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老首領過得很不好。

她蜷縮在火堆旁邊，幾乎沒有睡著, 腦子裏反反覆覆想著那些打工原始人上次離去前的神情。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 老首領忽然想到了什麽。

她一下站了起來，但蜷縮了一晚上的身體有些僵硬，驟然的動作讓她猝不及防往一旁摔了下去。

枯枝爛葉劃破了她的面頰, 臉上頓時出了不少血痕。

老首領年紀畢竟大了，一下竟然有點爬不起來, 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坐了起來。只是等她回神往後看, 就看到她的對面已經有原始人從山洞中鉆出來了，可剛才卻沒有過來幫忙扶她一下。

這讓老首領有點憤怒，但片刻後她又冷靜了下去。

她的鄰居在去年的冬天過去之後, 氏族中還剩下八個人。想到‘八’，老首領就想起了夏氏族的那個神。

她從這個神身上, 真的學到了很多。

數字的簡單概念, 點燃樹枝驅趕野獸的火種，可以燒熱水的陶罐......東西太多了，老首領曾經覺得她已經是很聰明的原始人了，但在夏氏族的那段時間, 她不得不承認，那個夏氏族的那個小原始人才是真正的‘聰明神’。

——哎。

再次嘆了口氣, 老首領把夏禹從回憶中甩掉, 然後著眼於眼前。

她的鄰居本來有八個人, 甚至比她的氏族還要多兩個。不過這八個人，其中兩個是老人, 還有一個幫不了什麽忙得小原始人。

去參加繁衍大會的路上, 鄰居帶隊的那位老首領路上吃了一種野菜, 中毒死了。加上她們在山洞中留了另外一個老原始人照看小原始人，所以她的鄰居們只在繁衍山谷那兒待了兩天就啟程回去了，她們也就沒見到本來就來晚的夏氏族眾人。

老首領知道她鄰居們的近況，她們的日子很不好過。

回來之後，留在山洞的老原始人已經死了，不知道什麽原因死掉的。餓瘋的小原始人除了啃吃一些野草野菜，也啃了老原始人的肉。

誰知道後面在采集野果的時候，其中一個成年女性原始人又被那些暴躁兇悍的猿猴用石頭砸死了。後來這個氏族就只剩下四個成年原始人，外加一個小原始人。

成年原始人中，兩個女性原始人還懷孕了。要是不想別的辦法，她們這個族群很大可能挨不過今年冬天。

好一點就是冬天之後還活下來一兩個，到了明年春天，到時候去繁衍大會，看看哪個氏族需要人口然後融入到新的族群中去。

這也是常有的事，繁衍大會除了繁衍，氏族中也會把過多的人員剔除出去，畢竟一個氏族的采集範圍有限，能養活的原始人數量也就有限。除非像是夏氏族，能夠獲得足夠多的食物，否則一個氏族不可能不控制人員數量。

幸好走投無路的時候，老首領給這個距離她最近的鄰居提供了一個辦法。

於是，這個氏族兩位男性原始人也一起出發，去往了未知的夏氏族。

本來是擔憂恐懼的，不過上次她們的族人回來，帶來了不少的食物，全是肉食，還有實用的各種器具，這還讓一個女原始人特意來找老首領，作為感謝送來了兩條熏魚。

但這種感激在隨著冬季即將到來，打工原始人們遲遲未歸的情況下，很快消失殆盡。

“嗚啊。”

老首領看到那個在努力生火的女原始人看她還不走，甚至站起來然後舉起雙手憤怒地揮舞，看樣子想要打她。

老首領知道，這是這個女性原始人在驅趕她。

她們不會想太多，只會以為老首領讓她們氏族的兩個成年男性原始人去往了不歸路，可能已經死掉了。

但老首領不這樣想，她本來抱著期望覺得可能是路上有事耽誤了。但得知了鄰居家的打工原始人們也沒回來，老首領不得不往一個她之前沒想過的方向去想。

那就是他們不是在路上耽誤了，可能是他們根本沒有從夏氏族出發。

剛才的靈光一閃，老首領就是想起了上次的三人組把食物交給她的模樣，他們臉上似乎有些不情願。而且他們最後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氏族，他們已經習慣了夏氏族幹凈安全的居住環境，晚上豐盛的食物還有熱鬧的活動。

冰冰涼涼的山洞跟老首領分配給他們的剛剛夠果腹的食物，他們表現出了不加掩飾地不喜歡。

但那個時候的老首領沒有註意到。

她很聰明，夏禹還叫她‘智人’，但她的聰明在於比其他原始人會善於思考、學習，可她不明白‘人心’。就算頭腦簡單的原始人們，也會向往更好的生活，也會有自己的想法，這是一種本能。

“嗚啊。”看老首領呆坐著不動，那個女性原始人繼續憤怒地朝她吼叫。

老首領終於回了神，她看向這個女性原始人，也朝她吼叫起來。

連吼帶比畫，老首領更是去拉扯這個女性原始人，她的意思很明顯，她讓這個女性原始人帶上東西，然後跟她走。

她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一旦下了大雪，她們就真的只能等死了。必須要在下雪之前，老首領決定帶著能夠帶的人，前往夏氏族。只有在那裏，她們還能求一條活路。

她看得出來，夏氏族的聰明神很特別。他似乎格外不忍心任何一個原始人死亡，總是盡可能地讓他們活著，雖然老首領也不理解這位神的做法。

比如是她，如果今年冬天缺乏食物，她也會默認她自己年老體衰，是需要第一批被放棄的原始人。

一切都是為了族群更好的繁衍跟生存。

可如果能活著，老首領也還是會盡可能活下去的。

......

隨著十二月初的來臨，雖然還沒下雪，但早上起來的時候，那些樹木葉子上已經有了寒霜。

現在的叢林中，已經沒多少野果了。

因此，夏禹讓采集隊都留在了氏族幹活，而狩獵隊還會出去狩獵，但安全起見，夏禹要求他們必須在下午就回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隨著趹蹄跟隨大力他們一起狩獵，默契也漸漸地培養了起來。

現在，趹蹄三只遠古狼，已經是大力他們狩獵必不可少的夥伴了。

同時，隨著狩獵配合的默契，趹蹄三只遠古狼跟氏族原始人們的感情也加深了起來。

以前大力、大猴他們始終把趹蹄三只狼當成三頭會移動的儲備糧，所以最開始趹蹄他們跑到野外好幾天不回來的時候，大猴傷心的是養這麽大的食物沒了。

可現在不一樣了。

晚上的時候，大匪會摟著嶙駒的脖子，然後給它餵大塊大塊的肉，飛菟走過那些原始人們旁邊的時候，他們笑著拍拍飛菟的頭，就像是向他問好。現在再去問大猴，他已經不把趹蹄它們當成食物了，而是當成了彼此的夥伴。

今天，大力跟大兄兩個狩獵隊已經出發了，飛菟它們也再次跟了上去，但是趹蹄反常地沒有出發。

它盤踞在山洞口，似乎是在等夏禹醒來。

出發的時候，大力叫了它一聲，然後看到趹蹄回應他之後再次趴在了山洞口，大力就知道今天它想留下來陪伴神。大力也不覺得有問題，跟趹蹄招呼了一聲就離開了。

因為天冷，夏禹起來的是越來越晚了，冬天是個最好睡覺的季節。慢慢悠悠醒來，大概是到了中午，陽光暖洋洋的落下來，驅散了深秋的幾分寒意。

夏禹掀開巨頦虎皮，然後爬了起來。他感受了下氣溫，然後自言自語嘀咕，“等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整個氏族的人就可以徹底貓冬了。”

刷牙洗臉，看著湊到身邊的趹蹄，夏禹揉了一下他的大腦袋。

“你今天怎麽不去狩獵？”

趹蹄趴在夏禹身邊，安靜地聽著夏禹吃東西慢慢咀嚼的聲音。等夏禹吃完，它才擡起頭，目光沈沈地越過山腳地下，最後落在叢林的深處的某個地方。

夏禹跟著趹蹄的目光去看，不知道它在看什麽。

“走，我們去看看小朋友們。”

看了會兒不明所以，夏禹就一拍趹蹄的腦袋站了起來。現在在夏氏族的懷孕女原始人基本都生產完了，今年夏氏族一共迎來了十二個小孩，是七男五女。

這些小家夥們都很健康，現在跟在自己媽媽身邊，每天都吃飽喝足，一個個都養得白白胖胖，而夏禹更是每天都去看他們一遍。

趹蹄安靜地跟在夏禹旁邊，下山遇到稍微陡峭一點的地方，它就略微低下頭，方便夏禹扯著它脖子上的毛發借力。

夏禹先去了貳號跟肆號那邊，她們生產得最晚，前兩天才剛剛生下來，現在還都在房間裏面養著。

像是痣女這種最早生產的，已經養了大半個月了，現在也待不住，就在房間裏面跟其他一些女原始人在編織藤筐。

逗弄了小原始人們，夏禹離開屋子的時候看到了打工三人組各自扛著一根粗壯的樹木往打柵欄的地方走去，夏禹看著他們感覺他好像有什麽東西忘記了。沈默了會兒，夏禹一拍腦袋。

對了！

按照現在的天氣來看，估計很快就要下大雪了。打工原始人上次回去之後，竟然一直沒來了跟他提要回氏族的事。他們要是冬天不回去，那些留在氏族等他們的原始人們可就要遭殃了。

不過這事兒，夏禹也不太可能去催促他們回去。誰都有想過得更好的權力，哪裏能過好日子就生活在哪裏，誰都知道怎麽選擇。

再則，外面的柵欄才完成了三分之二，夏禹還想讓他們在整個冬天的時候，把柵欄徹底給完成。

夏禹想起了那個老首領，她現在應該感覺出不對了吧。如果她夠聰明，那就得趕在大雪還沒落下之前，抓緊趕路回到夏氏族。

夏禹沈思的時候，趹蹄咬了下夏禹身上穿著的獸皮衣，然後又擡頭往前方看去。

“嗯？”夏禹看向趹蹄，今天趹蹄有點反常。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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