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姜靜流第一次親身體會被鎖定被收割的感覺，和當初與姚啟泰互相吞噬的可控性不同，也不同於主動和宇宙融合的滿足感，這是從心底深處而起的恐慌，眼睜睜看著屬於身體的一部分被牽引著強行拖出身體。

姜靜流雙手顫抖，抽出插|入陣盤的細劍，視線在陣盤上搜尋，光點沿著能量線游蕩，她欲鎖定向導的位置，劍尖瞄準那處狠狠紮入其中。

現世之中，憑空而起一個龐大的黑洞漩渦，漩渦之中一股大力扯住向導的身體，向導詫異地透過黑洞，瞄準姜靜流身前的陣盤。

“好！”伏波讚一聲，身化流光而去。

安宇張弓如滿月，宇宙中的光芒自然匯聚成箭，落雨一般沖出。

巫的輕紗罩住姜靜流，“我來助你。”

姜靜流頓感身體一輕，骨髓中的疼痛也輕了一分。

“每個人出生之時在監察會備案均留下了詳細的血液樣本，他們會將每一個女人身體的密碼交給收割系統，系統隨星域的擴張而成長，系統也忠實反應了女種全部身體信息，那系統仿如果樹，我們不過是其上結的果實而已。而收割的原理也足夠簡單，龐大的足量的行星之力主導，巨量的能量壓縮後釋放，通過女種身體信息而起的共振拖出其身體內的界具現。除非完全拋棄血肉，方能不受這個系統的影響，但放棄身體所承受的痛苦，比被活剝痛苦一萬倍。”巫眼中滿是對玄女的讚賞，“被活剝的痛只一時，而放棄了身體，只要活著一天便痛夠一天，因為你已經在被這個宇宙排斥。”

“我所能做的不過是抓住時間的裂縫，將你的感官恢覆到從前，但這不是治本的方法。”巫又從桶中拉出一張星紗，“這一張紗可在極短的時間內將某個時間點重覆數億萬次。”巫將那紗蓋在細劍之上，“向導不僅僅只是*的強橫，他觸摸到的規則更為根本，能夠將傷害轉移至宇宙。物理攻擊對他無用，我們要做的不過讓他在密集的攻擊中|出錯，給你爭取更多的時間。”

“巫！所有女種的能量體系對向導無效？”

“在我們還年輕的時候，能量系統一旦成立便要向監察會備案，只有被認為是可掌控的種類才能存在，否則便是異端和邪術。向導知悉這個星域的全部秘密，每一個女種會使用何種手段已經在他們的測算之中，除非像玄女這樣，亦或者——像你這樣未來得及被掐滅的變數。”巫溫和道，“來吧，不要害怕，放開你對身體的控制，好好感受我的力量。”

“巫，如你所說，我的能量體系必然要取而代之才有贏的可能。”

“這個系統龐大無匹，它已經成為聯通星域的存在，談贏太虛妄。”巫眼中有看透後，痛苦絕望之後的平靜，“你首先要做的不過是將自身從這一個系統內獨立出來，不再受它控制。”巫揚手指向那溝壑，“玄女已經為你建立了最好的屏障。”

姜靜流垂頭，緩緩抽出細劍，隨著劍身的移動，覆蓋其上的星紗一分分侵入其中，姜靜流沒有感受到兩個不同的能量系統之間的沖突，眼中所見卻是那細細的劍身化為虛影，若影若現，只在時間裂縫之中。姜靜流自身對符箓的理解已入化境，對玄女的空間之術也觸摸到了門檻，而這時間之術也向她打開大門。

細劍化身萬千，過去的無數劍在陣盤上描繪符文，此時的無數劍編織符陣，未來的無數劍卻紮入陣盤上代表向導存在的每一個位置。

現世虛空無數黑洞若隱若現，仿若合上了某種節奏一般，準確地撲捉到向導和伏波的每一次交鋒，甚至穿越安宇的箭陣，一箭化身萬萬箭。

姜靜流一口鮮血噴出，落在陣盤之上。

“控制那力量，不必冒進。”巫出聲，“你的身體還有一大部分是血肉之軀，承受不住這樣強大的後坐力。”

巫抖落星紗，“我可以給你更多的時間，你寬心。”

姜靜流眼中的世界變得模糊起來，從降生以來的過往如影子一般環繞的身體周圍，她可觸摸那些幻像，一切因果變得愈發清晰，而時間的兩端，她出生以前以及現在之後卻被絕不可動搖的規則之力隔絕，一片漆黑。

姜靜流擡手提劍，劍尖在陣盤上游走，一氣而呵成，銀紗域從第七星域中脫出，自成一方世界。

陣盤飛出姜靜流身前，平面的世界出現弧度，空間閉合，外表面星雲流轉。

“完成了？”巫的聲音極度虛弱。

姜靜流側頭看去，卻是安宇扶住已不能站立的巫，姜靜流起身，“是的。”

巫長舒一口氣，“終於完成了，我已經無法計算到底經歷了多長的時間。”

安宇冷道，“再完不成，我們三人只怕就要變成宇宙塵埃。”

姜靜流側頭看遠方極亮的光點，卻是伏波以肉身之力強悍地對抗空間鎖定的宇宙力量，開辟出一片自由的星域。姜靜流波動陣盤，陣盤旋轉，跳躍的光點之上浮出一圈圈以符陣組成的圖案，手指將圖案彈出，在虛空中化為純能量構成的巨劍，巨劍射向十方，牢牢釘在空間鎖定的能量節點之上，終於越來越逼仄的空間停止了閉合。

伏波壓力陡然一輕，脫開向導的糾纏，炮彈一般彈回。

“小丫頭，現在要怎麽做？”伏波擡手擦掉嘴邊的血跡，左手從身後摸出一根黑色的棍子來，“嘿，你做的這個玩意兒很是結實，我用它來打碎空間，很順手。”

姜靜流完全沒有時間吐槽他暴殄天物，左手執劍，右手在陣盤上不斷打出各種手印，更多的光點浮出來成符陣，食指彈出去，無以計數的巨劍射向遠方，不斷有什麽被擊中的晃動傳來。

安宇握緊手中的長弓，“擊中無形之物，那是什麽力量？”

伏波把玩手中的長棍，烈烈風聲，“布的什麽陣？”

“待我先破開這空間鎖定。”姜靜流話音落，右手按在陣盤上，左手劍狠狠插|入陣盤中心，只聽一陣碎玻璃一般的響聲，一道道撕裂的縫隙出現在虛空中又閉合，蛛絲網狀破裂，鎖定的空間終於被打破。

蛛絲網的中心，向導渺小的身形逐漸長大，他腳踏虛空，左手撐天，右手在胸前立掌，“果然是異術，假以時日，道真是巨大的麻煩。”

姜靜流咳嗽兩聲，喉嚨內的腥味越來越重，她感受得到身體不斷能量化的異樣，尤其珍惜身為人的痛，“我從過去和現在無數次切開向導的身體，但他依然存在。”

“用時間殺不死他。”安宇道，“他已經超越人的存在。”

“因為還沒有將他和這個宇宙的聯系切開。”姜靜流冷漠道，“還沒有消除他存在的理由，雖然這個理由我暫時無能為力，但是，何妨從另外一個方向考慮。”

“什麽？”

“向導是為什麽而存在？”

“維護女種更好的存在。”

“把姬太找來。”姜靜流繼續咳嗽。

安宇若有所思，“焚天？”

姜靜流頷首。

安宇手捂住眉心，光點在眉心越來越亮，他口中念念有詞，而後道，“我已給他指引了方向，稍待片刻。”

向導撐向虛空的手臂之上，蛛網一塊塊板結，鎖定的空間在他手中如有形之物被揉捏成一團分成數個黑色光球，光球閃入虛空之中。

姜靜流低頭，陣盤上出現八個黑色聚光點，光點包圍的空間又開始凍結，她伸手撥動能量線將光球拉住，不料那光球纏住能量線不動。

“抓住你了！”向導雙臂撕開空間，龐大的身體進入空間，伏波立即動了，單臂甩出，拳頭無限大，擊中虛空中某處探出的一只腳。

那腳踹開伏波，一只張開的手無端出現在姜靜流陣盤之前，陣盤自身結界將之擋住，隨之而來便是萬千光針從安宇手中射出，將那手紮成粉碎。

巫環住姜靜流的身體，一張星紗裹住兩人的身體，躲入時間裂縫之中。

姜靜流向巫點點頭，撥動陣盤，陣盤環住兩人的身體，向外域更荒涼的方向奔去。

“巫，將歸元之外那無法修覆的裂縫坐標發給安執行長。”姜靜流快速道，“千萬年來，憑借監察會之力和收割的無數女種都無法消除的裂縫，向導必然對它束手無策。”

“女種要封閉它，必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巫散出坐標光點。

姜靜流笑一聲，側頭看身後亞空間內高速後退的各種幻象，向導金色的光芒若隱若現，居然以純*的力量追趕時間，多麽恐怖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姜靜流的想象。

“就是這裏了，我們出去。”巫將姜靜流拉出亞空間，姜靜流第一時間打出陣盤上的無數光點穩固空間並設伏，爾後才發現身後漆黑一片，沒有任何星光閃耀，裂縫和星域相交之處，黑影蠢蠢欲動吞噬一切存在。

“那就是了。”

姜靜流仰頭看那裂縫，貫穿天際，尾端卻是歸元星系的光若隱若現，龐大的能量和存在之力和裂縫的虛無交纏在一出，形成黑白分明的狀態。

姜靜流從空間中摸出一把符陣，微微一笑，似回想起過往三十年處理空間中那三條裂縫的艱難過程，一手將符陣撒向裂縫，符陣旋轉著向上，突破兩界交接之處，有尖銳的風聲。符陣突入裂縫，立即靜止漂浮，微光如暗夜中遠方的燈火，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巫緊張地看那微光，姜靜流感受她的無措，伸手拉出自己的空間，裂縫邊緣，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空間若隱若現。

巫睜目結舌見那空間中星雲閃爍，再看姜靜流，“你對自己做了什麽？”

“傳說，這宇宙便是一個女性大能的空間，這是自有歷史以來流傳在男人中間的一個傳說故事，如果故事不是故事呢？”姜靜流擡手看自己空間的虛影，以中央行星為點，陣列無數過往她修補裂縫而制的符箓，那些符箓在數次升級中集結了巨大的能量，能量聚合成物質，已隱約有星核的質，並無時無刻向外揮灑行星之力。一條游龍盤旋在中央行星之上，遨游星海，不辨方向。

“我的意志，便是我這空間宇宙的意志，我令這神龍為規則，則這宇宙上下顛倒。”隨著姜靜流的話音，那宇宙中自成一股神光，神光之下的神龍呆立，眼見那行星之上萬物漂浮。

“我要這小草萬世不滅，它便輪回無限。”姜靜流手深入其中拉出一根草莖，兩只捏斷草莖，草莖卻無限次生長回覆，“只要它不離這小宇宙，它就是永恒的存在，但是，當我將它拿出來——”姜靜流的手出空間，草莖寸寸成灰，“它便沒有了。”

巫不可置信地看向姜靜流，姜靜流安靜道，“這便是有和無。”

“這裂縫便是空間和現世之間的壁壘上的裂縫，將向導推出這宇宙，然後將裂縫修覆——”姜靜流張開雙臂，“姬太的焚天是這宇宙規則之外的產物，是遠離於向導存在意義之物，我們可以嘗試一下，他對它是否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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