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趹蹄年紀真的不算小了, 現在的它毛發更加的暗沈，身形也瘦弱了很多。

這不是因為它沒有足夠吃的, 而是年紀大了, 狼也跟人一樣，身體機能自然下降的緣故。而在趹蹄的不遠處，嶙駒跟飛菟則是趴在雪地上, 瞇著眼看著趹蹄跟年輕狼的對決。

“夏，阻止？”大匪緊張地看著下方的情景, 扭過頭詢問夏禹。

大匪在去年也退出狩獵隊了, 實在是年紀不上小，精力跟不上了。不過大匪是一個很有欲望的人，即使離開了狩獵隊, 他還是不甘心徹底成為一個普通的夏氏族族人。

所以現在，剛好負者得了糖尿病, 除了負者推薦的步者, 大匪也常年跟著夏禹，天天在夏禹身邊活躍。

大匪退出之後，大猴接替了大匪的位置。當初的小原始人，現在已經是徹徹底底獨當一面的成年原始人了。

夏禹聽到大匪的問話, 看著大匪飽經風霜的臉，還有當初跟巨熊搏鬥要缺失的手指...一時倒是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趹蹄老了。”夏禹不由感嘆。

不止是趹蹄, 很多原始人們都老了。

不過夏禹只是感慨, 他看向迎著風雪安靜站在原地, 甚至像是被風雪壓彎了脖子而導致微微低頭的趹蹄，最終夏禹還是沒有阻止。

這是一場狼王的戰爭, 誰都不能幹涉。

夏禹知道活到這個年紀的趹蹄, 已經是一頭真正狡詐的老狼了。如果它想要避開這場戰爭, 它有很多種辦法。

可既然站出來了，說明趹蹄還是想堂堂正正接受這場狼王之爭，正如當初它登頂狼王的那一刻一樣。

當初的老狼王也知道自己很大可能已經打不過趹蹄了，可它還是帶著狼群從叢林中出來了。

“看著吧。”

夏禹發話了，原始人們就不再開口阻止了，反而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下方。

風雪越下越大了，沒一會兒，趹蹄跟年輕巨狼身上都覆蓋了一層積雪。可是趹蹄依舊微微低著頭，像是十分疲憊的模樣。而年輕狼則稍微擡頭，土黃色的瞳孔微微收縮，警惕地看向對面的老狼王。

趹蹄雖然老了，可他依舊還是狼王。

前幾年挑戰它的年輕狼全部吃了不小的虧，最後鎩羽而歸。老狼王積威深厚，這頭年輕狼雖然來挑戰它，但還是表現出了隱約的害怕。

大概在某一個時刻，或許是某一片雪花飄落下來的時候，年輕的巨狼忽然動了。它的速度很快，一個利索的飛撲直接朝著趹蹄撞了過去。

同時它在半空中就張開了獠牙，原本有些薄的積雪頓時從它身上抖落下來。

夏禹只覺得心一跳，下意識捏緊了手心。

可在下一秒，兩頭狼已經撞在了一起。它們嘶吼著在雪地裏面滾了一圈，隨後就瘋狂地打鬥了起來。

夏禹無法形容那種打鬥的瘋狂，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混雜了泥水的雪地上出現了紅色的血跡。

可是兩頭狼打得太混亂了，渾身的泥雪混合，讓兩頭巨狼全身都變得濕漉漉的，毛發一縷一縷地凝聚著，夏禹都不知道是哪頭狼受傷了。

狼王的戰鬥很瘋狂，可是持續時間也並不長。

大概十分鐘，因為年老體衰而持久力衰退得厲害的趹蹄率先敗下陣來。在年輕狼一個撕咬之後，它的背部受傷了。受傷之後，趹蹄立刻夾緊了尾巴，同時發出低聲的嗚咽聲開始下意識逃跑。

在趹蹄逃跑的一瞬間，年輕狼瞬間精神起來。

它嘶吼了一聲，聲音洪亮甚至帶著興奮。可在它在追擊快要撲到趹蹄跟前的時候，年前狼絕對想不到趹蹄竟然猛地趴了下來。

趹蹄的動作太過迅速與猝不及防，年輕狼一下有點反應不過來，只能順著飛奔的動作跳躍出去了半個身位。可是等它剎住腳回轉的時候，原本趴下的趹蹄已經兇狠的一爪劃向對方的腹部。

幾乎是一瞬間，即使有毛發覆蓋依舊是最柔軟部分的地方，立時出現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也在同時，大量的血液灑在雪地上，輕微的血腥氣開始在這片空地上略微飄散開來。

年輕狼痛苦地哀嚎起來。

在年輕狼因為疼痛下意識查看腹部的時候，趹蹄直接一個飛撲，利用慣性跟自身的重力作為攻擊的手段，狠狠地朝對方受傷的腹部再次撞了上去。撞上的一瞬間，它更是吼叫著直接對著年輕狼的鼻子咬了上去。

鼻子跟腹部都是巨狼最脆弱的地方，兩處地方受到強烈的攻擊，年輕狼害怕了。

疼痛讓它下意識嗚咽起來，這是求饒討好的意思。

它收縮著尾巴，漸漸沒了攻擊的意圖，而是一聲又一聲地哀鳴起來。隨著它的哀鳴，它的腹部還有臉部，也都是被血液浸透，看起來情況相當糟糕。

趹蹄是一頭老狼了，狩獵經驗豐富。它知道咬住獵物哪裏能讓對方最痛，以及最快失去戰鬥力。

哪怕是對付同族，也一樣。

伴隨著趹蹄的反敗為勝，大匪狠狠地拍了一下手，呼出的熱氣都一下融化了落在他臉上的雪花。

“好啊！”

其他原始人們也是嘿嘿笑了起來，一副高興的模樣。

趹蹄畢竟跟他們最久，加上趹蹄可是常年跟在夏身邊的狼，那必須是最強大的！

夏禹也松了口氣，不由自主笑的同時他也知道，趹蹄是真的老了。如果是以前的趹蹄，甚至是五年前的趹蹄，都不會用故意落敗這樣的方法去對於年輕狼。

趹蹄當然不會趕盡殺絕，隨著年輕狼的討好求饒，趹蹄慢慢挪開了利爪。隨著它走到一邊，嶙駒跟飛菟從雪地中站了起來。

它們也跟小時候一樣，輕輕在趹蹄的身旁蹭了蹭，像是在安慰它，也像是在回味它們小時候的友情。

年輕狼繼續嗚咽著。

這場挑戰它失敗了，趹蹄依舊是狼王。

可當所有人都這樣認為的時候，跟飛菟它們打完了招呼的趹蹄卻慢慢走到了這頭年輕狼身邊。

趹蹄低下了頭，它在年輕狼腹部的傷口輕輕舔舐了一下，隨後，趹蹄朝年輕狼低下了頭。

年輕狼擡起頭，以後的在趹蹄身邊嗅聞了一下，這像是它們狼群的交流方式。片刻後，年輕狼像是確認了什麽，終於它不顧傷口站了起來，而後在雪地上發出了一聲狼叫。

這一聲狼叫跟平時的不一樣，這一聲特別的悠揚，傳出去很遠。

很快，夏氏族狩獵隊手中的巨狼們，不管是此刻也在觀看的或者是在巡邏的，都停下了腳步。

很快，第二聲悠遠的狼嚎聲再次傳來。

在確認了狼叫之後，這些狼開始一頭頭叫了起來。只是它們的聲音都是在那頭年輕狼之後，而且聲線拉得比較短。

趹蹄還有嶙駒它們，也都是在年輕狼叫之後，跟著其他的狼一起此起彼伏地嘶吼。

這是新王的誕生在宣告自己的存在，也是其餘狼在認可新王的登基。

趹蹄贏了這場戰爭，可它依然放棄了自己狼王的身份。

“為什麽？”倉師奇怪地詢問夏禹。

他不懂，趹蹄明明贏了。

夏禹看著趹蹄，卻與趹蹄的視線對上，“因為它贏得不那麽堂堂正正，而且它也認可了今天挑戰它的那頭巨狼。”

在倉師依舊不解的目光中，夏禹喊了步者一聲後，自己就直接往下面跑。

趹蹄跟那頭年輕狼都需要救治一下，不過現在是冬天，只要它們不會失血過多而死，倒是不太容易發生傷口感染這樣的事，相對安全性好很多。

夜。

大鳥委屈地蹲在帳篷的角落，身上還趴著一個小布。它倒是想靠近夏禹，靠近那兒小火坑，可是今天趹蹄擠了進來，真的沒它的位置了。

趹蹄的後背受了傷，而且它的一只腳被咬出了一個血洞。當時緊急救治之後，夏禹就把趹蹄硬給塞進小小的帳篷了。

這會兒的趹蹄蜷縮著身體，大腦袋略微擱在自己的爪子上，同時眼睛也緊緊閉著，安靜得很。

夏禹拍了拍趹蹄粗糙的頭發，“以後就跟著我吧，不做狼王也好，好好安享晚年。”

趹蹄像是回應夏禹似的，哼著發出了輕微的嗷聲。

也在那天之後，趹蹄三只徹底進入到了養老狀態。每天連巡邏都放棄了，甚至也不再打鬧。而是天冷的時候就努力鉆進帳篷烤火，有太陽的話，就找個陽光不錯的地方曬太陽，反正日子愜意得很。

很快，這個冬天也過去了。

隨著一個冬天的恢覆，趹蹄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另外就是負者，控制了半年的飲食，總算讓他的腳沒有持續惡化下去了。

冬天結束之後，夏氏族就繼續上路了。

這次一走，又是兩個年頭。

而在兩個年頭之後，夏禹忽然停下了腳步。倒不是別的，而是到了這裏，竟然出現了大河的分支。

這幾年順著大河上游走，大河始終不見頭。而且遇到雨季，大河的漲水速度遠比叢林處要迅速，夏禹只能不斷地與大河拉開距離，然後順著距離過大的平行線繼續往前走。

這麽長的大河，夏禹猜測它下游最終的源頭可能是某片大海。不過大海源頭夏禹不關心，他也不是往那個方向去的，現在他是想著，他到底要順著分支走還是繼續沿主幹河道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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