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益醒來的時候還有點迷迷糊糊, 他一眼看到的不是虞象，也不是夏禹這些人, 而是站在夏禹旁邊的趹蹄。

巨狼實在太大了, 存在感太過強烈。

所以在一瞬間，費益就嗚啊嗚啊亂喊了起來。

還是虞象，猛地撲上去按住了他, 語速很快地喊著一些話，夏禹聽不懂, 唯一能聽懂的就是偶爾夾雜的幾聲‘費益’的發音。

幾分鐘之後, 費益才冷靜了下來。

他大口喘著氣，渾身打著擺子，這是冷的。

雖說現在天氣暖和起來了, 不過大河裏面還不斷漂浮著各種碎冰跟雪塊，河水裏面溫度是很低的, 也不知道他在大河裏面飄了多久了。

夏禹示意負者他們找個稍微幹燥一點的地方去生火, 等火生起來了，這才虞象扶著費益站起來走。

火堆旁。

暖暖的光艷驅散了身體的寒意，加上費益手裏捧著一個陶碗，裏面是鮮美的熏魚湯。幾碗落肚, 費益就徹底緩了過來，面色也紅潤了起來。

這時候, 費益才有精力打量夏禹還有虞象他們。

首先費益也是看向了大匪這些原始人, 費益皺眉了下, 然後馬上就不加理會了。從他這個動作，夏禹猜測他應該也是見過原始人的。不過麽, 恐怕費益跟最開始的虞象一樣, 也是把原始人當成一種另類野獸了。

之後是看向夏禹, 視線意外跟夏禹對視上，夏禹明顯能感覺到費益眼中浮現的幾分好奇和驚訝。

夏禹估計對方是覺得他長相奇怪。

這一點夏禹也沒辦法，要是放在那個車水馬龍的世間，他其實長得很不錯。小的時候白白嫩嫩、唇紅齒白，看著軟糯可愛。夏禹用手機黑屏版照過他自己，他都懷疑他以前小時候有這麽好看的嗎？

現在長到十二三歲，他也是標標準準的帥氣小少年一枚。

夏禹真不是自戀，蠻荒叢林風吹日曬的，他是一點沒變黑什麽的。之前手臂上那麽粗的疤痕，現在也是一點看不出來了。

可原始人審美不一樣啊。

壹號他們一開始就覺得他長的奇怪，到了智人這邊還好一點。但總體對比，雙方在鼻翼、眉骨處還是有些差別。另外最主要的是夏禹在原始人也好，智人那邊也好，他這白凈的樣子顯得特別突兀。

還好費益沒看多久就挪開了視線，隨後就把目光放在了那些老實趴著的巨狼身上。

看了一會兒，費益扭頭找到虞象。

這下費益激動多了，他連連跟虞象說了很多話。但是他的語速太快，而且也運用了很多比較陌生的詞匯。想要翻譯的木炭再次皺起了眉，偶爾才能絞盡腦汁跟夏禹說上一句對方話裏的意思。

夏禹也理解木炭，拍了拍他肩膀，表示沒事，讓他不用著急。

虞象跟他溝通的時候，因為知道雙方語言溝通有問題，就會盡可能用最簡短的話，也用最簡單的詞匯量，同時放慢語速。

費益不是虞象，肯定不會註意說話方式了。

夏禹聽著木炭偶爾的一句翻譯，倒是也能理解三四分。

很快，夏禹就看到虞象連連搖頭，甚至更加激動地站了起來。他一下走到夏禹面前，然後指著夏禹說了一些什麽。

費益這次是真驚訝地看著夏禹，好一會兒，才指著自己慢慢開口，發音是他自己的名字。

“費益。”夏禹很精準地叫了出來。

這名字費益提過好幾次，夏禹一直記得，學著發音並不難。

可費益不一樣，他對夏禹叫得這麽準確還是表現出了一定的驚奇。

夏禹也沒多說，虞象肯定是他誇讚他了，但費益也肯定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想法，認為他是一個腦子不好使的野獸。野獸忽然講話這麽標準，誰不驚奇。

費益沈默了會兒，又說了一些什麽。

這次費益說得慢了一些，語句也很短，木炭翻譯比較順暢。

“沒事，能救我都會救的，你是怎麽掉水裏的？”

花費了一點時間溝通之後，夏禹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最開始看到費益漂在河裏，夏禹還猜測是不是枌榆出事了，或者說是虞象的部落出事了，所以在遷徙的時候掉水裏了。

不過夏禹還真沒想到，費益掉水裏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這事兒還得從虞記星這個源頭說起，他也效仿陶唐派出了費益跟姬棄尋找賢者。費益跟姬棄都是很認真的智人，也明白一個優秀的繼任者是如何地重要。

雖然費益在跟虞記星的繼任者爭奪中失敗了，可費益能被選出來也能說明他的優秀。

當時在跟隨陶唐的時間中，當時由於枌榆的大面積種植，平原地區不像是夏禹這邊的叢林地帶，雨水很豐富，甚至豐厚過了頭。相反，枌榆那兒夏季有時候會缺水。

當時的費益就花了好幾年的時間觀察地勢，最後利用地勢將幾條河道相連，最後引水灌溉大量的農田。

當然這是一個不小的工程，可以說當時死了不少智人。當然最多的就是以枌榆為中心蔓延出去的原始人們，這些被他們等同於野獸的原始人們被他們抓來當作消耗工具，基本是死傷殆盡了。

這事雖然成功了，不過也導致枌榆損失了不少人口數量。

這也是為什麽，當初的‘老祭司’因為戰敗獲取不到生存資源遷徙，而現在虞象一路指導那些智人往枌榆遷徙回去。

一個當然是人少了不少，另外一個是糧食收獲更多了，智人們探索出了改變環境來適應他們的第一步道路，導致枌榆更加強大了，擴大了更多的領地。

費益可以說是原始社會時期的初步水利專家了。

他是個難得的人才，但他是那種只做事其他不管的人，人口的大量死亡其實導致他的風品不怎麽好，自然就在繼承人選擇中失敗了。

但即便如此，虞記星上位之後，仍然讓他做了發音為‘水鑒’的職務，讓他專門去管理水利灌溉。原始社會食物是最重要的東西，給予他這個職務，說明虞記星很看重他了。

也因為他這樣的功績，他才獲得篩選繼任者的權力。

在獲得這個權力之後，費益就跟姬棄去商量了，倆人最終約定，姬棄留在枌榆處游走各個部落，篩選合適的人選。而費益則是從枌榆離開，去外面挑選。

在虞象離開之後，費益也就出發了。

費益比虞象順利多了，去年的時候，他要舉薦的人已經找到了。但想著時間還充沛的，費益老毛病又犯了。

所以帶著選好的人還有枌榆出來的族人，他一點不管別人，反正他覺得還可以浪，不想這麽早回去，於是到處找水源觀察地勢。一直到今天早上，天蒙蒙亮他聽到水聲，一個興奮自己摸黑出去找大河了。然後就是踩到了一塊濕滑的石頭上，直接掉河裏被沖下去了。

聽完他的事跡，夏禹都服了這個老哥了。

費益講了半天，口幹舌燥之下又喝了幾碗魚湯，隨後一拍腦袋才想起了他的那些族人，另外還有最重要的賢者。

虞象聽到他要舉薦的賢者都選好了，臉色就有點不好。

不過還好他們的舉薦也只是一個途徑，最終的繼任者還是要看枌榆各個部落的智人們是否認可的。

只有為枌榆做出大貢獻，賢者之名傳頌各處，大家認可對方的功績，最終才能成為繼任者。

“那去找他們吧。”夏禹其實也好奇，想要見見那位賢者。

當初大羿跟熙伯選出來的人就很出色，聽了虞象的訴說，夏禹是很佩服虞記星的。

夏禹其實並不覺得自己如何優秀，他的所有行為在原始人看來，是他智慧的表現，可夏禹知道他也只是因為現代教育，天然學習過而已。

這所有的一切，不是他的發現與發明。

可虞記星不一樣，他是從零到一。

這突破看似簡單，但實際做卻很難。

哪怕是這位老哥，原始時期的水利專家，夏禹覺得對方都比他強，夏禹對水利是一竅不通。

大匪他們無所謂，夏禹說要改變行程去找人，他們就去找人。夏禹說不找，甚至煩了這個逼逼叨叨的智人，他們就讓巨狼把他們給咬死扔回河裏去。

既然夏禹同意，那一群人就沒意見了。熄滅火，收拾一下，大家都上路了。

費益敢四處亂竄，方向感真的不錯。先是順著河流繼續往上，到了一個地方之後又帶著他們一頭紮進叢林中。

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吧，趹蹄就用腦袋拱了下夏禹，這是它嗅聞到智人的氣息了。

“跟上巨狼們，他們知道。”夏禹拍了拍趹蹄的脖子，示意費益別亂竄了，跟趹蹄他們走。

費益的那些族人跟賢者很可能不在原地了，大早上的他們醒來發現費益不在，又等了一個上午看不到他，肯定會出去找他的。

果然，跟著巨狼走了一段距離，茂密的叢林中，夏禹就發現不遠處有一股濃煙滾滾而起。

“在那邊，快過去。”

費益是真急了，要是把賢者弄丟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立馬撒丫子往前面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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