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的三艘主艦在黃泉星赤道上懸浮著,仿佛三把利劍,而在南方半島上大興土木建造的石頭堡似乎也占據了一個非常好的基地。姜靜流想把爵士的船隊搞到手,多少得付出點兒代價。爵士比她想象中更主動，她還在憂愁第一次收獲的稻子怎麽分配,以及巨大的糧食缺口怎麽解決的時候,飛燕城的城主鵠送了爵士團的拜帖過來,隨拜帖而來的是讓人心動的禮單。不知該說爵士團的人情報工作做得好，還是飛燕城的人出賣同胞出賣得徹底,但凡在姜家錄入的家臣，都有所表示。上至姜靜流，下至春元幾兄弟,甚至連那是一個暫居在工人房的女人也沒有落下。

姜靜流拿著禮單苦笑不得，略沈吟一番,大手一揮，全收下了。她比較在意的是給忘川的東西，是一塊指頭大小黑乎乎的石頭，忘川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從來淡定的神情變了一變。

忘川將東西遞給姜靜流看，入手的感覺和一塊普通的石頭差不多，甚至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姜靜流知道這東西，和自己空間裏那一塊石頭同類，道，“這是什麽？”

忘川神色有些覆雜，珍重地這指頭大小的東西收在自己懷中，一點也沒有獻出來的意思。姜靜流苦笑著看身邊的白玫、鳩雀等人把玩不同的玩意，想必那些看起來普通的東西對這些人必然有不同的意義，不由道，“明目張膽地搶我的人，他可真是自信。”

忘川笑，“他從來都是這個風格。”

“你還沒告訴我，那是什麽東西？”

忘川看看白玫，白玫笑嘻嘻看鳩雀，三人互相擠眉弄眼，似乎都知道。

姚啟泰不耐煩，伸手捏住白玫的耳朵，“別做這副鬼樣子來，有什麽不能見人的？”

忘川哈一下，“這個東西，按例是不能告訴女人的。”

白玫呼著痛，幹脆將身體纏到姚啟泰身上，軟聲軟氣道，“她們這麽不怕死，說了也沒什麽。”

“這個東西，通俗來講，就是能量源。”

“我當然知道是能量源。”姚啟泰冷道，“我們想要知道的是什麽東西？是女人被剝離的空間，還是什麽特殊材料，從哪裏來，怎麽使用。”

忘川長久地看向姚啟泰和姜靜流，姜靜流道，“我們大概知道一點東西，但這一點不足以推論出真實的結論。也許，事實比我們想象的更殘酷。”

鳩雀吹了個口哨，“那你先說說你們的想象。”

姜靜流低頭逗弄一下姜昊宇，“我想，和我一樣，每個女人從出生起都是和兄弟們分開撫養的。兄弟們有系統的教育，從七歲開始接觸外面的世界，避開家裏的女人進入一個我們陌生的世界。他們會用暗語交談，用數字來迷惑我們，告訴我們部分的真相。女人的歷史從來只體現在家族譜系上，我們每年的祭祀供奉的是一本族譜，但是兄弟和父親們卻有實實在在去祭拜的墳墓。”

姚啟泰瞇眼道，“我們的傳統從來都是女人的身體更珍貴，回歸宇宙是最美最高的榮譽，每一次的葬禮，監察會的人都不會忘記回收那些大體，珍重的程度不由得讓人懷疑，那到底是其實已經無用的皮囊，還是我們所不知道的......資源。”

“如果是資源，這些能量源，是女人身體中的哪一部分？”姜靜流幹脆直接道，“監察會又是用什麽方法進行處理的？我想，你們的教科書上應該有詳盡的描述。”

白玫笑瞇瞇道，“嗯......其實也差不多了。”

忘川道，“教科書上只描述了能量源的出處，多在外域新興星域發現，是空間升級的必備能源。五級以上的空間升級，只能依靠這個東西。但是，這個東西不能使用過量，紊亂的能量超過空間本身的穩定，會導致空間攜帶者早衰。”

姜靜流想想自己空間中那一枚巨大的石頭，看一眼姚啟泰，“早衰有什麽癥狀？”

“女人如果能量足夠，空間穩定，不發瘋幹什麽出格的事情，活上幾百上千年是比較輕松的事情。但如果早衰了，空間會慢慢崩潰，無法控制，身體開始衰敗，最後就是死亡了。”

贏家的人瘋了一樣追蹤那個能量石，有什麽用？

“所以，這個東西，基本上是嚴禁普及的，目的很簡單，節制你們的貪欲，讓你們安安全全活得更久。”

姜靜流根本不相信這三個男人的鬼話，“就不指望從你們嘴巴裏聽真話，爵士的人出這樣大的血，你要做什麽來回？你們把東西拿下去分了，送信讓青候過來，有事情要他做。順便......”姜靜流想了一下，“把紫草收了，阿姚開始制藥，順便送爵士的人一份好禮物。”

姜靜流說的好禮物很簡單，一小盒子紫草制成的補血丸，一個指頭大小水晶瓶的靈液。東西是由飛燕城的鵠親自交給暗鴉，暗鴉已經離開主艦，入住半島臨海山崖上最先修起來的巨大城堡。城堡崢嶸，巨大的石柱沖天，沒有任何花紋裝飾，為了方便戰獸停靠，石柱和石柱之間有寬敞的巨石廣場。

暗鴉拿起水晶瓶，展開包裹水晶瓶的白紙，紙張上面詳細描述了使用方法。

鵠道，“據說是非常有效的藥物，靠它已經將十山忘川一派人的暗疾全部斷根。”

修長的手指把玩透明的水晶，陽光穿透瓶，一個小小的光斑落在暗鴉的手心，他的雙眼聚焦，落在瓶上，打開瓶塞，一股異樣的香味瞬間擴散開去，充滿巨大的廳堂。

“什麽東西，味道很好的樣子。”文淵拿著一疊文書走進來，“姜女那邊回信了？”

暗鴉將水晶瓶遞給文淵，“這是回禮。”

“啊，真是虧了，送了一堆好東西出去，就回來這麽個玩意。”

“你再看看這個。”暗鴉將使用方法遞出去，“每日一滴，連續服食十日可排除身體毒素，配合針灸可以疏通固化的經脈。什麽是針灸？”

文淵笑，本來就柔和的五官更加吸引人，“這裏有多少滴？”

“二十！”

文淵笑，“又是忘川那老家夥耍的小心眼？”爵士有三位團長！

“我倒覺得是那位姜女在推銷生意。”暗鴉點點文淵手中的文件，“鵠送過來的資料顯示，她已經沒有足夠的糧食供應給東羅的人了。”

“你準備怎麽做？”

暗鴉身體靠在椅子上，雙腿交疊，愜意道，“最終行動之前，去度個假也不錯。”

文淵轉頭看鵠，“你們準備得怎麽樣了？”

“一切順利。”

文淵溫和道，“不要忘記了，姜女的財產全歸我們處理，是全部。”

鵠承諾，“沒有問題。”

暗鴉懶洋洋，“準備好東西，明天一早出發吧。”

暗鴉帶著文淵以及貼身的侍衛，三駕飛行器出發，飛行器從半島出發，全速行駛了兩個小時，經過東羅城上空，東羅城城墻坍塌，巨大的隨時堆環繞整齊的城市，鵠道，“忘川一招破了城墻，青候毫無反抗之力。”

暗鴉哦了一聲，眼中滿是興味，“他居然出手？”

飛行器繼續行駛，圍繞巨大的平原逛了一圈，泛黃的稻田翻湧一層層的波浪，這又是一個豐收年，但無論怎麽樣的豐收，普通糧食始終填不滿男人們饑渴的腸胃。沿河向上，飛行半個小時，一溜用石頭修建的小鎮整整齊齊列在河邊，石板路，清亮的河渠，每個小鎮上一塊巨大的標志性石碑，碑頂一個姜家的徽記。小鎮上人來人往，建築工事進行得熱火朝天，小鎮之間相連的路上行人來往，又有各種陸地車運貨，更遠的路上有運糧車通向東羅。

飛行器在十幾個小鎮上空轉了一圈，引起無數側目的眼光，一甩尾飛向惡山，一路開過去，景色漸漸不同，稻田中開始出現一列列整齊的荊棘墻，墻和墻之間又貫通清亮的溪流。

“那是什麽？”暗鴉頗覺有趣。

“一種能量作物，刀劈不斷，火燒不滅，夜晚誤入其中就出不來。我們已經損了幾個人在裏面，這還只是外圍新建起來的。”鵠的神情有些奇怪，“那些小溪據說是從姜女後院的池塘中分出來的，取水化驗過，是非常優質的靈泉。但是，僅一小口池塘能蔓延出分布幾十公裏的小溪水量，這不科學。”

暗鴉和文淵對看一眼，沒有說話。

飛行器繼續向前，越是接近惡山，景色越發不同，稻田裏稻子更粗壯，路邊的樹木更蔥郁，連空氣中的能量含量都不同。暗鴉起身，視線落在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的那幾排白色宮殿。姜家的建築並不覆雜，以一座小小的宮殿為中心，荊棘墻環繞四周，一條小溪玉帶一般順著山坡落下來，更外圍的左側分布兩個巨大的建築，右側山坡上散落了十餘座未完工的白房子，坡下又是幾排毫無特色的石頭房子，更遠處是一個原始的聚居村落，十分蕭條。

“在這裏暫停。”鵠道，“這裏差不多是姜女保護圈的邊界，結界的力量非常強大，普通的飛行器根本不能突破，並且，在結界內能夠發起特別的攻擊力量，只一招就滅掉過青候五架飛行器。”

“看看那旺盛的正氣，瓊枝正在凈化這裏的一切濁氣，住在裏面的人多麽幸福。”

“青候得了一支，放置在東羅的水廠中，近一個月城中因經脈堵塞而亡的人減少了百分之十。”鵠的視線透過結界落在坡底那潔白如玉，姿態如少女一般迷人的瓊枝上。

“我有點理解忘川了。”文淵道，“這位姜女看起來很不簡單，但是，什麽時候內域出了這樣的人才，我居然不知道？更讓人奇怪的是，監察會居然會讓這樣的人流落出來？”

“更重要的是，她把那十幾個女人的身體弄好了。”

暗鴉道，“哈，再等十幾年，這個星球的女人就會更多起來，聽起來很激動人心。”

文淵手指交纏，“有人出來了，降落吧！”

忘川笑瞇瞇站在能量陣內，遠遠地和暗鴉互相致敬，白玫行禮完畢，走出能量陣，手中掌印，請幾位伸出手來，在手背上印了朱砂印，領幾人進入。穿過能量陣結界的感覺非常奇妙，仿佛被清亮的氣沖刷過身體，全身每一個毛孔被清潔一番，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連視線範圍內的所有植物顏色都更鮮艷了。

為了不掉面子，白玫把樊落趕制的幾輛陸地車弄了過來，引擎用的是新設計的姜家1號，體積有點大，聚能速度有點慢，但好處是駕駛簡單，噪音小。樊落給這第一批車噴上了火紅的顏色，開在路上尤其顯眼。

忘川和暗鴉握手，走上陸地車，暗鴉道，“這是玩具嗎？”

“這是革新的產品。”忘川道，他沒有說謊，姜靜流大方地公開自己的能量體系，一方面是為自己造勢，但引發的一連串反應卻讓他們所有人都重視起來，符箓和科技的結合，這是一個新鮮的話題，清潔和高效的能量利用方式，似乎讓他們找到了新的追求方向。

已經收割的土地露出褐色的泥土，農耕設備在翻曬土壤，準備下一輪耕種，更有滿載收割的紫草的陸地車匆忙駛向工人房後面的大倉庫。文淵視線跟著紫草走，“啊，那是紫草麽？”

忘川臨空一抓，手中多了幾根紫色的草藤，遞給文淵，“質量最好的一級紫草。”

文淵摘下一片葉子放入口中，濃重的藥味兒沖刷味蕾，舌尖爆炸的口感和辣味告訴他，這確實是最優質的一級紫草。

陸地車繼續行駛，穿過一座小橋，清亮的溪水歡樂地奔向田野，不遠處是垂墜的瓊枝，無數細細的枝條從樹梢飄落，在風中搖蕩，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暗鴉仰頭，樹梢搖動，一個人影在樹梢間流竄，手中似乎捧著什麽。

鳩雀抱著兩只孵化出來的青羽，見艷紅的陸地車停在樹下，雙腳用力，落在地面，沖客人們微微點頭。

鵠詫異地看鳩雀懷中唧唧叫的青羽，鳩雀仿佛炫耀，擡擡懷中的小玩意，“青羽白嘴紅爪，血統純正的青羽，鵠城主，真是謝謝你的慷慨！”

鵠臉色並不好看，擡頭看瓊枝，他自知，質量最好的鳥蛋從來都是保留下來純化血脈，不可能送出來，鳩雀能弄出這樣的青羽，怕還是靠了這逆天的瓊枝。

忘川下車，“請下車吧，前面就要步行了。”

文淵上前一步，仔細打量鳩雀手中的青羽，“真是健康啊，但願能熬出一只合格的戰獸來。”

鳩雀道，“戰獸？青鸞才是我的追求啊！”

“你還不死心呢？我那邊有現成的鸞鳥。”

鳩雀鄙視，“那玩意就糊弄人的。”

“你還是那麽挑剔！”

暗鴉打量了一番瓊枝，擡腳上坡，視線在溪流和荊棘墻上來回，一路看過去，路邊修正整齊的鵝卵石上散落各種奇怪的符號，從石頭臺階上去是一個裝飾精美的石臺，各種鮮花布置，白沙垂墜，幾個穿各色裙子的女子站在平臺的盡頭，下巴揚得高高的，以最挑剔的目光打量這些不速之客。

暗鴉側頭愉快地對忘川道，“真是讓人感動，多少年了，這個場景居然讓我回憶起歡快地少年時代了。倨傲的尊者們從眼縫裏挑剔著我們，從頭發稍到腳趾甲，從血統到智商，讓我深刻地認識作為男人的身份。”

“慢慢享受這最後的挑剔，再過十幾年，你會發現你身邊所有需要的位置上，女人無所不在。”

暗鴉等待忘川給予答案，忘川淡淡道，“姜女要求姜家所有的女人必須接受科學教育，能夠自行操作一切基礎設備，對飛船系統要有了解，盡量掌握航線的計算方法。”

暗鴉和文淵均高高挑起眉頭，忘川繼續道，“她的目標很樸實，即使離開男人也能宇宙中自由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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