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知道那個組織到底是什麽，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埃默克將軍十分直白地說道，“在我們得出‘天才’就是你之後，一切線索便被斬斷了，我們沒有再調查出來任何東西。我們只知道，另一個你制造了拉卡星系慘案，另一個你覆滅了那五艘泰山級飛船，通過這種方式向我們的文明展現了實力，現在，又差一點將我們的遠征艦隊覆亡在這裏——如果不是你在最關鍵的時刻找到了另一個你的思維弱點，我們的遠征艦隊就真的全軍覆沒了。”

“至於那封挑戰書……我們經過調查之後，大概認為是這樣的。在另一個你被制造出來之後，他草擬了許多種無限覆制機器人的制造方案，以及讓無限覆制機器人不依靠獨立的自我意識，以及科學體系就可以自我進化的進化模式，然後通過許多種隱秘的渠道呈遞到了你的面前，你則一一對這些方案和模式進行了駁斥，指出了它們的致命弱點，並且證明它們是不可行的——話說，你是否還記得這些事情？”

肖雲有些迷茫的思考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完全不記得有這些事情。在我所有的人生經歷之中，我不記得有人向我提過這方面的問題。”

“是你忽略了。”埃默克將軍說道，“如果你不記得的話，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在你進入人工智能研究所第十七年三月的一個下午，一個名叫李明的同事，曾經和你探討過自動化程序之中關於程序自我學習方面的一些構想，並最終由你證明這是不可行的，第二十三年五月的一個晚上，你一個名叫孫輝的同事，曾經給你發過一封郵件，詢問你對於模糊語言的一些理解，並和你探討了采用模糊語言讓程序擁有類人思維的可行性，最終也被你證明是不可行的，還有，在稍後幾個月的一天，你去參加某個大學研討會，一名學生曾經在會議之上向你提問是否可以通過某些普適性的原則來讓程序可以適應任何環境，最終也被你證明是不可行的，還有……”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肖雲強忍著內心中的翻滾，用略帶顫抖的話語打斷了埃默克將軍的陳述，“您……您是說，我的那些同事，以及其餘所有人……其實都是屬於那個組織的？他們……他們是通過這種方法來對我發起挑戰的？”

埃默克將軍所描述的那些事情之中的每一個問題看似都和可自我進化的無限覆制機器人沒有關系，但是仔細思考的話，這些問題其實都可以和機器人產生聯系。它們表面上不是一件事情，但實質上有很深的聯系。直到現在肖雲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和那個組織，以及另一個自己交手過許多次了。只是那些問題太過隱秘，自己沒有想到兩者之間的聯系而已。

“不，那些人和那個竊取了你基因的組織之間並沒有聯系。”埃默克將軍直接否認了這一點，“通過最為嚴密的調查，我們確認，那些人之所以向你提出問題進行交流，完全是因為他們在某些看似偶然的情況之下，被那個組織有意洩露給他們這些事情的——他們認為這些問題是在自己腦海中產生的，但實質上是在那個組織的有意引導之下產生的。他們和你進行了交流，然後那個組織就通過監視這些交流，間接獲取到了你對於這些問題的看法。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你和另一個你確實已經交手許多次了，只不過每一次都是另一個你失敗。從這一方面來說，他發給你的那一封挑戰書之中，‘這一次你能否獲勝’這句話，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原來是這樣。”肖雲喃喃著，只感覺腦海之中愈發的混亂了，“只是……為什麽是我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只有你才能將如此恐怖的無限覆制機器人造出來。”埃默克將軍說道，“雖然不知道那個組織到底是如何那麽早就知道你的能力和天賦的，但現在結果已經毫無疑問的證明了這件事情。同時，我，以及政府高層都認為，在這個時候追究這個問題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只需要知道，另一個你可以制造出這麽恐怖的機器人，那麽……身為本體的你，應該也有找到機器人的致命弱點，然後將這些機器人全部毀滅掉的能力。”

“說到底……這一次危機，是兩個你之間的戰爭。”埃默克將軍嘆息著說道，“你是天才，另一個你也是天才，這是兩個天才之間的戰爭啊。”

“我已經將我知道的全部告訴你了，剩下的事情……便以你為主導吧。”埃默克將軍繼續說道，“能打敗另一個你的，我想……只有你。”

這一段話遇聽起來有些別扭，但那話語之中的邏輯卻是十分簡單而明確的。肖雲已經通過自己的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其一，肖雲找到了讓機器人進化的方法，其二，肖雲找到了機器人集團的某個弱點，讓遠征艦隊避免了全軍覆沒的下場。也正是因為這兩件事情，無論是埃默克將軍還是人類政府高層，都會得出“肖雲是解決此次危機最為關鍵的人物”的結論。

只是……站在肖雲自己的立場來說感覺卻不是這樣。此刻的肖雲不知道心中該是什麽感覺，那一直為自己所仇恨的，那一直讓自己有些無力，有些高山仰止感覺的，那殺死了自己愛人，殺死了自己同伴的天才……竟然會是另一個自己？

怎麽會是這樣？

自己……又真的有把握打敗另一個自己麽？

“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肖雲默默說道，“我真的沒有信心。”

埃默克將軍有些虛弱地說道：“整個人類文明都會是你的後盾。我想……我們整個人類文明，怎麽也要比支持著另一個你的那個組織的實力要雄厚一些。”

“希望如此吧。”肖雲說道。一陣沈默之後，肖雲又說道：“將軍，您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我沒有事情。”埃默克將軍擺了擺手，“軍事法庭會對我的所有作為做出公正的評判的。現在，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返航太陽系，將我們所經歷的這些事情，我們獲取到的情報，關於機器人的一切，全部都帶回到文明中去。”

肖雲想說一些安慰的話語，但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終只能嘆息了一聲：“返航大概需要二十年左右的時間，我們人類文明進行作戰準備，戰線收縮等工作，又至少需要幾十年的時間。不知道在這段時間之內，那些機器人又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埃默克將軍也陷入到了沈默之中，眼眸裏滿是深深的憂慮。

“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先走了。”肖雲站了起來，對埃默克將軍說道：“您好好休息。”

肖雲走出了埃默克將軍的病房，再一次來到了之前所站立的舷窗之前，再一次將視線投向了遠方的那個黯淡而渺小的星系之上。

“原來你也是我麽？”肖雲喃喃說道，“你是在那裏嗎？”

“除了和我擁有相同的邏輯體系，科學思維之外，你的性格……又是怎麽樣的呢？為什麽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這會對我們的文明造成多大的傷害嗎？”

肖雲的手再一次開始輕輕的顫抖，“我們的愛人是那麽的可愛，溫柔，善良，她是那麽的愛我們……你怎麽，你怎麽就忍心將她殺死呢？”

肖雲就這樣靜靜的站在舷窗之前，久久的凝望著那裏，久久不肯離開。

遠征艦隊終於離開了拉格七二八星系的引力影響範圍，然後就進入到了超光速航行之中，開始往太陽系返航。肖雲也就在這個時候進入到了冬眠之中。

除了因為工作原因無法離開崗位的人員之外，其餘所有人員和肖雲一樣，都開始了長達二十餘年的冬眠。

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一般，當肖雲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艦隊已經來到太陽系邊緣了。像是地球級飛船這樣龐大的戰艦是不被允許進入到內太陽系的，於是，肖雲以及埃默克將軍，還有一些參謀，以及艦隊之中的高層就乘坐著專門的客運飛船，開始了從太陽系邊緣到地球的航程。

人類文明遭遇慘敗的消息很明顯受到了嚴格的封鎖，至少這太陽系之中沒有受到一丁點的影響。在航程之中，肖雲看到了許許多多的飛船，有客運飛船，有貨運飛船，有科考飛船，有旅行飛船……太陽系仍舊繁華而忙碌。

航程僅僅持續了幾天時間便告終結，肖雲再一次來到了那個生養了整個人類文明的綠色星球之上。飛船直接停留在了象征著最高權力以及文明中心的政府大樓面前，在大樓之中，文明元首以及諸多政府高層，還有許多最為傑出的科學家已經在那裏等候著埃默克將軍以及肖雲一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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