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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幾人歡喜幾人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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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長公主下嫁邵家,和顧家女嫁入忠毅侯府給韓建元做繼室夫人的日子選在同一天。

這對韓建元來說沒啥,最多就是來吃喜酒的客人少一些——畢竟他這裏是娶繼室,而邵家那邊是尚公主。

但是對邵家來說就很郁悶了——韓建示是續娶啊!他們家兒子跟個續娶的同一天結婚,說起來心裏就覺得不舒服,更何況還是在這種狀況下娶公主。

而朝中的大臣們則更是糾結:忠毅侯府聖眷正隆,雖然是續娶,但家裏出了個皇後,萬萬得罪不得。可邵家那邊也不能得罪啊,至少人家是尚公主,雖然這公主不得聖寵,可也不能登高踩低做的明顯了。

於是,這些權貴之家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父子分開,父親去邵家,兒子就去忠毅侯府。婆媳分開,婆婆去邵家,兒媳就去忠毅侯府,兄弟分開,兄長去邵家,弟弟就去忠毅侯府。

總之,大家是一樣的恭賀新婚,決不能厚此薄彼。

皇宮,紫宸殿內。

雲碩站在長窗前看著窗外廊檐下一盆盆的菊花沈默不語。

吳緲弓著身子躲在角落裏,大殿裏的宮女太監們進出都輕著手腳不敢弄出一點聲響。

“什麽時辰了?”皇上忽然問。

“回陛下,巳時已過。”吳緲趕緊的回道。

“更衣,朕要出宮走走。”雲碩轉身說道。

“陛下,三長公主還沒過來叩謝皇恩呢。”吳緲小聲提醒道。

雲碩皺了皺眉頭,說道:“你留下,等她來了,你就說朕在睡著,讓她磕個頭就走吧。”

“……”吳緲暗恨自己多嘴,這下連陪皇上出宮的機會都沒了。

千尋留在紫宸殿當值,千夜帶著幾個精幹的護衛隨皇上悄然出宮。

皇上也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在宮裏呆著覺得悶,出來走走又覺得無聊,想去大長公主府找韓芊,又覺得今兒這種日子,大長公主府和忠毅侯府都是賓客,他去了,不但見不到想見的人,卻要跟那些大臣們周旋,整天看著那記賬聯煩都煩死了,所以路過通往大長公主門口的那條街時,雲碩毫不猶豫的錯過去,硬是看都沒看一眼。

“陛下想去哪裏?”千夜看了看大街兩邊的商鋪,低聲提議:“時候不早了,陛下也該用午膳了,要不,咱們找個合適的地方吃飯?”

“嗯。”雲碩摸了摸肚子,早晨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一溜達,果然餓了。

“那邊就是得月樓,樓上雅間吃飯看景,都極好。”千夜又道。

雲碩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於是一行人直奔得月樓,因為時候尚早,今日帝都城又有兩個大臣家裏辦喜事,但凡有頭有臉的都去吃喜酒了,連菜館的生意都減了兩分,千夜又是這裏的熟客,跟掌櫃的打了個招呼就進了三樓臨街的雅間。

“他們這熱主要是什麽菜色?”雲碩坐下來後,隨口問。

“回貴客,我們這兒的招牌菜是骨香鱸魚,黃金丸子,幹炸蝦球,紅燜羊肉山藥,香菇板栗燒雞塊……”伶俐的小夥計張口報上一串兒菜名。

“這些菜色怎麽聽著這麽熟悉?”雲碩扭頭問千夜。

“回爺,這得月樓跟家和齋是一個東家,這廚子估計也師承一脈。”千夜忙欠身回道。

“這就對了。”雲碩點點頭,家和齋是韓芊喜歡去的地方。

“也您想吃點什麽?”夥計笑問。

“把你們的招牌菜都上一遍。”雲碩懶得點什麽菜,反正跟前有五六個壯漢呢,這些菜恐怕都不夠吃。

“好咧!您稍等。”夥計痛快的應了一聲,轉身走了。

幾個護衛都不敢坐,全都站在旁邊。

雲碩也不搭理眾人,只側身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

大街上人來人往,販賣聲此起彼伏,安靜的坐在這裏甚至可以聽見討價還價的聲音,是帝都城裏最繁華的景象。

這滿大街的人都是自己的子民,卻都是陌生人。雲碩默默地感慨,自己每天都操心著他們的衣食住行,而他們的心裏也只有一句:皇上萬歲萬萬歲。

人群中,一個身穿藏藍色勁裝的少年牽著馬韁繩漫無目的的走過,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老家人以及兩個年輕的護衛。

雲碩心思一動,伸手指過去:“去,把他叫上來陪朕喝酒。”

旁邊的一個護衛應了一聲,轉身下樓。雲碩靠在窗戶口眼看著護衛身形靈活的擠過街上來往的人群在不遠處攔住了少年的去路。

那少年聽護衛說了兩句,然後擡頭望向這邊。

“喲,這不是邵公子嗎?他什麽時候從江南回來了?”千夜詫異的問。

雲碩聽了這話,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說道:“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這個月的俸祿你就不要領了。”

“……是。”千夜無奈的應了一聲。

邵俊聰跟著護衛上樓來,進門看見端坐在那裏的雲碩,明顯一楞,然後就要行跪拜之禮,雲碩擡手攔住:“罷了!這裏是外邊,不要行大禮了。”

“是。”邵俊聰還是做了個揖。

“朕看你一個人在街上晃悠也怪無聊的,就坐下來陪朕喝一杯吧。”雲碩淡淡的說道。

邵俊聰又拱手應了一聲,告罪後,在雲碩的對面落座。心裏卻腹誹著,皇上你是有多無聊,才會把我叫上來陪你喝酒。不過,邵小爺生性孤僻,本身就不是多話的人,在皇上面前就更加沒話說。

雲碩更是沒話可說,他想的也無非是有個人坐在自己面前陪著喝酒。

沒多會兒工夫,四道涼菜端上來,另外陪著一壺店家自釀的梨花白。

千夜上前試過酒菜後,方給雲碩斟滿酒杯,退下。

“來。”雲碩舉了舉酒杯,自行把杯中酒幹掉。

皇上有旨,邵俊聰不敢怠慢,也舉杯就幹。

“喲,小子,行啊。”雲碩有點驚訝。

邵俊聰拱手欠身:“不敢,陛下有旨,小子莫敢不從。”

“好樣的。”雲碩點點頭,又舉起酒杯,“來。”

邵俊聰也跟著舉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雲碩見狀,心情好了不少,然後頻頻舉杯。邵俊聰都緊緊跟隨,菜都沒吃一口就連著喝了有五六杯。

空腹喝酒最容易醉。

雲碩的酒量不欠,少年時在軍營裏混,跟那些武將們在一起不喝酒是不成的。

然而這會兒工夫已經有些頭沈,再看邵俊聰這小子,居然跟沒事兒人一樣安靜的坐在那裏,一雙烏沈沈的眸子閃著淺淺的水光,薄唇抿著,誰也不看,也不說話,果然有‘猝然臨之而不驚’的風範。

“邵公子,酒量不錯。”雲碩的語調帶著他特有的涼薄,好像天生看誰都不順眼的樣子。“回陛下,之前我沒喝過這麽多,這會兒已經有點頭暈了。”邵俊聰如實回道。

“沒關系,吃點東西再喝,今日我們不醉不歸。”雲碩說著,親自拿了筷子夾菜給邵俊聰。

邵俊聰忙欠身道:“謝陛下。”

“來。”雲碩又舉杯。

邵俊聰只得舉杯相陪。千夜從旁邊看著自家陛下對一個少年小子拉著不放,一杯接一杯的灌人家喝酒,心裏著實不忍。但又懼於陛下的淫威,而不敢多說。

如此,千夜和幾個護衛都眼睜睜的看著自家陛下欺負小孩子,兩個人一來二去的把一壇子梨花白都喝了下去。

“哈哈哈……”雲碩難得開懷大笑,擡手拍著邵俊聰的肩膀,嘆道:“不錯!邵小爺,你真是很不錯。”

邵俊聰此時只覺得頭暈眼花,看什麽都變成了三個,眼前的皇上也不例外。

但他從小冷靜沈著,即便是醉了心思也還不亂,知道自己是跟皇上一起喝酒,知道自己是在外邊,知道自己醉了,更不能胡言亂語。

只是,他越是不說話,雲碩便越是喜歡他,還以為這小家夥根本就沒醉,還在這兒端著,於是又吩咐千夜:“倒酒。”

千夜上前低聲勸道:“陛下,那一壇子酒已經喝沒了,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宮去吧。”

雲碩不滿的皺眉:“這麽快就沒了?”

“是啊,真的。”千夜把壇子拎過來給雲碩看看。

雲碩拎過壇子晃了晃,裏面果然沒了動靜,於是搖了搖頭把壇子丟回去,嘆道:“好吧,今日就算了。改天你進宮去,朕再同你好好地喝一場。”

邵俊聰此時已經不能平穩的站起來了,只好坐在那裏欠身應道:“是。”

“嗯,朕先走了。”雲碩扶著千夜的手臂起身,朝著邵俊聰擺了擺手,便大搖大擺的走了。

他前腳走,邵俊聰隨後就趴在了桌子上。

“唉!”旁邊寧侯府的老家人見狀無奈的嘆了口氣,心裏默默地為自家表少爺不平,“少爺,要不咱們在這裏睡一會兒再走?”

邵俊聰睜開眼睛看了老家人一眼,搖頭道:“不用了。一刻鐘之後,我們就回府去。”

……

這邊得月樓皇上跟邵俊聰拼酒,忠毅侯府和邵尚書府裏自然也是觥籌交錯。

這一次忠毅侯府辦喜事,韓芊卻忙了很多。

因為皇上立後聖旨的緣故,諸位誥命夫人來賀喜,都得到她跟前說幾句奉承的話,或真心或假意,總之都是些恭維的話,韓芊聽得耳朵都長了繭子,心裏更是煩躁不堪。

最讓她煩惱的,是她就算是不喜歡,也還要忍著。

終於熬過這一天,韓芊把身上厚重的禮服脫掉,把自己攤在床上看著帳子頂,嘆道:“終於熬過去了。”

“郡主不去鬧洞房?”蘋果兒一邊把韓芊的衣服首飾等收起來放好,一邊問。

“不去了。累死了!”韓芊轉了個身把被子抱在懷裏閉上了眼睛。

蘋果兒走過來把被子展開給韓芊蓋好,又把帳子放了下來自己守在旁邊,等著韓芊睡著了方才端著燈燭去了外間睡了。

外邊的小丫頭們已經靠著屋門墻角或者花架子開始打盹兒,蘋果兒挨個兒的叫起來讓她們各自去睡,自己也把鋪蓋抱到韓芊臥室門口的床上,解了外裳,卸了妝面,匆匆的睡下。

整個忠毅侯府和大長公主府的人都累了。以至於新房那邊都沒幾個人鬧洞房。

韓建元跟顧氏喝過交杯酒後便將外袍退去,直接把嬌羞羞的新娘子抱去了床上。

顧氏是新嫁娘,嬌軟羞怯,抱著團兒放不開,韓建元卻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一些事情做來自然是輕車熟路。輕重緩急都控制的極好。

四更天,顧氏沈沈睡去,韓建元卻悄然起身穿了衣裳出了房門。

西邊戰事正處於最緊要的時候,寧侯率領大雲軍隊跨過邊境五十裏駐紮,坦塔多爾因為身體裏的毒藥,對大雲的逼迫一退再退,這麽好的機會肯定不能放棄,皇上的旨意是乘勝追擊,要把回鶻的元氣打掉,要讓他們對我大雲俯首稱臣。

所以韓建元這次回來成婚之後還要回到戰場上去,不能長久停留。而而今天這樣的日子,他居然心腹說邵家不但送了重禮來,還派了周平家的帶了一些東西來看韓錦。而韓錦,又把周平家的留在了府中。

實在是太放肆了!韓建元皺著眉頭出了自己居住的院子來到前面的書房院。

朦朧的月色下,韓建示已經等在那裏,聽見動靜回頭,看見韓建元時,微微一笑,打趣道:“大哥威風不減當年呀,我可是等候多時了。”

“臭小子。”韓建元滿心的陰霾被這一句玩笑打散,低低的笑了一聲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哥有什麽話非要在今晚講?”韓建示在韓建元對面坐下,痞痞的笑著看著沈穩冷峻的兄長問。

“自然是邵家的事情。”韓建元皺眉道:“居然把手伸到了錦兒身邊,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小孩子的主意。實在是太可惡了。”

“這事兒我也知道,可是錦兒這孩子從小心思就重,她們又幾次三番的拿已故大嫂和周家來說事兒,這叫旁人不好多說。那畢竟是錦兒的親娘,說多了,那孩子恐怕更反感。”韓建示嘆道,“以前總聽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還覺得這話荒唐。如今看來,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韓建元自然知道韓建示這話是替衛恬恬說的,便點頭道:“這事兒真是難為三弟妹了。若不是她時刻關註著錦兒的言行,這孩子還不知道被帶歪了多少。”

“大哥別這樣說,她也沒做什麽。”韓建示輕笑著搖頭,“昨日跟我說起這事兒,還覺得愧疚呢,說是沒照顧好錦兒,覺得不好見大哥。”

“這話說的——倒是叫我沒辦法再說什麽了。”韓建元嘆道。

韓建示忙道:“大哥有話盡管吩咐,你我兄弟還用分彼此麽?錦兒是我的侄女呢,我還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那些阿毛阿狗算計而坐視不理?”

“邵家接近錦兒,說到底是存了什麽心思?你弄清楚了嗎?”韓建元問。

“恬恬說,那個邵姑娘不是個省油的燈,她的最終目的應該是芊芊。不過芊芊不喜歡她,每次看到她都不給好臉色,她便從錦兒身上下功夫了。這事兒母親也知道一二,恬恬原本說想辦法敲打一下那邵家的丫頭,可母親說不用著急,看看再說。所以事情就耽擱到現在。”

韓建元聽了這番話,細細的想了想,若有所悟:“邵家最終的目的還是想成為皇親國戚。”

“是的。”韓建示點頭,“母親也這麽想,只是陛下如今眼裏只有咱們芊芊,所以她才會有這樣的心思。”

“芊芊心思單純,怎麽會是這些人的對手。若真的讓她接近了陛下,芊芊肯定吃虧。母親為何還不想辦法收拾了她,卻還坐視不理?”韓建元的眉頭皺的更深。

“我想,母親的意思是等芊芊自己出手。畢竟,等將來芊芊入宮,我們這些人誰也沒辦法跟進去,將來的事情,總要她自己去面對。我們替她除去姓邵的,以後還會有其他的女人。後宮從來都是是非之地,但看君王的情義有多久了。”韓建示嘆道。

“哼!”韓建元的拳頭捶在石桌上,“以後的事情如今且管不到,但現在收拾這個,殺雞駭猴也還是要的。否則,她還真以為我們韓家人都是吃齋念佛的!”

“大哥的意思是?”韓建示眉頭一挑,饒有興致的看著韓建元。

“至少要給她個警告。”韓建元冷聲道。

韓建示聽兄長的聲音陰冷可怕,忙勸道:“他們家如今也是風口浪尖上呢,大哥出手一定要小心,不要被那些人抓到把柄。”

韓建元又淡淡的笑了:“放心,我有分寸。”

第二日一早,顧氏拖著酸痛的腰身起床往大長公主府去敬媳婦茶。

兩府之中,一大家子人都起了個大早,連忠毅候也穿戴整齊跟大長公主坐在一起等這杯媳婦茶。

顧氏身為新媳婦自然要早早的過來,封氏陪著她一起。衛恬恬因為懷有身孕比較貪睡,過來的時候就只有韓芊還沒到了。

“不必等芊兒了,那懶丫頭如今越來越不像話。”大長公主笑道。

“幹嘛不等我!”韓芊提著裙子跳過門檻兒,進門朝著大家笑了笑,直奔大長公主跟前,先給父母請了安,便靠著大長公主坐下來,朝著顧氏嘻嘻的笑,“今日看大嫂子,比那天更俊了幾分。”

“胡鬧!”大長公主笑著呵斥,“長嫂如母,以後可不許這樣跟你大嫂子說話。”

韓芊忙站起來答應:“是,女兒記住啦。”

顧氏上前笑道:“大長公主言重了,郡主天真爛漫,心底無私,她是跟妾身親近才肯說玩笑話的。”

“你這樣說,我也就放心了。這丫頭從小被我慣壞了,總是沒大沒小的。”大長公主笑著瞪了韓芊一眼。

“好了,開始吧。”韓熵戟微笑道。

旁邊有丫鬟端著托盤上來,顧氏忙整理了衣襟上前去,端起茶盞跪在錦墊上,雙手把茶捧到韓熵戟面前,恭敬地說道:“請侯爺用茶。願侯爺福壽安康,萬事順意。”

韓熵戟接過茶來,微笑的說了一聲:“好。”然後喝了一口茶,朝著身旁擺擺手,一個老嬤嬤把手裏的托盤送到顧氏面前。

顧氏身後的丫鬟接過來給顧氏看,托盤上是兩本冊子。顧氏猜測那可能是店鋪的契約,遂沒有多說,只又磕了個頭向老侯爺道謝。然後給大長公主敬茶。

大長公主喝過茶後也朝著身後擺擺手,有嬤嬤送上托盤,裏面是一整套的翡翠首飾:玉簪,耳墜,手鐲,戒指。那成色水頭兒絕非凡品,顧氏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套首飾隨便一件都價值連城。

顧氏的丫鬟接了,顧氏再次磕頭謝過大長公主。

之後便是妯娌姊妹之間互相見禮,大家也只是福個萬福禮,各自叫一聲嫂子或者妹妹,大家握手笑一笑也就好了。

“鈞兒,錦兒,給你們的母親敬茶。”大長公主吩咐道。

韓鈞拉著韓錦走到顧氏跟前,顧氏端坐在椅子上含笑看著這對兄妹。旁邊有丫鬟拿了錦墊放在地上。

“鈞兒(錦兒)給母親請安。”韓鈞拉著韓錦在錦墊上跪下去。

有丫鬟端了托盤過來,上面是顧氏給韓鈞兄妹準備的見面禮。

韓鈞的是一套文房用具,一方端硯,兩塊徽墨,四只湖筆以及一對黃玉章料。

因為早就知道韓建元的原配有一子一女,所以顧家為了不讓自己的女兒進門後看別人的眼色,早就精心準備了給這兩個孩子的見面禮。就韓鈞的這幾樣東西,隨便拿出一件來都是珍品,千金難求。

“謝母親。”韓鈞再次朝顧氏躬身行禮。

“快起來吧。”顧氏伸手把韓鈞拉起身。

丫鬟另把韓錦的見面禮送上:一對碧玉手環,一對碧玉耳墜,一對赤金鑲寶石的發釵,一條由一百零八顆花生仁大小的紫珠串成的項鏈。

這幾樣見面禮不可謂不貴重,然而韓錦看都沒看一眼,只磕了個頭,連句謝謝也沒說。

韓建元的臉上便有些掛不住。顧氏卻沒事兒人一樣伸手拉起韓錦,微笑道:“快起來吧。”

韓錦起身,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去,冷著臉站到了大長公主身後。韓建元皺著眉頭想要說什麽,顧氏已經笑著站了起來,朝著大長公主一福身,微笑道:“時候不早了,侯爺和大長公主該餓了吧,不如傳早膳?”

大長公主微笑道:“不錯,傳膳吧。”

一時早膳擺上來,大長公主和忠毅候雙雙入座,韓芊坐在忠毅候身旁,韓錦便坐在了大長公主身旁。其他兄弟幾個都在對面落座,顧氏立在一旁服侍,封氏和衛恬恬也都不方便入座。

大長公主朝著顧氏招招手,笑道:“你們都坐吧,服侍伺候的事兒都交給丫鬟們。”

顧氏不敢,忙福身推辭。

忠毅候又道:“規矩也不在這些明面上。都入座吧。”

顧氏又看韓建元,韓建元點了點頭,她才入座。

封氏叫奶娘把女兒韓鈺抱去一旁單獨餵飯,自己也拉著衛恬恬的手入座。

大長公主看看在座的兒子媳婦們,又嘆道:“你們兄弟三人,這會兒只有老二還在戰場。過幾天老大也要回軍中去,只這幾日的工夫,所以今日在家裏休息一天,中午見見你們大伯和二伯。明日便回一趟姚府,建元你也去拜見一下你的岳父大人。你們新婚燕爾,縱然兒女情長,但還是要以國家大義為重。”

韓建元起身答應著。顧氏也忙起身應道:“媳婦謹記大長公主教誨。”

大長公主擡了擡手說道:“好啦,我上了年紀,總是愛嘮叨幾句,你們都坐吧,吃飯。”

韓建元和顧氏方又坐下,一家人開始吃飯。

飯後,顧氏又陪在大長公主跟前說話兒,忠毅候身體撐不住便先回房歇著去了。

韓錦也說還有功課沒做,起身告辭,大長公主慈祥的笑道:“功課也沒什麽要緊的,你且等一等,本宮還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韓錦只得站在那裏等著。

大長公主又對顧氏說道:“錦兒呢,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極小的時候就很懂事。我記得那時她只有兩歲吧?本宮不知因為什麽事情心裏煩躁的很,一時忘了她一個小孩子在旁邊,就訓斥了跟前的丫鬟兩句,這孩子就跑到本宮跟前來,抱著本宮的腿勸本宮:祖母不要生氣,錦兒最聽你的話了。”

一聽這話,封氏和衛恬恬都笑了。顧氏也笑著感慨:“果然是乖巧伶俐討人疼的孩子。”

大長公主又愛憐的看了一眼韓錦,嘆道:“這孩子命苦,她娘早早的撒手去了,我有老邁不堪,你兩個弟妹也各有各的一攤子事兒,我們都有心照顧好她,卻又都有心無力。如今你來了,本宮瞧著你也是個妥當周全的人兒,本宮便可把她交給你照應了。”

顧氏忙起身應道:“此乃媳婦的本分,請大長公主放心,媳婦已經會盡心盡力照顧鈞兒和錦兒的。只是媳婦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少不了請大長公主教導,只求大長公主被嫌媳婦笨拙就是媳婦的造化了。”

“你能盡心盡力的待他們,本宮就放心了。”大長公主說著,又看向韓鈞和韓錦,“你們兩個要敬重你們的母親。要聽她的教導,不可忤逆了她,否則便是不孝。明白嗎?”

韓鈞拱手應道:“孫兒禁忌祖母教誨。”

韓錦不敢再甩臉色給顧氏看,只得福身應了一聲:“是,錦兒記住了,以後會尊敬繼母,聽她教誨的。請祖母放心。”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說道:“好了!本宮也累了,你們各自有事的都去忙你們的去,我這裏不用伺候了。”

眾人都起身行禮告退,封氏臨走之前又叮囑了大長公主跟前的丫頭們一些瑣事,方帶著女兒離去。

韓錦回到自己房裏,便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把手裏的帕子一甩,轉身靠在榻上面向裏不說話。

周平家的進來見這般,因問畫眉:“姑娘是怎麽了?”

畫眉搖了搖頭沒說話。周平家的便湊到韓錦跟前,笑道:“姑娘可是悶了?不如去園子裏走走,散散心也好。”

韓錦沒好氣的哼道:“一早起來就聽祖母訓誡了一大堆的道理,我還是乖乖在屋裏靜思己過吧,還出去跑什麽。”

“唉!大長公主倒是一心為姑娘好的,姑娘也要體諒。”周平家的勸道。

韓錦忽的一下坐起來,冷笑道:“祖母疼我,我自然知道。只是不喜歡看那些人假惺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世子爺才三十多歲,這樣的事情不過是早晚罷了。姑娘要自己想開些,以後安靜的過自己的日子,家裏有這麽多人看著,她也不會把咱們怎麽樣。”周平家的勸道。

“走著看罷咧!”韓錦哼道。

“姑娘若是心裏不痛快,可想辦法出去走走。”周平家的又勸。

韓錦沒好氣的反問:“能去哪裏?去哪裏逛逛也必得回家來。回家來就要看見她,看見她我心裏就堵得慌。”

周平家的忽然說道:“對了,再過一個月就是奶奶的冥壽了,姑娘不如回了大長公主,咱們去慈心庵住些日子。也省的在家裏瞧著那人心裏煩悶。”

“你要我躲出去?”韓錦好笑的問,“憑什麽?這也是我的家,我憑什麽給她讓地方。”

“唉!我的好姑娘,與其在這裏生悶氣把自己氣壞了身子,還不如出去散散心。來日方長麽!再說,您若是想出去散心,奴才可以回去告訴邵姑娘,讓邵姑娘去陪你呀。那慈心庵乃是皇家庵堂,先帝爺的母妃曾在那裏修行過,最是個福澤之地,咱們去那裏為奶奶念經祈福盡盡孝心,也是好的。”

韓錦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那奴才去安排?”周平家的一臉微笑,絲毫沒有對先主人的緬懷,倒是有幾分得意之色。

“去吧,我午飯時就跟祖母說這事兒。祖母最講究孝道,想來也不會阻攔我出門。”韓錦點頭道。

“姑娘說的是,奴才這就去了。”周平家的答應著,走之前又叮囑畫眉,“好生把姑娘的收拾一下,記得帶些厚衣裳,山裏涼,往後這日子也越來越冷了。”

畫眉忙答應著,又叫小丫鬟開了主子的衣櫃整理衣裳。

韓錦卻躺回榻上去,沒多會兒的工夫便睡著了——畢竟昨天鬧了一天,晚上又沒睡好,她就累的不行,這會兒被周平家的開解了一陣子,心事放下困意自然上來了。

韓建元的一個侍妾名喚皎月的悄悄地進來,見韓錦睡了,只小聲同畫眉說道:“大爺叫跟姑娘的一個人過去回話,別人怕是說不明白,還是妹妹走一趟吧。”

畫眉聞言忙停下手裏的事兒,叫過兩個丫鬟來叮囑了一翻,理了理發髻隨著皎月往韓建元的院子裏去。

韓建元手中端著一盞茶在正廳裏的椅子上坐著,顧氏坐在他的旁邊也低頭品茶。

“給大爺,大奶奶請安。”畫眉進門後福身行禮。

“起來吧。”顧氏把手裏的茶綻放到一旁,仔細的打量這個丫鬟,輕笑問:“你是錦兒的貼身丫鬟?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奶奶的話,奴婢畫眉。”畫眉低頭應道。

“錦兒的事情都是你服侍著?”韓建元又問。

“回大爺,奴婢原是大長公主那邊的人,兩年前大長公主把奴婢給了大姑娘,命奴婢近身服侍姑娘。”畫眉低眉順眼的回道。

“既然是大長公主的人,就應該知道深淺規矩。”韓建元說道。

畫眉欠了欠身,低低的應了一個“是”字,沒敢多說。

“這幾日錦兒都跟誰在一起多,平日裏都說些什麽。那個周平家的又怎麽樣?你只管照實說。若錯了半句,就算你是大長公主跟前的人,我也一樣能處置你。”

“奴婢不敢。”畫眉說著,忙一提裙子跪了下去。然後把周平家的最近都跟韓錦說了什麽,計劃什麽等一一說來,不敢有半點隱瞞。

韓建元聽說周平家的慫恿韓錦去慈心庵給周氏誦經祈福,眉頭皺的更緊。顧氏看了一眼韓建元的臉色,擡手吩咐畫眉:“好了,這裏沒你的事兒了,你回去好生服侍姑娘就是了。”

畫眉應了一聲,恭敬地退了出去。

顧氏微笑著勸道:“爺不必往心裏去,妾身不會跟個孩子一般計較。她若想去,妾身這就替她安排周全。”

韓建元自然是為韓錦在今天這種時候去庵堂裏為生母誦經感到氣憤,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是個機會,因輕聲冷笑道:“也好。你這就打發人先去慈心庵安排一下。省的他們去了諸事皆不周全。”

顧氏忙點頭答應。韓建元起身道:“我還有點事,先去書房。午飯時我們一起去母親那邊。”

“好,那我等大爺回來一起。”顧氏也跟著站起身來。

韓建元出去之後,顧氏方輕輕地嘆了口氣。

“奶奶,大姑娘擺明了是給你難堪,怎麽大爺……”顧氏的陪嫁丫鬟不滿的扁嘴。

“閉嘴。”顧氏皺眉道,“大姑娘的事情,大爺自有分寸。豈容你多嘴多舌的?”

“是。”丫鬟忙欠身應了一聲,退到後面。

顧氏皺著眉頭想了想,覺得這些事情自己還是要跟封氏商量,於是吩咐道:“走,把我們從家裏帶來的點心裝兩盒子,隨我去二奶奶房裏說會兒話。”

丫鬟們忙答應著,跟隨顧氏出門忘封氏那邊去。

至午飯時,眾人又齊聚在大長公主府的正廳裏,這回人卻比早晨更多,鎮國公夫婦,以及國公府的兄弟幾個,勇毅候爺們幾個以及賀氏等人全都過來了。

大家分作兩桌,男人們在外邊,女人們在裏面。大家說說笑笑倒也熱鬧。

然而,美中總有不足,偏生韓錦在大家都高興地時候站起來,向大長公主回明,自己想要去寺廟庵堂為生母誦經祈福。又說母親的冥壽在即,自己這陣子總是睡不安穩,所以一定要去。

大長公主的臉色頓時不好看。韓芊,賀氏以及衛恬恬等人也覺得這事兒有些過分,今兒才是顧氏進門的第二天,韓錦就說這話,分明是給顧氏難看。

顧氏倒是極為淡定,微笑道:“古有訓,百善孝為先。大姑娘能這樣周到孝順,也是我的造化。大姑娘既然拿定了主意,那我就為大姑娘安排一下。”

封氏早就跟顧氏商議過,所以她不在驚訝的行列,也微笑道:“我記得已故大嫂子的冥壽在十月裏。不知道錦兒你這一去要住多少日子?往後這天氣越發的冷了,可要多帶些厚衣服。這鋪蓋被褥以及丫鬟婆子們用的東西也要好生準備著。庵堂寺廟可不比家裏,色色不周全,若不好生準備,怕是要吃苦頭的。”

韓錦朝著封氏一福身,朗聲道:“多謝二嬸娘提醒,不過既然是吃齋念佛,誦經祈福,那就要清苦一些,方顯得心誠。佛門聖地,也不宜太過奢靡了。”

大長公主皺眉道:“既然你已經打定了主意,那就去吧。”

“謝祖母成全。”韓錦再次福身。

於是,原本熱熱鬧鬧的家宴,因為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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