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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結局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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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娘娘以及公主的安全,至於皇上如何指揮這場海戰那是皇上的事兒,跟他們沒關系。

雙發打成共識,接下來倒也很是順利。雲碩帶著千夜千尋以及邵駿璁等近臣湊在一起研究如何進攻,韓建開則帶著那些海上的戰將在外圍巡視以保護皇上和皇後的安全。

韓芊沒事可做,出來透氣的時候湊巧遇見韓建開在甲板上巡視,兄妹兩個便湊在一起閑聊。

“陛下想要打贏大哥,應該充分利用二哥對大哥的了解才對嘛。怎麽舍得放二哥出來閑逛呢?”韓芊笑問。

韓建開輕笑道:“陛下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打敗大哥罷了。”

“你們的意思是陪太子讀書?”韓芊詫異的反問,“你不怕陛下生氣?”

“我們插手,陛下才生氣呢。”韓建開笑道。

韓芊無奈的嘆了口氣,心想你們不插手,陛下這回不是輸定了嘛。不過如果陛下輸了,正好說明大哥有本事,海上水師訓練的好,這五年來,白花花的銀子沒打了水漂,如此,他也應該是高興的。

韓建開的想法是好的,但他怎麽也沒想到,皇上和那幾個不懂水戰的旱鴨子在兩次沒有闖過對方水師防線之後重新部署想要從側翼繞過防線,結果卻在迷了路,進入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水域。

看著從來沒見過的幾個小島嶼,韓建開把千裏眼交給旁邊的副將:“方向搞錯了,現在我們離著大雲邊疆越來越遠了。你趕緊的告訴他們停船,我去見陛下。”

十天之期已經過去七天,到現在別說勝仗,連韓建元的人影都沒見到。千夜焦急的問:“對方也只是十艘戰船,怎麽走到哪裏都能看見他們?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他們,我們卻迷路了!這算怎麽回事兒!”

“這只是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一直在跟著我們。”雲碩站在海圖跟前自嘲的笑了笑,“我們都太自大了,海上不比草原和冰川,指揮海戰我們完全沒有經驗——開什麽玩笑,還指揮海戰,我們甚至在海上都不能辨別方向。”

“陛下,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們的戰船不能離開海港太久,這太危險了。”千尋擔心的說道。

“沒關系,我們帶足了燃料和糧食以及淡水,在海上轉悠一個月都不成問題。”雲碩說道。

“陛下,千尋說得有道理。我們雖然有足夠的燃料和糧食,也有淡水,但我們沒有足夠的蔬菜和水果,海上航行的人會得一種怪病,國醫館的人說就是長期不吃青菜和水果造成的。所以我們要盡快回去。”

“陛下!韓將軍求見。”門外一個護衛進來回道。

“叫他進來吧。”雲碩說道。

“是。”護衛出去,片刻後帶著韓建開進了船艙。

“臣參見陛下。”韓建開躬身跪拜。

“起來吧。”雲碩擡了擡手,說道:“這幾天你一直都沒來找過朕,今天卻忽然來了,定然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韓建開起身說道:“是的陛下,我們把方向弄反了,今天一直往東走,現如今已經到了一片我們並不熟悉的水域,現在隨時都有危險,所以臣已經自作主張命令他們停船,還請陛下恕罪。”

“你沒有錯,也不必請罪。”雲碩擺擺手說道。

“謝陛下隆恩。”韓建開忙躬身說道,“請陛下示下,我們是否要原路返航?”

“不。”雲碩搖頭。

“可是這一片水域我們十分陌生,而且看那些島嶼上好像有人居住,為了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安全,我們不能在這裏長期逗留。”韓建開說道。

雲碩沈吟道:“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就不要急著離開。剛才你說什麽?那幾個島嶼上像是有人居住?那不妨去看看是些什麽人。再看看那島上有沒有青菜水果之類的東西,去跟他們買些回來。”

“可是,這不安全。如果那些人是海盜,我們……”韓建開為難的搖頭。

“怎麽,你韓將軍訓練了五年的水師居然也怕海賊倭寇?”雲碩輕笑著反問。

“臣自然不怕,只是……陛下和娘娘都在,臣自然要先從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安全考慮。所以不管這裏有沒有海賊或者倭寇,我們都必須先把陛下和皇後娘娘送回我大雲的海港。”韓建開說著,又跪倒在地,拱手道,“還請陛下體諒臣等。”

“沒事兒,朕不是昏君,知道你們的心裏最怕的是什麽。”雲碩上前去,伸手把韓建開拉起來,輕笑道,“朕不是逞一時英雄氣,只是如今既然已經到了這裏,我們也沒必要就這麽縮手縮尾的走了。總要弄清楚真實情況再說吧?”

“陛下……”韓建開還想再勸。

“好啦!”雲碩打斷了他的話,“朕向你保證,絕不離開這艘大船。至於怎麽去探查那幾個島嶼上的情況,也完全聽你的。還有,從現在這一刻起,這十艘戰船都歸你指揮,等我們探查清楚那幾個小島是怎麽回事兒之後,就立刻回去。怎麽樣?”

韓建開看著皇上淡定的目光,知道再多說也沒什麽用,便點頭道:“行,那臣這就派人去探查。如果是荒島,我們也沒必要上去了,這就回航可好?”

“好。”雲碩點頭道。

“那臣這就去安排了。”韓建開忙躬身道。

“去吧。”雲碩點頭。

韓建開再次躬身,轉身要往外走,天心卻急匆匆的沖進來,差點撞到他的身上。韓建開忙往後退了兩步扶住天心,關切的詢問:“公主,你沒事兒吧?”

“二舅!”天心叫了一聲,轉身朝著雲碩喊道:“父皇,那島上有人!那島上有人朝著我們揮手,好像用的還是我們大雲水師的手語。”

“什麽?”雲碩驚訝的看著女兒,“天心,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

“父皇我真的沒鬧!是哥哥說的!那手語哥哥懂,對了,楊將軍也懂的!”天心說著轉頭看船艙的門口。

剛好韓建開身邊的將軍楊肅也急匆匆的進來,至雲碩跟前躬身跪下,拱手道:“陛下,那島上的人真的懂我們大雲水師的手語,臣初步判斷,覺得他們可能是我們大雲水師早年間失散的部落,如今看見這戰船上的明黃色旌旗才知道是我們來了,所以向我們發出信號。”

“那立刻派人過去看看。確定一下他們究竟是不是我們大雲的人。”雲碩吩咐道。

“陛下放心,臣已經派了一個小隊乘小船過去了。”楊肅說完,又解釋道:“這個島嶼的周圍水太淺,我們的大船若是貿然過去會擱淺的。”

“嗯,你趕緊去看看,一有消息立刻來回朕!”

“是,臣這就去。”楊肅應了一聲,起身出去。

韓建開看了看外邊,又回頭看著雲碩,焦急的說道:“陛下,臣也去看看。”

“去,快去吧。”雲碩點頭道。

“二舅,我也去!”天心立刻拉住了韓建開的手臂。

“公主,你還是好好的陪在皇上身邊吧。”韓建開勸道。

“我要去!”天心執拗的拉著韓建開的手臂不松手。

“去吧去吧!那島上的人十有**是我大雲的人,應該沒什麽危險。我大雲的公主不應該是一朵嬌小的花兒,多帶幾個護衛,帶她一起去。”雲碩說道。

“太好了!謝父皇!”天心朝著雲碩躬身一拜,轉身就往外跑。

雲碩看著她歡快的背影,寵溺的笑著搖了搖頭。

“陛下,咱們這船離著那島上還很遠呢,公主就這樣坐小船過去太危險了。”千夜勸道。

雲碩倒是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笑道:“沒事兒,韓建開和一隊精兵若是連公主都保護不了,怕也沒臉做這二品將軍了。”

韓芊不知從誰那裏聽見消息也焦急的跑去了船頭,看著天心被韓建開抱著上了一艘小船往島上去,擔心的揮著胳膊大聲喊著讓他們註意安全。

韓建開帶著一支五十人的小隊離開大船,分乘三艘小船往島上去。差不多兩個時辰的工夫,有人興奮地回來報信:“陛下!陛下!是韓將軍!韓將軍!”

“韓將軍怎麽了?”雲碩聽了這話簡直一頭霧水。

“是……是三國舅爺!”報信的人使勁咽了一口唾沫,方重覆道:“是忠毅侯府三爺,還有慕爺他們!”

“是三哥他們?!”韓芊率先反應過來,沖上去問那人。

“回皇後娘娘,是的!是韓將軍他們,還有好些人,韓將軍已經做了這三個島的島主。他們跟韓將軍在敘話,等修整過儀容之後就來給皇上和皇後娘娘請安。”

“還整理什麽儀容啊!”韓芊聽了這話便往外沖,“快帶我去見他們!”

“……?”來人遲疑的看雲碩。

雲碩吩咐千夜:“還不快去護送皇後去島上?”

“是!”千夜忙應了一聲快步追了出去。

島上向大雲戰船發信號的的確是韓建示的人,五年前韓建示帶著衛恬恬以及一支衛隊和慕堯一起從臺州海港出發,以江湖人尋找東洋劍術的根源為理由漂洋過海去東倭尋找更好的鍛鐵方法。

一開始還是很順利的,他們順利的到了東倭,順利的結識了一些劍士,然後通過跟這些劍士比武認識到了鑄劍師從而找到鑄鐵方法。這期間他們一共用了兩年的時間。

然而他們回程的時候卻很不順利,一開始就找不到好船,來的時候帶的銀子也用的差不多了。後來好不容易弄到了一艘船,大家一起離開東倭往西想著盡快渡過那片海回到大雲,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風暴。

他們在波浪滔天之中顛簸,完全失去了方向。後來船除了故障,他們便在破船上被海浪沖到了這個島上。

衛恬恬抱著五歲的女兒坐在韓芊對面,輕聲嘆了口氣,無奈的笑道:“幸好這不是一座荒島,這座島上有漁民居住,我們被漁民救了,之後想要再弄一艘船繼續走。可是這島上的人卻沒有人會造足夠大的船。他們的漁船根本走不了太遠也經不起風浪,我們只好留了下來。原本這三個島的漁民相處並不和睦,而且時常為了生存爭搶,還是建示和慕公子先帶著本島的漁民打敗了對方,後來又逐漸把那幾個島都收服,做了他們的總島主。”

聽了衛恬恬把這幾年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韓芊伸手去把她和她的女兒一起攬進懷裏,嘆道:“真是祖宗護佑叫哥哥和嫂子經歷了這許多苦難也終於能在今日見到我們!說來也真是巧了,陛下非要親自帶一隊水師跟大哥對抗,在這大海上晃悠了七天才稀裏糊塗的到了這裏。說起來,可不就是佛祖顯靈,好叫我們接你們回去?!”

“果然是祖宗保佑!果然是佛祖顯靈!”衛恬恬這個素來不信鬼神的人也跟著感慨。

“這回好了,你們回來了,回來了……我們一家人以後再也不分開了。再也不分開了……”韓芊摟著衛恬恬,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沈聲感慨。

另一邊,韓建示和慕堯已經被韓建開接到了皇上所在的大船上。

船艙裏,韓建示跪拜行禮之後,把貼身收著的鑄鐵配方交給雲碩,並回道:“陛下,這個方法臣試過多次,是臣又重新改良過的,這樣鍛造出來的鐵比他們東倭人鑄造的更加堅硬,這甚至是另一種東西,需要更高的溫度鑄造出來,比鐵更堅硬,也可以更鋒利。”

“好!”雲碩高興地接過那片羊皮卷,點頭讚道:“很好,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回去後再行加封。”

“出生入死,就為了加官進爵啊!”慕堯悠然嘆道。

雲碩立刻轉頭看慕堯,輕笑問:“慕大俠,你想要什麽呢?盡管跟朕說,朕能給你的,一定給。”

慕堯搖搖頭說道:“不用啦!建示是為了韓家家族才走這一趟,而我則是因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才心甘情願的與他同行。就算是要好處,也是找他要,而不是找陛下。”

雲碩聽了這話笑得更開心:“那就好!朕還真是怕你獅子大開口,要了什麽寶貝朕舍不得給的。既然這樣,那朕就放心了。”

“陛下,臣還有一事要跟您講。”韓建示拱手道。

“哦?什麽事?”雲碩問。

韓建示躬身回道:“那邊的三個島,再加上由此往北的兩個島,一共五個島都是臣管轄的,臣想,從現在開始,它們便正式屬於我們大雲所有了。請陛下派水師在這裏駐紮。將來若是東倭敢對我大雲圖謀不軌,這裏便是我們抵禦外敵的第一道屏障。”

“好!太好了!”雲碩心情大好,一時間這幾日積攢的抑郁之氣一掃而光,比他打敗了韓建元更高興,“等我們找到回去的路,立刻叫建元派兵過來駐紮!”說著,他又叮囑身旁的韓建開,“這次回去,一定要標記好了航海圖。”

“陛下放心,臣已經初步擬定了回去的路線。”韓建開忙應道。

雲碩滿意的點頭,又轉身問旁邊的千尋:“膳房預備的怎麽樣了?趕緊的上酒!朕等不及要為咱們的英雄接風了!”

無意之間遇到受阻不能回國的韓建示之後,雲碩便把海軍對抗的事情拋去了腦後,拉著韓建示和慕堯三個人一起把酒夜話,一直說到天光大亮,然後三個人都醉倒在船艙裏呼呼睡去。

最後還是韓建開以及帶來的幾個主將一起重新定制了對抗策略,一路帶著船和水師殺回臺州港。

韓建元見到韓建示,兩兄弟緊緊地抱在一起半天沒說話。

當初跟著韓建示出海的人十有**都死了,這次帶著回來的是那幾個島上的副島主。這些人早就在船上參拜過皇上,今日參拜他們島主的兄長韓建元。雲碩當時就下了聖旨,命韓建元都統海上的島嶼,這幾個副島主全都歸韓建元掌管節制。

……

雲碩這一趟出宮,是沿著金河往東至瀛洲入海口,然後到臺州海港,巡視了金河治理工程成果之後再巡視韓建元這五年來的海上水師訓練以及督造成果。

這一次他非常滿意,在軍港之中便下了聖旨,晉封韓建元為一等忠毅國公,韓建開為一等鎮海大將軍,韓建示為東平郡候,侯爵世襲罔替,夫人衛氏為一品夫人,其子韓錚為世子,在海上出聲的女兒賜名天悅並封為嘉海郡主。

聖旨從臺州八百裏加急送帝都城禮部,交由禮部昭告天下。

回京的路上,天心公主,韓錚,天煜,天燁以及韓天悅幾個孩子坐在同一輛大馬車裏。

天心把天悅摟在懷裏向兩個弟弟宣布:“父皇說了,天悅的名字是跟著我們一起取的,所以她現在是我們家的孩子,以後你們都不許欺負她。”

天煜湊到近前,把天悅細細的打量了一遍,嘆道:“嗯,不愧是海上出聲的女娃兒,真俊,我喜歡。這個妹妹我們認了。”

天燁上前把天煜擠開,伸手抓住韓天悅的手:“我先握了她的手,以後她就由我帶了。我一定會好好地教導她的。讀書,識字什麽的,都由我來教。”

“你就知道讀書識字!”天煜不滿的搖了搖頭,“我會給她找天下最好吃的點心,還有糖果,你能嗎?”

“你當人人都是吃貨啊?用點好吃好喝的就能把人哄走?”天燁搖頭嘆息。

“你敢瞧不起大姐!”天煜立刻捉住了天燁的把柄。

天心立刻瞪眼:“臭小子,敢瞧不起我?!”

“這可不敢。”天燁連忙搖頭,並轉了話題,指著天煜問:“天悅妹妹,你喜歡我,還是喜歡他?”

韓天悅看著這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哥哥,思量了好一會子,才朝著韓錚張開手臂:“哥哥,你抱我。”

韓錚伸手把妹妹從天心那裏抱過來,低聲哄道:“乖,不怕。以後都有哥哥陪著你。”

天煜和天燁互相對視了一眼,各自無奈的搖了搖頭,又一起看著天心。天心伸手點了點兩個小崽子的腦門,給了他們一個警告的眼神:回去再收拾你們!

靠在馬車一角兒閉目養神的蘋果兒因為聽不見孩子們的爭吵聲而睜開眼睛,看著沈默的小家夥們不由得笑了。

兩輛華麗的大馬車跟在龍輦之後,在精兵悍將的護衛下直奔帝都城去,寬敞的官道上飛揚起一片黃土煙塵。

------題外話------

好啦,親愛滴們。吃貨的故事到此結束啦!

不過邵小將軍和文臻的番外還在繼續哦!

下周一開始,番外將正常更新,謝謝!麽麽噠!

☆、【001】 百年字號

清平九年,是一個多事之年,夏天一場洪災淹了數萬百姓,皇上親赴災區賑災。

至秋去冬來,剛進入十月,雲都這座百年古都便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北風夾著冰冷的雪粒子狠狠地裹在人的臉上,便像是一把羊毛針刺一樣,尖銳細碎的疼痛讓人瑟縮。

雲都城第一美食府“嘉和樓”後面院子裏的松樹蒼翠地站在白皚皚的雪地裏,隨著凜冽的西北風,搖晃著身子,發出尖厲刺耳的呼嘯,像是有意在蔑視冬天。

“姑娘,這雪越發的大了,你快些家去吧,這裏有我們就成了。”一個中年男子擔憂的看了一眼外邊越來越大的雪,勸道。

“許叔,這個烏雞湯要過半柱香的時間後方可加海帶,加入海帶後再燉兩刻鐘的工夫換文火,再加木瓜……”顏文臻說著,回頭看了一眼顛勺爆炒腰花的許西忱又不放心的搖搖頭,“算了,我還是盯著這道湯做好再說吧。”今兒聽風閣裏坐的可是禮部尚書家的公子,絲毫馬虎不得。不是她顏文臻長了一副勢利眼,實在是嘉和樓經營到今天,明裏暗裏得罪了不少人。爺爺又老了,父親……想到那個整日裏只知道吃喝嫖賭的父親,顏文臻又忍不住默默地嘆了口氣。

“姑娘做事就是仔細,一刻鐘也好,半柱香也罷,不就是那麽會兒工夫麽。”許西忱把紅油油的爆炒腰花裝進精致的青花瓷方盤裏,又扯過脖子上雪白的手巾把盤子邊上的油漬擦幹凈,方對旁邊的跑堂的吆喝了一聲:“聽風閣的爆炒腰花好了!趕緊的!”

跑堂的趕緊的上來端菜,見著顏文臻,忙弓腰請安:“大姑娘好。”

“嗯,趕緊的吧。”顏文臻點點頭,微笑。火光映著她白皙的笑臉,平添了幾分嫵媚妖嬈。

“是咧,聽風閣的那幾位爺都催了好幾遍了。”跑堂的端上菜麻溜兒的走了。

許西忱已經又熱了一鍋油。

顏文臻看了一眼許西忱手邊已經收拾好的大蝦忍不住微笑道:“這宮保蝦段兒可是咱們顏家的絕活兒。”

許西忱得意一笑,一邊把配料下鍋,滋啦啦的油爆聲襯得他的笑聲越發豪邁:“當然了。不管前朝的小皇上多昏聵不講理,太後娘娘多跋扈,每回吃上咱們老太爺的宮保蝦段那都叫絕。承蒙咱老太爺手把手的教,到如今你許叔我也只學會了八成。”

顏家祖上出過幾位名廚,料理膳食頗有心得。顏文臻的爺爺——老太爺顏博晏年輕的時候曾經做過前朝禦膳房左膳使。一手顏家菜深得前朝太後以及皇上的喜愛,曾經在禦膳房裏獨秀一枝。

後來昏聵無能的皇帝丟了江山,改朝換代。顏博晏便趁機出宮在雲都城裏開了這座嘉和樓,憑著一手絕活自創葉氏菜系,把這嘉和樓的生意逐漸做大,到如今開張至今十六年,僅憑著這一家酒樓竟讓顏家從尋常百姓成為雲都城裏數得著的巨富之家,說起來真是羨煞人也。

顏文臻扭頭看了一眼用來計時的線香,又笑道:“沒關系,改天爺爺來後廚您再跟他老人家討教麽。你是他的得意門徒,他還能不教你?”

“若說老太爺的得意門徒,那許叔我可排不上號,那得是大姑娘您哪。”許西忱一邊說笑著,手上的活一點都不閑著,該煎的煎,該爆的爆,一把鐵鍋在他大手裏顛來顛去,像是個稱心稱手的玩具。

顏文臻不再多說,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外邊的飛雪,眼前想起前幾日跟白少瑜的約定——下雪的時候一起去西山楓林收雪,用雪水兌了桂花釀酒,用青瓷壇子埋在梨樹下,來年中秋節開壇,那桂花釀清純甘冽,京城貴婦們最是喜愛,去年她就照著這方子釀了六十壇子,開賣第一天就被搶光了,聽說後來大家競相收藏,都炒到了三百兩銀子一壇。

線香的香灰積攢到一定的程度後白花花的一截兒落下來,顏文臻像是有感應似的猛然回神,轉身打開火上的黑陶鍋子,一股濃濃的香味隨著蒸汽飄散開來,引得旁邊的許西忱高聲讚了一句。顏文臻卻微微一笑,拿起旁邊白磁盤把裏面打成蝴蝶結的海帶倒進了烏雞湯裏。

鍋子先撤去一旁,用鐵鉤子勾了一個鐵圈兒壓在爐口上,讓中火變成文火,方把鍋子又放回去。

“再有半柱香的工夫這木瓜海帶烏雞湯就可以出鍋了。外邊的雪越發的大了,姑娘還是先回去吧。”許西忱一邊把宮保蝦段盛到盤子裏,一邊勸。

“不差這一會兒了。”顏文臻微笑著拿了一個碗口大的秋梨來削皮,她十指纖纖熟練地動作,秋梨黃綠的皮子被整條剝下來,露出雪白的梨瓤兒,“等我這梨花落做好了,這湯也該好了。”

“梨花落?哪個雅間點的?”許西忱納悶的問。

“沒有,是少瑜說他母親這幾日總是咳嗽,又不喜吃藥。我做個梨花落給他送去府上。”顏文臻說話間,臉上浮起一層紅暈。

許西忱感慨一嘆:“姑娘這麽好,將來白家大爺可真是有福了。”

梨花落是用甘草白蔗糖加川貝熬汁,以上等秋梨為主料,最是清肺止咳的一道食補甜品,老年人頗為喜歡,只是這道菜的火候不好掌握,連許西忱平日裏都做這道菜都有些戰戰兢兢,因為這火候過了,糖汁會發苦,火候欠了,甘草的藥效出不來,這道甜品就真的只是一道普通甜品了。

而如今顏文臻卻是輕車熟路,每一個動作都行雲流水般自然,許西忱在旁邊看著都舍不得撇開眼。

兩刻鐘的工夫轉眼即過,梨花落好了,木瓜海帶烏雞湯也好了。顏文臻把梨花落裝到一個填白蓋盅裏,又拿帕子包好轉手裝進鋪了一層雪白紗布棉被的筐子裏。許西忱則把烏雞湯盛出來叫了雜役來上菜。

顏文臻把身上的圍裙以及都上裹著的絳茶色繡花包頭摘下來放到一旁,她的貼身丫鬟豆蔻早早的把鬥篷雪帽拿了過來給她穿戴整齊。

“許叔,我先走了。”顏文臻伸手拎起食盒,跟許西忱道別。

“姑娘慢些,叫路仔仔細牽好了馬韁繩。雪天路滑!”許西忱一邊拿著白手巾擦手一邊追到廚房門口朝著院子裏喊。

“知道了。”顏文臻把手裏的食盒交給豆蔻,彎腰掬起一捧雪來,伸出舌頭舔了一下,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姑娘慢點。”豆蔻拎著食盒追至門口,卻差點撞到忽然停下的顏文臻身上,擡頭正要埋怨時,立刻又轉了口風笑嘻嘻的問:“哎呀,白老板,這會兒工夫您怎麽在這兒?”

一個男子披著銀灰色暗繡竹葉梅花紋猞猁裘站在皚皚白雪之中,豐神俊朗,溫文儒雅,雖然是回答豆蔻的問話,眼神卻一絲不錯的看著顏文臻:“我去鋪子裏查賬,剛好路過這裏。看見路仔坐在馬車上,所以過來看看。你果然還沒回去。下雪了,你們還逗留到這個時候?”

“今兒有一桌重要的客人,點了老招牌菜,許叔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只好搭把手。”顏文臻說著,轉身從豆蔻的手臂上拿過食盒遞過去,“你既然來了,剛好,把這個帶回去吧。”

白少瑜溫潤一笑:“是給我做的?先謝妹妹一番美意了。”

顏文臻扁了扁嘴巴,嬌聲道:“屬你臉大——我給伯母做的梨花落,你不是說她這幾日咳得厲害,又不願意吃藥麽?”

白少瑜朗聲笑著伸出手去在顏文臻通紅的鼻頭上刮了一下:“原來是臻兒的孝心,那更要好好地謝謝你了。”

“呿!”顏文臻給了白少瑜一記美好的白眼,“白夫人平日裏極疼我的,我孝敬她也是應該的。哪裏要你來謝?”

“好好好!臻兒早就註定是我家的媳婦,做媳婦的孝順婆母,那是天經地義的,不需要說謝謝。”

“你……”顏文臻瞪起兩個杏仁眼,嘴巴高高撅起一臉嬌嗔,白少瑜看在眼裏又是心神一蕩,恨不得把人拉進懷裏使勁的揉。

然而那樣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想要付諸行動白少瑜還不怎麽好意思,畢竟他跟顏文臻還沒有訂婚,男女大防十分重要。顏文臻那麽好的姑娘,不能讓她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走吧,雪越發的大了。”白少瑜側過身去閃開道路,又朝著顏文臻伸出手臂。

顏文臻扶著他的手臂踩著腳踏上了自己的馬車,在落下車簾子的時候又轉身叮囑:“少瑜哥,你看今晚這雪看上去必然一夜不停,明兒你若是有空,我們去西山收雪吧?”

白少瑜微笑頷首:“好。但你今晚要早些休息才行,如果爬山再爬不動,我可不負責背你。”

“走啦!快些回家。”顏文臻又朝著白少瑜做了個古怪精靈的鬼臉,又嫵媚一笑,“少瑜哥,你明早來接我哦。”

“好……”白少瑜站在冰天雪地裏看得呆住,那一張靈動的笑靨,嬌嬈明艷,婉轉照人,輕盈裊娜,百媚生春。那明媚的笑宛如暗夜裏的一團火,又像是沙漠裏的一泓泉,叫人貪戀不已,以至於以後艱難的歲月裏,他每每回想起這個笑靨,便如沐春風,全身上下都激發起鬥志和力量,縱然是賠上全副身家甚至性命,也要護她周全。

街角的上方,剛好是嘉和樓的雅間聽風閣。這間嘉和樓最奢華靡費的雅間裏,今晚接待的是禮部尚書邵錫蘭的嫡長子,剛剛蒙聖寵得以入戶部當差的六品主事,主要分攤的是中等商販的稅務。

就在白少瑜和顏文臻在雪地裏打情罵俏依依惜別之時,聽風閣臨街的窗戶開了巴掌寬的縫隙,窗邊站著的便是這位尚書之子,六品主事邵雋文邵大人。

“銘之。”邵雋文的好友太仆寺卿之子欒棠風走到邵雋文身後,順著他的目光看著樓下風雪裏的小情侶,淡然一笑,“這位姑娘就是這嘉和樓的小東家了,據說這顏姑娘的廚藝頗得她祖父的真傳,是個出類拔萃的小廚娘。”

恰逢顏文臻對著白少瑜做鬼臉,邵雋文只顧著看了,似是沒聽見好友的話。

“怎麽,這就瞧上了?”欒棠風看了一眼站在雪地裏的白少瑜,又冷笑道,“瞧上了也沒用,看見沒?白少瑜,白家的當家大少爺,看得緊著呢。”

邵雋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依然不說話。

街上,顏文臻的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風雪彌漫的街角,邵雋文才擡手把窗戶關上,轉身坐回了主坐,舉杯對席間的幾個好友,笑道:“來,這可是嘉和樓的招牌好酒梨花白,我去年就交了定金,今日剛出窖就請諸位一起來品嘗,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旁邊有人立刻附和道:“難得如此好酒,邵大人又想著哥兒幾個,說不得,必須喝倒!”

邵雋文淡然一笑,朝著幾個好友舉了舉杯,仰頭把一杯烈酒全部倒進嘴裏。

梨花白入口綿軟甘冽,實際上後勁兒十足,酒過三巡之後,席間便有人帶了醉意。

欒棠風拿了湯勺給邵雋文盛湯,斜著柳眉吊稍兒眼笑道:“聽說這海帶乳鴿湯最是滋補,來來,邵大人新婚燕爾,房中未免勞苦,趕緊的來一碗。”

邵雋文對此玩笑也不辯言,坦然接過欒棠風遞過來的湯碗,拿了湯匙舀了一勺湯吹了吹,慢慢的喝下去,片刻後方笑道:“你還別說,就這道湯的味道,怕是連宮裏的禦廚都比不上。”

“話就是這麽說呢,當初咱萬歲爺登基之時竟顧著廟堂上那些大臣們了,皇後去的早,太後又不理論,硬生生把個絕好的禦廚給放了出來,不過十幾年,看看這老顏家——在這京城裏雖然算不上首富,也能排到這個數兒。”旁邊一個紈絝子弟一邊說一邊伸出三個手指頭。

“第三?”欒棠風斜了那位一眼,冷冷的哼道,“顏博晏那老東西為人低調的很,最會悶聲發大財。別的不說,就說著一壇梨花白他們就買到了四百兩!就這價格還要提前一年交銀子才算數。若非真金白銀開道,就算是宮裏禦膳房的大總管也撈不到一口!”

“就是,依我看,這雲都城裏最他娘有錢的就是這葉老兒了。就著一盅乳鴿湯也得八十兩銀子—趕上咱邵大人半年的俸祿了。若非世貴之家,誰能沾一口?”另一個紈絝說著,又狠狠地吸溜了一口乳鴿湯。

“我說,邵大人你現就管著這些商賈們的稅務,怎麽這顏家的老家夥還不得孝敬孝敬您?”

邵雋文看了旁邊這位一眼,淡然冷笑:“顏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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