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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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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輕嘆還在空氣中回轉,福泰卻是猛一低頭,掩住了眼眶中的濕潤。

有時候福泰真是挺怨老天的,殿下這麽好的人,為何就是不放過他!看似高高在上,尊貴至極,實則很多苦水只能往肚子裏咽。做兄弟的,總是想謀算他,巴不得他死。陛下倒是一心一意對待殿下,可其間苦甜只有個人知道。福泰也知道,只是知道也不能說,說不得。

那是聖寵,那是別人求之不得的聖寵,可聖寵對殿下卻是一種重負,一種永遠也脫不開的重負。

一個小內侍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掐著嗓子小聲道:“殿下,太子妃娘娘求見。”

殿中氣氛突然一凝。

太子眉頭輕蹙,福泰也從怔忪中清醒過來。

“殿下,可是要見?”福泰問。

其實福泰是不希望太子見太子妃的,每次太子見過太子妃以後,心情就會極差。殿下身體已經這樣了,太子妃還不懂事的日日鬧騰,前陣子因為太子寵愛阮側妃,太子妃鬧騰了許久,最近倒是消停了下來,也不知今日求見殿下到底想要幹什麽。

太子也很疑惑,想了想,還是道:“讓太子妃進來。”

不多時,太子妃便進來了。

今日她身穿鐵銹紅撒亮金刻絲蟹爪菊花宮裝,銀紋蠶沙披帛,金紅色鞋尖綴珠翹頭履,頭戴金芙蓉嵌紅寶步搖,打扮得十分明媚亮眼。若是撇除她消瘦的身材,滿臉的病色,這確實是一個極為美麗的宮裝美人。可惜太過鮮艷的顏色,反倒更顯她形容枯槁,滿面病黃。

每當看到這樣的太子妃,太子便會不由自主憶起當年大婚時那個白凈豐腴面含羞澀的太子妃,也因此不由自主,心便軟了。

“這裏坐。”

太子指了指身前的一張月牙凳,太子妃眉宇間閃過一抹喜色,福了福身,便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殿下這幾日身子可還好?用飯可還香?”

此話一出,不光太子有些驚訝了,連福泰都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今兒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認真說起來,太子妃並不是一個壞心腸的人,她只是很多事情想不到。

按理說,作為妻子的應該服侍夫君,操持內務,孝順父母,養育兒女。這是一般做妻子都應該做的事情,只是身為太子妃,難免有許多特權。

承元帝體恤太子,順道也對太子妃另眼相看,所以太子妃是不用去蕭皇後那裏請安的。至於操持內務就更不用說了,東宮外務有詹事府、左右春坊、崇文館、司經局,內務有內直局、典膳局、藥藏局等,許多事情是用不著太子妃插手的。至於養育兒女,如今東宮並未有子嗣誕出,也暫時不需要太子妃去做什麽。

可她連最簡單服侍夫君都做不到!

當然也許會有人會說,東宮這麽多的內侍宮人,有何事需勞煩太子妃。但簡單的噓寒問暖、侍候湯藥,總要能做一二吧,哪怕是做個樣子呢?可惜,連這些簡單的她都做不到,不是做不到,是從來想不到去做。也不是想不到去做,最起碼當初剛大婚那會兒,太子妃不是這樣的,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她便成這樣了。

成日裏哭哭啼啼,面對太子的時候,永遠是一張飽含委屈的臉。及至之後,她慢慢學會耍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卻依舊沒學會如何去做一個好妻子。

太子妃見太子不答,臉上不禁閃過一抹難堪,想著自己今日前來所求之事,她壓抑住了心中的委屈,強撐起一抹笑:“殿下可是還氣嫣兒前陣子耍了脾氣,其實臣妾也不想那樣的,只是當時一時沒忍住。”

太子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無妨。”

太子妃一見太子如此說,就知曉他這是原諒她了。

太子脾氣好,性情溫和,有時候自己鬧騰出來什麽,只要自己能俯下身段認錯,他大多都是不忍責備她的。可她每每都慪不下這口氣來,總要折騰到自己熬不下去了,才在身邊侍女的勸解下服軟。太子妃也知道自己這種心態不好,可她也是有滿腔委屈無處訴,才會周而覆始。

何必呢?

只是很少有人會懂這句話裏的意思。

太子妃拿出帕子,佯裝拭了拭眼角,委屈道:“殿下能原諒臣妾,臣妾就心裏安穩了,最近臣妾日日檢討,也意識到自己有許多不對。”

福泰簡直覺得有些慘不忍睹,見多了魑魅魍魎,太子妃這點手段在他眼前真不算什麽,在太子跟前更不用說了。有時候福泰真心很同情自家殿下,竟然攤上了這麽個太子妃。

太子終究是厚道的,掩住了臉上不該出現的表情,溫聲道:“你求見孤,可是有什麽事?”

“這……”太子妃揉了揉手裏的帕子,擡眼望了太子一眼,欲言又止。

太子壓抑住眉宇間的不耐:“但說無妨。”

太子妃期期艾艾道:“臣妾聽聞殿下有打算從楚王府過繼的想法……”

太子目光一閃:“怎麽,難道你有什麽想法?”

“臣妾倒是沒有什麽想法,就是覺得此法還算可行。”太子妃似乎有些激動,幹黃的臉頰上閃過一抹異常的潮紅,卻又強制讓自己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來,“也是臣妾不爭氣,一直無法為殿下誕下子嗣,臣妾日日想夜夜求,巴不得能生下一個孩兒,可臣妾實在沒有這個福氣。臣妾記得民間有一個說法,說是抱養一個孩子過來,說不定便能沾些福氣,帶來好運道,所以臣妾想……”

“所以你想將楚王府的嫡長子抱養過來?”

太子妃揉揉手裏的帕子,“殿下不也是這麽想的嗎?”

“孤何時如此想過?”

“外面人都是這麽說的。”

“哪個外面人?”

太子妃詫異地擡起頭。

太子一閉雙目,往後靠了靠,讓自己更舒服一點,才又開口道:“你要知道,咱們身份不同,必然和民間是不一樣的。一旦將楚王府的嫡長子抱養過來,就等於是過繼,在名分上他就是孤的長子。作為孤的長子,日後自然要繼承孤的一切。若是孤日後能登上這皇位,包括這皇位也是他的。到時候若是你誕下了孩兒,他又該如何自處?”

其實太子這些話都是假設,可惜太子妃根本沒聽懂。她一聽到日後太子登上皇位,連皇位都是那過繼來的孩子的,便有些急了。“這肯定不行,若是殿下能登上皇位,這皇位自然是我們皇兒的,畢竟是自己的血脈,難道一個抱養過來的孩子,還能越過咱們孩子不成?”

“可你要知道,在名分上他便是孤的長子,長子繼承天經地義,與血脈不血脈可沒有什麽關系。”

太子妃語塞:“到時候若是臣妾有孕,便將孩子再還給楚王府就是。”

“那你讓那孩子如何自處?咱們說過繼就過繼了,說不要了就不要了,你以為這是兒戲?”

太子妃直接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這實在與她阿娘和她說的不一樣,不就是抱養一個孩子,怎麽又扯到以後皇位的繼承了?可太子妃也不傻,太子說得很有道理,若是真有一日她有了身孕,自己的孩子又該如何自處,難道眼睜睜的看著那過繼來的孩子占了自己兒子的一切?

不行不行,她還得再去和阿娘商量商量。

“殿下是太子,是日後的天下之主,不過是一個孩子而已,就算送回去,旁人又能說什麽……”太子妃嘟囔道,似乎依舊沒放棄自己之前的想法。

太子已經忍不下去了,僵著聲音道:“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吧,別人雲亦雲,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來人,送太子妃出去。”

太子妃只能委委屈屈的站了起來,“那臣妾退了。”

殿中再度恢覆了寂靜,太子仰望藻井上色彩斑斕的花紋,不知道在想什麽。

良久,方徐徐道:“前兒王家的大夫人來東宮探望太子妃了?”不等福泰答他,他又道:“他們這是把人都當傻子呢……”

福泰忍不住道:“殿下……”

太子擺擺手,疲憊地闔上雙目:“孤累了,讓孤靜一靜。”

和鸞殿前上演的這一出,既然能傳到東宮,自然也瞞不過紫宸殿的耳目。

聽完稟報,承元帝神色有些怪異。

“她說惠兒蕙心紈質、懷瑾握瑜、賢良淑德,其品行堪稱女子典範?”腔調有些怪異,似乎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轉瞬間,他又冷哼道:“算她還有一雙慧眼,就是,為人跋扈了些……”

這些話俱是承元帝的喃喃自語,也就離得近些的阮榮海聽見了。只是他可不敢接腔,只管裝個隱形人。

“阮榮海,你說這是老五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

這都點名道姓了,阮榮海可不能再裝下去。

他將手裏的拂塵換了一只手抱著,幹笑道:“這奴婢哪能知道。”似乎也覺得自己這種說法敷衍不過承元帝,他又猶豫說:“也許是楚王妃自己的想法吧,畢竟這女子都是優柔寡斷的,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肯定舍不得……”

承元帝冷哼一聲:“那意思是說她還瞧不起太子了?”

這哪兒跟哪兒啊?!舍不舍得自己的孩子,跟瞧不瞧得起太子有什麽關系!

可阮榮海也是知道承元帝怪異的脾氣的,連忙道:“這……奴婢也是猜測……”

“那就是說老五其實也是有這個意思,只是她舍不得,所以背著老五鬧騰出來這麽一出?”

阮榮海冷汗直流,這陛下的想法真是讓人無所適從。可他也知道這事不能牽扯上楚王,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楚王殿下歷來愛重楚王妃,肯定不能罔顧她的想法……”

承元帝哼了哼:“愛重?說白了就是被一個女人迷昏了頭,真是個沒出息的,別告訴朕她這麽一鬧,老五就會依了她。”

阮榮海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陛下你到底是想楚王依了楚王妃,還是不依啊?這話阮榮海肯定不敢當著承元帝面說的,只能縮緊了脖子,恨不得將腦袋紮進褲襠裏。

大殿上很安靜,安靜到近乎空氣都凝滯住了。

這時,一個小內侍輕手輕腳走了進來,附在阮榮海耳邊說了些話。阮榮海聽完後,揮揮手,他便下去了。

“何事?”

阮榮海也不敢隱瞞,趕忙將方才東宮發生的事情報給了承元帝。

一聲怒擊龍案的巨響乍然響起,承元帝面色陰沈:“王家人真是好大的膽子,手都伸到東宮去了。”

一時間,承元帝面色陰晴不定,濃眉時而緊皺,時而松緩。

良久——

他突然道:“阮榮海你說將晟兒過繼給太子,這個想法如何?”

阮榮海一楞,趕忙垂下頭去,“聽方才那話,太子殿下大抵是不願的吧。”

“他哪是不願,而是不忍。”承元帝嘆了一口氣,揉了揉眼角,“罷了罷了,此事終究茲事體大,還需商酌。”

楚王妃在宮中鬧騰了這麽一出,宮裏幾個大頭那裏都沒有動靜,這下所有人都約莫能看出些門道了。

說白了,此事大抵是幾位皇子暗裏交鋒下的餘波。一些明眼人俱都消停了下來,外面的流言也開始慢慢消退,似乎一夕之間這過繼的事情便沒有人敢再提。

可惜發生的事終究發生了,不可能船過水無痕,如今要看的便是承元帝和太子的態度,畢竟這過繼一事茲事體大,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定下的。

趙王和成王沒料到自己等人布下了這麽大的局,竟然被一個婦人以近乎胡攪蠻纏的方式給攪合了,而主動湊上去做筏子的竟然是自己府上的側妃。

遷怒是必然的,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尤其之後承元帝的態度暧昧不清,這更是讓兩人恐慌不已,於是孟嫦曦和阮孟玲這兩人慘了。

阮孟玲只是被殃及池魚倒還好,孟嫦曦直接被趙王開口禁足。

孟嫦曦在趙王府裏一直高高在上慣了,她身份高,是太子的表妹,又與趙王是打小的情分,所以連趙王妃都得暫避鋒芒。可惜這次禁足之事發生,將她一夕之間從天打落到地,趙王府上下這才明白原來側妃終究是側妃,變不了正的。

趙王妃自打入趙王府大門,就一直處事低調,經過小產之事,又在病榻上養了大半年,府中內務平日裏都是孟嫦曦所管。如今孟側妃被罰禁足,事情自然轉交到了趙王妃手裏。趙王妃接管內務後,雷厲風行,將上下徹底整頓了一番,趙王府的天一夕之間變了。

趙王府

一處布置華麗而又不失高雅的院落中,此時庭院蕭瑟,完全不見以往的熱鬧與風光。

“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一見咱們側妃失了勢,人就全跑沒影了。”侍女甲忿忿說道。

“行了,你少說兩句,免得讓側妃聽了心裏難受。”

“這咱們側妃剛被禁足,她們就敢甩臉子給咱們看,這日後還得了?”

侍女乙嘆了一口氣,“行了,說別的也沒什麽用,先把這陣子熬過去再說。”

“熬?怎麽熬?”侍女甲晃了晃手中的紅漆海棠花六格食盒,“你瞧瞧這吃食吧,一天一個樣,這是給咱們側妃吃的?咱們能熬,側妃能熬嗎?”

侍女乙臉色一暗,知曉侍女甲說的是實話。自打側妃被禁足以來,先是府裏的下人們紛紛變臉,然後她們在外行走就不若以往便宜了,如今更好了,連日裏送來的吃食都越來越粗糙,還不知日後會發展成一副什麽樣子。

可這是殿下發的話,誰敢質疑。

“不行,這事咱們得和側妃好好說道說道,咱們側妃可是孟家人,是太子殿下的表妹,當今陛下是咱們側妃的皇姑父,容得她一個小小的劉家女爬在頭上作威作福?她也真敢做,真不怕咱們側妃出去後饒不了她!”

侍女甲一面說著,一面就掀了簾子往裏面去了,侍女乙也沒有攔她,只是又沈沈的嘆了一口氣。

其實孟嫦曦早就聽到外面的動靜了,虎落平陽被犬欺,說得大抵就是她了。

她真是小瞧了劉婉那個女人,平日裏裝得一副鵪鶉樣,在趙王面前慫恿著她在前面沖鋒陷陣,等她出了紕漏,她倒出來收拾爛攤子了。還裝得一副甚是為難的模樣,在一旁煽風點火讓趙王將她禁足才算罷休。

劉婉!蕭九娘!孟嫦曦此時恨不得拆了她們的骨,扒了她們的皮。

孟嫦曦面無表情的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聽自己侍女的訴說。

聽完後,她瞥了對方一眼,淡定道:“行了,此一時非彼一時,能忍就忍吧。放心,她們關不了我多久。這賬,咱們出去後再算。”

是啊,趙王能關她多久?只要自己對他還有用,他就不可能對自己視如敝屣,劉婉你的算盤可真是打錯了。

夜已經很深了,東宮卻燈火通明。

浩然殿中,不時有內侍太醫打扮模樣的人進出著。

承元帝接到消息後,便匆忙趕了過來,衣冠不整,一看就是剛從龍床上起來就過來了。

“太子到底怎麽樣?怎麽會突然就昏倒了?”

福泰抹著眼淚:“殿下今兒一直就有些不舒服,白日裏太醫也來看過,讓殿下少思少慮靜心休養。晚膳的時候,殿下吃不下,便歇下了。到了半夜的時候,殿下要喝水,奴婢便倒了水給他,誰知也不過扭個身的功夫,殿下便暈倒了。”

床榻那處,太醫正在診脈,一旁還圍站了其他幾名太醫。這名太醫診過之後,又換了其他人上前診脈,之後幾人湊在一起商議了一番,才來到承元帝身前。

“胡太醫,怎麽樣了?”

話出口後,承元帝才意識到身邊人太多,讓阮榮海找了一處靜室,另辟一處說話。

“稟殿下,太子殿下身子並無大礙,之所以會暈倒也是因為身子太虛的緣故。另外——”

“另外什麽?”

胡太醫頓了頓,低垂著頭道:“老臣之前與陛下說過,那藥得停了,若不然這種情況會再度發生,太子殿下的身子經不起這麽折騰了……”

話說完後,胡太醫再不敢言,額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滾落下來,滴在了平滑可照出人影的地面上。

室中的氣氛近乎凝滯,落針可聞。

良久,承元帝方呼出一口氣來,沈聲道:“一切以太子身體為重。”

胡太醫摸了一把冷汗,“是。”

之後,承元帝去太子寢殿看了看太子的狀況。

看著虛弱蒼白枯瘦如柴躺在床榻上的太子,承元帝心疼難忍,一股暴戾的情緒在胸腔中蔓延。他環視了下殿中情形,沈聲道:“太子妃呢?太子都這樣了,別告訴朕她一個做妻子的連看都不來看一下。”

福泰頓了頓:“因為事發突然,奴婢還沒來得及差人去請太子妃……”

“這種情況了,還用得著人去請?她是死了,還是瞎了!”承元帝炸雷似的聲音在殿中盤繞。

福泰冷汗直冒,囁嚅道:“太子妃未來,但阮側妃在……”

承元帝如刀鋒般銳利的目光,投註在殿中一角處唯一打扮有異其他人的女子身上,她一身淡粉色宮裝,滿臉淒惶,淚水漣漣。衣著和頭發有些淩亂,看得出是匆忙而來的。

他冷哼了一聲:“既然太子妃沒來,就讓她不用來了,讓她呆在自己宮裏好好反省一下為人妻的道理。”

“你們好好照顧太子,若是有事就差人來稟了朕。”

“是。”

出了浩然殿,承元帝並未坐龍輦回去,而是讓人在前面擎著燈,徒步前行。

夜風徐徐,有些涼。

一路上承元帝都沒有說話,阮榮海跟在一側,宛如影子一般如影隨形。

只要是承元帝身邊服侍久了的,都知道只有在發生難以抉擇之事,承元帝才會如此。

可到底發生了什麽難以抉擇之事?

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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