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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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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月江碼頭鍍上一層柔和的橘黃。

碼頭上的腳夫來來往往,向停靠在岸邊的船只搬送貨物。一穿著長袍的中年人蓄著髭須,邊撫邊催促:“那邊的幾個!洪來商行的!趕緊的!快把你們商行的貨物搬上去,還有兩刻鐘的時間。時間一到,所有閑雜人等都必須離開碼頭。”

那邊的腳夫應了聲,加快了速度。

中年人疾步走到岸邊,又指著另外兩條商船。

“收錨!立馬收!別磨磨蹭蹭的。”中年人又喚來一小廝,喊道:“兩刻鐘後,把碼頭清掃一遍,半點雜物都不許有。”

“二爺,那邊擺幾盆蘭花可好?”尾隨的小廝提議。

被稱為二爺的中年人捏著髭須,半沈吟半瞇眼的,說:“幾盆不夠,快去看看哪家還有蘭花,先借來用用。動作要快!貴人的船和馬車都快到了!這一次萬萬不得有失!”

兩刻鐘後,月江碼頭停泊了一條足足有三層高的樓船,上面插著一面巨大的旗幟,寫著一個端莊厚重的“沈”字。

二爺搓著手,現在就差正主了。

小廝來報,貴人的馬車已經到月江城門。二爺登時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將碼頭裏裏外外審視一遍後,挪開髭須上的手,擺出迎接的姿態。

然而,夕陽已沈,星光漸出,二爺還沒等到那位貴人。

他僵硬地扭動了下脖頸。

此時,樓船靠近碼頭,放下一道梯板,有兩隨從提著燈籠下來,一抹赫赤色人影慢步走出。待走得近了,二爺才發現那人約摸與他差不多的年紀,可卻面白唇紅,臉蛋白凈得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開口,那嗓音似是從嗓子裏擠出來似的。

“侯爺還未到麽?”

二爺斂目,不敢多望,低頭道:“回貴人的話,下官已派了衙役前去打聽。”

那人低低笑了聲,道:“不必了,灑家親自去迎接侯爺。走。”

二爺趕忙恭送。

待那人走遠了,二爺才咽了口唾沫,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宮裏的閹人。

按理來說,月江城不大,從城門坐馬車到碼頭,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再慢了,頂多兩柱香。可如今從夕陽西下到漫天星辰,足足有一個時辰。

而穆陽侯此時人確實在月江城,不過是在月江城的一家客棧裏。

沈長堂面無表情地聽著陳豆的稟報。

言默與言深兩人守在外面。

月江城客棧裏的雅間很小,裏面的話言默與言深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陳豆依然在匯報,他說得極細,連殷氏微揚的眉這麽細微的表情都一一說出。

兩人互望一眼。

那一日遇刺,山洞裏發生何事,這個世間裏除了侯爺與殷氏之外,便再也沒第三個人知道。不過雖然不知道,但想必發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打從那一日之後,侯爺不僅僅沒有再召喚過殷氏,而且冷若冰霜。本來以為侯爺厭了殷氏,可今日看來,顯然不是。

陳豆終於稟報完畢。

屋內一片死寂。

半晌,穆陽侯才淡淡地“嗯”了聲,讓陳豆退下了。陳豆出來的時候,言深問他:“侯爺可有說什麽時候啟程?那邊來了人,說是樓船已經停泊了。”

陳豆沈默了下,道:“不敢問。”

言深也跟著沈默了下,說道:“那等吧。”

過了會,屋裏響起穆陽侯的聲音。言默與言深兩人進了雅間,只見沈長堂緊擰眉頭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有一個荷塘月色核雕。兩人齊齊地施了禮。

“起來,都坐下來說話。”

兩人又應了聲,剛坐下時,那邊的穆陽侯忽然轉過頭,盯著兩人,表情格外凝重。

兩人心中登時惴惴不安。

只聽沈長堂慢聲說道:“聖上曾跟我提過一事。”

兩人一聽,紛紛正襟危坐。

“聖上頗欣賞你們二人的才華,想讓你們進宮,”一頓,他卻停頓了許久,似是在想些什麽,好一會才道:“在禦前侍候,假以時日,若侍候得好,說不定能加官進爵。”

侍候二字,沈長堂說得格外意味深長。

兩人跟在穆陽候身邊的時間不短,進宮時也會陪伴在一側,也知當今聖上除了核雕的愛好之外,還養了不少孌童。頓時,兩人面色都微白。

沈長堂看在眼底,又說:“待你們進了宮,恐怕是出不來了,你們平日裏騎馬射箭的,在宮裏也不能常常如此。尤其是射箭,宮裏不許攜帶利器。只是聖上言辭間對你們極其喜愛,興許一年半載便給你們加官進爵。你們可願意?”

言默道:“屬下的命是侯爺給的!屬下聽從侯爺的命令。”

言深也道:“屬下亦然。”

沈長堂道:“本侯只問你們,願意或是不願意?”

言深道:“回侯爺的話,若真說心裏話,屬下自是不願。天底下沒有哪個郎君願意讓人壓在身下,更不願出賣自己的身體。可聖上開了口,屬下又豈有不從之理?又豈敢讓侯爺為難?”

言默說道:“屬下願為侯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沈長堂似是陷入沈思,他開始把玩掌心裏的荷塘月色核雕,拇指與食指在精致的荷葉上摩挲。他看著眼前的兩人,話雖如此,但表情沒控制好,臉緊緊地繃著。

“哦?你們心中可會覺得聖上霸道自私?”

“不敢。”兩人齊聲道。

可此時沈長堂卻呢喃道:“如此一來,本侯也覺得聖上是有些霸道了,居然連本侯的人都想要。”他又道:“你們出去吧。”

兩人心中悲愴,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被皇帝相中,空有一身才華不得施展,卻得靠身體取悅他人。

這簡直是目前為止最大的噩耗。

此時,身後又傳來沈長堂的聲音。

“本侯早已婉拒,你們無需擔心,本侯在一日,必護你們一日。”

兩人連忙磕頭跪謝,感激涕零。

沈長堂又擺擺手,道:“出去吧,讓樓船在碼頭候著。從現在起,沒本侯吩咐,誰也不許進來。”言默與言深兩人經歷了方才的峰回路轉,現在早已不在乎什麽時候啟程了。若非侯爺今日一說,他們也不知道聖上居然對他們還起過心思!思及此,兩人紛紛顫栗。先前看著宮裏的孌童,覺得鄙夷,如今險些落在自己身上了,心境已然大為不同。

不過……

言默低聲道:“為何侯爺忽然提起這一茬?侯爺進宮時是半年前的事情吧?近來也不曾有宮裏的書信……”

言深說:“別想那麽多,侯爺的想法豈是我們能夠揣摩的?”

是的。

兩人肯定想不到這事過了半年,沈長堂忽然提出來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阿殷。

阿殷那一日在山洞裏的話,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記得一清二楚。起初他是生氣極了,覺得她怎麽敢這般膽大包天?怎麽能這麽不識好歹?又怎麽敢對他堂堂穆陽侯說出“不屑一顧”四個字!

當時在黑暗中,有那麽一瞬間,他的手想挪到她的脖頸,微微用力,將她變成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首。

她不是死也不想跟他回永平嗎?

他就掐死她,讓她埋在永平裏,永生永世只能留在永平。

再後來,在農夫的屋舍裏,他又三番四次想掐死她,甚至想用飲血鞭狠狠抽她,告訴她這就是踐踏天之驕子尊嚴的後果。可是到底還是沒有做成。

她聲音裏的絕望,聲音裏的恨,讓他下不了手。

她站在角落裏時,瘦弱的身子跟紙似的,仿佛輕輕一吹就能飛到天邊,連垂下來的烏發也令人心生憐意。

他又惱又怒,只好不見她,怕一見她,就真的會殺了她。

五六日一過,他終於能冷靜下來去回想她的每一句話。盡管一想起,仍然會怒得面色鐵青,可不能否認的是,若易地而處,她說得並沒有錯。

他喚了言默與言深兩人進來。

“折回恭城。”

兩人皆是一楞,如今已過了酉時,樓船還在碼頭那邊停著呢。

言深問:“……現在?”

沈長堂頷首,道:“讓船只在碼頭停靠兩日,過幾日再啟程回永平。”

阿殷一歸家,冬雲便扯開了嗓子大喊:“老爺夫人,大姑娘回來了!”話音未落,便聽數道匆匆腳步聲,殷修文與秦氏,還有浩哥兒,二房三房都過來了。

他們打量著阿殷,仿佛頭一回看見似的。

二姨娘說:“在貴人身邊侍候了幾天,一回來身上都有貴氣了,我差點都認不出大姑娘了。”馬屁拍得很溜。三房不甘示弱,隨即跟著誇讚阿殷。

秦氏含笑道:“餓了嗎?餓了的話,娘給你重新做一桌菜。”

殷修文饒是再惦記銀子,此時也不敢這麽快開口,附和了秦氏的話,說:“讓你娘給你燒一桌菜。”

秦氏也不動,直到阿殷說了好後,才動身去竈房燒菜。

殷修文有意問阿殷有關穆陽侯的事情,便遣退了二姨娘和三姨娘,示意阿殷跟他去正廳裏說話。浩哥兒拉著阿殷的手,難得黏著她,遂三人一同進了正廳。

然而,殷修文還來不及開口,阿殷便已經先開口:“爹,我們屋子太小了,明日我準備去看看新的房屋,我們換個大點的,也不用虎眼和虎拳住在柴房裏,怪委屈他們的。”

殷修文沒想到阿殷會提起這事兒,心中倒是高興,說:“行,明天我去看看。”

阿殷說:“我帶著虎眼虎拳他們去便行了,如今又是夏日,日頭底下走來走去,怕會害得父親中了暑氣。”

殷修文道:“你能為為父著想,也是你一片孝心。”橫豎他在意的不是此事,他道:“待置辦了房屋,房契便由我保管。你一個女兒家家,拿著房契也不好。”

阿殷死裏逃生了一回,倒是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有些時候,該硬則硬,該軟則軟。

她直白地道:“父親嗜賭,房契在父親手中,怕是留不了幾日。若父親執意要保管,女兒也別無他法,只好作罷。”

言下之意,便是要麽買新的,要麽不買。

殷修文一聽,惱得肝火頓起,面色鐵青。

若以往他擺出這樣的臉色,家中有誰不怕。可現在眼前的女兒依然鎮定自若,絲毫沒有害怕的樣子,而且冷靜的面容反而有幾分他不曾見過的氣勢。

一時間,倒是教他心中發怵。

阿殷又道:“父親真心待女兒,女兒也必定孝順父親。”

剩下的話,她沒有再說,而是微微一笑。

浩哥兒忽然說:“我也真心待姐姐!”

阿殷摸摸他的頭:“浩哥兒真乖。”

浩哥兒高興地道:“姐姐,學堂裏的人都在說你呢,還羨慕之前姐姐送我的猴兒核雕。”浩哥兒剛上壽全學堂那會,每日上學下學都覺得格外煎熬,壽全學堂裏的人與他格格不入,看他眼神也怪異得很,甚至還有人欺負他。他與爹說了,爹只叫他忍一忍,等學到本事了,考取功名了,所有人都會後悔曾經欺負過他。

他忍了,可他不開心,只覺壽全學堂便像是夫子所說的阿鼻地獄一樣。

他想不上了。

直到後來鬥核大會上,姐姐奪魁,恭城裏好多人想見姐姐,學堂裏還有人讓他幫忙遞拜帖,先前欺負他的人,見著他也繞路走了。與先前學堂裏的境況,是天與地的差距。

殷修文聽到兒子提起學堂,方才還有些怒氣的心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了女兒,他沒別的人能夠倚仗了。

殷修文輕咳一聲,說:“你娘的飯菜怎麽還沒做好?你娘就是慢。”他走出去喊道:“冬雲,還不去催一催夫人!傻楞在這裏做什麽!”

吃飯的時候,殷修文不停地給阿殷夾菜,一副生怕她在山莊裏餓著的模樣。

阿殷看著這樣的父親,沒由來的想起了沈長堂。

若非沈長堂的一番話,她如今恐怕還不能開竅吧。思及此,阿殷有些後悔那一日的最後一句說了那麽重的話。她是怨他的,可也沒怨到恨的地步。然而怨歸怨,她又很是感激他。

她對穆陽候的感情覆雜到了極點。

不過也罷,他已經回永平了,陳豆也帶走了,想來是徹底厭惡她這個傷了他自尊的人。

翌日一早,阿殷本想先去看看有什麽房屋的,然而沒料到屋裏堆了小山般高的帖子。範好核那邊也說多了許多樁生意,價格比以前還要高了一番不止。

阿殷聞言,便索性先讓範好核去打聽附近哪兒有要賣的房屋。

而自己則留在屋裏。

她翻著堆積成山的帖子,又看了看範好核列出來的生意單子,琢磨著要怎麽選擇。眼下是不愁銀兩,家裏也漸漸由她做主了,短短半年,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就在此時,有人敲敲門。

虎眼道:“大姑娘,有人傳了口信,說是來自一位姓元的核雕師。”

地點約在恭城的一家茶肆裏,離阿殷的家並不遠,走過去約摸也只要一刻鐘。不過自從鬥核大會後,認得阿殷這張臉的人太多,阿殷只好坐了馬車過去。

到了茶肆後,阿殷才發現整間茶肆都被包了。

這樣的大手筆,令阿殷無端又想起了穆陽侯。

“殷姑娘,這邊請。”茶肆的小廝帶路,引著阿殷往二樓走去。阿殷問:“包下你們茶肆的人姓元?”

小廝笑著回道:“回姑娘的話,是綏州那位爺包下的。”

上官仕信四字一冒出腦海,雅間裏就已有腳步聲響起。不一會,阿殷面前出現了一抹令人如沐春風的人影。上官仕信朝她溫和一笑:“殷姑娘總算來了,自從鬥核大會一別,想見殷姑娘難如登天。”

聽出他語氣裏的調侃之意,阿殷也不由道:“少東家說笑了,想見少東家一面才是難如登天,有天梯都未必能見著呢。”

屋裏忽然響起一聲疑惑,隨後是元洪響亮如鐘的聲音。

“好你個仕信,一直瞞著老夫!原來你竟然早已識得她。”

上官仕信含笑道:“元伯此言差矣,我也只是在核雕鎮裏與她見過一回。”

元洪哼笑道:“見過一回,語氣能熟稔至此?”

上官仕信道:“仕信與殷姑娘一見如故,便如高山流水遇知音,見過一回也勝過其他人千百回。也多虧了上回方伯的難題,若非方伯,仕信也遇不上殷姑娘。”

提起方伯,元洪白眉擰了下。

“那老頭還在惦記那個人?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那老頭心結太重!”一頓,似是想起什麽,元洪又看向阿殷,問:“你解開了那老頭的難題?”

阿殷輕聲道:“只是揣摩對了方伯的心思。”

上官仕信大略與元洪說了那一日阿殷在核雕鎮裏的事情,說到“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時,元洪爽朗大笑,說:“那老頭也有這樣的一天。”

這麽一聽,對阿殷越發喜愛起來。

阿殷只覺得這位喚作元洪的核雕師慈祥和藹得很,又因他是核雕師的緣故,心中沒由來的便有幾分崇拜。時下能成為核雕師的,只有宮裏受了封的,否則都是稱之為核雕技者。譬如核雕鎮裏的南派黃老,與北派張老,年紀一大把了,仍然被稱為核雕技者。

幾人談話間,時間過得飛快。

不知不覺便過了一個時辰。

阿殷對核雕的見解,元洪覺得這女娃跟上官仕信像足了十分,的的確確是難得的好苗子。當下也不再試探,清清嗓子,說明了來意。

阿殷一聽,便想起周六郎所說過的話。

“……上官家有一個地方,喚作核學,聚集了最高水平的核雕技者,統共有十八位。前段時日,皇帝身邊的一位核雕師駕鶴西去,上官家裏的十八位核雕技者送了一位前往永平,如今上官家空了一位。”

那會周六郎說她極有可能會被選中,她當時只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如今這個機會真的就擺在自己的面前。

元洪道:“雖是空了一位,但是為了補上那一位,我們上官家裏仍有三位候補。能成為候補的,都是上官家核雕師收的弟子,倘若你願意成為第四位候補,你可願當我的弟子?”

阿殷問:“您的意思是要收我為徒?”

元洪道:“我聽聞你還拜了一位高人為師?名為元公?”

阿殷頓時窘迫地輕咳了聲,說道:“阿殷一身所學,皆來自阿殷的祖父。祖父曾戲稱自己是元公,阿殷便索性對外稱師父乃元公。”

上官仕信疑惑地問:“以你的雕核水平,你祖父必定也是個高手。怎麽卻不成聽過殷姑娘祖父的名聲?莫非殷家祖父是個隱世高人?”

阿殷只道:“祖父好核雕,確實有隱世之心。”從小到大,祖父都不曾在外參加過鬥核,亦或是表露過自己懂核雕,甚至還不許她和阿璇表現出來,只在無人時才會露出對核雕的喜愛。想來,這也算是核雕技者的一種隱世之心吧。

元洪撫掌大笑:“巧了,我姓元,倒也有人喚我元公,你果真是老夫上天註定的徒兒。”

見阿殷似有猶豫,元洪又道:“不急,你好好考慮。若是願意,我們便行拜師禮。核學裏的十八位核雕技者中亦有兩位是姑娘家,你若有何顧慮,且不妨與我們說。”

阿殷道了聲謝,只道:“還請元伯容阿殷思量個幾日。”

離開茶肆時,時辰已經不早了。

上官仕信送了阿殷上馬車。

阿殷內心有點小雀躍,可又有點顧慮。

她想去的,可恭城裏還有阿璇。

忽然,馬車一個顛簸,卻是走不動了。阿殷拔高聲音問:“發生何事了?”外面卻沒人答她,她驚疑不定地喊:“虎眼?虎拳?”仍是沒人應她。

她掀開簾子一看,馬車竟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寸草叢生的郊外,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心中咯噔了下。

隨即迅速下了馬車,豈料剛站穩,便有一股力道襲上她的腰肢。

背後是氣息如此熟悉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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