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山是十山中自然條件最好的,大山被千百年的老樹遮蓋得郁郁蔥蔥，山間總能發現小小的溪流,各種野生動物出沒其間，但良好的自然環境並不意味著適宜大多數人居住。在這一片廣袤的平原上,臨近河流的土地太少,聚居區及時建在水邊,但在春耕的季節,總是先保證農耕用水，所以，姜靜流後院流出來的那一條可飲用的小溪尤為珍貴了。

小溪主流蜿蜒進入能量田,在其間循環形成一個小小的池塘,池塘內扔了幾支本地蓮藕,三四天功夫便從水面彈出嫩綠的葉片。苦於能量田周圍護衛用的幾人高的荊棘墻,本地居民無法享受到絲毫來自姜靜流的恩惠。

發現這一問題是偶然，姜靜流空間中全部的財產被虛空吸走，空間環境得到巨大的改善，似乎土地也可以種植一些普通的植物，但是她手頭沒有絲毫可以利用的能量石，於是瓊枝的種植成了一個巨大的難題。她抱著姜昊宇坐在瓊枝下種的位置，腦海中翻來覆去想著各種符箓以及陣法，卻沒有什麽好辦法，視線投向不遠處的本土居民聚居的小村子，卻發現不少男子在暮色下擔著水桶從遙遠的河邊打水來回，問了問流川，卻不過是水田施藥量重，就地取水飲用天長日久會對人體有一定損害。姜靜流想了一想，幹脆從自家的溪流中引了拳頭大小一束溪流，從修築好的工事上打了一個孔，清澈的水漫出去，很快順著挖好的溝渠流向聚居地。

姜靜流只是順手而為，板胡地保卻鄭重其事表示了感謝，送過來的禮物不外一些本地的特產，並承諾會在農閑的季節安排人過來幫忙做一些活兒，以抵消送水的費用。

姚啟泰不太滿意道，“終究不是自己的人，一分一厘算得清清楚楚，關鍵時候指望不上他們。”

“你太著急了，人心是一件長久的事情，日日吃水便要想到我一回，滴水還能穿石。”姜靜流把玩手中一顆石子，“還有靈石嗎？”

“只有最後一箱子了，要省著用。”

姜靜流想了想，“先分一半給我，待第一次收獲後還你。”

姚啟泰掏出一半，“這個不著急，我愁的是糧食種出來了誰敢來買！”

姜靜流將姜昊宇放到姚啟泰手中，拿出一顆靈石順溜地制作符箓，完畢一顆便將其埋入瓊枝種子一尺見方外的泥土中，“先將土壤轉化為高能靈土，再引入靈水促進種子破殼。”姜靜流絞盡腦汁，“高速聚能陣保持日夜運轉壓縮能量，這樣一個月內，應該能順利出芽。”

“這是七級能量作物，空間內培育都不容易，更可況在現實裏。”

“必須完成，只有它才能做土陣的陣眼，支撐整個能量陣的基。”

姜靜流比劃著陣的布置方式，遠遠瞧見天邊飛來三艘飛行器，皺眉道，“這次不知輪換過來的是什麽人？”

兩人起身，將姜昊宇還給姜靜流，走回宮殿的廣場邊，飛行器規整地降落下來，最大的一艘門開，滾落出幾塊巨大的黃色巖石，鳩雀雙腳蹬在石頭上，躍到姜靜流身邊，“餓狼這幾日沒來？”

“你怎麽又來了？”

鳩雀雙手抱胸，走到姜靜流身前，俯身看一看姜昊宇，挺拔的鼻梁似乎都要貼上她的臉，“想我了嗎？”

姜靜流退後一步，隔開距離，鳩雀站直身體，“以後不分天日，我們幾個會常駐這邊，你們準備好足夠的糧食。”

這種通知的語氣，實在讓人惱火，姜靜流壓抑住將人甩出去的沖動，“我開始發現房子不夠住了。”

鳩雀摸一下下吧，“我也覺得，明天我自己去山上修個房子，你就和我單住好了。”

這樣的對話毫無意義，姜靜流轉換話題，“結算完兩項任務的報酬，餓狼就連續好幾天不見了人影，現在只有幾個工人在進行實驗室的地基挖掘。”

鳩雀拍拍比他還高的巨大巖石，“這是黃鐵巖，硬度超高，用來修築最堅固的建築最好，費了我好大功夫才采出來這幾塊，做基礎和外墻是足夠了。”說完沖另外兩艘飛船道，“白玫、樊落，趕緊把東西弄下來。”

白玫蹬開破爛的大門，雙掌平推，將壓迫自己的巨石推開，氣喘籲籲跳下來，“什麽鬼東西這樣寶貝，滿大羅山到處都是，實沈沈的玩意兒，害我能量又超標了，你賠我？”

樊落話不多，跳下來，將幾塊巨石列到廣場邊去，鳩雀道，“這是龜山的樊落，從今天起來你這邊維護機械設備。等實驗室完成了，他要成立一個獨立研究室。”

“做哪方面的研究？”

“所有機械方面的。”

姜靜流心中一動，這可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石頭來了，但得到太容易反而讓她起了警覺，“除了提供足夠的食物外，別的我都無能為力。”

“只要有基礎的材料和能量，給足夠多的時候，我可以做出任何東西來。”

“包括飛船？”

“包括飛船。”

姜靜流點點頭，“聽起來很不錯，那你們自己安排吧。”

“行了，先去把實驗室的房子搞出來！”鳩雀走到巨大石塊邊，一手托起一塊，單腳一蹬往西邊去了，腳點過的位置，地板碎成粉末。白玫非常不高興，“這種粗重的活兒一向都是餓狼在幹，真是太影響風度了。”

樊落雙手各兩塊，默默跟在兩人身後。

石塊被劈開分成大小一致的條石，用黏土粘接壘成基礎和高大的墻壁，三人做主力，配合幾個工人很快完成了框架。建築的風格和宮殿的優雅精致完全不同，粗狂的外表，方正的建築形式，粗粗看過去，只一個立方體而已。

姜靜流看慢慢挺起來的石頭建築，“你會用幾個符箓了？”

姚啟泰圓圓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喪氣，“還是那幾個基礎的，我目前還完全無法理解你使用那些符箓的原理。”

“你就是太板正了，理解不了，能用就行。”姜靜流側頭，看走廊上快樂搬東西的流川，這個小家夥似乎只要能吃飽就很快樂，隨時活力四射，安排的雜務很快便能辦好，雖然大多數時候需要返工，但在一堆老男人裏面，已經是難得的清爽了，“他沒有你想得多，所以上手快！”

“你準備把符箓教給男人？”姚啟泰非常不讚同，“看來姬太和姜靜川還沒讓你受到教訓。”

姜靜流長久地看姚啟泰，“你不了解我，我不是那種因噎廢食的人。”

姚啟泰瞬間紅了眼眶，姜靜流道，“我們現在缺人，有人沒錢是幹耗，有錢沒人，我們是冤大頭。最好的方法，能找到什麽都不懂的少年慢慢培養，但是，我們現在對黃泉一無所知，只怕是一踏入城市，處境比現在還要糟糕。”

姚啟泰咬牙，“我會為你生一個家族出來。”說完快步追上廊道上的流川，似乎想要加快某些事情的進程。

姜靜流轉身追上去，“現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你沒必要如此。按部就班，一件件事情慢慢做好，這就像玩空間模擬器，將最基礎的能量循環做好，穩定運行之後，便是倍數成長了。你現在要做的是養好身體，將空間升級，其餘的事情”

姚啟泰猛然轉頭，“如果我們現在有能力將那幾個自作主張的男人全部丟出去，我就能比你還鎮定。”

姜靜流攔在姚啟泰身前，拍拍她瘦弱的肩膀，靈液驅逐了她身上怪異的能量，修覆了一部分肌肉和皮膚，但是她身體損耗的元氣卻需要時間慢慢調養。在宇宙間游蕩了半個月提心吊膽，抵達黃泉後又是高強度的超負荷運轉，不說姜靜流吃不消，姚啟泰雙眼下更是吊了巨大的黑眼圈，“相信我，這些都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姚啟泰慢慢安靜下來，最後一笑，“我以前討厭你不慌不忙的樣子，但現在看起來也還算可靠。”

姜靜流拍著姜昊宇的小肩膀，“被監察會驅逐出中心區域，在雙月星過平靜的生活，早就將我的急躁消耗完畢。不管你是慌張也好，急躁也好，這個宇宙從來都只按照自己的節奏運行，我們要做的不過是隨時準備好，去配合它。”

“行了，我知道了。”姚啟泰轉身去後院，她需要時間冷靜心中無法消除的強烈恨意，以及靈魂深處翻騰不休的燥郁。

姜靜流嘆一口氣，繼續回瓊枝種子邊進行研究，懷中的姜昊宇扭動兩下，小小的嘴唇吧嗒幾下，似乎餓了。姜靜流掏出準備好的奶瓶，用符箓溫熱裏面的乳汁，塞進他指頭大小的口中，小家夥便大口大口吸起來。

“你們吵架了？”鳩雀的聲音在姜靜流身後響起，她側頭，只見鳩雀側坐在小溪邊，撩起清亮的水洗手並擦拭汗水，透明的水珠在他白皙的胸口滾動，皮下的肌肉結實，這具*看起來正值青春，但姜靜流很清楚，他的經脈明明白白告訴她，他的年齡足夠做她爺爺了。

“只是對一些分歧交流了一下。”

鳩雀看一眼微微隆起的土堆，“你又在種什麽？”

“瓊枝，七級能量作物。”

鳩雀眼睛閃了一下，“聽說過，卻從來沒見識過，想不到還有這樣的機會。”

姜靜流將奶瓶豎立，“只是嘗試，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

鳩雀視線落在貪婪的姜昊宇身上，“你要將他培養成你的繼承人？”

姜靜流疑惑，鳩雀揚起下巴，“沒有女人會親自哺乳兒子，除非確立他的資質優異，比女兒更能夠領導一個家族。但是，男性主導的家族攻擊力足夠，後繼乏力，還是需要足夠多的女人提供後盾，這樣會有巨大的隱患。也許你是無意這樣做，但你的行為落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個信號，那就是，這個小家夥，將成為你的第一繼承人，無論你後面還會生多少個女兒。”

“哈！”姜靜流笑一笑，“從流民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讓我詫異。規則，信號，推論，你的身體即使在黃泉，心還在內域？”

鳩雀勾起笑，伸手擡起姜靜流的下巴，用力制止她的掙紮，指尖是女人柔軟溫暖芳香的肌膚，笑，“你果然很有趣。”

“你再不放開，我會讓你嘗嘗更有趣的野荊棘的威力。”姜靜流側頭，起身，隨手在瓊枝種子周圍布下一個防禦陣。

鳩雀收回手，起身，側耳聽了一下，“忘川回來了。”

姜靜流看向他的視線所及之處，天邊果然很快出現兩個小黑點，來得很快，轉眼便能看清楚飛行器外殼上的徽記，鳩雀走到姜靜流身邊，“老家夥把東羅城的人帶過來了。”

“回去準備迎接客人吧！”姜靜流轉身。

鳩雀道，“就目前而言，女人作為家族的領導，還是最好的模式。”

“我沒想到會從一個男人口中聽到如此公正的評價，你知道，內域的男人們個個都想要改變體制。”姜靜流擦幹姜昊宇額頭的汗，安撫他繼續入睡。

鳩雀哈哈一笑，擡腳走上臺階，伸手握住姜靜流的胳膊，將她帶上去，“只要監察會公開剝離空間的方法，男人的一切*都能成為現實。”

飛行器越飛越近，在宮殿上空盤旋一番，才戀戀不舍落下來。

忘川首先下來，身後跟了幾個身形瘦弱的少年人，向姜靜流微微頷首後，快步走到另外一艘明顯豪華一些的飛行器。

“這是青候夫人的飛行器，能說動她來，老家夥出血不少。”鳩雀熱熱的呼吸沖得姜靜流後頸處柔嫩的皮膚發癢。

飛行器的門打開，忘川恭維地向上伸出手，很快，一只白皙得閃閃發亮，又仿佛無骨的手搭在忘川胳膊上，層層疊疊的裙擺落在飛行器，然後便是一把纖細的腰身，最後整個人出現，姜靜流覺得整個世界的陽光都落在這個女人身上。纖細的身體，柔和的面部線條，溫婉的氣質，姜靜流本能地屏住呼吸，生怕驚嚇了她。

青候夫人的視線環視宮殿，沒有停留，顯然這樣的建築並不讓她驚奇，視線掠過高大的野荊棘墻時反而引起了她的興趣。她裊娜地挽住忘川的胳膊，行動間香風四溢，很快那幾個少年人跟在她身後整理裙擺。

青候夫人的視線掃過姜靜流，落在姜昊宇身上便再轉不開，她輕呼一聲，似乎又感覺唐突，白皙的臉紅了一紅。

“多美的人！”姜靜流讚嘆道。

鳩雀挑眉，“如果她的心肝和外表一般，那倒是名副其實。”

青候夫人放開忘川的胳膊，拖著長長的裙擺快步走向姜靜流，雙眼似乎還含著晶瑩的水波，“這位就是忘川先生提起的姜小姐了嗎？如此冒昧地過來拜訪，希望你能原諒。”說完歉意地彎彎腰，姿態優美，仿佛風中一株垂柳。

姜靜流轉眼看忘川，忘川道，“這是東羅城城主青候的夫人，稱呼她青候夫人便好。”

居然冠上男人的稱號了！

姜靜流上前一步，“夫人太客氣了，我剛來此地，能見到夫人才是榮幸。”

青候夫人起身，“我們同為女人，便不要如此客套了。”她向身後的人示意，早有兩位少年各捧了一個巨大的盒子上來，“不知道姜小姐的愛好，所以只送了一些玩物過來，還望你不要見笑。聽說，還有一位姚小姐？”

姚啟泰聽見飛行器的聲音，早站在廳外的巨柱邊觀看，見了這女人第一感覺便是不喜歡，便沒有出來，被點了名，轉出來道，“你好。”

青候夫人兩只眼睛笑得如月亮一般，親熱地挽住姜靜流的胳膊向姚啟泰走去，又拉住姚啟泰的手，仿佛多年未見的好友。

“怎麽把這個女人帶過來了？”

忘川鳳眼流轉，“總要讓她欠姜女一個大大的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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