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門路 (1)
關燈
小
中
大
蘭香湊近了衛恬恬的耳邊，低聲說道：“昨兒宮裏的宴會上，奴婢看見那位邵姑娘竟偷偷地盯著陛下看。再說，奶奶也知道，她存了這樣的心思也不是一兩天了。”
衛恬恬點頭：“依著我的脾氣，早就把她那副心思拆穿了！偏生大長公主說不著急，要等等再看。真不知道還要等什麽。”
“或許，大長公主是在等小郡主自己出手？”蘭香思量道。
衛恬恬一怔，擡眼看著蘭香，半晌方笑道：“你說的不錯！以大長公主的心思，絕不可能瞧不出來那邵素雯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能容許這樣的人一再蹦跶，定是有別的用心的。”
“奴婢也覺得家裏把小郡主護的太好了！”蘭香感慨道。
衛恬恬輕嘆道：“是啊，將來要進那樣的地方，以芊芊的單純，就算有陛下的精心呵護也難保太平，更何況，男人更多的時候會把心思放在大事上。”
蘭香看著衛恬恬目光裏的淡淡惆悵，湊過去小聲笑問：“奶奶是想三爺了吧？三爺才剛走呢。”
“胡說。”衛恬恬的低聲啐道，“瞧我把你慣得一點規矩都沒有，現在連我都敢編排了？”
“奴婢不敢。奶奶饒命。”蘭香又笑道。
“別鬧了！”衛恬恬那手裏的茶盞放下，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既然有客人來，那咱們也過去瞧瞧，別失了禮數。”
蘭香上前攙扶著衛恬恬，低聲勸道：“就那麽個東西，也值得奶奶走這一趟？奴婢去瞧瞧也就得了。”
“話不能這麽說，大長公主把錦兒交給我照顧，我就不能放任她不管。”
“不是自己的孩子，奶奶管得多了也落不下好。”
“落不下好也得管，等大奶奶進了這道門，就沒我什麽事兒了。”衛恬恬說著，低頭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輕嘆道：“到那時呀，我就專心的養我自己的孩子了。”
蘭香見狀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盯著衛恬恬的肚子老半天，方才半跪下去摸著衛恬恬的小腹，喜悅的說道：“奶奶有喜了！這真是太好了！哎呀！奴婢真是粗心，居然沒發現奶奶有喜了！”
衛恬恬輕嘆道：“我自己有數，你也別聲張了！如今家裏事兒多，我不想添亂。”
“那怎麽行？別的事兒是大事兒，難道奶奶的事兒就不是大事兒？奶奶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天大的事兒，這必須得讓大長公主知道。否則，過幾天忙起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差事等著奶奶去操心呢。”蘭香不放心的說道。“我說了自己有數，不要你多嘴。”衛恬恬皺起了秀眉。
“奶奶？”蘭香萬般不解，別的女子懷孕了哪個不是高高興興的告訴家裏人？為什麽自家主子偏生不想？
“走吧。”衛恬恬沒有多說，擡腳往外走。
蘭香搖了搖頭，忙跟了上去。
再說邵素雯見了韓錦，兩個人相互見禮，寒暄了兩句，丫鬟奉茶後，韓錦便坐在那裏安靜的喝茶不說話。
對於邵素雯，韓錦的心底深處有有那麽兩分厭惡，因為這個人每次說話總要戳自己的痛處，讓她的不開心翻倍，但卻又無法拒絕她的示好，因為她清楚這個人即便討厭，但她的話卻讓自己認清事實。
每次都恨不得抽她兩巴掌，但時間長了不見這個人心裏還總是空空的。
“韓妹妹今日氣色不大好？昨兒在宮裏領宴，怕是累著了吧。”邵素雯輕笑著問。
“不過是吃吃喝喝，也沒什麽累的。倒是你，昨天急匆匆的走了，說是你們家太太身體不舒服？今兒怎麽不在家裏侍奉，卻會想起來看我？”韓錦淡淡的問。
“我跟妹妹認識了這麽久，也從來沒把妹妹當外人，今日有些話也就不瞞著妹妹了。”邵素雯說著，嘆了口氣，把手裏的茶盞放下，站起身來朝著韓錦深深一福。
韓錦立刻坐直了身子，皺眉問：“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盡管說吧。”
“我是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向妹妹問個消息，或許妹妹並不知情，但妹妹心細如發，或許會幫握拿個主意。”邵素雯故意把韓錦捧高，然後又上前去低聲把邵雋文被莫名其妙拘禁在詔獄的事情說了一遍。
韓錦聽完，臉上的慵懶不耐盡數斂去，皺眉道：“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會來問我？你家老爺難道不會去想辦法嗎？而我不過是個姑娘家，又怎麽會知道這樣的事情？”
“我們家老爺自然是急瘋了！可是這麽大的事兒，家裏都沒有一個安穩的，我也坐不住，所以才來找妹妹說道說道，就算幫不上忙，我跟妹妹說一說，心裏也好受些。”邵素雯說著，便拿了帕子抹眼淚。
韓錦畢竟還是個孩子，見人在自己面前哭，心裏便起了憐憫之情，嘆道：“陛下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你兄長的事情還需從長計議，你在這裏掉眼淚也沒用。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辦吧。”
“妹妹說的是。”邵素雯擦了擦眼淚，靠在韓錦身邊坐下來，悄聲問：“昨日我跟我們太太走了之後，妹妹可曾察覺到宴席之上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韓錦細細的想了想，說道：“其實你們在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哪兒不對勁兒？”邵素雯忙問。
“我瞧見密太嬪冷著臉進了正廳，我後來聽見祖母身邊的嬤嬤說，密太嬪和嘉瑩長公主又弄事兒了。”韓錦皺眉問，“你說，你兄長的事情會不會跟她們有關？”
邵素雯被韓錦一提醒，猛然想起昨日來給自家人通風報信說兄長被送進了詔獄的那個人可不就說是密太嬪讓她來報信的嗎？
韓錦看著邵素雯的臉色，便猜到自己是說對了，因問：“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妹妹說的對，昨日來告訴我們這事兒的那個人正說自己是密太嬪的人。”邵素雯心想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了？昨兒果然是亂了心智，大家都傻了。
“那就是了，陛下一向厭惡密太嬪母女。若是你兄長跟她們兩個扯在一起……”韓錦淡淡的笑了笑，沒再多說。
“老爺和太太自然知道陛下不喜歡密太嬪和三長公主，我兄長又不傻，怎麽會跟她們扯在一起呢？”邵素雯嘆道。
“說不定不是自願的？或者是被逼，或者是被設計？這都不好說吧。”韓錦輕笑道，“你素來聰明，怎麽練這麽簡單的事兒都想不明白。”
“是了！是了！”邵素雯連連點頭。密太嬪是何等人物兒？嘉瑩長公主在宮中想要設計自己的兄長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邵素雯雖然是個姑娘家，但因為邵夫人對她用心培養，所以知道的事情要比別人更多些。她知道自從壽王雲賢落馬之後，她的父親邵錫蘭就棄暗投明全力效忠皇上。在當初那場風波裏，邵家能夠安然度過並有今天的地位十分的不容易。所以家裏的爺們兒尤其是長兄，絕不可能傻到跟密太嬪母女合謀什麽。一定是設計陷害！
邵素雯想到這些，忙抓住韓錦的手臂，求道：“好妹妹，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韓錦好笑的看著邵素雯，反問：“我怎麽幫得了你？”
“你若是想幫，自然能幫得了我。我也不求妹妹別的，只求你能幫我悄悄地打聽明白這事情的原委，不要讓我們無的放矢，也就感激不盡了。”說著，邵素雯朝著韓錦深深一福。
“你太高看我了。”韓錦搖搖頭，“這些事情我做不來的。”
“妹妹，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你要我怎麽試？這些事情別說是我，就連我兩個嬸娘也未必知道。”
“好妹妹，你不要覺得你現在年紀小就不需要去動這些心思，正因為你年紀小，她們不把你當回事兒，所以你才好……”
“閉嘴！”韓錦惱怒的呵斥道：“你說誰不把我當回事兒？！”
“喲，妹妹生氣了。”邵素雯忙笑道，“是姐姐說話不中聽，妹妹別生氣，姐姐給你陪個不是。”
“哼！”韓錦冷冷的剜了邵素雯一眼，別過身去。
邵素雯看著她的臉色，緩了緩，方笑道：“妹妹別生氣了，是姐姐我說錯話了。你是這忠毅侯府的大姑娘，是世子爺的嫡長女，誰敢小看你？就算將來新夫人進門，也要看在已故世子夫人的面子上對你另眼相看呢。”
這話音一落，韓錦立刻變了臉色，噌的一下子站起來瞪著邵素雯，怒聲責問：“你今天到底是幹嘛來了？我看你根本不是想求我幫忙，不是想就你的兄長，你只怕是來看我的笑話了！”
“妹妹這可冤枉死我了！”邵素雯忙辯解道，“我真心實意的來求妹妹幫忙，妹妹卻推三阻四的不肯答應，是我一時心裏著急才說錯了話。妹妹不幫就不幫，何必說這樣的話傷我的心？我們家現在是這幅樣子，我哪裏還有資格來瞧妹妹的笑話？我們不過是同病相憐，我也是想跟妹妹互幫互助的心思！妹妹只管不信，我只得做給老天看罷了！”
聽了邵素雯這番話，韓錦心裏的火氣小了些，又轉身坐下，哼道：“你走吧，我幫不了你。”
“行，我自然不敢勉強妹妹。”邵素雯點頭，卻不急著走，“我今日來瞧妹妹，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那日我家的管家出門，馬車不小心撞了一個婦人，當時那婦人被撞到了腿不能走路，我家的管家便把她帶回家裏來養傷，前些日子我聽家裏的下人們閑聊，恍惚聽說那婦人曾在忠毅侯府當差，還是周家的家生奴才，當年還服侍過妹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家的家生子奴才多了去了，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如今都樹倒猢猻散，我哪裏記得那些人。”
“妹妹不記得別人，難道還不記得周平家的麽？”邵素雯輕笑著問。
“周平家的……”韓芊猛然擡頭看著邵素雯，“你說周平家的在你們府中？”
邵素雯點頭道：“已經住了有兩個月了，她的腿傷也好了，不過我們太太聽說她曾經是忠毅侯府的舊人，現在無依無靠，便把她留在了府裏。”
“哥哥……”韓錦喃喃的嘆了口氣。
原來這周平家的是韓建示原配周氏的陪房，也是韓鈞的奶娘。韓錦和韓鈞兄妹倆從小都是她照顧飲食起居，感情非同一般。後來因為韓芊的兩只小駱駝，周平家的冒犯了小郡主和三爺，被周氏趕了出去。當時只說讓她出去一陣子等風波平息了再叫回來，誰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後來周氏病故，這周平家的也沒回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韓錦再次聽見這個人，一時間心裏酸澀無比，難以言喻。
剛好在此時，衛恬恬帶著蘭香來到了韓錦的小院裏，因為韓錦要跟邵素雯說話，便把服侍的人都打發出去，衛恬恬見小院子裏靜悄悄的，遂沒有出聲，只輕著腳步走到了廊檐下。
“妹妹若是想要見她，任何時候都可來我們府中相見。”邵素雯體貼的說道。
“不。”韓錦搖搖頭，“我不去你們家，你把她給我送過來，我要她回到我身邊來。”
“也好。”邵素雯點點頭，應道：“我晚上回去就跟太太說，明兒一早就讓她來見妹妹。妹妹是想要她回到侯府，還是以我們家人的身份留在這裏幫忙？”
“這事兒我再想想。”韓錦遲疑的說道。
“怎麽這麽安靜？不是有客人來了嘛？”衛恬恬一邊問著一邊進了屋門。
韓錦和邵素雯都嚇了一跳，忙起身上前行禮。
衛恬恬看了一眼邵素雯，方對韓錦說道：“有客人在，怎麽連個伺候茶水點心的人都沒有？越發顯得我們家沒規矩了。”
韓錦忙道：“剛她們都在的，因為邵姐姐不喜歡熱鬧，我便叫她們都散了。”
“我叫小廚房做了幾樣點心，特地送來給你們嘗嘗。”衛恬恬沒在多問，只閃身，讓身後的蘭香把食盒送上來。
“多謝嬸娘。”韓錦忙道謝。
“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衛恬恬又小看了一眼邵素雯，說道：“天色不早了，邵姑娘留下來用晚飯吧。今兒天氣好，回頭我叫人把晚飯擺到園子裏去，後面那棵月桂樹今年的花開的尤其繁密，我們就在它對面的賞月亭吃飯，聞桂香，賞月色，也算雅致。”
邵素雯忙欠身道：“三少奶奶盛情，原不敢推卻，只是來的時候我們家太太就一再叮囑，不讓素雯打擾太久，怕給府裏添麻煩。”
“這有什麽麻煩的，也不過是家常飯而已。”衛恬恬笑道。
邵素雯又笑道：“今日少奶奶的盛情是不敢領了，改日吧。我來了有些時候了，也該告辭了。”
“這就走？”衛恬恬驚訝的笑道，“可是我來的不巧了，攪了你們小姐妹說話兒的興致？”
邵素雯忙笑道：“少奶奶說笑了，本來我就跟韓妹妹說該回了。”
衛恬恬點頭笑道：“既然這樣，我就不苦留你了。那你改日閑了只管來，錦兒也沒個玩伴兒，每日在家裏也是悶悶的。”
“是呢，改日閑了，請妹妹去我們府裏逛逛。”邵素雯又笑著看了一眼韓錦。
韓錦微笑著送邵素雯出了屋門，又便吩咐旁邊的丫鬟：“快替我送邵姑娘。”
邵素雯告辭離去，衛恬恬卻不急著走，轉身跟韓錦進屋。韓錦剛剛被衛恬恬嚇了一跳，心裏一直疑慮著不知道自己跟邵素雯的話被這位聽去了多少，因此臉上便有些不自在。
衛恬恬卻自顧坐在那裏不走，跟韓芊東聊西扯，又看邵素雯給韓芊送的東西。一直坐到晚飯十分才帶著韓錦往大長公主那邊去。
韓錦到底年紀小，心裏藏不住事兒，一路走來心事重重的樣子。衛恬恬心裏便有了計較，當下給蘭香使了個眼色，蘭香心領神會去找韓錦院子裏當值的婆子們套話兒查問。
大長公主昨日在宮中赴宴累了一天，今兒身上有些懶懶的，一直靠在榻上休息，連屋門都沒出去。
因見衛恬恬帶著韓錦進來，便笑道：這一天的光景也沒見你兩個。”
衛恬恬笑道：“大長公主恕罪，昨日在宮裏多吃了幾杯酒，今兒就有些犯懶。”
“罷了，本宮也是如此，若不是怕晚飯吃不下，這會子只怕還睡著呢。”大長公主朝著韓錦招招手，讓她到自己跟前細細的看了看，方問：“你這孩子怎麽臉色這麽差？是哪裏不舒服嗎？”
韓錦摸了摸自己的臉，搖頭笑道：“沒事兒，可能是沒有午睡的緣故。”
“嗯，不舒服就說，別忍著。最近家裏事情多，你兩個嬸娘都忙，找不到你也是有的。跟你的那些人也該多上上心，連主子的身體都照顧不好，留著也沒什麽用了。”大長公主說著，擡眼掃了一下韓錦的奶娘和丫鬟們。
幾個奴才都嚇得趕緊的跪下請罪。
韓錦忙拉著大長公主的手勸道：“祖母別生氣，不關她們的事情。”
“嗯，罷了。”大長公主擺擺手，讓跪在地上的人起身，又笑道：“你去看看你小姑姑做什麽呢，找她玩會兒去，等你二嬸娘過來咱們就開飯。”
“是。”韓錦答應了一聲，起身去找韓芊了。
韓芊如今大了，已經不再住大長公主臥房旁邊的廂房，被大長公主另外安排了大長公主臥房後面一個小小的院落，由奶娘丫鬟們十幾個人服侍單獨住。
這小院子雖然不大，但韓建元兄弟三人小時候都在這裏住過，現如今歸了韓芊，裏面布置的格局不變，只是那些書香氣少了幾分，多加了個小廚房，院子裏的花草也有限，倒是用花盆栽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菜蔬。這些都是韓芊的寶貝，平日裏仔細的澆水捉蟲，養的著實精細。
韓錦還沒進院子就聽見裏面有人說話，原本她還沒在意，但猛然間聽見了‘尚書府’三個字，她的腳步立刻頓住了。
“姑娘……”貼身丫鬟畫眉剛要說什麽。韓錦擡手壓在唇上制止了她到嘴邊的話，以眼神示意她閉嘴。
“……你說什麽？居然被關進了詔獄？”這驚訝而清潤的聲音是韓芊。
“是的。”這輕柔而溫和的聲音是蘋果兒。
“知道是什麽緣故嗎？”韓芊問。
“奴婢也是道聽途說，郡主可別當真。”
“廢話什麽，快說。”
“據說，是因為邵公子跟三長公主……那個。”蘋果兒吞吞吐吐的壓低了聲音。
“哪個？”韓芊十分的好奇，甚至忘了壓低了聲音說話。
“就是……就是脫光了衣服摟在了一起……”蘋果兒說完，自己也羞紅了臉。
“哇！”韓芊驚訝的喊了一聲，“邵公子好厲害哇！膽子不小。”
“所以咯！”蘋果兒嘆了口氣。
在院門外的韓錦被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嚇的魂飛魄散，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畫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姑娘別怕，咱們當沒聽見……啊！”畫眉忽然驚叫了一聲，拉著韓錦飛速的躲到院門旁邊。
韓錦再次被莫名其妙的嚇了個半死，猛回頭看見一只豹子的腦袋，反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啐道：“死丫頭！你要嚇死我啊？！”
“喵喵？！誰在外邊？”院子裏傳來韓芊的聲音。
“嗚嗚……”雲豹喵喵高冷的瞥了院門旁邊的主仆二人一眼，懶洋洋的轉身回去了。
“嚇死我了！”畫眉拍著胸口大口的喘氣。
裏面的蘋果兒已經從院子裏出來，看見被嚇得靠在墻上順氣的畫眉以及眉頭緊皺的韓錦時，忙上前行禮：“哎呦，是大姑娘來了！被喵喵給嚇到了吧？這家夥就是喜歡不聲不響的嚇唬人，姑娘別害怕，它懶得出奇，吃的東西都要送到嘴邊才肯動，絕不會傷害誰，姑娘快請進。”
“哎呦！就算是不咬人，這猛地一出來也能嚇死個人啊！”畫眉嘆道。
“妹妹說的是。”蘋果兒忙笑道，“郡主已經叫人把它帶下去了。也就這會兒功夫它能出來走一走，平日裏它可都呆在籠子裏睡覺呢。”
說話間，蘋果兒引著韓錦和畫眉進了院子。
韓錦上前去給韓芊見禮，韓芊又笑著安慰了她一翻，方問：“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母親房裏傳晚飯？”
“祖母說，等二嬸娘過來就開飯。”韓錦一邊說著伸手摸了摸一株碧綠的植株以及上面的青色果子，笑問：“小姑姑，這個是什麽？也能吃嗎？”
“這個叫青椒。是寧侯夫人取得名字，能吃，對身體大有裨益。你看這些果子，再過幾天就可以摘下來做菜了。到時候給你嘗嘗。”韓芊得意的笑道。
“聽說國醫館東陵分館跟西洋人買了一些蔬菜的種子，就是這些嗎？”韓錦對此十分的艷羨，她早就聽說國醫館裏有一些稀奇的菜蔬，只是無緣得見，更沒嘗過，想不到她小姑姑竟然弄了來。
“不是，這是那些種子又培育出來的第二代種子，夫人說，這些比之前那些更好。”
“這可真是太好了。”韓錦讚道。
“是呀。還有這個叫辣椒的。夫人說，用這個烹調菜品的味道，比姜，蜀椒以及茱萸都好，是別樣的味道。”韓芊說著，自己先咂舌，嘆道：“我真是很期待呀！”
“辣椒？”韓錦看著那個另外一種形狀的青色果子，又回頭看看自己跟前的這一株青椒，心想難道這不僅僅是形狀不一樣？
“嗯，這個是辣的。那個不辣，會有點甜。”
韓芊驚訝的嘆道：“這麽奇怪，看上去它們好像是一種東西。想不到卻完全是兩個味道。”
“我也覺得很奇怪。”韓芊笑著把手裏的水壺交給香橙，忽然又問：“剛喵喵忽然出去，把你們嚇壞了吧？”
“沒事，就是畫眉嚇了一跳，我看見是它，就不害怕了。反正它也不咬人。”
“嗯，它挺乖的。”韓錦接過櫻桃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轉身去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韓錦也坐，“你今兒在家裏做什麽了？也別只是悶在屋裏做功課，也要出來透透氣。”
韓錦點頭答應著，心裏想來想去，還是沒把邵素雯來找自己的事情跟韓芊說。雖然她知道這事兒韓芊想知道肯定就能知道，但她覺得韓芊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管這事兒，這些事情在她的眼裏也只是笑話一半的存在，她根本不在乎。
她也不需要在乎這些。這世上的人和事，十有八九在她的眼裏也不過是笑料罷了！
能成為她的笑料或許還算幸運，更多的是，她根本不會在乎，連笑也懶得笑。
蘋果兒把喵喵送去後面安頓好，洗了手順便端了一盤紫晶葡萄來放在藤編的小幾上。旁邊的香橙立刻上前去摘了一個大的，小心翼翼的剝了皮送到韓芊的嘴邊。
韓芊張嘴含了葡萄，方指了指水晶盤子示意韓錦也吃。
畫眉見狀忙上前去剝葡萄皮兒，韓錦已經自己拿了一顆來剝，畫眉只得退了下去。
姑侄兩個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吃葡萄，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地暗下來，西天邊原本燦爛的晚霞漸漸地變成紫色，收斂了光芒，漸漸地隱在蔥蘢的樹木之後。
韓芊吃了幾顆葡萄覺得沒什麽意思，遂起身道：“我去看看父親。你是跟我，還是去母親那邊？”
“我也好幾天沒去給祖父請安了，就跟小姑姑一起過去吧。”韓錦嘴上這樣說，心裏想著的卻是另一件事。
“那走吧。”韓芊拿過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來等蘋果兒和香橙兩個人給自己整理發髻以及衣裙，等一切妥當了才帶著韓錦去給韓熵戟請安。
韓熵戟雖然傷愈，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但身體卻變得極差，每天最多也就在院子裏走幾步，平常時候只在床上或躺，或靠，連看書都不能太久，大長公主只吩咐家裏的幕僚先生在旁邊讀給他聽。
韓芊帶著韓錦來請安，屋裏不相幹的男子便都主動退了出去。
韓熵戟看著女兒和孫女一起過來，自然高興。
父女祖孫說了些閑話，剛好韓鈞也進來請安，見了韓錦，很是意外，因問：“你怎麽也來了？”
韓錦輕笑道：“難道只許哥哥來給祖父請安？”
“也不是。就是沒想到你會這個時辰過來。”韓鈞笑道，“怎麽看你臉色這麽不好？可是又不舒服？”
韓熵戟便道：“不舒服就不必過來，女孩兒家，身子是最要緊的。”
韓錦忙躬身應道：“謝祖父關愛，錦兒沒事兒的。這屋裏蠟燭點的多，所以才照的我臉色蒼白。是哥哥關心則亂罷了。”
“他是長兄，關心你也是應該的。”韓熵戟擺擺手說道，“剛我叫人給我讀書聽，這屋子裏的燈燭就點的多了。你既然受不了這燭油的味道，就跟你哥哥去外邊說會兒話。讓你小姑姑留下來陪陪我就好。”
韓錦又欠身答應著，轉身看韓鈞。韓鈞只當是妹妹有什麽話要跟自己說，便向祖父和姑姑告罪退了出去。
門外廊檐下，韓錦坐在欄桿上靠著廊柱，仰頭看著韓鈞，沒說話便先嘆了口氣。韓鈞側身靠著廊柱站著，雙臂抱在胸前看著夜空中即將圓滿的月亮，低聲嘆道：“父親在月底可回來。那件事情也是早晚的事兒，你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就好，若有委屈，盡管跟哥哥說。”
韓鈞說的自然顧氏進門的事情，他心裏其實也不怎麽自在，只是這種事情做兒女的是沒有權力說話的。更何況他們的外祖家已經沒了之前的勢力，更無法替他們兄妹出頭做主。如今能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我知道。”韓錦輕輕的點頭。
“其實我們應該慶幸是江南顧家。祖母這樣做，應該也有幾分心思是為了你我著想。”韓鈞又低聲說道。
江南顧家，雖然也是名門，但卻已經不再是望族。顧家的勢力主要在商界，他們家的女兒進忠毅侯府做繼室夫人，肯定要做小伏低，絕不敢虐待了原配所出的子女。
“哥哥，你聽說邵家的事情了嗎？”韓錦鼓了鼓勇氣，覺得這事兒也只有哥哥能問了。
“邵家？什麽事？”韓鈞立刻警覺起來，按說韓錦養在深閨，年紀又小，怎麽會知道外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今兒邵家的姐姐來找我，說她哥哥被關進了詔獄。是因為嘉瑩長公主？”韓錦試探著問，“哥哥你聽說了嗎？”
“這種事情跟我們沒關系，你不要多問，更不要多管，這不是你小孩子能管得了的事情。”韓鈞低聲叮囑，“如果那個邵家的姑娘再來找你，你就說什麽都不知道，記住了嗎？”
“可是，哥哥，我始終都要面對這些事情，難道你要護我一輩子嗎？”韓錦低聲問。
韓鈞低頭看著妹妹，韓錦有一張酷似周氏的臉，看著她，韓鈞都像是感覺母親又在妹妹身上活過來一樣——這也是他這兩年不怎麽敢去找韓錦的原因。
“哥哥？”韓錦看韓鈞走神，又提高聲音叫了一聲。
“哥哥會護你一輩子的。”韓鈞輕輕地點頭，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肅穆鄭重其事，與其說是承諾，倒不如說是誓言。
“誰能護誰一輩子呢？”韓錦自嘲的笑了笑。
韓鈞皺眉看過來，半晌方問：“錦兒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想什麽，不知道該怎麽做。”韓錦擡頭，眼睛裏有點點淚光，啞聲道：“哥哥，若是母親還在，該多好。”
韓鈞的目光一緊，忍不住伸手去敷在韓錦的頭頂，輕輕的揉了揉，沈聲說道：“別怕，還有哥哥在。”
一片浮雲飄過，遮住了那輪明月，月色晦暗，廊檐下的燈籠被風吹得忽明忽暗。裏面傳來兩聲咳嗽，沒多會兒的工夫韓芊叫人，韓鈞兄妹兩個忙起身進了屋裏。
……
第二日，邵素雯果然叫周平家的來忠毅侯府給韓芊送東西。同周平家的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婆子兩個小丫頭。侯府門上的人認識周平家的，當時便楞住了。
周平家的笑道：“幾年不見了，難道都不認識了？”
門上的人忙拱手道：“不是不認識了，只是想不到周嫂子你另謀了高就，居然進了尚書府。佩服，佩服！”
“我進尚書府也還是奴才罷咧，又沒正經當上主子，哪裏值得佩服？到底讓不讓進去，你倒是給個準話兒，不讓進，我們立刻就回了。”周平家的依然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氣勢。
“這話兒說的，尚書府的人來給大姑娘送東西，怎麽能不讓進呢？請，裏面請了您！”門子拱手相迎，把周平家的四個人請進了內宅。
韓錦見了周平家的，恍惚中如同回到兒時，一時又忍不住傷心。
周平家的忙上前勸慰了一翻，又把邵素雯叫帶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拿給韓錦看。韓錦對這些首飾和繡品都不怎麽在意，隨便看了兩眼便叫人收了起來，另拿了一封書信給另外的婆子，說道：“回去交給你們姑娘，就說我多謝她費心了。周媽媽先留下來陪我兩日，回頭我叫人把她送回尚書府。”
邵家的婆子不敢有異議，一邊答應著，福身告辭而去。
且不說韓錦留下周平家的，又叫人專門去請了韓鈞回來，兄妹兩個同周平家的說話兒，卻說那邵家的婆子拿了韓錦的書信回去立刻交給邵素雯。
邵素雯打開書信一看，心裏便是一陣驚慌。邵夫人剛好在旁，見狀也不多問，擡手從邵素雯手裏奪過書信細看，看罷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的兒子居然玷汙了長公主！這可是淩遲的大罪啊！
邵夫人嚇得眼睛都直了。
剛好，邵錫蘭那邊也從陳秉義的嘴裏探聽來了消息：“人在詔獄關著呢，沒用刑，也沒審問，一日三餐倒是有，不過以邵公子身嬌肉貴的肯定吃不下。性命是無憂的，萬歲爺不發話誰也不敢造次，但最怕的也是這個，若是萬歲爺把這事兒忘了，邵公子這輩子恐怕都見不到外邊的太陽了。”
邵錫蘭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邵素雯從韓錦那裏探來的消息合起來仔細一琢磨，立刻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這種事情，皇上肯定是不會張揚的。張揚出去，皇室顏面無存，若是把邵家滿門抄斬，這三長公主的名聲也就甭要了！未出閣的公主跟大臣之子私通，這事兒若是傳出去，舉國上下都得震驚。
怎麽辦呢？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兩個人成婚。長公主下嫁到邵家，邵家從此成為皇親國戚。兩個人幸福美滿的生活，那麽這段醜事就自然而然的被抹了去。
所謂‘玷汙’，也就變成郎情妾意的佳話。
邵錫蘭一個人悶在書房裏想了半日，最後看了看時辰，換了朝服，進宮去面聖了。
邵夫人看著她家大人明顯佝僂的身影，站在廊檐下長長的嘆了口氣。
“太太，起風了，進屋吧。”邵素雯從旁勸道。
“素雯哪！這次可多虧了你。”邵夫人拍拍邵素雯的手，嘆道，“若是你哥哥能尚了三長公主，你就是第一個功臣。”
“太太可別這樣說，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衛恬恬點頭：“依著我的脾氣，早就把她那副心思拆穿了！偏生大長公主說不著急，要等等再看。真不知道還要等什麽。”
“或許，大長公主是在等小郡主自己出手？”蘭香思量道。
衛恬恬一怔，擡眼看著蘭香，半晌方笑道：“你說的不錯！以大長公主的心思，絕不可能瞧不出來那邵素雯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能容許這樣的人一再蹦跶，定是有別的用心的。”
“奴婢也覺得家裏把小郡主護的太好了！”蘭香感慨道。
衛恬恬輕嘆道：“是啊，將來要進那樣的地方，以芊芊的單純，就算有陛下的精心呵護也難保太平，更何況，男人更多的時候會把心思放在大事上。”
蘭香看著衛恬恬目光裏的淡淡惆悵，湊過去小聲笑問：“奶奶是想三爺了吧？三爺才剛走呢。”
“胡說。”衛恬恬的低聲啐道，“瞧我把你慣得一點規矩都沒有，現在連我都敢編排了？”
“奴婢不敢。奶奶饒命。”蘭香又笑道。
“別鬧了！”衛恬恬那手裏的茶盞放下，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來，“既然有客人來，那咱們也過去瞧瞧，別失了禮數。”
蘭香上前攙扶著衛恬恬，低聲勸道：“就那麽個東西，也值得奶奶走這一趟？奴婢去瞧瞧也就得了。”
“話不能這麽說，大長公主把錦兒交給我照顧，我就不能放任她不管。”
“不是自己的孩子，奶奶管得多了也落不下好。”
“落不下好也得管，等大奶奶進了這道門，就沒我什麽事兒了。”衛恬恬說著，低頭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輕嘆道：“到那時呀，我就專心的養我自己的孩子了。”
蘭香見狀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盯著衛恬恬的肚子老半天，方才半跪下去摸著衛恬恬的小腹，喜悅的說道：“奶奶有喜了！這真是太好了！哎呀！奴婢真是粗心，居然沒發現奶奶有喜了！”
衛恬恬輕嘆道：“我自己有數，你也別聲張了！如今家裏事兒多，我不想添亂。”
“那怎麽行？別的事兒是大事兒，難道奶奶的事兒就不是大事兒？奶奶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天大的事兒，這必須得讓大長公主知道。否則，過幾天忙起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差事等著奶奶去操心呢。”蘭香不放心的說道。“我說了自己有數，不要你多嘴。”衛恬恬皺起了秀眉。
“奶奶？”蘭香萬般不解，別的女子懷孕了哪個不是高高興興的告訴家裏人？為什麽自家主子偏生不想？
“走吧。”衛恬恬沒有多說，擡腳往外走。
蘭香搖了搖頭，忙跟了上去。
再說邵素雯見了韓錦，兩個人相互見禮，寒暄了兩句，丫鬟奉茶後，韓錦便坐在那裏安靜的喝茶不說話。
對於邵素雯，韓錦的心底深處有有那麽兩分厭惡，因為這個人每次說話總要戳自己的痛處，讓她的不開心翻倍，但卻又無法拒絕她的示好，因為她清楚這個人即便討厭，但她的話卻讓自己認清事實。
每次都恨不得抽她兩巴掌，但時間長了不見這個人心裏還總是空空的。
“韓妹妹今日氣色不大好？昨兒在宮裏領宴，怕是累著了吧。”邵素雯輕笑著問。
“不過是吃吃喝喝，也沒什麽累的。倒是你，昨天急匆匆的走了，說是你們家太太身體不舒服？今兒怎麽不在家裏侍奉，卻會想起來看我？”韓錦淡淡的問。
“我跟妹妹認識了這麽久，也從來沒把妹妹當外人，今日有些話也就不瞞著妹妹了。”邵素雯說著，嘆了口氣，把手裏的茶盞放下，站起身來朝著韓錦深深一福。
韓錦立刻坐直了身子，皺眉問：“你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盡管說吧。”
“我是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向妹妹問個消息，或許妹妹並不知情，但妹妹心細如發，或許會幫握拿個主意。”邵素雯故意把韓錦捧高，然後又上前去低聲把邵雋文被莫名其妙拘禁在詔獄的事情說了一遍。
韓錦聽完，臉上的慵懶不耐盡數斂去，皺眉道：“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會來問我？你家老爺難道不會去想辦法嗎？而我不過是個姑娘家，又怎麽會知道這樣的事情？”
“我們家老爺自然是急瘋了！可是這麽大的事兒，家裏都沒有一個安穩的，我也坐不住，所以才來找妹妹說道說道，就算幫不上忙，我跟妹妹說一說，心裏也好受些。”邵素雯說著，便拿了帕子抹眼淚。
韓錦畢竟還是個孩子，見人在自己面前哭，心裏便起了憐憫之情，嘆道：“陛下不是濫殺無辜之人，你兄長的事情還需從長計議，你在這裏掉眼淚也沒用。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麽辦吧。”
“妹妹說的是。”邵素雯擦了擦眼淚，靠在韓錦身邊坐下來，悄聲問：“昨日我跟我們太太走了之後，妹妹可曾察覺到宴席之上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韓錦細細的想了想，說道：“其實你們在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哪兒不對勁兒？”邵素雯忙問。
“我瞧見密太嬪冷著臉進了正廳，我後來聽見祖母身邊的嬤嬤說，密太嬪和嘉瑩長公主又弄事兒了。”韓錦皺眉問，“你說，你兄長的事情會不會跟她們有關？”
邵素雯被韓錦一提醒，猛然想起昨日來給自家人通風報信說兄長被送進了詔獄的那個人可不就說是密太嬪讓她來報信的嗎？
韓錦看著邵素雯的臉色，便猜到自己是說對了，因問：“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妹妹說的對，昨日來告訴我們這事兒的那個人正說自己是密太嬪的人。”邵素雯心想怎麽會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了？昨兒果然是亂了心智，大家都傻了。
“那就是了，陛下一向厭惡密太嬪母女。若是你兄長跟她們兩個扯在一起……”韓錦淡淡的笑了笑，沒再多說。
“老爺和太太自然知道陛下不喜歡密太嬪和三長公主，我兄長又不傻，怎麽會跟她們扯在一起呢？”邵素雯嘆道。
“說不定不是自願的？或者是被逼，或者是被設計？這都不好說吧。”韓錦輕笑道，“你素來聰明，怎麽練這麽簡單的事兒都想不明白。”
“是了！是了！”邵素雯連連點頭。密太嬪是何等人物兒？嘉瑩長公主在宮中想要設計自己的兄長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邵素雯雖然是個姑娘家，但因為邵夫人對她用心培養，所以知道的事情要比別人更多些。她知道自從壽王雲賢落馬之後，她的父親邵錫蘭就棄暗投明全力效忠皇上。在當初那場風波裏，邵家能夠安然度過並有今天的地位十分的不容易。所以家裏的爺們兒尤其是長兄，絕不可能傻到跟密太嬪母女合謀什麽。一定是設計陷害！
邵素雯想到這些，忙抓住韓錦的手臂，求道：“好妹妹，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韓錦好笑的看著邵素雯，反問：“我怎麽幫得了你？”
“你若是想幫，自然能幫得了我。我也不求妹妹別的，只求你能幫我悄悄地打聽明白這事情的原委，不要讓我們無的放矢，也就感激不盡了。”說著，邵素雯朝著韓錦深深一福。
“你太高看我了。”韓錦搖搖頭，“這些事情我做不來的。”
“妹妹，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你要我怎麽試？這些事情別說是我，就連我兩個嬸娘也未必知道。”
“好妹妹，你不要覺得你現在年紀小就不需要去動這些心思，正因為你年紀小，她們不把你當回事兒，所以你才好……”
“閉嘴！”韓錦惱怒的呵斥道：“你說誰不把我當回事兒？！”
“喲，妹妹生氣了。”邵素雯忙笑道，“是姐姐說話不中聽，妹妹別生氣，姐姐給你陪個不是。”
“哼！”韓錦冷冷的剜了邵素雯一眼，別過身去。
邵素雯看著她的臉色，緩了緩，方笑道：“妹妹別生氣了，是姐姐我說錯話了。你是這忠毅侯府的大姑娘，是世子爺的嫡長女，誰敢小看你？就算將來新夫人進門，也要看在已故世子夫人的面子上對你另眼相看呢。”
這話音一落，韓錦立刻變了臉色，噌的一下子站起來瞪著邵素雯，怒聲責問：“你今天到底是幹嘛來了？我看你根本不是想求我幫忙，不是想就你的兄長，你只怕是來看我的笑話了！”
“妹妹這可冤枉死我了！”邵素雯忙辯解道，“我真心實意的來求妹妹幫忙，妹妹卻推三阻四的不肯答應，是我一時心裏著急才說錯了話。妹妹不幫就不幫，何必說這樣的話傷我的心？我們家現在是這幅樣子，我哪裏還有資格來瞧妹妹的笑話？我們不過是同病相憐，我也是想跟妹妹互幫互助的心思！妹妹只管不信，我只得做給老天看罷了！”
聽了邵素雯這番話，韓錦心裏的火氣小了些，又轉身坐下，哼道：“你走吧，我幫不了你。”
“行，我自然不敢勉強妹妹。”邵素雯點頭，卻不急著走，“我今日來瞧妹妹，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那日我家的管家出門，馬車不小心撞了一個婦人，當時那婦人被撞到了腿不能走路，我家的管家便把她帶回家裏來養傷，前些日子我聽家裏的下人們閑聊，恍惚聽說那婦人曾在忠毅侯府當差，還是周家的家生奴才，當年還服侍過妹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周家的家生子奴才多了去了，沒有上千也有幾百，如今都樹倒猢猻散，我哪裏記得那些人。”
“妹妹不記得別人，難道還不記得周平家的麽？”邵素雯輕笑著問。
“周平家的……”韓芊猛然擡頭看著邵素雯，“你說周平家的在你們府中？”
邵素雯點頭道：“已經住了有兩個月了，她的腿傷也好了，不過我們太太聽說她曾經是忠毅侯府的舊人，現在無依無靠，便把她留在了府裏。”
“哥哥……”韓錦喃喃的嘆了口氣。
原來這周平家的是韓建示原配周氏的陪房，也是韓鈞的奶娘。韓錦和韓鈞兄妹倆從小都是她照顧飲食起居，感情非同一般。後來因為韓芊的兩只小駱駝，周平家的冒犯了小郡主和三爺，被周氏趕了出去。當時只說讓她出去一陣子等風波平息了再叫回來，誰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後來周氏病故，這周平家的也沒回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韓錦再次聽見這個人，一時間心裏酸澀無比，難以言喻。
剛好在此時，衛恬恬帶著蘭香來到了韓錦的小院裏，因為韓錦要跟邵素雯說話，便把服侍的人都打發出去，衛恬恬見小院子裏靜悄悄的，遂沒有出聲，只輕著腳步走到了廊檐下。
“妹妹若是想要見她，任何時候都可來我們府中相見。”邵素雯體貼的說道。
“不。”韓錦搖搖頭，“我不去你們家，你把她給我送過來，我要她回到我身邊來。”
“也好。”邵素雯點點頭，應道：“我晚上回去就跟太太說，明兒一早就讓她來見妹妹。妹妹是想要她回到侯府，還是以我們家人的身份留在這裏幫忙？”
“這事兒我再想想。”韓錦遲疑的說道。
“怎麽這麽安靜？不是有客人來了嘛？”衛恬恬一邊問著一邊進了屋門。
韓錦和邵素雯都嚇了一跳，忙起身上前行禮。
衛恬恬看了一眼邵素雯，方對韓錦說道：“有客人在，怎麽連個伺候茶水點心的人都沒有？越發顯得我們家沒規矩了。”
韓錦忙道：“剛她們都在的，因為邵姐姐不喜歡熱鬧，我便叫她們都散了。”
“我叫小廚房做了幾樣點心，特地送來給你們嘗嘗。”衛恬恬沒在多問，只閃身，讓身後的蘭香把食盒送上來。
“多謝嬸娘。”韓錦忙道謝。
“你這孩子，跟我還客氣。”衛恬恬又小看了一眼邵素雯，說道：“天色不早了，邵姑娘留下來用晚飯吧。今兒天氣好，回頭我叫人把晚飯擺到園子裏去，後面那棵月桂樹今年的花開的尤其繁密，我們就在它對面的賞月亭吃飯，聞桂香，賞月色，也算雅致。”
邵素雯忙欠身道：“三少奶奶盛情，原不敢推卻，只是來的時候我們家太太就一再叮囑，不讓素雯打擾太久，怕給府裏添麻煩。”
“這有什麽麻煩的，也不過是家常飯而已。”衛恬恬笑道。
邵素雯又笑道：“今日少奶奶的盛情是不敢領了，改日吧。我來了有些時候了，也該告辭了。”
“這就走？”衛恬恬驚訝的笑道，“可是我來的不巧了，攪了你們小姐妹說話兒的興致？”
邵素雯忙笑道：“少奶奶說笑了，本來我就跟韓妹妹說該回了。”
衛恬恬點頭笑道：“既然這樣，我就不苦留你了。那你改日閑了只管來，錦兒也沒個玩伴兒，每日在家裏也是悶悶的。”
“是呢，改日閑了，請妹妹去我們府裏逛逛。”邵素雯又笑著看了一眼韓錦。
韓錦微笑著送邵素雯出了屋門，又便吩咐旁邊的丫鬟：“快替我送邵姑娘。”
邵素雯告辭離去，衛恬恬卻不急著走，轉身跟韓錦進屋。韓錦剛剛被衛恬恬嚇了一跳，心裏一直疑慮著不知道自己跟邵素雯的話被這位聽去了多少，因此臉上便有些不自在。
衛恬恬卻自顧坐在那裏不走，跟韓芊東聊西扯，又看邵素雯給韓芊送的東西。一直坐到晚飯十分才帶著韓錦往大長公主那邊去。
韓錦到底年紀小，心裏藏不住事兒，一路走來心事重重的樣子。衛恬恬心裏便有了計較，當下給蘭香使了個眼色，蘭香心領神會去找韓錦院子裏當值的婆子們套話兒查問。
大長公主昨日在宮中赴宴累了一天，今兒身上有些懶懶的，一直靠在榻上休息，連屋門都沒出去。
因見衛恬恬帶著韓錦進來，便笑道：這一天的光景也沒見你兩個。”
衛恬恬笑道：“大長公主恕罪，昨日在宮裏多吃了幾杯酒，今兒就有些犯懶。”
“罷了，本宮也是如此，若不是怕晚飯吃不下，這會子只怕還睡著呢。”大長公主朝著韓錦招招手，讓她到自己跟前細細的看了看，方問：“你這孩子怎麽臉色這麽差？是哪裏不舒服嗎？”
韓錦摸了摸自己的臉，搖頭笑道：“沒事兒，可能是沒有午睡的緣故。”
“嗯，不舒服就說，別忍著。最近家裏事情多，你兩個嬸娘都忙，找不到你也是有的。跟你的那些人也該多上上心，連主子的身體都照顧不好，留著也沒什麽用了。”大長公主說著，擡眼掃了一下韓錦的奶娘和丫鬟們。
幾個奴才都嚇得趕緊的跪下請罪。
韓錦忙拉著大長公主的手勸道：“祖母別生氣，不關她們的事情。”
“嗯，罷了。”大長公主擺擺手，讓跪在地上的人起身，又笑道：“你去看看你小姑姑做什麽呢，找她玩會兒去，等你二嬸娘過來咱們就開飯。”
“是。”韓錦答應了一聲，起身去找韓芊了。
韓芊如今大了，已經不再住大長公主臥房旁邊的廂房，被大長公主另外安排了大長公主臥房後面一個小小的院落，由奶娘丫鬟們十幾個人服侍單獨住。
這小院子雖然不大，但韓建元兄弟三人小時候都在這裏住過，現如今歸了韓芊，裏面布置的格局不變，只是那些書香氣少了幾分，多加了個小廚房，院子裏的花草也有限，倒是用花盆栽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菜蔬。這些都是韓芊的寶貝，平日裏仔細的澆水捉蟲，養的著實精細。
韓錦還沒進院子就聽見裏面有人說話，原本她還沒在意，但猛然間聽見了‘尚書府’三個字，她的腳步立刻頓住了。
“姑娘……”貼身丫鬟畫眉剛要說什麽。韓錦擡手壓在唇上制止了她到嘴邊的話，以眼神示意她閉嘴。
“……你說什麽？居然被關進了詔獄？”這驚訝而清潤的聲音是韓芊。
“是的。”這輕柔而溫和的聲音是蘋果兒。
“知道是什麽緣故嗎？”韓芊問。
“奴婢也是道聽途說，郡主可別當真。”
“廢話什麽，快說。”
“據說，是因為邵公子跟三長公主……那個。”蘋果兒吞吞吐吐的壓低了聲音。
“哪個？”韓芊十分的好奇，甚至忘了壓低了聲音說話。
“就是……就是脫光了衣服摟在了一起……”蘋果兒說完，自己也羞紅了臉。
“哇！”韓芊驚訝的喊了一聲，“邵公子好厲害哇！膽子不小。”
“所以咯！”蘋果兒嘆了口氣。
在院門外的韓錦被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嚇的魂飛魄散，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畫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姑娘別怕，咱們當沒聽見……啊！”畫眉忽然驚叫了一聲，拉著韓錦飛速的躲到院門旁邊。
韓錦再次被莫名其妙的嚇了個半死，猛回頭看見一只豹子的腦袋，反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啐道：“死丫頭！你要嚇死我啊？！”
“喵喵？！誰在外邊？”院子裏傳來韓芊的聲音。
“嗚嗚……”雲豹喵喵高冷的瞥了院門旁邊的主仆二人一眼，懶洋洋的轉身回去了。
“嚇死我了！”畫眉拍著胸口大口的喘氣。
裏面的蘋果兒已經從院子裏出來，看見被嚇得靠在墻上順氣的畫眉以及眉頭緊皺的韓錦時，忙上前行禮：“哎呦，是大姑娘來了！被喵喵給嚇到了吧？這家夥就是喜歡不聲不響的嚇唬人，姑娘別害怕，它懶得出奇，吃的東西都要送到嘴邊才肯動，絕不會傷害誰，姑娘快請進。”
“哎呦！就算是不咬人，這猛地一出來也能嚇死個人啊！”畫眉嘆道。
“妹妹說的是。”蘋果兒忙笑道，“郡主已經叫人把它帶下去了。也就這會兒功夫它能出來走一走，平日裏它可都呆在籠子裏睡覺呢。”
說話間，蘋果兒引著韓錦和畫眉進了院子。
韓錦上前去給韓芊見禮，韓芊又笑著安慰了她一翻，方問：“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母親房裏傳晚飯？”
“祖母說，等二嬸娘過來就開飯。”韓錦一邊說著伸手摸了摸一株碧綠的植株以及上面的青色果子，笑問：“小姑姑，這個是什麽？也能吃嗎？”
“這個叫青椒。是寧侯夫人取得名字，能吃，對身體大有裨益。你看這些果子，再過幾天就可以摘下來做菜了。到時候給你嘗嘗。”韓芊得意的笑道。
“聽說國醫館東陵分館跟西洋人買了一些蔬菜的種子，就是這些嗎？”韓錦對此十分的艷羨，她早就聽說國醫館裏有一些稀奇的菜蔬，只是無緣得見，更沒嘗過，想不到她小姑姑竟然弄了來。
“不是，這是那些種子又培育出來的第二代種子，夫人說，這些比之前那些更好。”
“這可真是太好了。”韓錦讚道。
“是呀。還有這個叫辣椒的。夫人說，用這個烹調菜品的味道，比姜，蜀椒以及茱萸都好，是別樣的味道。”韓芊說著，自己先咂舌，嘆道：“我真是很期待呀！”
“辣椒？”韓錦看著那個另外一種形狀的青色果子，又回頭看看自己跟前的這一株青椒，心想難道這不僅僅是形狀不一樣？
“嗯，這個是辣的。那個不辣，會有點甜。”
韓芊驚訝的嘆道：“這麽奇怪，看上去它們好像是一種東西。想不到卻完全是兩個味道。”
“我也覺得很奇怪。”韓芊笑著把手裏的水壺交給香橙，忽然又問：“剛喵喵忽然出去，把你們嚇壞了吧？”
“沒事，就是畫眉嚇了一跳，我看見是它，就不害怕了。反正它也不咬人。”
“嗯，它挺乖的。”韓錦接過櫻桃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轉身去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又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韓錦也坐，“你今兒在家裏做什麽了？也別只是悶在屋裏做功課，也要出來透透氣。”
韓錦點頭答應著，心裏想來想去，還是沒把邵素雯來找自己的事情跟韓芊說。雖然她知道這事兒韓芊想知道肯定就能知道，但她覺得韓芊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管這事兒，這些事情在她的眼裏也只是笑話一半的存在，她根本不在乎。
她也不需要在乎這些。這世上的人和事，十有八九在她的眼裏也不過是笑料罷了！
能成為她的笑料或許還算幸運，更多的是，她根本不會在乎，連笑也懶得笑。
蘋果兒把喵喵送去後面安頓好，洗了手順便端了一盤紫晶葡萄來放在藤編的小幾上。旁邊的香橙立刻上前去摘了一個大的，小心翼翼的剝了皮送到韓芊的嘴邊。
韓芊張嘴含了葡萄，方指了指水晶盤子示意韓錦也吃。
畫眉見狀忙上前去剝葡萄皮兒，韓錦已經自己拿了一顆來剝，畫眉只得退了下去。
姑侄兩個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吃葡萄，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漸地暗下來，西天邊原本燦爛的晚霞漸漸地變成紫色，收斂了光芒，漸漸地隱在蔥蘢的樹木之後。
韓芊吃了幾顆葡萄覺得沒什麽意思，遂起身道：“我去看看父親。你是跟我，還是去母親那邊？”
“我也好幾天沒去給祖父請安了，就跟小姑姑一起過去吧。”韓錦嘴上這樣說，心裏想著的卻是另一件事。
“那走吧。”韓芊拿過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來等蘋果兒和香橙兩個人給自己整理發髻以及衣裙，等一切妥當了才帶著韓錦去給韓熵戟請安。
韓熵戟雖然傷愈，算是撿回了一條命，但身體卻變得極差，每天最多也就在院子裏走幾步，平常時候只在床上或躺，或靠，連看書都不能太久，大長公主只吩咐家裏的幕僚先生在旁邊讀給他聽。
韓芊帶著韓錦來請安，屋裏不相幹的男子便都主動退了出去。
韓熵戟看著女兒和孫女一起過來，自然高興。
父女祖孫說了些閑話，剛好韓鈞也進來請安，見了韓錦，很是意外，因問：“你怎麽也來了？”
韓錦輕笑道：“難道只許哥哥來給祖父請安？”
“也不是。就是沒想到你會這個時辰過來。”韓鈞笑道，“怎麽看你臉色這麽不好？可是又不舒服？”
韓熵戟便道：“不舒服就不必過來，女孩兒家，身子是最要緊的。”
韓錦忙躬身應道：“謝祖父關愛，錦兒沒事兒的。這屋裏蠟燭點的多，所以才照的我臉色蒼白。是哥哥關心則亂罷了。”
“他是長兄，關心你也是應該的。”韓熵戟擺擺手說道，“剛我叫人給我讀書聽，這屋子裏的燈燭就點的多了。你既然受不了這燭油的味道，就跟你哥哥去外邊說會兒話。讓你小姑姑留下來陪陪我就好。”
韓錦又欠身答應著，轉身看韓鈞。韓鈞只當是妹妹有什麽話要跟自己說，便向祖父和姑姑告罪退了出去。
門外廊檐下，韓錦坐在欄桿上靠著廊柱，仰頭看著韓鈞，沒說話便先嘆了口氣。韓鈞側身靠著廊柱站著，雙臂抱在胸前看著夜空中即將圓滿的月亮，低聲嘆道：“父親在月底可回來。那件事情也是早晚的事兒，你只管過自己的日子就好，若有委屈，盡管跟哥哥說。”
韓鈞說的自然顧氏進門的事情，他心裏其實也不怎麽自在，只是這種事情做兒女的是沒有權力說話的。更何況他們的外祖家已經沒了之前的勢力，更無法替他們兄妹出頭做主。如今能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我知道。”韓錦輕輕的點頭。
“其實我們應該慶幸是江南顧家。祖母這樣做，應該也有幾分心思是為了你我著想。”韓鈞又低聲說道。
江南顧家，雖然也是名門，但卻已經不再是望族。顧家的勢力主要在商界，他們家的女兒進忠毅侯府做繼室夫人，肯定要做小伏低，絕不敢虐待了原配所出的子女。
“哥哥，你聽說邵家的事情了嗎？”韓錦鼓了鼓勇氣，覺得這事兒也只有哥哥能問了。
“邵家？什麽事？”韓鈞立刻警覺起來，按說韓錦養在深閨，年紀又小，怎麽會知道外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今兒邵家的姐姐來找我，說她哥哥被關進了詔獄。是因為嘉瑩長公主？”韓錦試探著問，“哥哥你聽說了嗎？”
“這種事情跟我們沒關系，你不要多問，更不要多管，這不是你小孩子能管得了的事情。”韓鈞低聲叮囑，“如果那個邵家的姑娘再來找你，你就說什麽都不知道，記住了嗎？”
“可是，哥哥，我始終都要面對這些事情，難道你要護我一輩子嗎？”韓錦低聲問。
韓鈞低頭看著妹妹，韓錦有一張酷似周氏的臉，看著她，韓鈞都像是感覺母親又在妹妹身上活過來一樣——這也是他這兩年不怎麽敢去找韓錦的原因。
“哥哥？”韓錦看韓鈞走神，又提高聲音叫了一聲。
“哥哥會護你一輩子的。”韓鈞輕輕地點頭，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肅穆鄭重其事，與其說是承諾，倒不如說是誓言。
“誰能護誰一輩子呢？”韓錦自嘲的笑了笑。
韓鈞皺眉看過來，半晌方問：“錦兒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想什麽，不知道該怎麽做。”韓錦擡頭，眼睛裏有點點淚光，啞聲道：“哥哥，若是母親還在，該多好。”
韓鈞的目光一緊，忍不住伸手去敷在韓錦的頭頂，輕輕的揉了揉，沈聲說道：“別怕，還有哥哥在。”
一片浮雲飄過，遮住了那輪明月，月色晦暗，廊檐下的燈籠被風吹得忽明忽暗。裏面傳來兩聲咳嗽，沒多會兒的工夫韓芊叫人，韓鈞兄妹兩個忙起身進了屋裏。
……
第二日，邵素雯果然叫周平家的來忠毅侯府給韓芊送東西。同周平家的一起來的還有一個婆子兩個小丫頭。侯府門上的人認識周平家的，當時便楞住了。
周平家的笑道：“幾年不見了，難道都不認識了？”
門上的人忙拱手道：“不是不認識了，只是想不到周嫂子你另謀了高就，居然進了尚書府。佩服，佩服！”
“我進尚書府也還是奴才罷咧，又沒正經當上主子，哪裏值得佩服？到底讓不讓進去，你倒是給個準話兒，不讓進，我們立刻就回了。”周平家的依然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氣勢。
“這話兒說的，尚書府的人來給大姑娘送東西，怎麽能不讓進呢？請，裏面請了您！”門子拱手相迎，把周平家的四個人請進了內宅。
韓錦見了周平家的，恍惚中如同回到兒時，一時又忍不住傷心。
周平家的忙上前勸慰了一翻，又把邵素雯叫帶來的東西一樣一樣拿給韓錦看。韓錦對這些首飾和繡品都不怎麽在意，隨便看了兩眼便叫人收了起來，另拿了一封書信給另外的婆子，說道：“回去交給你們姑娘，就說我多謝她費心了。周媽媽先留下來陪我兩日，回頭我叫人把她送回尚書府。”
邵家的婆子不敢有異議，一邊答應著，福身告辭而去。
且不說韓錦留下周平家的，又叫人專門去請了韓鈞回來，兄妹兩個同周平家的說話兒，卻說那邵家的婆子拿了韓錦的書信回去立刻交給邵素雯。
邵素雯打開書信一看，心裏便是一陣驚慌。邵夫人剛好在旁，見狀也不多問，擡手從邵素雯手裏奪過書信細看，看罷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的兒子居然玷汙了長公主！這可是淩遲的大罪啊！
邵夫人嚇得眼睛都直了。
剛好，邵錫蘭那邊也從陳秉義的嘴裏探聽來了消息：“人在詔獄關著呢，沒用刑，也沒審問，一日三餐倒是有，不過以邵公子身嬌肉貴的肯定吃不下。性命是無憂的，萬歲爺不發話誰也不敢造次，但最怕的也是這個，若是萬歲爺把這事兒忘了，邵公子這輩子恐怕都見不到外邊的太陽了。”
邵錫蘭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和邵素雯從韓錦那裏探來的消息合起來仔細一琢磨，立刻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這種事情，皇上肯定是不會張揚的。張揚出去，皇室顏面無存，若是把邵家滿門抄斬，這三長公主的名聲也就甭要了！未出閣的公主跟大臣之子私通，這事兒若是傳出去，舉國上下都得震驚。
怎麽辦呢？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兩個人成婚。長公主下嫁到邵家，邵家從此成為皇親國戚。兩個人幸福美滿的生活，那麽這段醜事就自然而然的被抹了去。
所謂‘玷汙’，也就變成郎情妾意的佳話。
邵錫蘭一個人悶在書房裏想了半日，最後看了看時辰，換了朝服，進宮去面聖了。
邵夫人看著她家大人明顯佝僂的身影，站在廊檐下長長的嘆了口氣。
“太太，起風了，進屋吧。”邵素雯從旁勸道。
“素雯哪！這次可多虧了你。”邵夫人拍拍邵素雯的手，嘆道，“若是你哥哥能尚了三長公主，你就是第一個功臣。”
“太太可別這樣說，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