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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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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約定地點的時候,陳琛和吉雲已經足足遲了一整個小時。

桌子上散著幾個空酒瓶,又鋪了一連片的空鐵絲。

男人等得心焦,幾乎趴在桌上睡了一覺,此刻翹著二郎腿剔牙,聽到聲音,幾乎是不抱希望地擡了擡頭。

“陳琛!你小子夠可以的,這鴿子被你放的,都十點多了,路上被哪個妞纏住了,魂都勾掉了吧!”

男人起身去捶陳琛,卻在見到他身後走出來的吉雲時,猛然一楞。沖陳琛一個勁使眼色:“陳琛,你簡直可以啊,這就是弟媳吧,上次見著就想認識了,不介紹一下?”

陳琛從桌子下勾出張凳子,拿張紙巾給擦得幹幹凈凈,扶著吉雲的肩讓她坐下,這才說:“吉雲,這是李想。”

吉雲沖一身制服的男人點了點頭,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李想一雙眼睛恨不得貼吉雲身上,將人仔仔細細打量了幾回,這才吸了吸鼻子,道:“沒事兒,弟媳,年輕人嘛,難免情不自禁,這個我還是懂的。”

一句話把吉雲說得犯了尷尬癥,斜著眼睛瞅了他一眼,人又攀上陳琛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陳琛,你早說今晚有節目咱們這見面就取消了唄,非要大晚上的趕出來,還把弟媳捎過來,你這人榆木腦袋,怎麽一點憐香惜玉的道理都不知道!”

吉雲聽得直翻白眼,陳琛小心望了她一下,將桌上喝了只剩半瓶的啤酒推李想懷裏,要他閉嘴:“喝吧你。”

又揮手招呼來老板要了菜單,推到吉雲面前,說:“喜歡吃什麽就點,這兒雖然環境差點,東西還挺幹凈的。”

老板正將鉛筆從耳朵上拿下來,擱紙板上等著記錄,連忙附和著:“做買賣要講良心的,不敢摻假,都是鮮東西,和咱家裏的一個味,美女你放心點。”

一邊李想聽不下去,問:“陳琛,你什麽情況,這都幾點了還沒帶弟媳吃飯哪!有些事要適可而止的,你不累,弟媳也累啊。”

說得老板都笑了,說:“美女多點點,來盤韭菜炒雞蛋吧,男人吃那個可補著呢!”

“……”吉雲臉都綠了,將菜單推到陳琛面前,說:“還是你點吧。”

吉雲是一臉我不想說話的神色,陳琛只得從善如流地照做,葷素搭配點了幾盤菜,又要了一大碗白米飯。

老板收了單子,在不遠的露天“廚房”顛起炒鍋,頓時火光四起,油與肉的香氣四溢。

等待的間隙,陳琛拎了壺開水,將碗筷一一燙過了,再遞到吉雲的面前。李想在旁邊張嘴笑,默不作聲地看著。

等老板娘有空收了桌子,李想從口袋裏摸出錢包,將給吉雲辦好的一張臨時身份證亮到她面前。

“本來辦起來沒這麽快的,陳琛和催命一樣催著我。等我叫人弄好了,他又來電話說東西都找著了。他這本事簡直通了天了,就是把我這凡人折騰得不行。”

吉雲道了一聲謝地接過來,說:“麻煩了。”

“唉,看在弟媳的面子上,忍了。”李想半個身子趴桌上,沖吉雲笑瞇瞇地說:“看這身份證上的地址,你不是本地人啊。是陳琛在那邊打工時候認識的吧,兩人在一起多久了,你做什麽工作的啊?”

好幾個問題雜糅到一起,吉雲不知道到底先解答哪個,挑了最近的一個回答道:“我是醫生。”

李想來了精神:“當醫生好啊,不用像我們似的風裏來雨裏去,夏天有空調冬天有暖氣,不開心了就一個臉色扔出去,反正也沒人敢和你們叫板。”

吉雲說:“你那是哪一年的老黃歷了,現在醫患關系這麽緊張,哪個醫生敢隨便給臉色,都恨不得要把病人和病人家屬供起來。”

李想聽得直拍大腿笑:“聽語氣,弟媳你像是深有體會啊,一直就這麽實踐來著吧?”

吉雲搖搖頭:“我沒那好脾氣。”

“那你就不怕吃虧?萬一教人給揍了!”

吉雲笑笑:“我皮厚,就當撓癢了。”

吉雲話都不過腦子,由著嘴皮子高興陪著嘮嗑解悶而已,李想卻當了真,兩條腿恨不得伸天上,四肢亂蕩漾地笑起來:“陳琛,我真喜歡弟媳這性格,特逗。”

又目光炯炯地盯著她:“那你被撓過癢沒?”

吉雲眼珠子一轉,瞅著陳琛:“撓過,這不才認識他的嘛。”

李想大吃一驚:“好小子,知道你打攪厲害,可你都學會打女人了,還打出感情來了。這麽敗人品的事情你怎麽辦到的,改天好好教教我唄。”

熱騰騰的菜一連上了好幾盤。

陳琛夾了個雞腿擱吉雲碗裏,特地把肥厚的雞皮剝下來,一點不浪費地塞李想碗裏,說:“把臉上能通氣地全給堵上吧。”

李想翻個白眼,咕噥:“重色輕友。”一彎腰低頭,真將整塊雞皮吞了下去,砸吧幾下嘴巴:“老板,今天鹽有點多啊!”

嚼完了咽下去,又喝兩口酒,對陳琛說:“‘火車頭’的事情怎麽說了,問你幾次都沒個準信,準備盤了沒?”

桌上的氣氛立馬變了味。

吉雲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夾起的一塊山藥掉了下去,她不動聲色地重又夾起來。

陳琛不知道看沒看見,這時將手裏的筷子放下來,對著李想道:“吃飯的時候不想談這事。”

李想還沒回過味,執著地說:“我這也是關心你,吃飯的時候不想談,不吃飯的時候又遇不上你,你總要抽個空讓我關心一下吧。”

陳琛實在拿他沒辦法,籲出口氣:“在考慮。”

“還在考慮?”李想直搖頭:“關鍵時刻,男人最需要的是什麽?魄力啊。我聽說那店可搶手著呢,好幾個人都想要,你還不抓緊趕快,想什麽呢。”

陳琛又往他碗裏添了幾塊雞脖子:“這麽多菜都堵不上你的嘴!”

不說話,一頓飯吃得就有些平淡。吃飽喝足,陳琛喊來老板結了賬,和李想打了個招呼,帶著吉雲先走。

李想晚上還要去值班,不著急離開,在排檔裏又坐了會兒,要了一碟子花生米去去嘴裏的酒味。

老板端著小碟子過來的時候,閑話道:“李警官,剛剛那個是你朋友啊。”

李想捏了粒花生米,去了皮丟嘴裏:“嗯,以前的戰友,一個屋裏睡過好幾年呢,那麽多人,就數我們倆最瓷實。”

老板嘿嘿直笑:“那他現在幹嘛的,以後讓他多來照顧照顧我生意。”

“他來照顧你生意?”李想笑起來:“他就是準備做快餐的,自己家裏雇廚子,成天吃了吐的,還用上你這兒來吃?”

老板直點頭:“做老板的,怪不得啊,女朋友漂亮的和明星一樣。聽你說,她還不是本地人啊,為了你朋友要特地搬過來?”

“哪能啊,就是來參加會議的,後來身份證丟了——”李想將整件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方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剛剛兩個人的不對勁。

此刻一鑿自己腦門:“我這什麽智商!”

***

面包車上,兩個人亦是一路無語。

直到車子在市裏轉了兩圈,陳琛默不作聲地算是帶吉雲看遍了這城市的夜景,方才帶了一腳剎車放緩了速度,問:“你晚上住哪?”

吉雲看了看周邊,說:“我也不知道,你隨便給我挑個賓館吧,離你住的地方近點就好。”

夜色迷離,燈火闌珊,映著點點燈火,陳琛看了一眼身邊的吉雲。

一張臉上無波無瀾,除了流動的光影,就像是定格的畫面。陳琛覺得,她在思考,真有話想說的話,一早就和炮仗似的炸開來了。

吉雲臉上灼熱,扭過頭,他目光仍在,淡淡抱怨:“好好開車。”

陳琛把頭扭回去,緊盯路況。

“市裏挺小的,哪兒都離我那近。”

吉雲點頭:“那就更可以隨便住哪了。”

陳琛沒能讓她隨便,找了市裏一家星級高位置好的,車子一路開到賓館門口,上了迎賓區。

吉雲覺察的時候,已經有穿著長風衣的侍應生來幫忙開門,她訥訥笑了笑,說:“陳先生,你服務態度這麽好,是不是要給你小費?”

她先進了大堂,挑了個大床房,準備刷卡預授權的時候,陳琛恰好走了過來,問了押金後立馬掏出錢包,遞過去幾張現金。

前臺有些疑惑,不知道該收女士的卡,還是先生的錢。

吉雲含笑倚著櫃臺,將卡在臺面劃了劃,和前臺開玩笑道:“最喜歡有男人為我花錢了。”

前臺附和著笑兩聲,接了那現金,吉雲將卡收起來。

交付房卡的時候,前臺很認真負責地對陳琛說:“先生,您要是留住的話,麻煩把身份證給我登記一下。”

方才還大大方方的男人此刻立馬局促起來,張著嘴猶豫半晌,方才說:“不,不,不用,我晚上不住在這兒。”

前臺笑意更深:“那好,祝女士入住愉快。”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大約是吃得很飽,飯後血糖升高,吉雲覺得既累又困,積蓄了一整天的疲乏,此刻如潮水般一股股湧上,頭也開始暈了起來。

她抓著梯內的扶手,倚在光亮的梯門上,自那鏡子似的一面墻裏看到陳琛擰著眉心,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下意識地沖他笑了笑,他也還是盯著她。

進到房間,吉雲一腳蹬了高跟鞋,赤腳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找浴袍。

陳琛正在歸置整理她的行李,聽到她說:“我先洗澡了。”這才直起身子去尋她。

吉雲正關浴室的門,只探出個頭來,說:“你要是想走了就幫我把門帶上,我洗澡挺久的。”

門輕輕關好。

熱水被開到最大。

當霧氣氤氳,熱度充溢,吉雲站在蓮蓬頭下,任憑水在身上跳躍的時候,方才覺得這一晚的失魂落魄終於有了恢覆的兆頭。

混沌之中,方才能教人放下面具,重歸自我。

吉雲咳了兩聲,終於有空想到陳琛,想到自己,想到火車頭,想到相隔千裏的兩座城市……也想到他們的未來。

如果說他的家鄉是個可以逃避城市繁華的世外桃源,那一旦選擇回歸,便無論如何都要直面起慘淡的人生。

她已經不能再賴在這個地方,可她也不能帶走陳琛。

命運像是為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封閉的空間明明熱得蒸人,她卻環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門鎖忽然響動。

一個模糊的人影自緩緩開啟的門後進入。

距離很短,他走得很慢。

從懸懸的雲端走到她的心坎,每一步都教她震顫。

然後,一只手拉開玻璃隔間,那人終於和她面對。

吉雲沒有動,陳琛也沒有動。

繁華世界,只剩熱水灑落在皮膚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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