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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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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暑天,熱浪滾滾,吉雲卻感冒了。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趕來上班的時候,偏偏新來的那個小護士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了一句:“吉主任是淋雨淋得吧?”

吉雲一個白眼,翻得小護士差點沒當場自刎。

低氣壓籠罩了一整個普外科辦公室,連帶著吉雲趕去掛水的路上都凝了冰霜。

護士們你看我我看你,一個推著一個,都不敢在老虎口中拔牙。

輪番跑過去哀求護士長,電話一個轉一個,特地喊了和她同一個科室的江月江醫師過來才解決。

江月拿棉簽給她消毒,一本正經地說:“疼就喊,多少年沒動過手了,待會兒給你紮骨頭上。”

吉雲看著那切了半邊的細針頭對準她青色的脈絡,稍一用力立刻順溜地刺入皮膚,輕描淡寫地說:“你別暈過去就行,哪怕你紮透了呢。”

江月埋怨:“又揭我傷疤了。”

吉雲笑笑:“你就這麽大能耐,幾臺手術都能倒。”

江月給她手按上棉絮,又拿紙膠帶綁牢了,這才看著她:“我有什麽能耐,你能不清楚麽?”

吉雲看他的時候微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沒搭話。

玻璃窗後頭的小護士時不時瞟他們一眼,趁著給人取藥的間隙說悄悄話。

江月將拆開的包裝卷到一起扔去她們對面的回收桶,小護士們立馬噤聲,各做各的事情。

他含著笑意去拍吉雲的肩,低聲說:“先走了,還要查房。”

吉雲戲謔:“別啊,再待會兒就能開戲了。”

說完,視線懶懶一掃玻璃後頭,眾人嚇得立馬做鳥獸散,取藥的病人急得拍臺子:“護士,我這鹽水你不給兌藥啦!”

護士連蹦帶跳趕過來,說:“這不是來了嗎!”

吉雲這才解了氣。

一瓶掛完,院長老頭帶著助理跑了過來,一臉期待地問吉雲昨日進展如何。

吉雲說:“去的時候下大雨,東西全泡了水,我找了個垃圾箱扔了。”

“那病人呢?”

“沒去唄,空著手也不好意思。”

院長聽著就要拿救心丸。

換水的護士見這形勢不對,手一抖,鹽水瓶拎低了,就見著管子裏竄上來小半截殷紅,嚇得趕緊舉高手。

院長說:“吉主任——”

被吉雲打斷了:“下次吧,院長,昨天淋了點雨沒註意,今天一早起來就發現感冒了。等過幾天我好了,再買點東西去看一趟。”

院長下巴差點沒磕上桌沿,心想這女人中邪了,當初求她的時候費了多少口舌,怎麽今天這麽好說話起來。

幸福來得太快,他還有些恍惚。

“那咱們可說定了啊。”

吉雲給他吃定心丸:“嗯,現在哪家都怕醫患糾紛,這次咱們確實有失誤,不難為人家提意見。既然我替院長答應下來了,肯定是要負責到底的。”

撒謊撒得連眼睛都不眨,吉雲生平最痛恨左右逢源的小人,卻原來只要自己高興,也能將話說得圓滑。

院長欣慰地直點頭:“就說這一整個醫院,最可靠的就數你吉主任了。”

一邊助理狗腿地逢迎:“吉主任人真的不錯,長得也漂亮。”

“買東西的錢都匯總了,拿到會計那兒一起報了。我馬上還要找找財務,讓她把這幾個月江醫生的工資全轉你賬戶裏,這家夥啊,不上路子,差點把咱們坑慘了。”

吉雲笑道:“那我等著。”

***

第二瓶水見底已是正午,吉雲招手喊護士過來拔針,被點的那個扭扭捏捏,站在她面前特羞澀地喊了聲吉主任。

吉雲擱在椅把上的手機恰好在響,屏幕上挺顯眼兩個字教她清清楚楚瞧了去。

江月問:“時間差不多了吧,你別犯困忘了拔,我待會兒還要請人去擡你。”

吉雲面無表情:“嗯,就等你來呢,不然上哪找你手藝這麽精湛技術這麽精良的好醫生。”

他笑起來:“又在這兒膈應我呢,你十句話裏不知道有沒有一句的實話。”

“都是實話,不信的話下次做個開胸手術,讓你看看我的這顆心。”

“成啊……哎,我不說了,馬上要開個手術,不然現在肯定風雨無阻地跑過去了。你能行麽,還是我給護士長打個電話,要她一定給你選個拔針最利落的小姑娘。”

吉雲嗤一聲:“要什麽小姑娘啊,給我來個唇紅齒白的小夥子唄。”

護士慢慢悠悠才將紙膠帶撕了一邊。

吉雲將電話掛了,按著護士的手腕,笑瞇瞇地擡頭看著她:“不然你給我按著棉球,我來拔針?”

那眼中的涼薄卻看得要人一顫,護士連忙將針拔了,灰溜溜地跑走了。

吉雲坐在原位,手按著棉球歇了會,等手上的洞眼不流血了,這才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出去。

路過急診的時候,輪班的小田醫生正發盒飯,見到她,兩眼一亮,問:“吉主任吃過飯了嗎?”

吉雲摸著肚皮走過去,說:“沒吃呢,都有什麽好的啊。”

坐在臺子後的小護士連忙要站起來讓座,吉雲擺擺手,自己找了個患者坐的塑料凳子。

小田說:“哪有什麽好的,就隨便訂的盒飯啊,吉主任千萬別嫌棄。”

說著把一個紅色餐盒遞到她手上。

吉雲看也沒看,卻盯著這人,懶洋洋地說:“不要這個,給我你的那一份唄。”

小護士捂嘴笑:“吉主任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呢!”

吉雲也樂了,點頭:“嗯,我這個人心大,惦記的事情可多著呢。”

***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來了好幾撥病人。小田他們一個勁猛吃,每扒了幾口還是得去忙一會。

吉雲沒多少胃口,挑了幾筷子蔬菜吃了,餐盤一放就有些瞌睡,正撐著頭打盹,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男人扶著個滿臉是血的女人,吆喝著:“醫生呢,醫生!”

小田連忙將病人接了診斷,其實傷口不大,開在耳朵前頭一公分的地方,看著滿臉是血挺瘆人,實際上縫個兩針就能好。

但那男人挺著急,擰著眉頭,一個勁強調:“醫生,我妹妹還沒結婚呢,你縫得可得仔細點,留下疤的話影響她找婆家啊。”

小田實話實說:“疤重不重要看人的體質和後期的修覆,我可不能給你打包票一定能恢覆好。”

男人還是強調:“什麽都好說,就是不能留疤。”

小田剛要說話,一邊站著的小護士拿腳尖踢了踢他,她扁著嘴,遞過去一個微不可察的眼色。

小田幾乎立刻就懂了,對那男人說:“我們這兒是急診,事情挺雜,不是那麽專業的,不然你去五官科看看。”

男人登時就毛了,幸好妹妹痛得眼淚水直掉,拖著他的膀子往外拉。

人剛一走遠,小護士捂著胸口直喘氣。

吉雲在後頭說:“你們又說什麽鬼話呢,把人給糊弄走了,小心人馬上折回來投訴。”

小護士直跺腳:“田醫生認不出來也就算了,吉主任你怎麽還認不出來啊,剛剛那對兄妹就是上次那老太太的兒子閨女啊。上回大鬧醫院的風波還沒停呢,這次不知道又使了什麽壞心眼。”

吉雲擰眉,問:“什麽老太太?”

“就本是江醫生的病人,你中途替她上手術的那個啊。”小護士恨得牙癢癢:“醫院裏誰不怕他們一家啊,被人抱怨幾句也就算了,說不定還能倒咬一口被訛了。你沒聽他們剛剛說一定不許留疤嗎,指不定是自己拿刀劃的,沒事找事過來掙生活費呢。”

經人一提醒,吉雲還真是有了些印象,剛剛看那男人便覺得眼熟,可是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既然是那病人的兒子,她陪著江月查房的時候多多少少遇見過。

只是零星記憶裏搜不到半點痕跡,她想了一會兒,腦仁都疼。

小護士的算盤打得精明,可醫院裏的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男人扶著他妹妹進了五官科,醫生建議他們去外科瞧瞧,兩個人轉到了外科,醫生又說想疤輕一點還是去整形外科,等真到了整形外科,男人又嫌醫生費用高。

最後轉了一圈還是來了急診。

小田和幾個醫生手裏都有活,正好有借口不理會,留下幾個年紀輕輕的護士和稀泥。

男人等不及立刻破口大罵,十個字裏整九個全臟話,又夾雜著她妹妹哼哼唧唧貓似的哭聲,急診室裏亂了套。

吉雲腦仁更疼,此刻站起來,想從後門出去。

小護士跑來攔住她,眼淚噙在眼眶裏打轉,拉著她的胳膊說:“吉主任,您幫幫忙吧,不然我怕他們把急診室拆了。”

先是一個老大媽,現在又是這雙好兒女,吉雲咬了咬牙,苦笑道:“我怎麽就逃不出這家人的五指山了。”

她瞥了一眼滿臉氣得通紅的男人,兼被小護士搖了搖手臂,煩不勝煩地說:“別湊近乎了,帶那女的過來。”

小護士一聽,打了雞血似的跑過去帶人。又有一個忙著給人掛號,問男人要急診費。

男人眉毛一豎:“還沒看病就要錢,都鉆錢眼裏去了。”

說得大家哭笑不得,小護士按捺住性子給他解釋:“這是規定,你不掛號,不出費用,我們沒法給你治的。”

男人一揚手:“好吧,好吧,也沒幾個錢,好像怕誰不給似的。”

“身份證給我一張。”

“要我妹妹的是吧?”

“那當然了。”

等小護士將那身份證接過來,當即雙目圓睜,驚得生吞了一整個雞蛋似的,梗著脖子瞅著對面的男人。

“這是你妹妹?”旁邊有人湊過來,一看證件也嚇著了,隨即一陣偷笑。

男人下巴昂得老高:“當然了,如假包換的我妹妹,長得漂亮吧。別廢話,快給我開單子。”

“你也別急,我去找個人。”說著頭一扭,往後頭走:“吉主任,你過來看看這個。”

吉雲正挑著女人的下巴看她側臉的傷情,一張身份證忽然支到眼前,一旁,小護士笑得前仰後合,說:“吉主任,你什麽時候成那小夥子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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