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擡起頭, 他看到壹號擔憂地看著他，而其他原始人們本來都在收拾殘局。但發現夏禹的不對勁, 原始人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他們比遇到猴群突襲還要感到‘驚慌’, 面對猴群的突襲襲擊，他們更多是驚訝中夾雜的憤怒。

但神的不對勁，讓他們有種源頭上的心慌。

夏禹不得不狠狠擦了下眼睛, 他知道他是這個氏族的主心骨。這會兒其他原始人都能難過也都能憤怒，只有他得冷靜下來。

夏氏族現在的人口數量不算少了, 但這個大氏族的人口數量是在短短三年的時間中從別的氏族那兒合並兼容進來的。這些原始人匯聚在夏氏族, 唯一的黏合劑就是他。

夏氏族本族的原始人們還成為不了這個主心骨，不是武力值不夠，而是智慧不夠。夏禹可以在下一代誕生的小原始人中培養出一個‘領袖’, 慢慢把這個粘合劑的光環移交給新的領袖，可那至少需要十幾年的時間。

如果他慌了, 出事了, 這個目前凝聚力不算強的氏族，很容易讓那些剛剛並入的原始人陷入恐慌，從而產生對夏氏族的不信任。

“我沒事。”夏禹剛才擦得有些狠了，導致眼睛有些泛紅。他安慰了壹號一聲, 然後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夏禹才恢覆以往的神情。

看神恢覆了以前的精神, 剛才驟然安靜下來的原始人們重新‘熱鬧’了起來。按照神的要求, 把傷者先擡回氏族, 另外就是清理那些被留下的猿猴。

猿猴傷亡率也很大，直接死亡的有二十六只, 還有十二只受傷了, 沒法逃走就被留在了夏氏族。對這些受傷的也沒什麽好說的, 原始人直接補刀。最後清點，一共死亡三十八只，都被誇父氏族的人集中堆積起來燒掉了。

這一晚，註定是忙碌的一晚。

一直到天色大亮，果林這邊才稍微收拾好了。

夏禹一夜沒睡，一直在忙碌地轉來轉去。

果林那邊的果樹損失太大了，大多果樹受損嚴重，還有一些小果樹因為剛剛移植的緣故，根系還不是紮得很牢，被一些猿猴給拔了起來。

那些散落的果子原始人不能吃了，不過一大早，貳號她們還是過去的努力收集起來，稍微清洗之後倒進森林羊、角鹿它們的食槽裏面。

長脖鳥也死了不少，原始人們撿回來的時候，屠夫帶著二狗悶聲不響地清理著，然後把一只只長脖鳥放進陶罐裏面燉熟或者直接烤熟，這些都得吃掉不能浪費。

夏氏族的原始人們都一如既往地忙碌著，但今天早上，卻沒有以往那種輕松歡樂的氛圍。

壹號遞給了夏禹一只鳥腿，這腿燉得酥爛，一口下去帶著鹹香味，很好吃。

夏禹面無表情，一口一口吃光了一整只的腿。

“讓大家都多吃一點，昨晚辛苦了。那些掉下來的果子太多了，角鹿它們吃不完，就都帶到湖泊那兒去餵魚好了。

對了，這幾天把那些長脖鳥都關在屋子裏面，不要放它們出來。那些猴群很聰明，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會殺個回馬槍。”

壹號想要安慰夏禹幾句，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只能無言地點點頭。

對夏禹的話，長久的默契已經讓她能夠通過夏禹的比劃，再跟偶爾聽懂的幾個詞匯組合，她就能很好地理解夏禹的意思。

壹號去安排果林那邊的工作了，夏禹就去看了受傷的原始人。其中三十幾個原始人是輕傷，一晚上的休整加上傷口處理，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麻煩的是重傷的那十三個，兩個肚皮被抓開的都陷入了深度昏迷狀態，而且發燒了。

他們肚子上的傷口太深，夏禹只能讓原始人掰開他們的嘴巴，讓他們咬住木頭之後，然後跟當初的趹蹄一樣，強行給他們縫合傷口。沒有麻藥的情況下，這些昏迷的原始人都疼的渾身抽搐。

——篤篤

當夏禹縫合好最後一針的時候，扭頭看到大猴在他旁邊沈默地搗著田七粉。

田七粉可以內服，也可以外用。

外用可以有效地防止傷口感染，也有止血促進傷口愈合的作用，效果遠勝之前的小薊粉。

夏禹想著幸好之前找到了田七，沒想到這麽快用上了，卻也恍惚發現，大猴竟然變化這麽大了。

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三個小原始人中他是最強大的，估計比二猴他們大個一兩歲。那會兒餓得發瘋，是個完完全全小野人的樣子。

後來吃飽喝足，他長得特別快。

可第一次參加繁衍大會，他的個頭還是比成年原始人小一些的，臉上也帶著點稚氣。

三年的時間太短了，現在夏禹驟然發現大猴徹底跟成年原始人一樣了。不僅是個頭上，更是某種神情跟性格上。

工匠的死亡讓屠夫精神狀態很差，早上還強撐著忙碌，現在已經扛不住休息去了。負者跟趹蹄跟蹤猿猴暫時不在，壹號在忙著果林的修覆工作。

夏禹身邊沒有了特別親近的原始人。

可夏禹自己都沒註意，大猴卻註意到了，他像是曾經的負者跟壹號一樣，沈默地跟在他身邊。剛才夏禹需要工匠打磨的骨針、需要田七粉時，他都默默的去處理了遞給他。

夏禹壓抑了一個晚上的難過忽然又冒了出來，卻也有種釋然。

夏氏族的原始人在歲月中，年老的終究會離開，卻也有新生的原始人成長起來，然後跟他一起走下一段路。

“夏。”大猴將搗好的田七粉遞給了夏禹。

夏禹應了聲，接過大猴的田七粉撒在了剛剛縫合好的傷口上，在沒有抗生素的情況下，接下來也只能聽天由命了。還有一個眼睛被砸傷的，他的眼睛保不住了，現在也陷入了昏迷發燒中。

其他幾個受傷比較嚴重的相對情況還好，人都清醒著，早上也能吃點食物，蜂蜜水也能喝。

能吃能喝，他們活下來的概率很大。

看完了傷者，夏禹就去看了工匠，大猴代替了負者跟壹號，默默地跟著。

昨晚死去的三個原始人臨時被放進了一間土磚房中，夏禹進去的時候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除了工匠，其他兩個原始人的死狀並不好看。

夏禹嘆了口氣，讓大猴去端一陶罐水進來，然後給他們擦洗了一下，又換了一身幹凈的獸皮衣。

“現在的天氣太熱了，再有一兩天，他們的傷口處就會腐爛，所以不能放太久，等負者回來就燒了吧。”夏禹握了握工匠僵硬的手，自言自語了會兒才離開。

負者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回來的，不過趹蹄還沒回來。

他告訴夏禹，猴群的居住地似乎有點遠，他跟了很遠還沒到。但因為擔心夏氏族，那頭晚上太亂了，加上他一個人有些體力不支，只能先回來，不過趹蹄率領著野狼跟上去了，問題應該不大。

夏禹應了聲，讓負者好好休息了會兒。

中午。

已經有些腐爛味的三具原始人屍體被平放在了火堆上，夏禹帶著原始人們靜靜地看著他們在大火中化為灰燼。

最後把骨灰分別裝進三個陶罐，然後送去了之前劃歸的墓園那兒。只是這些，三個墳墓挖的大了一些，夏禹在工匠的墳墓中還放進去了一些工匠經常使用的工具，屬於他自己的獸皮衣跟靴子。

夏禹並不理解陪葬一些物品的概念，現在竟然也追求這種精神上的安慰，希望這些東西能陪著工匠，讓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也能吃飽穿暖。

三座墳墓修建得都比其他的墳墓要大一些，夏禹還讓大猴他們找來了長方形的石頭。稍微打磨之後，刻下了他們的名字當作墓碑立在了墳墓面前。

“工匠，以後我會定下清明節。只要夏氏族還在這裏，清明節我都會來看你的。”在工匠墳墓前念叨了會兒，夏禹才把采摘回來的一大束野花放在墳墓前。

其他原始人也都有樣學樣。

現在是夏季，叢林中還是有很多野花的。

一直到晚上，神整個人精神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但別人判斷不出神的情緒，壹號卻知道他是不開心的。

神很喜歡自言自語，很多時候，他都會一個人嘀嘀咕咕。

原始人們聽不懂也不用去聽懂，只要高興地點頭應和他就好了。但是這幾天，神一個人自言自語很少，他大部分時候總是沈默地坐著，等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原本神很喜歡的那把骨刀還有彈弓，也都被他小心收了起來，現在他腰間掛著的骨刀是蜜蜂做的。

壹號問過神為什麽不用了，神說怕壞了。以前工匠會給他修，但以後沒有了。蜜蜂也會修，現在制作器具的技藝也很好了，但他不是工匠。

看著神情緒低落的樣子，壹號只能擔憂地看著他，卻也不知道怎麽安慰。

不過很快，神就重新恢覆了某種迫切的驟然迸發的精神，因為在第三天的中午，趹蹄回來了。

也就是說，趹蹄找到了猴群的居住地。

作者有話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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