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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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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金宰相出面,把張珍放到了前院,從根子上來收,金牡丹和這張珍有接觸的可能基本上就降到了最低點,而金牡丹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張珍了,因為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的東西要學。

這年頭的女子雖然不顯名於世,可是她們的教育卻依然很是繁雜,特別是在金家這樣的高官厚祿之家,更是多的讓不知道的人咋舌,就是柳柳自己,當回憶道自己每一日的安排的時候,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對於男子來說,即使他什麽都不懂,什麽技能都不學,只要讀書能有點天分,也還是有出頭的機會的,即使不能成為進士做官,當個舉人,也能享受到免稅的好待遇,然後找個學堂,當個夫子,足夠養活一大家子了,而女子呢,像是金牡丹這樣的,那學的範圍卻大了去了。

學習琴棋書畫,這是屬於家族底蘊的比拼,就是她再不願意,在沒有天分,也一定要學一點,哪怕不出挑,也要懂一些,因為在她的日常生活中,各家千金,主母舉辦的宴會是屬於社交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在這樣的宴會中,這些看著不能吃,不能穿的東西,卻是比拼的重點,若是你出了醜,那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恥辱,還是整個家族的恥辱,金牡丹既然是宰相家的千金,本來就是各家千金矚目的對象,在加上金宰相政敵人家的挑釁,那更是一舉一動都廣受矚目,在這方面更是不能落了下風。

至於規矩禮儀,那更是從小就被嬤嬤們反覆□□的,說句不好聽的,連著睡覺都有固定的姿勢,更別說走路,坐臥之類的事兒了,什麽裙子上綁個鈴鐺,那都是常有的,為的就是那行如弱柳扶風的優雅,折騰人不是一點半點呢,柳柳這會兒愁的也是這個,她傳過來記憶那絕對是沒問題的,就是那些琴棋書畫,即使再不成樣子,沒有原身的靈氣,好歹還有大把後世的詩詞可以剽竊,總能蒙混過關,可是這走路怎麽辦?即使身子有本來的慣性,可是身體畢竟是由腦子指揮的,只要她一個不註意,只怕就要露餡了。

還有女紅,中饋,管家,理事,看賬,布置宴會,往來送禮的學問,連著一些飲食禁忌,相沖相克,花草的分類,寶石玉器古董的鑒賞,衣料皮子的分辨,香料的講究,那每一樣都是要學的,這要是細分出來,該是多少的科目?讓一個女孩子從懂事識字開始,一直到十五歲上下嫁人,總計不過十年的時間就要全部學一個大概,還要特意精修一二項來,這又是多大的工程。

由此可見,這年頭的女人其實真的不好做,能在這樣繁雜的學科中緊緊的跟上,並且各項都學的很不錯的金牡丹在柳柳看來,這孩子還真是很有些可以傲嬌的本錢的,人家就是能啊,這些東西,讓張珍來試試?他又能明白幾分?世家大族,高門大戶高人一等,有時候高的不僅僅是身份地位,高的還是他們的學識和見識。這才是真正的底氣所在。

柳柳頭很疼,真的很疼,學的東西太多了,她甚至覺得,這樣過上一年,自己回家後,自家老娘都會不認得自己了,簡直就是從靈魂到*全體的改造,太嚇人了,連著吃飯都有十七八條的規矩,讓她吃個飯都有點心驚肉跳的,生怕一個不好,惹來旁人的矚目,側視,或者懷疑,更要命的是今兒還接到了帖子,讓她出門做客的,這可怎麽好,一時半刻的她沒能力保證自己在別人面前能不出一點的錯來,要是有一丁點的不妥當,只怕到時候就要鬧笑話了。

雖然是這樣,可是她腦子卻不知怎麽,突然有了別的念頭,好像有什麽東西從她腦子裏一閃而過,忍不住放下手裏的針線,做到窗邊好生的想了一想,這才想到了,剛才自己想到的事兒。

如今張珍固然是讓她隔離到了外頭,可是這後院碧波潭裏的鯉魚精卻還是存在的,若是她哪天自己跑出來,什麽都不懂,幻身成自己的樣子,在外頭走動,哪怕不是和張珍勾勾搭搭呢,這只怕也會毀了自己的名聲形象,所以她需要讓這個對於世間禮法什麽都不懂的妖精知道些這世間的規矩,而讓她感興趣,自動自發的來學,來了解就需要想個好法子,而這舉辦一次聚會就是好法子。

柳柳心裏琢磨了一下,若是自己在碧波潭邊上舉辦宴會,想來到時候那鯉魚精一定會很有興趣吧,這麽多人,這麽多女孩子,多熱鬧啊!即使她生怕讓人看到,只會偷偷的觀察,也能看到不少世間的事兒,然後呢,那些閨閣小姐們,這會兒大概也都知道了自己家來了張珍那麽一個人吧,那些金宰相的政敵的女兒們估計在那天會忍不住諷刺上幾句,說些什麽,到時候等著她們走了,自己在那碧波潭邊上再垂淚什麽的,說一下委屈,說一下這世間的道理,估計能讓她明白一些做人的不容易,好歹能讓她將來收斂一二。

最後,柳柳甚至想著,是不是能換一個思路,自己和這鯉魚精做個朋友什麽的,然後若是她依然想著當一個人,那將來這魚鱗的問題也能解決了,就當是留念?信物?對信物,她要是想當人,那就一定要去了魚鱗才成,這就是自己完成任務的機會。而她成為了人之後,若是還想嫁給張珍,那自己就想法子讓金宰相在她成了人身之後,收了她當個閨女,成全她,說實在的她也不是一定要掛在張珍這一顆歪脖子樹上的,這人雖然從原來的戲曲中看還算是有情有義的,可是就沖他能同意這假金牡丹每日二更的時候來陪他讀書,就能看出這人不是個愛守規矩的人,有些輕浮了,這樣的人未必真的靠得住,畢竟生活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考慮要長久些,一輩子呢,故事在他們成為了夫妻之後也沒有了,就像是童話裏的公主和王子,這所謂的生活可不是立馬就結束的,將來怎麽樣,是不是一直幸福可真是不一定。

柳柳胡思亂想,腦子裏的主意那是一會兒一個,這會兒又開始想著怎麽擺脫張珍了,從這裏可以看出來,柳柳對於在這個不怎麽靠譜的三妻四妾的社會的婚姻有多麽的不願意了。雖說她占用了別人的身子,就要盡到原身該有的義務和責任,可是她真的有些不安,這裏不是武俠,人品都看的到底,原著都有,也不是現代社會,很多思想,法律都能有幫助,這是個戲曲,還是個有神仙妖怪的戲曲,還是個時間線比較短的戲曲,她有太多的不確定。

越想越亂,柳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有多少了,最後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走一步算一步,總讓事情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就是了。至於怎麽有利於自己,柳柳覺得,她該兩面出擊,不單單是張珍這裏要下功夫,就是鯉魚精這裏也要想法子把她從暗處放到明處來。

柳柳用思想已經過百年的腦子來承載十二歲的金牡丹的一切,有些地方其實還是很有優勢的,比如現在,她的決斷力就是一等一的,先是讓人去回帖子,告訴人家這兩日有些風寒,不好參加聚會,轉頭又立馬發了新的帖子,理由很簡單,為自己不能參加姐妹們的聚會賠禮,所以她要請各家的小姐們來自家的後花園賞花。

理由很好很強大,這年頭,對於處在女夫子,各種學業中的小姐們來說,赴宴不單單是展示自己學有所成的一種方式,也是難得的休假,能躲開惱人的書本和針線。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參加這樣的活動,即使不對付,也不妨礙她們相互往來,這樣的聚會各家主母也多抱著支持的態度,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家閨女,媳婦的籌措聚會的能力,周旋各家,結交人脈,也是值得讚同的。更不用說,這樣的時刻,有時候還擔負著挑媳婦的隱形作用,自然更讓人歡迎了。

柳柳一邊開始忙著聚會的事兒,一邊還要給自家老爹說一聲,讓他當日千萬別往後院來,還有張珍,也是屬於通知人群之一,在柳柳的心裏,這也是讓他感受一下宰相人家與尋常人家不同的一種方式。

說實在的她的這種心理其實還是很矛盾的,一方面覺得這人家世不濟,必然好拿捏,將來就是嫁了,想來自己也能當家作主,不用受什麽委屈,一邊又看不上這個豬腳,當然這裏頭有不少是因為當年戲曲的影響,誰讓這形象沒有人家俞岱巖高大全呢,經歷過太多優秀男子的柳柳,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反覆的心思,因為她剛來沒有幾日,還沒能確定下具體的章程,一時倒是把這個人看的更重了些,凡是都往他身上想,總想著看他的反應什麽的,也算是另類的重視了吧。

宰相千金邀請,下了帖子,就是有什麽不想來的,為了結交一下,也不好推卻,所以帖子過去,十來個人家的姑娘都回了答應的回信,這樣一來,柳柳的工作就多了不少。

“碧波潭邊上有個草廬,青荷,你去,帶人把那裏收拾妥當了,好讓來的客人歇腳,對了,別忘了放上茶點,果子。“

柳柳坐在花廳的正位上,看著下頭一溜的仆婦,努力的挺直了背脊,開始分工,在金牡丹的記憶中,往日這樣的事兒也不是沒有,不過大多都是由著旁的管事娘子幫著張羅的,金牡丹年紀小,有些事兒看的不透,可她卻明白,這主持這樣的事兒其實是自己立威的好機會,讓管事娘子吩咐了,那威信就都到了那管事娘子身上去了,到自己把自己弄成了傀儡,這後院本就是覆雜的很,雖說她是金家唯一的孩子,可是也要小心那些個暗箭傷人不是。

努力想想紅樓中那王熙鳳的做派,再想想平日的教導,柳柳就算是不能學個十成十,就她如今這身子十二歲的年紀,能做的圓滿就是成功了。

“張家嫂子,你管後院的灑掃,必定不能讓人說我們家不幹凈。劉家嫂子,你到時候帶著十個婆子,管著幾處角門,別讓人沖撞了去,方家媳婦,你負責小廚房,當日的飯食全有你掌管,菜單也先給我看了再定,王二娘,你負責招待那些跟來的婆子,別家丫頭們的飯食,休息,讓青苗管,田家媳婦,你管那些碗碟茶壺之類的器物,還有茶水。。。。。。“

辦一個聚會,那不是一般的繁瑣,柳柳把所有的事務都劃分到人,然後又派了幾個總管的,一個一個的吩咐,一個一個的牽制,用上了現代社會的時候學的管理學上的一些法子,說出來很是有些章程,這讓邊上看著她的幾個管事媳婦都很是吃驚,從沒有見到自家小姐有這樣指揮若定的時候,還真是往日小瞧了自家小姐了。

柳柳第一波在府內樹立起威信的事兒,也算是初步達成,要說立馬就把下頭的人降住了,那還稱不上。說是一會事兒,具體她做的好不好,不是她自己說的,也不是這會兒吩咐下去就完事兒的,而是要看當天的成果,只要到了那天,能順順利利,不出岔子,各家小姐都滿意,那才是算真正的成功了。到時候她在內院的威信才算是真的穩了,人家以後也會接著聽她的調度。

聚會的那一天到來了,一切和柳柳想的一樣,

“聽說你家來了一個書生?還是什麽指腹為婚?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兒?你可是宰相家的千金,就是尋常的郡主也是可以比的起的,怎麽就定了這樣的親事,太委屈你了。“

一個看著好像很是貼心的姑娘為她不平,只是柳柳很容易就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幸災樂禍,這還是往日這金牡丹交好的人之一,可見這攀比在這些閨女中無處不在,從這裏也能感受到為什麽原著中那金牡丹對張珍那樣的排斥,很簡單,讓她丟臉了,讓她遭受別人的嘲笑了。誰也不想被人牽連拖累不是。

“不是說是宰相大人同窗嘛,怎麽就沒能爬上來呢,可見不是什麽人都有做官的福氣的。“

明明不是什麽好話,可是這話語裏卻帶了幾分轉移話題的意思,柳柳看了過去,這人往日倒不是個愛說話的,不想心卻不錯,還知道自己的尷尬,用不怎麽好聽的話給自己解圍了。

可惜,解圍有人,自然落井下石的更多。

“想來我們的牡丹是要受苦了,這樣一個白衣,這樣一無所有的,你嫁過去可怎麽辦?不過還好,你家就你一個,就是把家產都當了嫁妝也是可以的,總不至於讓你吃苦受窮。“

聽聽,這話說的,連著人家家底都知道了,你該不是躲在我家門口偷聽的吧,還有後半句,這是說金家絕嗣呢,還是說她要嫁的人是個吃軟飯的?反正每一句好話。

“你們都別說了,牡丹,咱們女兒家就是命苦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半點的說話的份,如今也就指望那人能出息些,聽說給了他兩年的時間科考?好歹你也是有點指望,不用此時就灰心,身子可好些了?“

聽著好像是幫著牡丹,還一副姐姐的樣子,語氣,幫著打壓別人,可是這話裏話外的就是確定了金牡丹將來結果不好,最後還順帶問一句身子是什麽意思?這是暗指金牡丹前些日子說身子不好其實不是風寒,是被氣病的?

這些小姐們別看一個個年紀不大,可真要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都暗藏著機鋒,柳柳本不想說什麽,可是逼到這個份上,要是她依然什麽都不說,只怕到了她們嘴裏傳出去,那就成了她默認了。

“就像是你說的,還有兩年呢,誰知道最終會是什麽樣?何必如此著急,或許他科舉上有天分?或許他看中別家,想著退婚,或許我有福氣,他才學驚人?或是人品高潔?這都是難說的,即使再不濟,好歹兩家總是世交,只要我家信守承諾,他家自然也要領情的,將來我爹爹養老送終的也是有了可以依托的人了,不用擔心老無所依。“

無數個可能直接拋出去,柳柳淡淡的口氣,冷冷的表情,直接把這些個想著看笑話的人給僵住了,也是還有兩年呢,人家豬腳不急,你們急什麽?即使真的都讓你們說準了,可是好歹人家那也是世交,不是你們能插嘴的。

她這裏一發話,邊上一個一直沒有做聲的姑娘突然笑著開口了:

“我們在這裏說這些做什麽,人一輩子長著呢,誰知道後來的事兒?就是金宰相,當年也不過是尋常進士出身,誰知道如今會成為一朝相國,說不得我們牡丹,將來也有個一品夫人的命格呢。莫欺少年窮也是老話了。咱們可不能隨便看不起誰啊!“

這才是真正交好的,說話漂亮的很,一個簡簡單單的莫欺少年窮就把人全噎回去了,你能保證人家一定就不會出人頭地?都是沒什麽關聯的人,可比為了一句話去得罪人,若是真的那天人家發達了,知道了你這裏鄙視他,萬一反過來給你一下子,那才叫得不償失呢,高門大戶出來的都不是什麽短視的人,自然不會逞一時之快,胡說八道。

還是那個最後說話的姑娘。那是文華閣學士的女兒,和金牡丹一項說的來,自然是幫腔的很,這說起公主,也是卻有目的的,這宋朝因為吸取了唐朝公主駙馬幹政的教訓,所以有個很奇怪的規定,那就是駙馬是不能當官的,甚至那駙馬家裏其他人,官職也會受到影響,這樣一來,誰還願意娶公主?

一來二去的,就形成了新的奇特潛規則,那就是官宦人家基本躲著公主走,皇帝的女兒也難嫁了,選取的目標一下子就低了好幾等。好些個想要嫁的好看的,只能選一些沒落高門的紈絝子弟,人家只求個名頭,不求實權,這倒是也能相互湊合,可紈絝子弟毛病多,公主能忍受多少?

偏偏宋代皇帝多是溫和派,對於自家閨女的教育是,出嫁了那就是媳婦,不能收著公主的身份欺負人,這樣一來,倒反而是公主被欺負了,所以宋代公主多早逝,也有這大半的緣由。

若是不喜歡這樣的紈絝,想要再多些別的選擇,那好,再往下低一層選拔,或者是尋常的小官,人家官職不成,索性也不要了,就權當是為家族換個貴族的血脈,或者直接選沒什麽根基的尋常平民。可這生活的階層相差太遠,又能有多少共同語言,多半就是冷淡一生的結果。

有人說,不是還有指婚嗎,怕那些官宦抗旨不成?這就是宋代的特色了,人家官員都敢指

著皇帝鼻子說皇帝不是,一點不怕被報覆,甚至還能混個有風骨的好名聲,你說人家敢不敢反抗?這是個皇帝只能認倒黴的奇葩朝代,是個官員說話口水噴到皇帝臉上都沒事兒的朝代,是所謂的君臣平等度最高的朝代,所以啊,你這都是做夢了。

倒不是皇家不會用手段,為自家女兒求一個好人家,而是沒法子啊!王冼的前例在那裏呢,那可是狀元,皇帝滿意,公主滿意,最後呢?人家被耽擱了前程,還牽連了家人,所以最後的結局是,冷暴力直接把公主都逼死了,你說說,這個與士大夫共掌天下的皇家能有什麽辦法,自然是只能自己孩子吃虧了。

而這時候這姑娘說起這個其實也是隱晦的安慰金牡丹,人家公主都有不得已的婚事呢,你也別太想不開了。

感受到了她的好意,柳柳自然是給了一個笑臉的,就會其他人,聽了這話,也忍不住有些喪氣,連公主的婚嫁都這樣,她們這些人將來又會如何呢?她們的少女幽思還是很有市場的,想想後來的李清照,想想唐小婉,想想那些被三妻四妾折磨的早逝的正房妻室們,說起來這些姑娘們的婚姻真的很難讓她們期待,在她們這樣的人家出來的女孩子,真的能得到滿意的婚事的人不多,多半倒都是為了所謂的聯姻,所謂的局勢所左右。

“早定了的也是好的,最起碼不用多操心別的了,這人品總是看了多年的,家世不好,無父無母也不是什麽全沒好處的,最起碼沒有人對你挑三揀四的,去年王家姐姐剛出嫁半年,那夫家的老大人就被貶去了嶺南,婆家說她是掃把星,日子很是不好過,娘家又回不得。“

最開始還挑刺的那姑娘不知怎麽的,突然又開口說了這麽一句,眼裏帶著淡淡的水汽,柳柳一個楞神,細細的想了想腦子裏的人物關系譜,這才知道,那所謂的王家姑娘,和這姑娘好像還是遠親來著,怪不得這樣呢。

柳柳收回自己的眼神,轉頭往碧波譚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尾金紅色的鯉魚在水下靜靜的呆著,一動不動,旁人不註意,她卻暗暗覺得,只怕這就是那鯉魚精了,或許她這會兒正聽著她們說話呢。

想到這裏,柳柳開口說道:

“我們身為女子,又能有什麽辦法,平日裏規矩禮儀就已經繁瑣的很,連出門都是不能的,更不用說見什麽外男了,如此一來,我們又哪裏知道誰是好的,誰是不好的,即使能知道,像是小時候見過的,世交家的,也不能說今日是好的,以後就一定是好的。這人一輩子這樣的長,總有會變的時候。所以要我說,這婚事本就是一個賭註,只能看命好不好了,若是命好,即使一開始不好,將來也有過的順心的時候,若是命不好,即使是千選萬挑的,也有千萬般的不如意。歷朝歷代,名士多少,看著哪一個不是出息人,可是那些名士大家,後院又是如何?還不如尋常人家夫妻相得的過的順當些。程咬金的夫人,那是七家五姓出身,多少人說她所嫁非人,嫁了一個莽夫,有損家中千年世家的名頭,可是卻最後成了國公夫人,夫妻恩愛,可見這都是命啊。“

柳柳說的很有些感慨,帶著宿命論的無奈,聽在那些小姐的耳朵裏,很是有些感觸,一時間那些姑娘們一個個都說不出話來,楞楞的坐著,倒是那金紅色的鯉魚忍不住在水中晃悠了一□子,想來是很有些不同的見解,只是沒法子站出來反駁了。

看著這樣的動靜柳柳越發的確定這必定就是那鯉魚精,找到了這正主,柳柳心下一松,總算是能全力對付這些她請來的客人們了,好歹都是來做客的,讓自己弄的心情不痛快,好像也有些過分了,忙又招呼人端了些糕點過來。

“罷了,還說這些做什麽,這些都有父母們去想,去分辨,也輪不到我們說話,想來,他們見的人多些,看的也比我們準些,是我多想了,快來嘗嘗,這是我剛找到的桂花糕和豌豆黃的新方子,做了出來也不知好不好,你們給些意見。我好改進些,若是喜歡,那方子你們也好抄會去試試。“

女孩子在一起,就是爭執起來,多半也不會涉及什麽大事兒,如今說到吃的點心什麽的,那更是沒了什麽爭執的可能,一個個轉頭把心思放到這上頭去了,你說這個甜,她說那個淡的,不過即使臉上看不出來,柳柳從她們略想黯淡的眼神中也能看到,自己剛才的話還是影響到了她們,雖說對於自己因為要試探那鯉魚精,攪和了她們的心思很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柳柳覺得,其實早點點破了也未必不好,最起碼讓這些人早一日去想,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麽,好在將來的婚嫁中,多少也能提一點自己的意見,讓自己過的更有目標些。

碧波潭邊上的草廬在原劇中顯得很有些不堪,其實真要說起來,這宰相家的後花園,即使是在不顯眼的屋子,也不可能有什麽不符合身份的可能,怎麽可能破敗,讓人一看就是虧待人的地方。

像是這茅草屋子,那絕對是為了景色更美,更有情調才弄出來的,這樣的屋子,說是茅草屋,也不過是外頭看著好像簡單些,裏頭還是很大氣,很講究的,就像是紅樓中那稻香村的布置,就是所謂的泥墻,其實也是厚厚的轉頭起了,外頭在象征性的裹上一層泥罷了。

柳柳引著小姐妹們吃東西,那自然是不能在外頭的,大戶人家最是講究,哪有在屋子外就拿點心吃的道理,怎麽看都失了禮儀,更別說,講究養生的都知道,就著風吃東西,最是容易吃盡風去,容易得病,所以在說起吃點心,人就往那茅屋湧了過去。

柳柳的聚會很成功,在那大大的布滿了琴棋,書畫,點心,水果,還有好些新制的各色玩器的屋子裏,這些被規矩束縛的女孩子們難得開心的玩鬧了一日,就是吃的也很有些不同,柳柳讓人準備了不少的菜式,各地的都有一些,盡量的讓所有人的不同口味都能吃到滿意的菜肴,唯一要註意的就是每一種菜都小小的一疊子,做到了小而精,多而雅,沒有半點的浪費,這一點倒是讓不少的姑娘看的很是驚喜,還有人眼睛裏閃過了智慧的光芒,想來她這種舉辦宴會的法子是得到了不少姑娘的認同,等著她們回去,這法子估計也能穿到各家去,柳柳這名聲靠著這一次的宴會,估計也能再上去一個臺階。特別是她的這親事的風頭正勁的時候,只怕會有不少人家的夫人們會替她可惜了,可惜早早的定了人家,不然也能成為她們兒媳婦的人選了。

另一邊,張珍在自己的院子裏也在聽著門口的小廝說起這後院的小姐們的聚會的話題。

“張學士家的小姐和我們小姐最是要好,今兒最早就來了,聽說還問了,要不要幫忙什麽的,連著廚子都帶了一個過來,就怕家中人手不夠。“

“我們家還能不夠人手?大廚房,小廚房,加在一起,廚子就有四五個,更別說在廚房打雜的了,二三十人總是有的,就是老爺宴請也足夠了,還能對付不了這些?張學士家的小姐怎麽想到帶廚子來了?真是奇怪。“

“這你不知道了吧,這一次不是有王侍郎的小姐來嗎,王侍郎家是蜀中的,咱們家沒有做川菜的廚子,而張學士家老太太就是蜀中人,家中自然有川菜的廚子,人家張學士家的小姐這是替咱們小姐著想,生怕照顧不周到,得罪了王侍郎家的小姐。“

“哎呦,這事兒我還真是不知道,王侍郎是今年剛進京的官兒,我還真是沒打這些,若是這樣說,將來若是老爺宴請王侍郎,咱們家還真是要多留一份心了。“

“可不是,哎,這小姐也難當啊!聽說昨兒,小姐為了這川菜的事兒就皺了眉頭,在廚房呆了好幾個時辰。“

。。。。。。

這些小廝們說的話,剛開始張珍聽得時候,還覺得這只是八卦,聽著好玩罷了,可是聽著聽著,臉色就有些不好了,手裏剛才還拿著的書本,已經落到了書桌上,他自己卻還沒有察覺,眼睛裏閃著莫名的神色,嘴角有些自嘲的笑了起來。開始反思自己最近的一些遭遇和想法。

他從來不知道這宴請還有這樣的道道,也從沒有考慮過這宰相家結交的都是些什麽人,只想著讀書,再讀書,總覺得,只要讀書,那麽一切都好,只要讀書,什麽都能解決,可是如今一聽,只覺得自己好像和她們離著好遠,好遠的樣子。好像除了讀書,自己還有太多的事兒需要學,需要去了解。

再聽這金家小姐為了一個侍郎的小姐,為了一個川菜,居然親自在廚房蹲點,更是有些不了解,宰相難道說不是朝廷官員中最高一等了嗎?怎麽連著侍郎家,這樣差了好幾個等級的人家也要這樣的重視?他不明白,他覺得,好像對於這樣的官宦的階層,眼前就像是蒙上了一層層的迷霧一樣,有太多的不解。

也正是這些,不解,這些距離,他突然覺得,金宰相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明明他們早就不在一個等級之內,可是當自己來到之後,這金宰相在他的面前卻從來沒有用這些等級,這些差距來打擊過他什麽。

平易近人,金宰相被張珍發卡了,還是這樣一張卡,若是讓金宰相知道,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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