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賜名兒，翻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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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恬恬在宮裏住了這陣子，要回去了，還真是有不少的東西要收拾。蘭香等人把帶進來的衣服收拾等一一整理好，改打包袱的打包袱，改裝盒子的裝盒子，端得是一番忙碌。衛恬恬看著外邊院子裏來來回回的宮女，蹙眉道：“前陣子欽天監的王閱一在鳳章殿裏折騰了半日，說是找出了一些不幹凈的東西，怎麽陛下一直沒有動靜呢？”
“聽說是還沒查出來是那些人做的手腳。孫得福和吳緲因為此事還被陛下責問，罰俸半年呢。”蘭香低聲回道。
衛恬恬聽了這話眉頭皺的更深，鳳章殿裏這些人，就連一個掃地的小太監都是被查了祖宗八代的，這麽點小事如何會查不清楚？可如果已經查問清楚，為何皇上到現在都沒動靜？
“夫人，衣服都疊好了，您要不要檢查一下？”蘭香抱著一疊衣裳問。
衛恬恬擺擺手：“我何曾對這些事情操心過？你弄好也就罷了。”
蘭香福身應了一聲，把那一疊衣服都放進包袱裏包起來交給隨身來的嬤嬤。
衛恬恬看了看身邊忙碌的丫鬟婆子們，吩咐道：“你們好生收拾，我出去走走。”
“是。”蘭香等人齊聲應道。
衛恬恬出了房門，在這偏院裏沿著游廊緩緩地散步，至院門口便想也沒想便跨出門去，穿過三尺甬道從小角門進鳳章宮的正院。
一擡頭，忽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迎面而來，於是忙頓住腳步，等皇上至跟前方深深一福：“陛下萬安。”
“哦，三夫人來了。”雲碩點了點頭，便繼續往裏走。
衛恬恬便不好跟上去，轉身要回去。
雲碩走了幾步沒見衛恬恬跟上來，遂回身問：“三夫人怎麽回去了？”
吳緲忙上前追上衛恬恬：“三夫人請留步，陛下有請。”
衛恬恬只得止步，轉身跟了上來。雲碩見她來了，所幸也沒再往前走，而是在院子裏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陛下叫臣妾過來，可是有要緊的事情吩咐？”衛恬恬福身問。
雲碩淡然一笑，說道：“這些日子多虧有夫人在皇後身邊照顧，朕心裏十分的感激。夫人這就回府去了，不知有什麽想要的，朕一定滿足夫人的要求。”
衛恬恬輕笑搖頭：“多謝陛下好意，臣妾什麽都不要。在平民百姓之家，自家姑娘懷孕身體不適在婆家沒有貼心人照顧，娘家人過來幫忙照顧是應該的。皇後娘娘雖然貴為一國之母，但也是女人。”
衛恬恬這話綿裏帶針，雲碩又豈能聽不出來其中的意思，但這個女子跟旁人不同，她是真心對韓芊，這一點雲碩也十分清楚，於是也只能輕輕點頭：“夫人說的沒錯。這在平民百姓家也是尋常事情，在天家也不是什麽大事，是朕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朕對夫人的感激卻是真的。”
“這是陛下仁厚，也是天下蒼生之福。”衛恬恬欠身道。
“這會兒又不是朝堂應對，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做什麽。”雲碩擺擺手。
衛恬恬淡然笑道：“是臣妾迂腐了。”
雲碩不再糾纏前面的客套，徑自問：“朕看你剛剛從那邊過來，似乎是有心事的樣子，怎麽，是放心不下皇後嗎？”
“是，臣妾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衛恬恬說道。
雲碩揚了揚下巴：“何事？夫人也不是外人，不妨直說。”
“既然這樣，臣妾就只說了。”衛恬恬欠了欠身，問道：“前幾日陛下召欽天監王大人進宮，在鳳章殿裏搜出一些不幹凈的東西，之後就沒了動靜，是一直沒查出結果嗎？”
“說沒結果，其實是有結果的。不過那幾個小蝦米不是朕想要的結果，所以這件事情還一直在擱置著。”
“陛下是想留著小蝦米去捉大魚？”衛恬恬蹙了蹙眉頭，“難道陛下不擔心皇後娘娘再被這些小蝦米給鬧的心神不寧？”
雲碩的眼睛裏閃過一抹自信的寒光，淡淡的說道：“夫人盡管放心，既然是小蝦米，身後的主人不露面，他們自然不敢妄動。”
衛恬恬欠身道：“陛下這樣說，那臣妾就放心了。”
“嗯。”雲碩點了點頭，轉頭看著衛恬恬，說道，“宮裏這邊，夫人盡管放心。只是韓家的一些事情朕卻不好插手，夫人這次回去，還望能幫朕一個忙。”
衛恬恬忙站起身來，深深一福：“陛下但有吩咐，臣妾莫敢不從。”
“你們韓家，因為陸皓然的一篇文章而炙手可熱，現在一些閑職的文人開始登門拜訪。”雲碩淡淡的說道。
衛恬恬輕輕冷笑：“這點真是奇怪，韓家乃是武將世家，雖然戰功咳咳卻從不涉獵朝政，那些閑職文臣們就算搬左金山銀山來放到韓家人的面前，韓家人也沒有辦法幫他們。臣妾覺得這事兒必有蹊蹺，陛下明察秋毫，必能發現其中的隱情。”
雲碩淡笑搖頭：“朕自然會查清楚其中的隱情，但也要你們韓家的人潔身自好才行。你回去後，把朕這句話帶給韓建辰，韓建元和韓建未三個人。”
衛恬恬一怔，但瞬間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於是忙欠身應道：“陛下的話，臣妾謹記在心，回去後一定原話傳達。”
“那就好。”雲碩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袖，“朕去看皇後，夫人何時出宮，朕叫千尋護送。”
“謝陛下隆恩。”衛恬恬再次深深一福。
鳳章殿寢殿內，小嫚端著一杯花茶走到韓芊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剛好看見衛恬恬福身退下，因笑道：“不知道三夫人跟陛下說什麽呢，嘀嘀咕咕了這麽久。”
韓芊回頭瞪了她一眼，低聲叱道：“不許胡說八道的！陛下跟三嫂能說什麽？肯定是說本宮養胎的事情，三嫂要回去了，不放心罷了。”
小嫚吐了吐舌頭，忙道：“是。奴婢知錯了。”
韓芊看著小嫚低著頭退了下去，又看看手裏的玫瑰花茶，輕輕地搖了搖頭，把茶盞放到手邊的小幾上，轉身去床上靠著。聽見外邊的腳步聲和請安聲也沒動彈，只假裝睡著。
雲碩進來發現韓芊一個人面向裏躺在床上，因問：“怎麽這個時候還躺著，是不舒服嗎？”
韓芊轉過身來，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剛要睡著，你又來吵人家。”
雲碩的目光從窗前小幾上的那盞花茶上掃過，目光一頓便笑了：“你呀！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著了，快起來吧，朕這會兒剛好有空，陪你去外邊走走，散散心。”
“好吧，難得陛下有空，臣妾就陪您出去走走。”韓芊笑道。
“是朕陪你。”雲碩點了點韓芊的鼻子，嘆道：“剛剛你娘家的嫂子已經找朕叮囑過了，她明兒就回家去了，叫朕一定要照顧好你。否則，恐怕你娘家這位嫂子可不會善罷甘休呢。”
韓芊故作驚訝的看著雲碩，反問：“喲？您是皇帝，天下之主，還會怕一個女人？”
“那不一樣啊！那可是皇後的娘家人，朕總是要忌憚幾分的。”雲碩笑瞇瞇的拉著韓芊起身，又去小幾上把那盞玫瑰花茶端過來試了試溫度，方送到她唇邊：“喝兩口吧，這天氣越發的熱了，出去走一走就是一身汗。可若是一直悶在這放了冰的屋子裏不出汗，也不利於養生。”
韓芊接過茶盞來，兩口把茶喝完，方道：“走吧。”
雲碩攬著她的肩膀，兩個人慢慢的出門，從後廊上緩緩地走出去，一路穿過後院大水缸裏養的蓮花，往禦花園走去。
看著一路的花草景致，雲碩問韓芊：“千夜得了個胖兒子，你說，咱們給他的孩子賜個什麽名兒好呢？”
韓芊笑道：“名字先不著急，陛下得先給千夜賜姓氏啊！‘千夜’這個名字是您隨口取的吧？”
“千夜和千尋兩個是我在西北撿回來的孤兒，當時兩個人連咱們大雲的話都不會說，滿嘴嘰裏咕嚕的既不是北蒙語，也不是回鶻語，當時差點被朕當尖細殺了。”想起往事，雲碩的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當時朕身邊的副將抽出佩劍砍過去，這兩個家夥居然飛身躲開，起速度連朕旁邊的葛將軍都覺得驚訝，說這兩個小子是奇才。於是朕一時起了惻隱之心，幾把他倆收在身邊了。”
“如今可見陛下的決策是多麽英明，這兩個人對您忠心耿耿，寸步不離，算是您的左膀右臂了。”韓芊嘆道。
“是啊。”雲碩擡頭看著頭頂上如雲的碧樹，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陛下當賜他們什麽姓氏呢？”韓芊問。
“皇後覺得哪個姓氏好呢？”雲碩反問。
“我覺得，‘千’這個字就很好。”
“嗯，那就賜姓‘千’。千夜的兒子呢……就賜名‘磊’吧，希望他長大之後，做一個光明磊落的好男兒。”
韓芊低聲念了一句：“千磊。一千塊小石頭啊！這名字好玩兒。”
“嗯，小石頭……”雲碩也跟著笑了，並輕輕點頭：“千夜的兒子有乳名了。”
“之前聽奶娘說過，小孩子取個輕賤的名字好養活，小石頭……這個乳名果然不錯，希望蘋果兒的兒子跟石頭一樣硬。”韓芊笑道頭。
雲碩看韓芊這麽高興，心裏自然也喜歡，拍著她的肩膀說道：“朕下午就叫吳緲去傳諭。你看看還有什麽藥賞的，一並叫吳緲給他們送過去吧。等蘋果兒出了月子，也該進來服侍你了。如今你跟前這幾個人雖然好，但總是比不上蘋果兒老道，總歸是從小服侍的人，朕也放心。”
“出了月子就叫蘋果兒進來？人家的孩子那麽小……”
“孩子也帶進來，跟天心在一起，剛好有個伴兒。”
“可別！天心現在總喜歡咬人，沒見錚兒被她咬的臉上的那個牙印兒兩天都沒下去。蘋果兒的孩子那麽小，若是被天心咬一口，那還了得？”
雲碩聽了這話又忍不笑了：“咱們這個寶貝女兒呀！逮誰咬誰，你說這像誰呢？”
“像你唄。”韓芊翻了個白眼，哼道：“反正我小時候沒咬過人。”
“朕也沒咬過人。”雲碩笑著點韓芊的鼻子，“而且，朕也沒你那麽愛吃。我看天心還是像你，見著什麽都想吃。她之所以啃韓錚的臉，十有八九把韓錚的臉蛋兒當小籠包了。哈哈……”
韓芊氣的翻了個更大的白眼，憤憤然哼了一聲。
……
千夜得了個兒子，在家裏樂得合不攏嘴。而接下來讓他更加樂得合不攏嘴的是皇上給他的寶貝兒子賜了名，皇後娘娘賜了乳名並一大堆補品以及金玉賀禮。
蘋果兒腦門上纏著一塊紅綢靠在床上，看著旁邊樂成傻子的男人，皺眉道：“你別只管在這裏傻樂了，趕緊的進宮去謝恩吧！”
“娘子說的是，是該進宮給陛下和娘娘磕頭，我這就去。”千夜忙把懷裏的兒子交給旁邊的奶媽。
蘋果兒又叮囑道：“你若是能進宮看看皇後娘娘，就最好了。我這麽久了沒進宮，著實掛念她呢！”
千夜摸了摸蘋果兒依然蒼白的臉頰，柔聲說道：“皇後娘娘懷了身孕，幾乎都不出鳳章殿，我雖然是皇上近衛，但也不能輕易進後宮。皇後娘娘怕是見不到，不過我會向皇上轉達你的意思，替你給皇後娘娘請安的。”
“行，那你快去吧！”蘋果兒催促道。
千夜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住蘋果兒的額頭，低聲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知道了。”蘋果兒顧忌旁邊的奶娘一時臉上掛不住，忙擡手把人推開。
千夜又在蘋果兒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才起身走了。旁邊的奶娘都不好意思了，笑道：“將軍跟夫人的感情真好。”
蘋果兒低聲啐道：“兵痞習氣，皇後娘娘說了多少回了都不改，回頭叫陛下知道了，又是一頓好罵。”
奶娘笑道：“陛下怕是不會為這事兒罵將軍吧？”
蘋果兒被奶娘笑得撐不住，一時羞怒道：“行了，我累了，要睡一會兒，你們都下去吧。”
奶娘不敢再多說，忙抱著孩子退了下去。
一個月的時間說快也很快，蘋果兒這邊做月子的工夫，忠毅侯府那邊的喜事也辦妥當了。蘇氏瑾雯嫁入忠毅侯府，做了韓建元的續弦夫人，已經懷孕還依然主理侯府中饋的二夫人封氏著實輕松了不少。
成婚第二天，韓建元帶著新夫人進宮給皇後娘娘磕頭請安，韓芊這是頭一回仔細打量這位素有賢名的蘇家女，見她身上正紅色的一品夫人袍服十分的挺括，襯得人也很是精神。
比起之前的周氏和顧氏來，蘇氏瑾雯並不算俊俏，但卻是濃眉大眼，長相很是端方，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這樣的蘇瑾雯跟年近四十的韓建元站在一起，十九歲的她成熟穩重卻又明媚鮮妍，韓芊見了很是滿意。當時留了他們夫婦在跟前吃茶，又留了午飯並另行賞賜了一些首飾，綢緞等。
韓建元一直記掛著妹妹的身體，如今見她神采已經恢覆如往常，便也放了心。兄妹二人又說了些家常閑話，至午後未時這對新婚夫婦才從鳳章殿告退出來，回府去了。
時間進入七月末，蘋果兒帶著兒子住進皇宮，韓芊叫人把之前給衛恬恬住的那個小院收拾出來給了她們母子。
七月的天氣，陰雨連綿。韓芊怕雨天路滑也不敢隨便出去走動，只得叫人再後院的廊檐下擺了竹榻，點心，花茶等靠在竹榻上看著雨中蓮花吃點心，雖然稍顯無聊，但旁邊有女兒咯咯的笑聲和千磊那小家夥咿咿呀呀的聲音，也算有些樂趣。
蘋果兒拿了一條薄毯過來蓋在韓芊身上，勸道：“這雨天濕氣重，娘娘在這裏坐一會兒就進屋裏去吧。”
“屋裏也一樣，總不能關起窗戶來悶著。”韓芊笑道。
蘋果兒蹲在小幾跟前，把幾上的那晚姜湯遞給韓芊，勸道：“那至少娘娘要喝點姜湯，這樣才不至於濕寒之氣侵入體內。”
“你也喝點。”韓芊接過湯碗來喝了兩口，又道：“你才出了月子，也要註意保養。”
蘋果兒欠身應道：“謝娘娘關懷體恤，奴婢這就回去喝。”
韓芊又兩口把碗裏的姜棗茶喝掉，方嘆道：“你在這裏剛好，文臻可以給我們兩個熬制湯水，省的我一個人天天對著這些犯愁。”
蘋果兒又勸道：“娘娘也不要任性，文臻姑娘熬制的湯水對身體大有裨益，您應該按時喝，將來生產的時候才有力氣。娘娘肚子裏是兩個寶貝呢！”
“知道啦！天天被你們耳提面命。”韓芊不耐煩的嘟囔道，“之前是三嫂在跟前天天說，現在又換了你了。”
文臻端著剛蒸出來的蝴蝶蝦餃上前來，笑道：“三夫人和蘋果兒姐姐也是為了娘娘的身體，娘娘不要嫌煩。這蝦餃是娘娘昨兒說想吃的，快請趁熱嘗嘗味道。”
“文臻姑娘真是手巧，這蒸餃居然做出蝴蝶的樣子來！叫人怎麽舍得吃呢？”蘋果兒笑道。
“憑她怎麽好看，不吃也是浪費。”韓芊用濕帕子擦了擦手，便捏了一個放到嘴裏，鮮香的蝦仁軟彈可口，於是含含糊糊的讚了一聲：“好吃。你們都嘗嘗。”
“娘娘您吃，小廚房還有呢。”文臻笑道。
“都吃。大家一起吃才香嘛。”韓芊說著，又招呼蘋果兒和小嫚等人，“來來，一人一個，快點。”
大家都笑著伸手，各自拿了一個蒸餃，旁邊被香橙抱在懷裏的天心便伸著小手朝小嫚，一疊聲的叫：“餃餃，餃餃……”
小嫚笑道：“這麽好吃的東西，怎麽能忘了咱們公主呢！”說著，便把自己手裏的蒸餃遞過去。
天心從小嫚的手裏奪過蒸餃，張開嘴巴就往裏填，咬破了餃子皮兒卻又吃不利索，揮著小手把餃子餡兒抹了一臉。
“哎呦！瞧這副吃相！”韓芊皺眉嘆道。
顏文臻忙笑道：“這個蝦仁的不適合公主吃，奴婢還做了香蔥雞蛋餡兒的，這就去拿來。”
“叫她們去，趕緊的，本宮這寶貝女兒怕是要等不及了。”韓芊看著天心跟一只小餓狼一樣雙手攥著蒸餃往嘴裏塞的樣子，就忍不住搖頭。
“旁人不行，還是我去吧。”顏文臻起身疾步去小膳房，沒多會兒的工夫便端了兩個蒸籠過來，遠遠地韓芊就聞到了小香蔥的味道，因嘆道：“嗯，這個好香！”
顏文臻走到近前，把蒸籠打開，裏面躺著白白的六個牡丹花式的蒸餃，蒸餃捏成牡丹花的樣式，花瓣兒的縫隙裏灑了金黃色的蛋碎皮兒，顏色鮮艷，這六只蒸餃便如六朵小小的黃蕊白牡丹。
“好俊的蒸餃兒！”旁邊的蘋果兒嘆道，“這還叫人怎麽下得去嘴啊？”
韓芊還沒說話，香橙抱著的天心便把手裏啃了一半兒的蝦仁蝴蝶蒸餃丟在了地上，又伸著小手朝蒸籠那邊掙，還叫著：“吃……餃餃！”
“看吧！這丫頭見了吃的就是這般模樣！”韓芊拿了個蒸餃吹了吹，原本想等著冷一些在給那丫頭，熟料那丫頭還以為自己娘親要吃不給自己，竟咧著小嘴哭了。
“哈哈……”蘋果兒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香橙便埋怨道：“姐姐你還笑！還不過來哄哄公主。”
蘋果兒捂著嘴巴笑得說不出話來，韓芊把手裏吹得差不多的蒸餃遞給了天心才止住了這丫頭的哭鬧。然後回頭瞪了一眼還在捂著嘴巴笑個不停的蘋果兒，叱道：“你至於嗎？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
“奴婢是一時想到了娘娘小時候的事情，所以才忍不住要笑。哎呦……咱們大公主真是……真不愧是娘娘的女兒呀！”蘋果兒依然笑得直不起腰來。
韓芊朝著蘋果兒翻了個白眼，哼道：“本宮跟她這麽大的時候你也不記事兒呢！你怎麽就知道本宮這麽大的時候也是這幅德行？”
“呃……”蘋果兒忙捂住了嘴巴，不敢再笑了。
只是這時候一直在屋裏帶著老花鏡繡花兒的奶娘聽見這話，便擡頭笑道：“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們大公主跟娘娘是九分像的！娘娘小時候吃東西也是這般討人喜歡，可不像鈞哥兒，餵什麽都不吃，費勁兒！”
這話一說，不但蘋果兒，連香橙小嫚等人也都跟著笑了。
韓芊無奈的撫了撫額頭，對屋裏的奶娘嘆道：“您老人家又翻舊賬！本宮這點家底兒都被您給翻遍了！”
說起翻舊賬，鳳章殿裏不過是些玩笑話，而外邊的忠毅侯府和勇毅候府兄弟之間卻真的翻起了舊賬。
這日，因陰雨連綿不斷，弓馬騎射都不適宜，韓建元在自己的書房裏設家宴，把勇毅候府的兩個兄弟韓建未和韓建申請過來小酌。
韓建申因為當初跟韓建示爭衛恬恬的緣故，至今心存芥蒂不怎麽願意到這邊府裏來。這會兒來到韓建元的書房，因見韓建示也在，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說話兒也夾槍帶棒。
而原本韓建元請勇毅候府這兩兄弟過來，就是因為韓建申近日來跟高延時的小兒子來往甚密，還跟光祿寺大夫之子欒棠風以及邵錫蘭的兒子邵雋文都卷到了一起，幾個人不但經常跑去酒樓飯館吃喝，甚至還跑去青樓妓館鬼混。
對於此事韓建元跟韓建辰提過兩三次，然而韓建辰竟約束不了，所以韓建元才專門把他們兩個請過來，說是趁著雨天小酌閑談，實際上是想曉之以理，讓韓建申收斂一些。
然而，韓建元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韓建申立刻惱了，當時就把酒杯往桌上一拍，冷聲道：“三哥，你是什麽意思？難道我跟朋友出去喝個酒也有錯兒？”
“你跟朋友喝酒自然沒有錯，可是你要分清楚哪些人能是朋友，哪些人是做不得朋友的！”韓建元生氣的敲著桌子，“高家的小兒子是什麽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有那個欒棠風，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還有邵雋文……你仔細想想，這些人是能當朋友的嗎？！”
“這些人怎麽就不能當朋友？是，高延時是被踢出了內閣，高家是無權無勢了！可高勤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吧？還有欒棠風和邵雋文，他們哪裏不好？再說了，我父親都不管我這事兒，三哥你操的哪門子心呢？”
韓建元本來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一時被韓建申這話給氣得說不出話來。韓建示見狀便道：“六哥，你既然分不清楚利害關系，那我就幫你分辨分辨。高延時的孫女，欒棠風的妹妹，以及邵雋文的妻子……我們韓家跟這幾家人的恩怨，你應該知道啊？你裝什麽傻？你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坑了！”
“他們坑我我樂意！礙著你什麽事兒了？”韓建申脖子一梗，冷冷的看著韓建示。
“你簡直不可理喻！”韓建示生氣瞪著韓建申。
韓建元擡手敲了敲桌子，問旁邊的韓建未：“老四，你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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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衣服都疊好了，您要不要檢查一下？”蘭香抱著一疊衣裳問。
衛恬恬擺擺手：“我何曾對這些事情操心過？你弄好也就罷了。”
蘭香福身應了一聲，把那一疊衣服都放進包袱裏包起來交給隨身來的嬤嬤。
衛恬恬看了看身邊忙碌的丫鬟婆子們，吩咐道：“你們好生收拾，我出去走走。”
“是。”蘭香等人齊聲應道。
衛恬恬出了房門，在這偏院裏沿著游廊緩緩地散步，至院門口便想也沒想便跨出門去，穿過三尺甬道從小角門進鳳章宮的正院。
一擡頭，忽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迎面而來，於是忙頓住腳步，等皇上至跟前方深深一福：“陛下萬安。”
“哦，三夫人來了。”雲碩點了點頭，便繼續往裏走。
衛恬恬便不好跟上去，轉身要回去。
雲碩走了幾步沒見衛恬恬跟上來，遂回身問：“三夫人怎麽回去了？”
吳緲忙上前追上衛恬恬：“三夫人請留步，陛下有請。”
衛恬恬只得止步，轉身跟了上來。雲碩見她來了，所幸也沒再往前走，而是在院子裏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陛下叫臣妾過來，可是有要緊的事情吩咐？”衛恬恬福身問。
雲碩淡然一笑，說道：“這些日子多虧有夫人在皇後身邊照顧，朕心裏十分的感激。夫人這就回府去了，不知有什麽想要的，朕一定滿足夫人的要求。”
衛恬恬輕笑搖頭：“多謝陛下好意，臣妾什麽都不要。在平民百姓之家，自家姑娘懷孕身體不適在婆家沒有貼心人照顧，娘家人過來幫忙照顧是應該的。皇後娘娘雖然貴為一國之母，但也是女人。”
衛恬恬這話綿裏帶針，雲碩又豈能聽不出來其中的意思，但這個女子跟旁人不同，她是真心對韓芊，這一點雲碩也十分清楚，於是也只能輕輕點頭：“夫人說的沒錯。這在平民百姓家也是尋常事情，在天家也不是什麽大事，是朕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朕對夫人的感激卻是真的。”
“這是陛下仁厚，也是天下蒼生之福。”衛恬恬欠身道。
“這會兒又不是朝堂應對，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做什麽。”雲碩擺擺手。
衛恬恬淡然笑道：“是臣妾迂腐了。”
雲碩不再糾纏前面的客套，徑自問：“朕看你剛剛從那邊過來，似乎是有心事的樣子，怎麽，是放心不下皇後嗎？”
“是，臣妾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衛恬恬說道。
雲碩揚了揚下巴：“何事？夫人也不是外人，不妨直說。”
“既然這樣，臣妾就只說了。”衛恬恬欠了欠身，問道：“前幾日陛下召欽天監王大人進宮，在鳳章殿裏搜出一些不幹凈的東西，之後就沒了動靜，是一直沒查出結果嗎？”
“說沒結果，其實是有結果的。不過那幾個小蝦米不是朕想要的結果，所以這件事情還一直在擱置著。”
“陛下是想留著小蝦米去捉大魚？”衛恬恬蹙了蹙眉頭，“難道陛下不擔心皇後娘娘再被這些小蝦米給鬧的心神不寧？”
雲碩的眼睛裏閃過一抹自信的寒光，淡淡的說道：“夫人盡管放心，既然是小蝦米，身後的主人不露面，他們自然不敢妄動。”
衛恬恬欠身道：“陛下這樣說，那臣妾就放心了。”
“嗯。”雲碩點了點頭，轉頭看著衛恬恬，說道，“宮裏這邊，夫人盡管放心。只是韓家的一些事情朕卻不好插手，夫人這次回去，還望能幫朕一個忙。”
衛恬恬忙站起身來，深深一福：“陛下但有吩咐，臣妾莫敢不從。”
“你們韓家，因為陸皓然的一篇文章而炙手可熱，現在一些閑職的文人開始登門拜訪。”雲碩淡淡的說道。
衛恬恬輕輕冷笑：“這點真是奇怪，韓家乃是武將世家，雖然戰功咳咳卻從不涉獵朝政，那些閑職文臣們就算搬左金山銀山來放到韓家人的面前，韓家人也沒有辦法幫他們。臣妾覺得這事兒必有蹊蹺，陛下明察秋毫，必能發現其中的隱情。”
雲碩淡笑搖頭：“朕自然會查清楚其中的隱情，但也要你們韓家的人潔身自好才行。你回去後，把朕這句話帶給韓建辰，韓建元和韓建未三個人。”
衛恬恬一怔，但瞬間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於是忙欠身應道：“陛下的話，臣妾謹記在心，回去後一定原話傳達。”
“那就好。”雲碩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袖，“朕去看皇後，夫人何時出宮，朕叫千尋護送。”
“謝陛下隆恩。”衛恬恬再次深深一福。
鳳章殿寢殿內，小嫚端著一杯花茶走到韓芊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剛好看見衛恬恬福身退下，因笑道：“不知道三夫人跟陛下說什麽呢，嘀嘀咕咕了這麽久。”
韓芊回頭瞪了她一眼，低聲叱道：“不許胡說八道的！陛下跟三嫂能說什麽？肯定是說本宮養胎的事情，三嫂要回去了，不放心罷了。”
小嫚吐了吐舌頭，忙道：“是。奴婢知錯了。”
韓芊看著小嫚低著頭退了下去，又看看手裏的玫瑰花茶，輕輕地搖了搖頭，把茶盞放到手邊的小幾上，轉身去床上靠著。聽見外邊的腳步聲和請安聲也沒動彈，只假裝睡著。
雲碩進來發現韓芊一個人面向裏躺在床上，因問：“怎麽這個時候還躺著，是不舒服嗎？”
韓芊轉過身來，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剛要睡著，你又來吵人家。”
雲碩的目光從窗前小幾上的那盞花茶上掃過，目光一頓便笑了：“你呀！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著了，快起來吧，朕這會兒剛好有空，陪你去外邊走走，散散心。”
“好吧，難得陛下有空，臣妾就陪您出去走走。”韓芊笑道。
“是朕陪你。”雲碩點了點韓芊的鼻子，嘆道：“剛剛你娘家的嫂子已經找朕叮囑過了，她明兒就回家去了，叫朕一定要照顧好你。否則，恐怕你娘家這位嫂子可不會善罷甘休呢。”
韓芊故作驚訝的看著雲碩，反問：“喲？您是皇帝，天下之主，還會怕一個女人？”
“那不一樣啊！那可是皇後的娘家人，朕總是要忌憚幾分的。”雲碩笑瞇瞇的拉著韓芊起身，又去小幾上把那盞玫瑰花茶端過來試了試溫度，方送到她唇邊：“喝兩口吧，這天氣越發的熱了，出去走一走就是一身汗。可若是一直悶在這放了冰的屋子裏不出汗，也不利於養生。”
韓芊接過茶盞來，兩口把茶喝完，方道：“走吧。”
雲碩攬著她的肩膀，兩個人慢慢的出門，從後廊上緩緩地走出去，一路穿過後院大水缸裏養的蓮花，往禦花園走去。
看著一路的花草景致，雲碩問韓芊：“千夜得了個胖兒子，你說，咱們給他的孩子賜個什麽名兒好呢？”
韓芊笑道：“名字先不著急，陛下得先給千夜賜姓氏啊！‘千夜’這個名字是您隨口取的吧？”
“千夜和千尋兩個是我在西北撿回來的孤兒，當時兩個人連咱們大雲的話都不會說，滿嘴嘰裏咕嚕的既不是北蒙語，也不是回鶻語，當時差點被朕當尖細殺了。”想起往事，雲碩的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當時朕身邊的副將抽出佩劍砍過去，這兩個家夥居然飛身躲開，起速度連朕旁邊的葛將軍都覺得驚訝，說這兩個小子是奇才。於是朕一時起了惻隱之心，幾把他倆收在身邊了。”
“如今可見陛下的決策是多麽英明，這兩個人對您忠心耿耿，寸步不離，算是您的左膀右臂了。”韓芊嘆道。
“是啊。”雲碩擡頭看著頭頂上如雲的碧樹，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陛下當賜他們什麽姓氏呢？”韓芊問。
“皇後覺得哪個姓氏好呢？”雲碩反問。
“我覺得，‘千’這個字就很好。”
“嗯，那就賜姓‘千’。千夜的兒子呢……就賜名‘磊’吧，希望他長大之後，做一個光明磊落的好男兒。”
韓芊低聲念了一句：“千磊。一千塊小石頭啊！這名字好玩兒。”
“嗯，小石頭……”雲碩也跟著笑了，並輕輕點頭：“千夜的兒子有乳名了。”
“之前聽奶娘說過，小孩子取個輕賤的名字好養活，小石頭……這個乳名果然不錯，希望蘋果兒的兒子跟石頭一樣硬。”韓芊笑道頭。
雲碩看韓芊這麽高興，心裏自然也喜歡，拍著她的肩膀說道：“朕下午就叫吳緲去傳諭。你看看還有什麽藥賞的，一並叫吳緲給他們送過去吧。等蘋果兒出了月子，也該進來服侍你了。如今你跟前這幾個人雖然好，但總是比不上蘋果兒老道，總歸是從小服侍的人，朕也放心。”
“出了月子就叫蘋果兒進來？人家的孩子那麽小……”
“孩子也帶進來，跟天心在一起，剛好有個伴兒。”
“可別！天心現在總喜歡咬人，沒見錚兒被她咬的臉上的那個牙印兒兩天都沒下去。蘋果兒的孩子那麽小，若是被天心咬一口，那還了得？”
雲碩聽了這話又忍不笑了：“咱們這個寶貝女兒呀！逮誰咬誰，你說這像誰呢？”
“像你唄。”韓芊翻了個白眼，哼道：“反正我小時候沒咬過人。”
“朕也沒咬過人。”雲碩笑著點韓芊的鼻子，“而且，朕也沒你那麽愛吃。我看天心還是像你，見著什麽都想吃。她之所以啃韓錚的臉，十有八九把韓錚的臉蛋兒當小籠包了。哈哈……”
韓芊氣的翻了個更大的白眼，憤憤然哼了一聲。
……
千夜得了個兒子，在家裏樂得合不攏嘴。而接下來讓他更加樂得合不攏嘴的是皇上給他的寶貝兒子賜了名，皇後娘娘賜了乳名並一大堆補品以及金玉賀禮。
蘋果兒腦門上纏著一塊紅綢靠在床上，看著旁邊樂成傻子的男人，皺眉道：“你別只管在這裏傻樂了，趕緊的進宮去謝恩吧！”
“娘子說的是，是該進宮給陛下和娘娘磕頭，我這就去。”千夜忙把懷裏的兒子交給旁邊的奶媽。
蘋果兒又叮囑道：“你若是能進宮看看皇後娘娘，就最好了。我這麽久了沒進宮，著實掛念她呢！”
千夜摸了摸蘋果兒依然蒼白的臉頰，柔聲說道：“皇後娘娘懷了身孕，幾乎都不出鳳章殿，我雖然是皇上近衛，但也不能輕易進後宮。皇後娘娘怕是見不到，不過我會向皇上轉達你的意思，替你給皇後娘娘請安的。”
“行，那你快去吧！”蘋果兒催促道。
千夜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住蘋果兒的額頭，低聲說道：“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來。”
“知道了。”蘋果兒顧忌旁邊的奶娘一時臉上掛不住，忙擡手把人推開。
千夜又在蘋果兒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才起身走了。旁邊的奶娘都不好意思了，笑道：“將軍跟夫人的感情真好。”
蘋果兒低聲啐道：“兵痞習氣，皇後娘娘說了多少回了都不改，回頭叫陛下知道了，又是一頓好罵。”
奶娘笑道：“陛下怕是不會為這事兒罵將軍吧？”
蘋果兒被奶娘笑得撐不住，一時羞怒道：“行了，我累了，要睡一會兒，你們都下去吧。”
奶娘不敢再多說，忙抱著孩子退了下去。
一個月的時間說快也很快，蘋果兒這邊做月子的工夫，忠毅侯府那邊的喜事也辦妥當了。蘇氏瑾雯嫁入忠毅侯府，做了韓建元的續弦夫人，已經懷孕還依然主理侯府中饋的二夫人封氏著實輕松了不少。
成婚第二天，韓建元帶著新夫人進宮給皇後娘娘磕頭請安，韓芊這是頭一回仔細打量這位素有賢名的蘇家女，見她身上正紅色的一品夫人袍服十分的挺括，襯得人也很是精神。
比起之前的周氏和顧氏來，蘇氏瑾雯並不算俊俏，但卻是濃眉大眼，長相很是端方，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這樣的蘇瑾雯跟年近四十的韓建元站在一起，十九歲的她成熟穩重卻又明媚鮮妍，韓芊見了很是滿意。當時留了他們夫婦在跟前吃茶，又留了午飯並另行賞賜了一些首飾，綢緞等。
韓建元一直記掛著妹妹的身體，如今見她神采已經恢覆如往常，便也放了心。兄妹二人又說了些家常閑話，至午後未時這對新婚夫婦才從鳳章殿告退出來，回府去了。
時間進入七月末，蘋果兒帶著兒子住進皇宮，韓芊叫人把之前給衛恬恬住的那個小院收拾出來給了她們母子。
七月的天氣，陰雨連綿。韓芊怕雨天路滑也不敢隨便出去走動，只得叫人再後院的廊檐下擺了竹榻，點心，花茶等靠在竹榻上看著雨中蓮花吃點心，雖然稍顯無聊，但旁邊有女兒咯咯的笑聲和千磊那小家夥咿咿呀呀的聲音，也算有些樂趣。
蘋果兒拿了一條薄毯過來蓋在韓芊身上，勸道：“這雨天濕氣重，娘娘在這裏坐一會兒就進屋裏去吧。”
“屋裏也一樣，總不能關起窗戶來悶著。”韓芊笑道。
蘋果兒蹲在小幾跟前，把幾上的那晚姜湯遞給韓芊，勸道：“那至少娘娘要喝點姜湯，這樣才不至於濕寒之氣侵入體內。”
“你也喝點。”韓芊接過湯碗來喝了兩口，又道：“你才出了月子，也要註意保養。”
蘋果兒欠身應道：“謝娘娘關懷體恤，奴婢這就回去喝。”
韓芊又兩口把碗裏的姜棗茶喝掉，方嘆道：“你在這裏剛好，文臻可以給我們兩個熬制湯水，省的我一個人天天對著這些犯愁。”
蘋果兒又勸道：“娘娘也不要任性，文臻姑娘熬制的湯水對身體大有裨益，您應該按時喝，將來生產的時候才有力氣。娘娘肚子裏是兩個寶貝呢！”
“知道啦！天天被你們耳提面命。”韓芊不耐煩的嘟囔道，“之前是三嫂在跟前天天說，現在又換了你了。”
文臻端著剛蒸出來的蝴蝶蝦餃上前來，笑道：“三夫人和蘋果兒姐姐也是為了娘娘的身體，娘娘不要嫌煩。這蝦餃是娘娘昨兒說想吃的，快請趁熱嘗嘗味道。”
“文臻姑娘真是手巧，這蒸餃居然做出蝴蝶的樣子來！叫人怎麽舍得吃呢？”蘋果兒笑道。
“憑她怎麽好看，不吃也是浪費。”韓芊用濕帕子擦了擦手，便捏了一個放到嘴裏，鮮香的蝦仁軟彈可口，於是含含糊糊的讚了一聲：“好吃。你們都嘗嘗。”
“娘娘您吃，小廚房還有呢。”文臻笑道。
“都吃。大家一起吃才香嘛。”韓芊說著，又招呼蘋果兒和小嫚等人，“來來，一人一個，快點。”
大家都笑著伸手，各自拿了一個蒸餃，旁邊被香橙抱在懷裏的天心便伸著小手朝小嫚，一疊聲的叫：“餃餃，餃餃……”
小嫚笑道：“這麽好吃的東西，怎麽能忘了咱們公主呢！”說著，便把自己手裏的蒸餃遞過去。
天心從小嫚的手裏奪過蒸餃，張開嘴巴就往裏填，咬破了餃子皮兒卻又吃不利索，揮著小手把餃子餡兒抹了一臉。
“哎呦！瞧這副吃相！”韓芊皺眉嘆道。
顏文臻忙笑道：“這個蝦仁的不適合公主吃，奴婢還做了香蔥雞蛋餡兒的，這就去拿來。”
“叫她們去，趕緊的，本宮這寶貝女兒怕是要等不及了。”韓芊看著天心跟一只小餓狼一樣雙手攥著蒸餃往嘴裏塞的樣子，就忍不住搖頭。
“旁人不行，還是我去吧。”顏文臻起身疾步去小膳房，沒多會兒的工夫便端了兩個蒸籠過來，遠遠地韓芊就聞到了小香蔥的味道，因嘆道：“嗯，這個好香！”
顏文臻走到近前，把蒸籠打開，裏面躺著白白的六個牡丹花式的蒸餃，蒸餃捏成牡丹花的樣式，花瓣兒的縫隙裏灑了金黃色的蛋碎皮兒，顏色鮮艷，這六只蒸餃便如六朵小小的黃蕊白牡丹。
“好俊的蒸餃兒！”旁邊的蘋果兒嘆道，“這還叫人怎麽下得去嘴啊？”
韓芊還沒說話，香橙抱著的天心便把手裏啃了一半兒的蝦仁蝴蝶蒸餃丟在了地上，又伸著小手朝蒸籠那邊掙，還叫著：“吃……餃餃！”
“看吧！這丫頭見了吃的就是這般模樣！”韓芊拿了個蒸餃吹了吹，原本想等著冷一些在給那丫頭，熟料那丫頭還以為自己娘親要吃不給自己，竟咧著小嘴哭了。
“哈哈……”蘋果兒一下子忍不住笑了。
香橙便埋怨道：“姐姐你還笑！還不過來哄哄公主。”
蘋果兒捂著嘴巴笑得說不出話來，韓芊把手裏吹得差不多的蒸餃遞給了天心才止住了這丫頭的哭鬧。然後回頭瞪了一眼還在捂著嘴巴笑個不停的蘋果兒，叱道：“你至於嗎？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
“奴婢是一時想到了娘娘小時候的事情，所以才忍不住要笑。哎呦……咱們大公主真是……真不愧是娘娘的女兒呀！”蘋果兒依然笑得直不起腰來。
韓芊朝著蘋果兒翻了個白眼，哼道：“本宮跟她這麽大的時候你也不記事兒呢！你怎麽就知道本宮這麽大的時候也是這幅德行？”
“呃……”蘋果兒忙捂住了嘴巴，不敢再笑了。
只是這時候一直在屋裏帶著老花鏡繡花兒的奶娘聽見這話，便擡頭笑道：“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們大公主跟娘娘是九分像的！娘娘小時候吃東西也是這般討人喜歡，可不像鈞哥兒，餵什麽都不吃，費勁兒！”
這話一說，不但蘋果兒，連香橙小嫚等人也都跟著笑了。
韓芊無奈的撫了撫額頭，對屋裏的奶娘嘆道：“您老人家又翻舊賬！本宮這點家底兒都被您給翻遍了！”
說起翻舊賬，鳳章殿裏不過是些玩笑話，而外邊的忠毅侯府和勇毅候府兄弟之間卻真的翻起了舊賬。
這日，因陰雨連綿不斷，弓馬騎射都不適宜，韓建元在自己的書房裏設家宴，把勇毅候府的兩個兄弟韓建未和韓建申請過來小酌。
韓建申因為當初跟韓建示爭衛恬恬的緣故，至今心存芥蒂不怎麽願意到這邊府裏來。這會兒來到韓建元的書房，因見韓建示也在，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說話兒也夾槍帶棒。
而原本韓建元請勇毅候府這兩兄弟過來，就是因為韓建申近日來跟高延時的小兒子來往甚密，還跟光祿寺大夫之子欒棠風以及邵錫蘭的兒子邵雋文都卷到了一起，幾個人不但經常跑去酒樓飯館吃喝，甚至還跑去青樓妓館鬼混。
對於此事韓建元跟韓建辰提過兩三次，然而韓建辰竟約束不了，所以韓建元才專門把他們兩個請過來，說是趁著雨天小酌閑談，實際上是想曉之以理，讓韓建申收斂一些。
然而，韓建元不提這話還好，一提這話，韓建申立刻惱了，當時就把酒杯往桌上一拍，冷聲道：“三哥，你是什麽意思？難道我跟朋友出去喝個酒也有錯兒？”
“你跟朋友喝酒自然沒有錯，可是你要分清楚哪些人能是朋友，哪些人是做不得朋友的！”韓建元生氣的敲著桌子，“高家的小兒子是什麽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有那個欒棠風，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還有邵雋文……你仔細想想，這些人是能當朋友的嗎？！”
“這些人怎麽就不能當朋友？是，高延時是被踢出了內閣，高家是無權無勢了！可高勤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吧？還有欒棠風和邵雋文，他們哪裏不好？再說了，我父親都不管我這事兒，三哥你操的哪門子心呢？”
韓建元本來就不是能言善辯之人，一時被韓建申這話給氣得說不出話來。韓建示見狀便道：“六哥，你既然分不清楚利害關系，那我就幫你分辨分辨。高延時的孫女，欒棠風的妹妹，以及邵雋文的妻子……我們韓家跟這幾家人的恩怨，你應該知道啊？你裝什麽傻？你整天跟他們混在一起，早晚有一天會被他們坑了！”
“他們坑我我樂意！礙著你什麽事兒了？”韓建申脖子一梗，冷冷的看著韓建示。
“你簡直不可理喻！”韓建示生氣瞪著韓建申。
韓建元擡手敲了敲桌子，問旁邊的韓建未：“老四，你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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