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有錯也是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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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次急匆匆離開瀛洲回京城的決策，韓芊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她反而非常配合的看著小嫚收收拾行李，還自己動手把給孩子們的禮物一件一件都包好裝到箱子裏。
小嫚看著她仔仔細細的把一個土陶娃娃用粗布包起來，又看了看周圍沒有旁人，便小聲笑問：“娘娘這個娃娃是給天心公主的吧？”
韓芊輕笑著用粗麻布擦了擦土陶娃娃扁扁的臉蛋兒：“你看這娃娃是不是跟天心有些像？”
“像，都胖胖的。”小嫚笑道。
“我想那丫頭應該會喜歡的。”韓芊想到女兒，一時心裏十分的柔軟。
“娘娘是想大公主了吧？”
“能不想嗎？這一趟出來都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那丫頭怎麽樣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剛生了天煜和天燁之後，那丫頭賴在我床上睡了十來天嗎？她就是怕我們有了天煜和天燁就不疼她了。你說，這次我把她丟在家裏這麽久，她會怎麽想？”韓芊說著，很是犯愁的搖搖頭，“估計這次回去，這丫頭應該能賴在我身邊半年都不肯離開了。”
“娘娘是真想大公主了。”小嫚嘆道。
“是啊！所以，早點回去吧！”韓芊嘆道。
小嫚忙把手裏的一個包袱系起來，勸道：“娘娘放心，陛下說了，我們一個時辰後就走。”
“那快點。把這個箱子封起來裝車上去吧。”韓芊把手裏的陶娃娃裝進木箱子裏。
一個時辰後，雲碩扶著韓芊坐進一輛馬車趕往瀛洲碼頭。他們從瀛洲碼頭乘快船沿金河往西，轉雲天河往北，日夜兼程趕回京城去。
不愧是兵工部督造的快船，看著不起眼，但跑起來是真快，一千四百多裏水路用四天五夜的時間就到了。他們到帝都城東通州碼頭的時候，剛好是黎明時分。
這一路上韓芊都很乖巧，跟一只懶洋洋的貓咪一樣蜷縮在床榻上，除了沐浴吃飯之外便一直窩著，也不愛說話。雲碩幾次問她，她也只說是暈船，頭暈，不想動。因為雲碩自己也有點暈，所以也沒多想。
下了船，又換馬車。
此時守在皇陵的千夜已經率領護衛在碼頭迎候。香橙等人上前來服侍韓芊下船時都嚇了一跳，香橙上前說話的時候都快哭了：“娘娘怎麽瘦了這麽多？”
“天熱，娘娘這些日子吃什麽都不香，而且還暈船。”小嫚說著，又忙招呼後面幾個人，“好了，別廢話了，趕緊的扶著娘娘下船。”
韓芊的臉色的確不太好，但更加不太好的是她的心情。
這一路回來好幾天的時間，雲碩和慕堯的臉色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就算不看那幾本奏折，她也明白這件麻煩事兒肯定跟自己有關。這幾天她一直在細細的想這陣子發生的所有事，把這些事情前前後後捋幾個遍之後，她也明白肯定是顧凝霜在明珠樓收的那些珠寶出了事兒。
難道那些東西沒送進邵雋文的府邸？又或者他們送去了別的什麽地方，邵駿璁沒找到？韓芊靠在馬車裏，閉著眼睛繼續想。
“還難受？”雲碩拿了個從冰水裏浸過的帕子輕輕地放在韓芊的額頭上。
韓芊的思路被打亂，煩躁的擡手把帕子拿掉，不悅的哼道：“哎呀，我又沒發燒！”
雲碩伸手撫上韓芊的額頭，關切的問：“那這都不在船上了，你臉色怎麽還這麽難看？還這麽沒精神啊？”
“我在想事情。”韓芊一本正經的說道。
“想什麽事情？這麽嚴肅？”
“我在想，邵雋文和顧凝霜還有什麽花樣是我們沒猜到的。”
“你怎麽就知道他們還有花樣我們不知道？”
“難道不是嗎？”韓芊忽然坐起來，看著雲碩的眼睛，“你麽已經知道顧凝霜把她收的那些珠寶送去哪裏了？”
“猜的，也不一定準。”雲碩皺眉道。
“哪裏？”韓芊追問。
雲碩看著韓芊明澈的也安靜，半晌才低聲說道：“十有八九是在忠毅侯府，或者鎮國公府，也有可能是勇毅候府。”
“他們不會送到鎮國公府，更不會送到勇毅候府。”韓芊搖頭道。
“你這麽肯定？”雲碩詫異的問。
“當然，邵雋文心裏恨的是我，他恨我把文臻留在宮裏，恨我為文臻和邵駿璁做主成全了他們兩個人。顧凝霜最恨的人也是我，她恨我斷了她的貴妃夢。所以他們兩個人費盡心機聯起手來要對付的人是我。所以如果他們要栽贓，肯定會選忠毅侯府。只有這樣，才能給我最痛的一擊。我想，他們送進忠毅侯府的不僅僅是吉祥珠寶千萬兩白銀而已，肯定還有別的東西，比如謀逆的……或者，擁立太子的密信，等等。”
雲碩頓時對身邊的小女人刮目相看，他輕聲嘆道：“我一直知道你很聰明，但沒想到你看事兒能夠看得這麽透徹。”
韓芊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我是出了名的吃貨，哪裏就聰明了？如果真的聰明，也不會到現在才想明白。”
“現在想明白也不晚，最主要的是你自己想明白的，我們都沒給你任何提示。”雲碩揉著韓芊的後腦勺，寵溺的笑了笑，“來，既然想明白了，那說一說我們該怎麽應對？”
“怎麽應對？”韓芊側身靠在雲碩的肩膀上，自嘲的笑了笑，“怎麽應對這事兒，皇帝哥哥應該已經有主意了吧？”
已經有主意了吧？”
雲碩攬著韓芊，低聲笑道：“朕想聽聽你的想法。”
“這種時候，無非是要證明我的清白，證明韓家的忠心罷了。要證明什麽，就得找證據，可是這關鍵的證據……”韓芊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聲嘆了口氣。
“關鍵的證據已經毀了。”雲碩自嘲的笑了笑。
“不過嘛，也不是全無希望。至少明湖樓和曾經在明湖樓裏當差的那些人都還在。”韓芊說道。
“不錯。”雲碩用力的順了順韓芊的後背，高興地笑了：“不愧是朕的皇後，一句話戳中了重點。”
“必須細想的是那些言官，禦史等老臣們以及皇室宗族的王爺們會怎麽想。”韓芊搖頭嘆道。
“他們能怎麽想？肯定會抓著不放的！”雲碩笑著摟了摟韓芊，安慰道：“放心，別人信不過，朕，你還信不過嗎？不會有事的。”
韓芊笑了笑，沒說話。之前她不能理解雲碩的這一句‘不會有事’背後會面對這樣的壓力，只是單純的相信著她，現在她從這幾個字裏聽出的不僅僅是他的愛護，還有沈重的責任。
千夜來的時候並沒有帶皇帝和皇後的儀仗，所以他們進京城的動靜也不大。
回京後，雲碩命千夜：“先不回宮，先去忠毅侯府。”
千夜便分散了一部分護衛，和千尋一起只帶著少數人往忠毅侯府去。馬車停在忠毅侯府門口，雲碩和韓芊都沒下去，下車去敲門的是慕堯。
這會兒工夫，韓建元兄弟幾個帶著夫人和孩子們都在城郊的莊子上避暑呢，侯府之中只有兩個管家和一些粗使的下人看門守戶。這侯府連大門都不開，慕堯叫人上前扣了半天門，旁邊才開了個側門，兩個家丁從裏面出來，朝著來人拱手道：“幾位，對不住，我們家主人不在府中，您有什麽事兒等入了秋再來。”
“等等。”慕堯上前去，擡手攔住即將關門的家丁，揚了揚下巴，“本公子，你認識吧？”
其中一個家丁忙躬身行禮，笑道：“喲，這不是慕公子嗎？小的給您請安了！這大熱的天您進京了？可我們家三爺沒在家呀！”
慕堯微笑道：“我不找你們三爺，我是專程來擺放你們留守的管家的。”
家丁一聽這話立刻笑了：“哦，您找我們大管家。他在，他在議事廳呢，慕爺您裏面請吧。”
“好。”慕堯點了點頭，進了側門然後轉身進了門房。
“唉？慕爺，您裏面請啊，咱這門房可不是接待您這貴客的地方啊。”家丁忙道。
“爺渴了，去給爺倒杯水來。”慕堯坐在門房的長條凳上，笑瞇瞇的說道：“另外，去把你們管家叫到這裏來見我。我有要緊的話，問完了還著急走呢。”
“已經去叫了。”家丁忙轉身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雙手送到慕堯的面前，“慕爺，您可別嫌棄，咱們這兒沒啥好茶，您湊合喝兩口解解渴吧。”
慕堯喝了兩口水的工夫，忠毅侯府的大管家高升已經一路小跑過來了。
“慕爺！小的給您請安了！您這……”高升一看慕堯手裏的白開水，轉頭就罵門房的家丁，“糊塗東西！怎麽能用白開水招待慕公子！小心三爺回來剝了你的皮！”
“是！可小的這裏的確沒什麽好茶……”家丁往後退了兩步，擡手摸了摸後腦勺。
“行了行了，你也別怪他，我就想喝杯白開水呢。”慕堯說著，把手裏的茶盞放到一旁，問高升：“前陣子娘娘送回來的東西呢？去給我取來。”
“這……”高升一時有些糊塗，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我要去郊外的莊子上，要把皇後娘娘送來的東西給公主和皇子們送過去，那都是娘娘給他們準備的小玩意兒。快叫人去擡出來吧。”
“哦！原來是這樣！”高升笑道，“前陣子是有人送了幾箱子東西來，說是皇後娘娘叫人送來的。那天剛好我不在，是陳福收的，第二天他就跟我說了一聲。我也沒見到東西，他說放在庫房了。那行吧，既然是娘娘讓公子把東西送到莊子上去，那奴才叫人把東西去擡出來。”
慕堯點頭道：“嗯，快點，我天黑之前還得趕到城郊去呢。”
“是。”高升立刻轉身吩咐人：“去庫房！那天是誰把東西擡進去的？叫人來。”
站在高升身後的一個年輕家丁躬身回道：“大管家，前天，二管家說是侯爺叫他把皇後娘娘送來的東西送到京郊去。那東西已經送去了啊！”
“送去了？”高聲納悶的問。
“是啊，送去了，是小的親眼看見裝的車。”
慕堯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親眼看見的？”
“是啊，那箱子好像非常重要，八個人擡著都吃力。”年輕的家丁皺眉道，“當時小的還想，皇後娘娘是給公主和皇子們送了什麽好的玩器回來，居然比金銀還重。”
“別那麽多廢話！東西是誰送走的？”慕堯皺眉問。
“就我們陳管家啊！”小家丁說道。
“那他人呢？”慕堯問。
“昨天上午還來了，中午的時候說吃壞了肚子，拉稀，拉到全身沒力氣，我看他那樣子實在難受，就讓他回家去養兩天。”高升說道。
“今天沒來？”慕堯又問。
高升嘆了口氣，搖頭道：“瞧他那樣兒，估計沒個三五天爬不起
五天爬不起來。”
“去把他找來！”慕堯急了，轉了個身又擺手道：“算了！你告訴我他家在哪兒，我自己去找！”
“他家就在侯府後面那條街上，拐進去第二個門就是。”
“行了，走了。”慕堯說話間人已經出了門房，急匆匆的從一個護衛的手裏牽過一匹馬飛身上去，策馬往後面去找陳福。
馬車裏，韓芊著急的問：“怎麽回事兒？”
雲碩緩緩地嘆了口氣，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先回宮吧。”
韓芊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先有千尋趕回來，又有慕堯相助，若是他們兩個都查不出個結果，那自己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與其這大熱天在大街上曬太陽，還不如回宮去安靜的等呢。
皇上和皇後回宮，把守在宮裏的護衛和太監們給嚇了一跳。
不過吳緲和孫得福兩個人都是老人了，對皇上和皇後兩個人大張旗鼓的走又悄無聲息的回這樣的事情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一眾人等把皇上和皇後娘娘迎進鳳章殿中，冰盆擺好，香爐焚上，一個個上前跪拜請安之後，奉上香茶果品，吳緲便上前道：“陛下和娘娘趕路想必累了，奴才們去外邊伺候著？”
雲碩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滾。吳緲欠了欠身，帶著眾人退了下去。
韓芊心裏記掛著慕堯去辦的事兒，又後悔就這麽進宮來了，沒等到消息，千尋想進宮很容易，慕堯可不是想進就進的。一時間又煩躁不堪，便起身在殿內轉來轉去。
“陛下！娘娘！”小嫚急匆匆的進來，轉圈兒的韓芊和捏著茶杯的雲碩都擡頭看向她：是誰回來了？小嫚忙福身道：“千尋和慕爺一起來了。”
“叫進來。”雲碩的臉色越發陰沈。
小嫚應了一聲轉身出去，片刻後千尋和慕堯兩個人並肩進來，韓芊一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沒辦成。
“參見陛下。”千尋跪下磕頭。
“起來。”雲碩緊緊地皺著眉頭，明明知道結果，還是問了一句，“事情辦得怎麽樣？”
“屬下無能，請陛下恕罪。”千尋再次跪地請罪。
“起來！”雲碩低聲喝道。
“是。”千尋低低的應了一聲，垂著頭站了起來。
“那個陳福和那幾大箱東西都不見了。昨天下午他從侯府出來就沒回家。”慕堯說道，“我們現在沒有任何線索，唯一的辦法就是拷問邵雋文。”
“拷問他沒用，他不會說的。”韓芊皺眉道。
“他是不會說東西和人去了哪裏，但我們至少能找到一些線索。”雲碩冷笑著站起身來，“朕親自去。朕看看他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陛下……”千尋要勸，卻被雲碩一個冷眼制止，繼續低下頭去，沈聲應道：“是。”
韓芊上前兩步：“我也去！”
“你乖乖在這裏呆著，等我們消息。”雲碩按著韓芊的肩膀說道。
“我……”
“聽話。”雲碩輕輕地拍了拍她，“乖一點。”
“好吧。”韓芊看雲碩的眼神不容反駁，便沒再多說。
雲碩和慕堯帶著千夜千尋一起出宮，韓芊又轉身坐回涼榻上發呆。小嫚在旁邊看了半天，越看越覺得韓芊這會兒像是一個被丟棄的小女孩兒，一時不忍心的上前說道：“娘娘？要不，咱們派人把公主和皇子們接回來吧？奴婢也想她們了呢。”
韓芊的確想孩子們了，揪心的想。可是在這種時候把他們接回來她卻不想，她這會兒心裏正堵著呢。
“你要不，咱們把文臻接進宮裏來說說話兒吧？娘娘這陣子一直吃不好，讓她來給娘娘做點好吃的也行啊。”
韓芊繼續搖頭：“算了，她也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之災，應該在家裏好好地休息一陣子。本宮這兒又沒什麽事兒，叫她進宮來，邵駿璁該又不放心了。咱別幹這棒打鴛鴦的事兒了。”
小嫚笑道：“娘娘真是仁慈。這叫菩薩心腸。”
“你可算了吧！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你沒聽顧凝霜當時是怎麽說我呢嗎？”
“那賤人自己貪心不足，自然看天下的人都不順眼。”小嫚上前給韓芊捏腿，小聲勸道：“咱們可不能那她說事兒啊！”
“說的也是。”韓芊看著頭頂上華麗的藻井，喃喃的嘆道。
“娘娘累了，睡一會兒吧。”小嫚小聲勸道。
韓芊嘆息，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心裏一團亂麻卻又身心疲憊，是真的想好好地睡一覺，卻又不敢睡。
小嫚不再多說，只用心的給韓芊捏腳捶腿。滿腹心事的韓芊躺在舒服的榻上，沒多會兒的工夫便漸漸的睡去。
然而即便是睡著了，夢裏也不安靜。
韓芊夢見滿朝的文武都跪在地上，說韓家謀逆，說她是妖後，要皇上廢後，抄韓家，她還夢見皇上把尚不會走路的天煜天燁連同奶娘都圈禁起來，天心成了沒人管的孩子，站在鳳章殿的門口嗷嗷的哭。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天心……天心別怕，天心……”韓芊拼命地伸著手想要把女兒抱進懷裏，可一雙手像是被鐵鏈子拴住了一樣，怎麽也擡不起來。她只能拼命地掙紮，掙紮到了極限也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力量，就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人也已經坐了起來。
“娘娘？”伏在鳳榻跟前
在鳳榻跟前睡著了的香橙猛然驚醒，忙起身扶住韓芊，拿了手裏的帕子給她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關切的問：“娘娘，您沒事吧？”
韓芊深呼吸了幾口氣，平覆了一下心中的悲痛，緩聲道：“沒事了。”
“娘娘，您做噩夢了吧？”香橙給韓芊擦完了汗，又轉身端過一杯溫熱的茶來，“您喝口茶吧。”
韓芊接過茶盞來喝了兩口，方問：“陛下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香橙低聲回道。
“現在什麽時辰了？”韓芊看了看窗外，陽光依然很明媚，夏天的天就是這麽長，長的好像時間都凝固了，讓人心煩。
“剛過申時。您睡了半個時辰。”香橙低聲說道，“娘娘午膳沒用，這會兒餓了吧？小膳房已經燉好了雞湯，要不讓她們做一碗雞湯面來？”
“不要面，有西瓜嗎？給我切兩塊冰的來。”韓芊低聲說道。
香橙忙勸道：“娘娘，您午膳沒用，這會兒可不能空著肚子吃冰鎮的西瓜。不過，奴婢叫人做了紅豆冰沙，娘娘吃一點吧？”
“也好。”韓芊這會兒只想吃涼東西，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如墜煉獄在接受烈火的煎熬，吃點冰的東西或許會好受一點。
香橙叫人用琉璃荷葉碗裝了半碗紅豆冰沙來，韓芊拿著銀質的小湯匙一點一點的吃著，吃的很用心，很仔細，很慢。小小的半碗紅豆冰沙，她吃了足足有兩刻鐘，直到後來有一半兒冰沙裏的冰都化成了水，紅豆冰沙成了紅豆泥。
“他們怎麽還沒回來？”吃了半碗紅豆冰沙，依然不能緩解心裏的焦躁。
“娘娘不要著急，他們這麽久不回來，肯定是有什麽發現。慕公子，千夜將軍和千尋將軍都在陛下身邊，陛下不會有事的。”香橙忙勸道。
“叫小嫚出去看看。”韓芊吩咐道。
香橙無奈的嘆道：“娘娘，您叫小嫚去哪裏看？現在陛下他們在什麽地方，咱們也不知道啊！”
韓芊點了點頭，自嘲的笑道：“你說的不錯。”
香橙又勸道：“娘娘？您還累不累？要不要出去走走？這會兒太陽已經下去了，外邊有風，花障低下還是挺涼爽的。”
“不想去。小嫚和姚池呢？叫她們進來。”韓芊起身離榻，去椅子上坐下來。
小嫚就在外間，不用香橙去叫她便和姚池先後進來，躬身道：“皇後娘娘！”
“你們兩個挑幾個人出城，去京郊的別院把公主和皇子們接回來吧。快去快回！”韓芊皺眉道。
“娘娘，這會兒出去，天都黑了……”香橙從旁勸道。
“我知道，你們現在出去，明天一早接著他們回來。”韓芊說道。
“那您這是……”小嫚遲疑的問。
“本宮給你們一夜的時間，把外邊到底是什麽情形搞清楚。如果你們兩個覺得人手不夠，可以先去京郊別墅找我的大哥。把我們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說清楚，就說，本宮說的，韓家生死存亡的時候到了，讓他先把給父親守孝的心放一放，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了。”
小嫚遲疑的問：“陛下不是說……”
韓芊不等小嫚問完就打斷了她的話：“不能等陛下一個人去查這件事。這不僅僅是朝中之事，也是我們韓家的事。我相信陛下，但韓家人決不能坐以待斃。”
“是。奴婢明白了。”小嫚躬身應道，“請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嗯，去吧。”韓芊點頭道。
小嫚應了一聲，轉頭叫上姚池：“我們走。”
……
雲碩直到二更天方才回來，進門帶著一身的疲憊。
韓芊親自服侍他換了外衣，又送他去後面沐浴後，再端上一碗不冷不熱的綠豆粥。
“芊芊，那些珠寶財物有消息了。”雲碩沒心思喝粥，接過來放到一旁，伸手拉住了韓芊的手。
“哦？他們送去了哪裏？”韓芊忙問。
“在誠王的手裏，同時，還有他們偽造的你給你大哥的書信。”雲碩說著，長長的嘆了口氣。
“還有什麽？那些書信裏寫了什麽？”韓芊知道，如果只是誠王，雲碩不可能是如此模樣，自從認識他到現在，他都沒那麽為難過。邵雋文究竟做了什麽，竟讓一向雷厲風行冷面鐵心的帝王變得如此進退兩難。
“那些書信被覆制了十份，分別送到了燕王府，靖國公府以及皇室宗族的每個府中，還有四份送到了六科廊言官的家裏。書信的內容是，你要你的兄長聚斂財富，積蓄力量，等皇子滿周歲了，就逼著朕立太子，然後廢了朕，你們韓家通過兒皇帝來執掌天下。”雲碩的聲音很低，語速也很慢，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在韓芊的身上一下接一下的割。
雲碩說完後，便靠在椅子上沈默不語。旁邊的韓芊也呆呆的站著，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寢殿內一片死寂，兩個人都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還是雲碩先開口：“好了！這些事兒朕自有辦法解決。你就不要多想了。”
“你相信嗎？”韓芊喃喃的問。
“相信什麽？”雲碩疑惑的看著韓芊，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傻了？”
“我沒傻。”韓芊吸了一口氣，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問道，“你相信我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嗎？我不會積蓄自
不會積蓄自己的力量，不會逼著你離兒子為太子，不會逼著你……”
“哈哈哈！”雲碩忽然放聲大笑，手腕用力把韓芊拉進自己的懷裏抱在腿上。
“你笑什麽？”韓芊皺眉問，“這很好笑嗎？！”
“太好笑了！本來朕因為那些破事兒弄得心情特別不好。不過看到你這傻樣子，真是開心極了。”雲碩笑道。
“你！”韓芊一時羞惱，擡手推開了他的懷抱，“我在說正事兒！”
“朕也說正事兒。”雲碩收斂了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朕說兩件事：第一，我們的兒子本來就是要做太子的。你不想，也不成。第二，你今年剛過二十歲，我相信你還不想守寡。”
“這不廢話嗎！”韓芊生氣的跺腳，“別說我二十歲，我八十歲也不想守寡！”
“這不就結了嗎？”雲碩笑著問：“你不想守寡，你害朕幹嘛？當皇後不比當太後好嗎？”
“這還用你說嘛？”韓芊生氣的瞥了雲碩一眼。
雲碩笑道：“是啊！這是連說都不用說的事兒。你卻在這裏傻了吧唧的問你的男人信不信？你說好笑不好笑？”
韓芊聽了這話再一想，覺得自己剛剛的擔憂是挺可笑的。但再轉念一想，這也正是他的犯難之處，他相信自己，但那些皇室宗親和禦史言官們卻一定會相信那些書信。他即將為了自己一個人，跟整個皇族和大臣們對上。
過往種種，那些彈劾也好，設計陷害也罷，跟這一次比起來大不相同。那些事情不會動搖江山社稷，而這次的事情，卻直逼要害！
“我做錯了一件事。”韓芊忽然說道。
“什麽事？”雲碩伸手握住韓芊的手，淡淡的笑道，“你能做錯什麽？就算是錯了也不是你的錯！記住，你是皇後，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有錯也是他們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朕的。”
“可是，我下午讓小嫚和姚池出宮去找我大哥了，我把這所有的事情都讓小嫚告訴他，還讓他今晚去查這件事情。”韓芊低聲說道。
“嗯，這事兒做得好。絕不坐以待斃，正是你們韓家人的行事風格。朕需要的皇後正應該是這樣。”雲碩又把韓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嘆道：“朕的皇後，長大了！”
“你這話說的，怎麽讓人聽著身上發麻呢？”韓芊皺眉道。
雲碩無奈的攤了攤雙手：“你看看，說個真心話就這麽難嗎？還讓你渾身發麻了？”
韓芊搖了搖頭，無奈的嘆道：“哎呀，我怎麽發現跟你說話說不清楚呢！”
“說清楚了！很清楚了。”雲碩笑道，“哎呀，好了好了！不說這事兒了！朕餓了，這累了一天了，不能只給一碗綠豆粥啊？”
－－－－－－題外話－－－－－－
剁手黨們回來了嗎？！
剁手黨們辛苦了！
恭賀嫩凱旋歸來哈！
昨天好冷清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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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嫚看著她仔仔細細的把一個土陶娃娃用粗布包起來，又看了看周圍沒有旁人，便小聲笑問：“娘娘這個娃娃是給天心公主的吧？”
韓芊輕笑著用粗麻布擦了擦土陶娃娃扁扁的臉蛋兒：“你看這娃娃是不是跟天心有些像？”
“像，都胖胖的。”小嫚笑道。
“我想那丫頭應該會喜歡的。”韓芊想到女兒，一時心裏十分的柔軟。
“娘娘是想大公主了吧？”
“能不想嗎？這一趟出來都兩個多月了，也不知道那丫頭怎麽樣了！你還記不記得我剛生了天煜和天燁之後，那丫頭賴在我床上睡了十來天嗎？她就是怕我們有了天煜和天燁就不疼她了。你說，這次我把她丟在家裏這麽久，她會怎麽想？”韓芊說著，很是犯愁的搖搖頭，“估計這次回去，這丫頭應該能賴在我身邊半年都不肯離開了。”
“娘娘是真想大公主了。”小嫚嘆道。
“是啊！所以，早點回去吧！”韓芊嘆道。
小嫚忙把手裏的一個包袱系起來，勸道：“娘娘放心，陛下說了，我們一個時辰後就走。”
“那快點。把這個箱子封起來裝車上去吧。”韓芊把手裏的陶娃娃裝進木箱子裏。
一個時辰後，雲碩扶著韓芊坐進一輛馬車趕往瀛洲碼頭。他們從瀛洲碼頭乘快船沿金河往西，轉雲天河往北，日夜兼程趕回京城去。
不愧是兵工部督造的快船，看著不起眼，但跑起來是真快，一千四百多裏水路用四天五夜的時間就到了。他們到帝都城東通州碼頭的時候，剛好是黎明時分。
這一路上韓芊都很乖巧，跟一只懶洋洋的貓咪一樣蜷縮在床榻上，除了沐浴吃飯之外便一直窩著，也不愛說話。雲碩幾次問她，她也只說是暈船，頭暈，不想動。因為雲碩自己也有點暈，所以也沒多想。
下了船，又換馬車。
此時守在皇陵的千夜已經率領護衛在碼頭迎候。香橙等人上前來服侍韓芊下船時都嚇了一跳，香橙上前說話的時候都快哭了：“娘娘怎麽瘦了這麽多？”
“天熱，娘娘這些日子吃什麽都不香，而且還暈船。”小嫚說著，又忙招呼後面幾個人，“好了，別廢話了，趕緊的扶著娘娘下船。”
韓芊的臉色的確不太好，但更加不太好的是她的心情。
這一路回來好幾天的時間，雲碩和慕堯的臉色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就算不看那幾本奏折，她也明白這件麻煩事兒肯定跟自己有關。這幾天她一直在細細的想這陣子發生的所有事，把這些事情前前後後捋幾個遍之後，她也明白肯定是顧凝霜在明珠樓收的那些珠寶出了事兒。
難道那些東西沒送進邵雋文的府邸？又或者他們送去了別的什麽地方，邵駿璁沒找到？韓芊靠在馬車裏，閉著眼睛繼續想。
“還難受？”雲碩拿了個從冰水裏浸過的帕子輕輕地放在韓芊的額頭上。
韓芊的思路被打亂，煩躁的擡手把帕子拿掉，不悅的哼道：“哎呀，我又沒發燒！”
雲碩伸手撫上韓芊的額頭，關切的問：“那這都不在船上了，你臉色怎麽還這麽難看？還這麽沒精神啊？”
“我在想事情。”韓芊一本正經的說道。
“想什麽事情？這麽嚴肅？”
“我在想，邵雋文和顧凝霜還有什麽花樣是我們沒猜到的。”
“你怎麽就知道他們還有花樣我們不知道？”
“難道不是嗎？”韓芊忽然坐起來，看著雲碩的眼睛，“你麽已經知道顧凝霜把她收的那些珠寶送去哪裏了？”
“猜的，也不一定準。”雲碩皺眉道。
“哪裏？”韓芊追問。
雲碩看著韓芊明澈的也安靜，半晌才低聲說道：“十有八九是在忠毅侯府，或者鎮國公府，也有可能是勇毅候府。”
“他們不會送到鎮國公府，更不會送到勇毅候府。”韓芊搖頭道。
“你這麽肯定？”雲碩詫異的問。
“當然，邵雋文心裏恨的是我，他恨我把文臻留在宮裏，恨我為文臻和邵駿璁做主成全了他們兩個人。顧凝霜最恨的人也是我，她恨我斷了她的貴妃夢。所以他們兩個人費盡心機聯起手來要對付的人是我。所以如果他們要栽贓，肯定會選忠毅侯府。只有這樣，才能給我最痛的一擊。我想，他們送進忠毅侯府的不僅僅是吉祥珠寶千萬兩白銀而已，肯定還有別的東西，比如謀逆的……或者，擁立太子的密信，等等。”
雲碩頓時對身邊的小女人刮目相看，他輕聲嘆道：“我一直知道你很聰明，但沒想到你看事兒能夠看得這麽透徹。”
韓芊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我是出了名的吃貨，哪裏就聰明了？如果真的聰明，也不會到現在才想明白。”
“現在想明白也不晚，最主要的是你自己想明白的，我們都沒給你任何提示。”雲碩揉著韓芊的後腦勺，寵溺的笑了笑，“來，既然想明白了，那說一說我們該怎麽應對？”
“怎麽應對？”韓芊側身靠在雲碩的肩膀上，自嘲的笑了笑，“怎麽應對這事兒，皇帝哥哥應該已經有主意了吧？”
已經有主意了吧？”
雲碩攬著韓芊，低聲笑道：“朕想聽聽你的想法。”
“這種時候，無非是要證明我的清白，證明韓家的忠心罷了。要證明什麽，就得找證據，可是這關鍵的證據……”韓芊無奈的搖了搖頭，輕聲嘆了口氣。
“關鍵的證據已經毀了。”雲碩自嘲的笑了笑。
“不過嘛，也不是全無希望。至少明湖樓和曾經在明湖樓裏當差的那些人都還在。”韓芊說道。
“不錯。”雲碩用力的順了順韓芊的後背，高興地笑了：“不愧是朕的皇後，一句話戳中了重點。”
“必須細想的是那些言官，禦史等老臣們以及皇室宗族的王爺們會怎麽想。”韓芊搖頭嘆道。
“他們能怎麽想？肯定會抓著不放的！”雲碩笑著摟了摟韓芊，安慰道：“放心，別人信不過，朕，你還信不過嗎？不會有事的。”
韓芊笑了笑，沒說話。之前她不能理解雲碩的這一句‘不會有事’背後會面對這樣的壓力，只是單純的相信著她，現在她從這幾個字裏聽出的不僅僅是他的愛護，還有沈重的責任。
千夜來的時候並沒有帶皇帝和皇後的儀仗，所以他們進京城的動靜也不大。
回京後，雲碩命千夜：“先不回宮，先去忠毅侯府。”
千夜便分散了一部分護衛，和千尋一起只帶著少數人往忠毅侯府去。馬車停在忠毅侯府門口，雲碩和韓芊都沒下去，下車去敲門的是慕堯。
這會兒工夫，韓建元兄弟幾個帶著夫人和孩子們都在城郊的莊子上避暑呢，侯府之中只有兩個管家和一些粗使的下人看門守戶。這侯府連大門都不開，慕堯叫人上前扣了半天門，旁邊才開了個側門，兩個家丁從裏面出來，朝著來人拱手道：“幾位，對不住，我們家主人不在府中，您有什麽事兒等入了秋再來。”
“等等。”慕堯上前去，擡手攔住即將關門的家丁，揚了揚下巴，“本公子，你認識吧？”
其中一個家丁忙躬身行禮，笑道：“喲，這不是慕公子嗎？小的給您請安了！這大熱的天您進京了？可我們家三爺沒在家呀！”
慕堯微笑道：“我不找你們三爺，我是專程來擺放你們留守的管家的。”
家丁一聽這話立刻笑了：“哦，您找我們大管家。他在，他在議事廳呢，慕爺您裏面請吧。”
“好。”慕堯點了點頭，進了側門然後轉身進了門房。
“唉？慕爺，您裏面請啊，咱這門房可不是接待您這貴客的地方啊。”家丁忙道。
“爺渴了，去給爺倒杯水來。”慕堯坐在門房的長條凳上，笑瞇瞇的說道：“另外，去把你們管家叫到這裏來見我。我有要緊的話，問完了還著急走呢。”
“已經去叫了。”家丁忙轉身去倒了一杯溫開水雙手送到慕堯的面前，“慕爺，您可別嫌棄，咱們這兒沒啥好茶，您湊合喝兩口解解渴吧。”
慕堯喝了兩口水的工夫，忠毅侯府的大管家高升已經一路小跑過來了。
“慕爺！小的給您請安了！您這……”高升一看慕堯手裏的白開水，轉頭就罵門房的家丁，“糊塗東西！怎麽能用白開水招待慕公子！小心三爺回來剝了你的皮！”
“是！可小的這裏的確沒什麽好茶……”家丁往後退了兩步，擡手摸了摸後腦勺。
“行了行了，你也別怪他，我就想喝杯白開水呢。”慕堯說著，把手裏的茶盞放到一旁，問高升：“前陣子娘娘送回來的東西呢？去給我取來。”
“這……”高升一時有些糊塗，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我要去郊外的莊子上，要把皇後娘娘送來的東西給公主和皇子們送過去，那都是娘娘給他們準備的小玩意兒。快叫人去擡出來吧。”
“哦！原來是這樣！”高升笑道，“前陣子是有人送了幾箱子東西來，說是皇後娘娘叫人送來的。那天剛好我不在，是陳福收的，第二天他就跟我說了一聲。我也沒見到東西，他說放在庫房了。那行吧，既然是娘娘讓公子把東西送到莊子上去，那奴才叫人把東西去擡出來。”
慕堯點頭道：“嗯，快點，我天黑之前還得趕到城郊去呢。”
“是。”高升立刻轉身吩咐人：“去庫房！那天是誰把東西擡進去的？叫人來。”
站在高升身後的一個年輕家丁躬身回道：“大管家，前天，二管家說是侯爺叫他把皇後娘娘送來的東西送到京郊去。那東西已經送去了啊！”
“送去了？”高聲納悶的問。
“是啊，送去了，是小的親眼看見裝的車。”
慕堯噌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親眼看見的？”
“是啊，那箱子好像非常重要，八個人擡著都吃力。”年輕的家丁皺眉道，“當時小的還想，皇後娘娘是給公主和皇子們送了什麽好的玩器回來，居然比金銀還重。”
“別那麽多廢話！東西是誰送走的？”慕堯皺眉問。
“就我們陳管家啊！”小家丁說道。
“那他人呢？”慕堯問。
“昨天上午還來了，中午的時候說吃壞了肚子，拉稀，拉到全身沒力氣，我看他那樣子實在難受，就讓他回家去養兩天。”高升說道。
“今天沒來？”慕堯又問。
高升嘆了口氣，搖頭道：“瞧他那樣兒，估計沒個三五天爬不起
五天爬不起來。”
“去把他找來！”慕堯急了，轉了個身又擺手道：“算了！你告訴我他家在哪兒，我自己去找！”
“他家就在侯府後面那條街上，拐進去第二個門就是。”
“行了，走了。”慕堯說話間人已經出了門房，急匆匆的從一個護衛的手裏牽過一匹馬飛身上去，策馬往後面去找陳福。
馬車裏，韓芊著急的問：“怎麽回事兒？”
雲碩緩緩地嘆了口氣，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先回宮吧。”
韓芊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先有千尋趕回來，又有慕堯相助，若是他們兩個都查不出個結果，那自己留下來也沒什麽意義，與其這大熱天在大街上曬太陽，還不如回宮去安靜的等呢。
皇上和皇後回宮，把守在宮裏的護衛和太監們給嚇了一跳。
不過吳緲和孫得福兩個人都是老人了，對皇上和皇後兩個人大張旗鼓的走又悄無聲息的回這樣的事情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一眾人等把皇上和皇後娘娘迎進鳳章殿中，冰盆擺好，香爐焚上，一個個上前跪拜請安之後，奉上香茶果品，吳緲便上前道：“陛下和娘娘趕路想必累了，奴才們去外邊伺候著？”
雲碩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滾。吳緲欠了欠身，帶著眾人退了下去。
韓芊心裏記掛著慕堯去辦的事兒，又後悔就這麽進宮來了，沒等到消息，千尋想進宮很容易，慕堯可不是想進就進的。一時間又煩躁不堪，便起身在殿內轉來轉去。
“陛下！娘娘！”小嫚急匆匆的進來，轉圈兒的韓芊和捏著茶杯的雲碩都擡頭看向她：是誰回來了？小嫚忙福身道：“千尋和慕爺一起來了。”
“叫進來。”雲碩的臉色越發陰沈。
小嫚應了一聲轉身出去，片刻後千尋和慕堯兩個人並肩進來，韓芊一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沒辦成。
“參見陛下。”千尋跪下磕頭。
“起來。”雲碩緊緊地皺著眉頭，明明知道結果，還是問了一句，“事情辦得怎麽樣？”
“屬下無能，請陛下恕罪。”千尋再次跪地請罪。
“起來！”雲碩低聲喝道。
“是。”千尋低低的應了一聲，垂著頭站了起來。
“那個陳福和那幾大箱東西都不見了。昨天下午他從侯府出來就沒回家。”慕堯說道，“我們現在沒有任何線索，唯一的辦法就是拷問邵雋文。”
“拷問他沒用，他不會說的。”韓芊皺眉道。
“他是不會說東西和人去了哪裏，但我們至少能找到一些線索。”雲碩冷笑著站起身來，“朕親自去。朕看看他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陛下……”千尋要勸，卻被雲碩一個冷眼制止，繼續低下頭去，沈聲應道：“是。”
韓芊上前兩步：“我也去！”
“你乖乖在這裏呆著，等我們消息。”雲碩按著韓芊的肩膀說道。
“我……”
“聽話。”雲碩輕輕地拍了拍她，“乖一點。”
“好吧。”韓芊看雲碩的眼神不容反駁，便沒再多說。
雲碩和慕堯帶著千夜千尋一起出宮，韓芊又轉身坐回涼榻上發呆。小嫚在旁邊看了半天，越看越覺得韓芊這會兒像是一個被丟棄的小女孩兒，一時不忍心的上前說道：“娘娘？要不，咱們派人把公主和皇子們接回來吧？奴婢也想她們了呢。”
韓芊的確想孩子們了，揪心的想。可是在這種時候把他們接回來她卻不想，她這會兒心裏正堵著呢。
“你要不，咱們把文臻接進宮裏來說說話兒吧？娘娘這陣子一直吃不好，讓她來給娘娘做點好吃的也行啊。”
韓芊繼續搖頭：“算了，她也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之災，應該在家裏好好地休息一陣子。本宮這兒又沒什麽事兒，叫她進宮來，邵駿璁該又不放心了。咱別幹這棒打鴛鴦的事兒了。”
小嫚笑道：“娘娘真是仁慈。這叫菩薩心腸。”
“你可算了吧！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你沒聽顧凝霜當時是怎麽說我呢嗎？”
“那賤人自己貪心不足，自然看天下的人都不順眼。”小嫚上前給韓芊捏腿，小聲勸道：“咱們可不能那她說事兒啊！”
“說的也是。”韓芊看著頭頂上華麗的藻井，喃喃的嘆道。
“娘娘累了，睡一會兒吧。”小嫚小聲勸道。
韓芊嘆息，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心裏一團亂麻卻又身心疲憊，是真的想好好地睡一覺，卻又不敢睡。
小嫚不再多說，只用心的給韓芊捏腳捶腿。滿腹心事的韓芊躺在舒服的榻上，沒多會兒的工夫便漸漸的睡去。
然而即便是睡著了，夢裏也不安靜。
韓芊夢見滿朝的文武都跪在地上，說韓家謀逆，說她是妖後，要皇上廢後，抄韓家，她還夢見皇上把尚不會走路的天煜天燁連同奶娘都圈禁起來，天心成了沒人管的孩子，站在鳳章殿的門口嗷嗷的哭。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天心……天心別怕，天心……”韓芊拼命地伸著手想要把女兒抱進懷裏，可一雙手像是被鐵鏈子拴住了一樣，怎麽也擡不起來。她只能拼命地掙紮，掙紮到了極限也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力量，就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人也已經坐了起來。
“娘娘？”伏在鳳榻跟前
在鳳榻跟前睡著了的香橙猛然驚醒，忙起身扶住韓芊，拿了手裏的帕子給她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關切的問：“娘娘，您沒事吧？”
韓芊深呼吸了幾口氣，平覆了一下心中的悲痛，緩聲道：“沒事了。”
“娘娘，您做噩夢了吧？”香橙給韓芊擦完了汗，又轉身端過一杯溫熱的茶來，“您喝口茶吧。”
韓芊接過茶盞來喝了兩口，方問：“陛下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香橙低聲回道。
“現在什麽時辰了？”韓芊看了看窗外，陽光依然很明媚，夏天的天就是這麽長，長的好像時間都凝固了，讓人心煩。
“剛過申時。您睡了半個時辰。”香橙低聲說道，“娘娘午膳沒用，這會兒餓了吧？小膳房已經燉好了雞湯，要不讓她們做一碗雞湯面來？”
“不要面，有西瓜嗎？給我切兩塊冰的來。”韓芊低聲說道。
香橙忙勸道：“娘娘，您午膳沒用，這會兒可不能空著肚子吃冰鎮的西瓜。不過，奴婢叫人做了紅豆冰沙，娘娘吃一點吧？”
“也好。”韓芊這會兒只想吃涼東西，她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如墜煉獄在接受烈火的煎熬，吃點冰的東西或許會好受一點。
香橙叫人用琉璃荷葉碗裝了半碗紅豆冰沙來，韓芊拿著銀質的小湯匙一點一點的吃著，吃的很用心，很仔細，很慢。小小的半碗紅豆冰沙，她吃了足足有兩刻鐘，直到後來有一半兒冰沙裏的冰都化成了水，紅豆冰沙成了紅豆泥。
“他們怎麽還沒回來？”吃了半碗紅豆冰沙，依然不能緩解心裏的焦躁。
“娘娘不要著急，他們這麽久不回來，肯定是有什麽發現。慕公子，千夜將軍和千尋將軍都在陛下身邊，陛下不會有事的。”香橙忙勸道。
“叫小嫚出去看看。”韓芊吩咐道。
香橙無奈的嘆道：“娘娘，您叫小嫚去哪裏看？現在陛下他們在什麽地方，咱們也不知道啊！”
韓芊點了點頭，自嘲的笑道：“你說的不錯。”
香橙又勸道：“娘娘？您還累不累？要不要出去走走？這會兒太陽已經下去了，外邊有風，花障低下還是挺涼爽的。”
“不想去。小嫚和姚池呢？叫她們進來。”韓芊起身離榻，去椅子上坐下來。
小嫚就在外間，不用香橙去叫她便和姚池先後進來，躬身道：“皇後娘娘！”
“你們兩個挑幾個人出城，去京郊的別院把公主和皇子們接回來吧。快去快回！”韓芊皺眉道。
“娘娘，這會兒出去，天都黑了……”香橙從旁勸道。
“我知道，你們現在出去，明天一早接著他們回來。”韓芊說道。
“那您這是……”小嫚遲疑的問。
“本宮給你們一夜的時間，把外邊到底是什麽情形搞清楚。如果你們兩個覺得人手不夠，可以先去京郊別墅找我的大哥。把我們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說清楚，就說，本宮說的，韓家生死存亡的時候到了，讓他先把給父親守孝的心放一放，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了。”
小嫚遲疑的問：“陛下不是說……”
韓芊不等小嫚問完就打斷了她的話：“不能等陛下一個人去查這件事。這不僅僅是朝中之事，也是我們韓家的事。我相信陛下，但韓家人決不能坐以待斃。”
“是。奴婢明白了。”小嫚躬身應道，“請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嗯，去吧。”韓芊點頭道。
小嫚應了一聲，轉頭叫上姚池：“我們走。”
……
雲碩直到二更天方才回來，進門帶著一身的疲憊。
韓芊親自服侍他換了外衣，又送他去後面沐浴後，再端上一碗不冷不熱的綠豆粥。
“芊芊，那些珠寶財物有消息了。”雲碩沒心思喝粥，接過來放到一旁，伸手拉住了韓芊的手。
“哦？他們送去了哪裏？”韓芊忙問。
“在誠王的手裏，同時，還有他們偽造的你給你大哥的書信。”雲碩說著，長長的嘆了口氣。
“還有什麽？那些書信裏寫了什麽？”韓芊知道，如果只是誠王，雲碩不可能是如此模樣，自從認識他到現在，他都沒那麽為難過。邵雋文究竟做了什麽，竟讓一向雷厲風行冷面鐵心的帝王變得如此進退兩難。
“那些書信被覆制了十份，分別送到了燕王府，靖國公府以及皇室宗族的每個府中，還有四份送到了六科廊言官的家裏。書信的內容是，你要你的兄長聚斂財富，積蓄力量，等皇子滿周歲了，就逼著朕立太子，然後廢了朕，你們韓家通過兒皇帝來執掌天下。”雲碩的聲音很低，語速也很慢，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在韓芊的身上一下接一下的割。
雲碩說完後，便靠在椅子上沈默不語。旁邊的韓芊也呆呆的站著，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寢殿內一片死寂，兩個人都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還是雲碩先開口：“好了！這些事兒朕自有辦法解決。你就不要多想了。”
“你相信嗎？”韓芊喃喃的問。
“相信什麽？”雲碩疑惑的看著韓芊，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傻了？”
“我沒傻。”韓芊吸了一口氣，理了理自己的思緒，問道，“你相信我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嗎？我不會積蓄自
不會積蓄自己的力量，不會逼著你離兒子為太子，不會逼著你……”
“哈哈哈！”雲碩忽然放聲大笑，手腕用力把韓芊拉進自己的懷裏抱在腿上。
“你笑什麽？”韓芊皺眉問，“這很好笑嗎？！”
“太好笑了！本來朕因為那些破事兒弄得心情特別不好。不過看到你這傻樣子，真是開心極了。”雲碩笑道。
“你！”韓芊一時羞惱，擡手推開了他的懷抱，“我在說正事兒！”
“朕也說正事兒。”雲碩收斂了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朕說兩件事：第一，我們的兒子本來就是要做太子的。你不想，也不成。第二，你今年剛過二十歲，我相信你還不想守寡。”
“這不廢話嗎！”韓芊生氣的跺腳，“別說我二十歲，我八十歲也不想守寡！”
“這不就結了嗎？”雲碩笑著問：“你不想守寡，你害朕幹嘛？當皇後不比當太後好嗎？”
“這還用你說嘛？”韓芊生氣的瞥了雲碩一眼。
雲碩笑道：“是啊！這是連說都不用說的事兒。你卻在這裏傻了吧唧的問你的男人信不信？你說好笑不好笑？”
韓芊聽了這話再一想，覺得自己剛剛的擔憂是挺可笑的。但再轉念一想，這也正是他的犯難之處，他相信自己，但那些皇室宗親和禦史言官們卻一定會相信那些書信。他即將為了自己一個人，跟整個皇族和大臣們對上。
過往種種，那些彈劾也好，設計陷害也罷，跟這一次比起來大不相同。那些事情不會動搖江山社稷，而這次的事情，卻直逼要害！
“我做錯了一件事。”韓芊忽然說道。
“什麽事？”雲碩伸手握住韓芊的手，淡淡的笑道，“你能做錯什麽？就算是錯了也不是你的錯！記住，你是皇後，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有錯也是他們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朕的。”
“可是，我下午讓小嫚和姚池出宮去找我大哥了，我把這所有的事情都讓小嫚告訴他，還讓他今晚去查這件事情。”韓芊低聲說道。
“嗯，這事兒做得好。絕不坐以待斃，正是你們韓家人的行事風格。朕需要的皇後正應該是這樣。”雲碩又把韓芊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嘆道：“朕的皇後，長大了！”
“你這話說的，怎麽讓人聽著身上發麻呢？”韓芊皺眉道。
雲碩無奈的攤了攤雙手：“你看看，說個真心話就這麽難嗎？還讓你渾身發麻了？”
韓芊搖了搖頭，無奈的嘆道：“哎呀，我怎麽發現跟你說話說不清楚呢！”
“說清楚了！很清楚了。”雲碩笑道，“哎呀，好了好了！不說這事兒了！朕餓了，這累了一天了，不能只給一碗綠豆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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