候才清楚中國人居然下了這樣的命令,門口那人還好,他有當地的居民證明。阿齊茲若是被抓,他根本拿不出證明來。這家的主人讓阿齊茲看過戶口本。那本本上面寫著家庭人員的全部資料。想蒙混過關根本沒有可能。於是阿齊茲大人在感嘆自己幸運的同時,還發現他已經沒辦法再次出門行動,整個人等於被囚禁在這小小的院落裏面動彈不得。

想到城外正在奮戰的馬赫迪大人,阿齊茲只覺得五內俱焚,但又實在不敢輕舉妄動。若是他被抓,到時候城內誰來負責引發暴動制造騷亂呢?掐滅煙頭的時候,阿齊茲站起身來仰望青天,他只想對著天空高喊,“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就在阿齊茲大人如同籠中猛虎焦躁不安的時候,王明山在碼頭迎接了寶石酒業公司的代表鐘晟。鐘晟是先乘船到蘇丹港,又乘坐火車到了距離喀土穆50多公裏的地方下車,然後轉乘船只進入喀土穆的。沿途上雖然辛苦,卻沒遇到實質性的威脅,這讓鐘晟的情緒穩定了很多。

王明山先和鐘晟握手,然後笑道:“我聽說你給海軍發了一封很嚴厲的電報?”

鐘晟立刻想起幾天前的事情,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對海軍發火,但是鐘晟就是在忍耐不下的惱怒中對著電報員嚷道:“告訴海軍,你們不能光收果,不賣力。我們的部隊必須北上,海軍暫時派人到莫桑比克來維持一下秩序能有什麽問題?!”

當然,嚷嚷完之後,鐘晟就覺得後些後悔了。倒不是他怒氣消散後覺得海軍的決定可以接受,而是覺得這麽嚷嚷根本不解決問題。電報員大概是看出了鐘晟的神色變化,他問道:“鐘代表,是不是還要發這個命令?”

“發!當然要發!”鐘晟毫不猶豫地答道。現在聽了王明山的話,鐘晟沒想到海軍居然都把狀告到了王明山這裏。

“王書記,海軍為什麽不肯到莫桑比克?”鐘晟惱怒的問道。

王明山笑道:“海軍對我講,他們害怕英國人突襲莫桑比克。如果只是軍港倒也罷了,莫桑比克畢竟還有黃金廠,還有那麽多的庫存。這東西萬一出事,海軍可承擔不了。”

鐘晟的眼瞪得溜圓,他怒道:“英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麽?他們敢進攻我們,海軍就不敢反過來收拾他們麽?我們不用多,派到非洲十萬人,就把英國人的開普敦洗成平地。”

王明山卻不想罵海軍,有些話他也不能對級別比較低的同志講。英國攪屎棍可不近在蘇丹狂攪,英國還通過了曾經短暫在馬達加斯加某些地區有殖民經驗的法國,鼓動當地“馬達加斯加王國”的餘孽勾結,試圖在當地搞出些什麽。寶石酒業的“私兵”一直活動在坦桑尼亞等東非地,他們並不知道馬達加斯加地方上的問題。

為了緩和氣氛,王明山繼續笑道:“小鐘,你對海軍這麽講話,就不怕影響與海軍的合作?”

鐘晟先是哼了一聲,然後才說道:“我當時已經覺得海軍不會出動。既然海軍同意派兵的幾率為零的事情,那就是說我幹什麽都不會讓成功幾率變得更低啦。”

“呵呵……”王明山幹笑幾聲。他能理解這話裏面破罐子破摔的那股滑稽感,但是王明山卻對鐘晟說出的那些專業數學名詞無法起共鳴。這些名詞對於不到30歲的鐘晟來說也許是習以為常的東西,因為初中、高中的課本上就有這些知識點的初步講解。學習和接受這些名詞曾經讓王明山費了很大力氣,他怎麽都沒辦法把這些和輕松的情緒聯系起來。

抱怨完畢,鐘晟也鼓起了情緒,“王書記,我這次來帶了5000部隊,剩下的5000有些在莫桑比克繼續剿滅當地的白人莊園,並且把這幫幫人送去集中營。人數太少的話,我也真的不放心。我總得把事情幹好一件才行。”

王明山當然不會過份要求,他大度地說道:“小鐘,你能來就很高興了。5000人可是能起很大作用的。”

當然,王明山話鋒一轉,“不過,小鐘,我已經提出要增加東非治安軍的兵力。咱們這麽大的地盤上怎麽也得有二十萬部隊吧。”

而此時的鐘晟對王明山的建議非常讚同,他連連點頭,“二十萬人也就是當個輔助而已,若是靠東非行政區自己的力量解決在非洲遇到的問題,四十萬人都不嫌多。”

見到有鐘晟這樣的年輕一輩支持,王明山自然是很高興。幾個有力單位能有共同的看法,中央通過的可能就會更大。當然,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功,讓中央明白王明山他們有能力把東非的工作搞好才行。

王明山並沒有急於讓這5000人的部隊投入戰鬥,喀土穆這詞在阿拉伯語裏面是“大象鼻子”的意思,青尼羅河與白尼羅河交匯,夾角最窄的那部分看上去像是大象的鼻子,到了此地的阿拉伯人才會起了這麽一個名字。

喀土穆的部隊此時已經控制了三條水道的航行權,而投降中國的那個英國人也竹筒倒豆子般把英國與馬赫迪勾結的問題講清楚,馬赫迪得到多少英國裝備的數量也基本弄清。王明山就行動起來。在進攻中,喀土穆防衛司令部做出了使用鐵絲網的策略。就是派船繞到敵人背後,拉起鐵絲網,把敵人前後包圍起來。既然水路都控制在中國人手中,敵人一旦前後被包圍,也就無路可逃。

就在蘇丹港,王明山派出的談判人員正在與奧斯曼帝國的談判人員討價還價。

“閣下,既然鎳礦是賣給中國人的,而這些奴隸又會被送去礦山勞動,所以這些奴隸不能由我們出錢,而是要貴國給我們錢才對!”奧斯曼帝國的談判人員拿出了一個令人訝異的說法出來。

中國的代表被這麽厚顏無恥的說法給唬的一時無言以對。過了半晌,這才好不容易的組織起語言來,談判代表率直地說道:“你能要點臉麽?”不用千言萬語,無需旁敲側擊,中國代表直抒胸臆,充分表達出他的想法。

心中大快之後,中國代表才繼續說道:“男人進礦山,難道女人也要進礦山不成?若是你再唧唧歪歪,我們就把女人賣給埃及人。他們好歹還是肯出點錢的。”

“不不,女人我們倒是沒什麽。現在娶不起老婆的窮人這麽多,女人有多少我們要多少。現在男人的問題是這樣,送去礦山挖礦,生病的太多,死的太多。我們還要管飯。賠錢啊。”奧斯曼帝國的代表解釋道。

“讓我們反過來掏錢定然是不行的,所以你開個價。”中國代表當然不肯接受那樣糟糕的條件。

“這樣吧。五折。我帶走十個人,只給五個人的錢。而且必須是到港口,上了船的才能算數。”奧蒂曼帝國的代表給了最終的條件。

“你們得派人去營地帶人,若是沒有看到你們這些阿拉伯人,那些俘虜們大概是不會放心。我們在他們看來畢竟是異族。”

“這個自然,若是能從營地就開始看著,我們也更放心一些。”

……

成交的消息一到喀土穆,王明山立刻就下令部隊行動起來。當天,處於最窄角度地區的馬赫迪軍就陷入了無路可逃的地步。河對岸的馬赫迪軍也嘗試靠近,一靠近就被船上的火炮打得不得不後退。

馬赫迪大人的帳篷裏面已經沒有了英國人的身影,而這些變化並沒有印象馬赫迪大人的做事辦法,他立刻用神聖的聲音下令,“派人去給這些兄弟宣講教義。”

到了夜晚,一些躲過中國船只的搜索,冒死游過河流抵達對岸的教士們聚集起眾人,然後吟唱起綠經的內容。

這幫人的數量大概有三萬左右,基本都是男子。這些人已經參與過進攻鐵絲網的戰鬥,深知那看似纖細的玩意到底有麽可怕。現在看到背後已經被圍,就知道自己大概沒了逃生的可能。尼羅河的河水湍急,精熟水性的阿拉伯人畢竟是少數。而且還有中國船只往來巡邏,那些精熟水性的人也基本有逃脫掉的。

在這樣的絕望之中,有人肯用唱經的方式來安撫眾人的情緒,這符合了眾人的需求。按照傳統,在不同的教士面前,這些人按照相同的姿勢一排排的跪好,所有人都目視教士,露出了虔誠的表情。

教士們就吟唱道:“信道的人,不可舍同教而以外教為盟友;誰犯此禁令,誰不得真主的保佑……”

聽到教士帶來的馬赫迪大人的訓令居然是這樣的,眾人臉上都露出失望或者緊張的神色。他們是響應馬赫迪大人的號召,是服從了神聖教義的號召而來的。而戰鬥的號召中激發起大家情緒的無疑是“真主把世間的一切都賜給了信眾”的話。如果真主真的是如此對待信眾的,那麽此時的局面就該是真主的戰士們摧枯拉朽的幹掉中國人,然後把喀土穆劫掠一空才對。

事實證明,這種美夢並沒有出現。不僅美夢沒有出現,此時眾人面對著噩夢降臨的可怕現實。他們反過來落入了卡菲爾的陷阱,落入了卡菲爾的魔掌。而此時教士們居然再次讓大家去為真主奮戰……

“……除非你們對他們有所畏懼。真主使你們防備他自己,真主是最後的歸宿!”

“……信道的人,不可舍同教而以外教為盟友,除非你們對他們有所畏懼……”

“……信道的人,不可舍同教而以外教為盟友,除非你們對他們有所畏懼……”

……

教士們一遍遍的把經文向眾人講述,成段的念,拆開來再組合起來念。公開讓信眾們投降當然是不行的,不過讓信眾們在聽經的過程中自行領悟真主的指示卻是教士們的責任。特別是在這樣絕望的時候。讓信眾明白真主並非是那種只有一根筋到底的神。

傳教過程只講這麽一段,等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明白這段的意思之後,眾人明顯分了兩類,有一類覺得明白了,還有一類覺得還是靠自己跑路更有效。

不管這些人做了什麽選擇,家在喀土穆附近的部族或者大家族中不少人開始不辭而別。的確有那種一定要為真主戰鬥到底的類型,例如馬赫迪大人本人和他的直屬部下。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因為相信真主能引領大家獲勝,這才聚集起來的。現在大家認為通過真主的試煉,也就是殺光中國人的難度太大,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能力之外,那麽真主對完成試煉者的賞賜也沒了可能。在此時,除了離開之外他們也沒了別的選擇。

埃爾多安所在的村落的群眾就是這麽選擇的,因為攻破了城堡,他們搶掠到的東西很多。除了屠宰場之外,那些供銷社中的物資可讓這些人開心了好久。現在不得不離開,這些人難免情緒更加激動。

“那個馬赫迪真的是經文裏面所講的末日英雄麽?”有人忍不住質疑起來。

“馬赫迪大人絕不是騙子!”立刻有人反駁。

“如果他不是騙子,那麽為什麽打不贏?”

“打不贏,肯定是因為你不夠虔誠,沒有下定為真主戰鬥到底的心!”

爭執很快就到了核心理念的高度,這也是沒辦法的,既然失敗的事實已經無可掩飾,除了這種核心理念之外,也真的沒有其他因素還能在此時拿出來當做論據。必須說的是,這種論據還很有自洽性。

虔誠的信徒會得到真主的賜福,而虔誠的信徒無疑是不怕死的,不怕死的信徒當然會留在戰場上戰鬥到底。問題就在於,人類的本能就是要逃避死亡,逃避恐懼。所以把有了這種心思的人定義為不夠虔誠,就可以完成邏輯鏈條。

“不怕死=虔誠=能夠得到賜福=能拿到戰利品……”

“怕死=不虔誠=無法得到賜福=拿不到戰利品……”

所有的問題都變成了對信徒是否虔誠的指責,變成了對正常人性的指責。那些正常的人就沒有資格去抱怨得不到真主的賜福,因為問題根本不出在真主身上,而是出在信徒的身上。當然,這種邏輯又反過來證明了真主擁有一切美德,從來不會有非美德的想法。

對於能力低下的這些人來說,想靠自己的能力打破這種邏輯是很難的事情。但是他們都知道自己貪生怕死,他們都知道按照經文來說,他們自己有錯。

於是在對自己的否定情緒中,這些人放棄了爭論。有些比較虔誠的甚至認為自己需要回去祈禱一下,請求真主的寬恕。自己沒能通過真主的考驗,實在是很可恥的事情。

在如此的情緒之下,眾人經過了50多公裏的跋涉,再次看到了家鄉的模樣。也看到了城堡。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所有人都向著城堡方向而去。他們曾經把城堡劫掠過一番,為了得到更多戰利品,大家采取了喀土穆。現在喀土穆打不下來,那麽花費更多力氣在城堡裏面深度搜索一下,也許可以得到更多。打掃戰場就像海綿裏的水,只要肯賣力擠,就一定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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