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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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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殿後向左拐去,南戎國主正坐在案後批呈奏章,李德上前道:“陛下,小侯爺來了。”

南戎國主點點頭,放下手中的朱筆,道:“小謝來了?過來吧。”

李德幹笑了兩聲,南戎國主最大的癖好就是給人起簡稱,叫留安侯老謝,叫謝長渝小謝,就連新進的神醫白情,也被他成為小白。

大約是國主想要制造一種親切感。

這個稱謂謝長渝受不受用,從他面上看不大出來,他只從善如流地過去了,殿中藥香尚存,謝長渝在南戎國主面前略略收斂了幾分懶散的氣息,看起來倒顯得端肅:“陛下適才喝過藥了?”

“嗯,”南戎國主看了他一眼,“小謝鼻子很靈嘛,要不要給你來一碗?藥到病除啊。”

謝長渝雖是留安侯押在他手中的質子,但南戎國主還是挺喜歡這個青年的,畢竟一表人才,聽國主這麽一說,謝長渝含笑道:“謝陛下恩典。”

國主本是說笑一句,哪知謝長渝竟然堂而皇之的受了,楞了片刻後大笑道:“有趣,你真要?”

謝長渝頷首:“請陛下賞賜。”

“孤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年輕人了,”國主感嘆了一句,“無病無痛地,拿藥做什麽?不是個好意頭,這賞孤還是免了。”

然後睨李德一眼,李德領命而退,當殿中僅剩他與謝長渝二人時,他的神色漸漸沈凝下來:“治衡的事情,孤也深感痛心。”

治衡是留安侯的字,提起這位舊年老友,國主的神色變得深遠:“你且稍安勿躁,孤已派人往突淥,定將此事處理妥當。”

這麽說的意思,便是讓謝長渝安心在牙城待著了。

謝長渝嘴角一抿:“臣有一事相求。”

氣氛突然沈寂下來,景昌殿采光極好,日光沿窗透進來,能清晰得見空中沈浮的塵埃,仿佛能聽到它們落在地上的聲音,良久,南戎國主道:“你覺得孤會允嗎?”

“陛下為古往今來至仁者,臣與家父分離數載而不得見,如今家父遭遇此番變故,生死未蔔,若要臣於此處靜候,實是強人所難。血緣羈絆所牽,家父有恙,為子女者必然憂心,夜不能寐,恨不能乘奔宵而去,夜行萬裏至突淥,侍疾枕前。”

他頓了頓,容色誠懇地看向南戎國主:“若換作是敬武殿下,想必憂思定不會少於臣,還請國主體諒臣赤誠之情,懷恩之心,允臣此求。”

南戎國主刀鋒般的眉皺起,又聽他繼續說道:“且突淥如今大局已亂,恐西狄趁勢入侵,擾邊境不寧,臣請命——”

他撩袍跪下,身姿卓然,雙手交疊舉過頭頂,語氣鏗然如堅石,風霜不摧,雷霆難撼:“以天機門人之身,佑南戎長安!”

天機門人四字入耳,南戎國主眉心一跳:“你說什麽?”

“臣與敬武公主同在太微山天機門修學十六餘年,”他所說之言在南戎國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奈何臣生性憊懶,荒廢一身才學,如今突淥生變,始知何為家國,願謹以此身,平突淥之亂,鎮邊疆安寧!”

錚然有力的話語響在空曠的殿宇中,只怕繞梁不止三日,國主陷入沈思之中,他是知道留安侯的這個世子在入牙城之前因天生之疾於別處長大,成年後身體稍微好轉,便被送入了牙城,時間恰好與沈淵從天機門歸來的時間吻合。

天機門人大多都有治世之才,倘若他所言為真,那必然是平定突淥之亂的上好人選,然而,萬一懷有異心,留安侯鎮守突淥已久,實力如何連國主自己都無法掌握,就這樣將一個經世之才放回突淥,無異於放虎歸山。

突淥之亂也非危及社稷這樣嚴重,西狄目前並未有舉兵為戰的意圖,突淥那邊隨意派個將領去即可……國主的眼神落在謝長渝手上,心意已定,正要開口,謝長渝忽然道:“陛下,您不問問臣為何會被天機門選中?”

南戎國主的話頓在喉間,謝長渝攤開掌心來,那枚朱砂痣在掌心的紋路間格外鮮艷,他嘴角一勾:“陛下聽過‘長情蠱’嗎?”

所謂長情,源自久伴。

謝長渝並未向南戎國主說明天機門為何就選中了自己,只是簡單說明了這長情蠱的效用。

這是南戎失傳已久的蠱術,被種下由施蠱者心頭血所灌養長大的蠱蟲的人,此生不能傷害或是背棄施蠱者,此蠱唯一的解法,便是以施蠱者的心頭血和以十七味世間難以尋得的珍奇藥材來解。

然而又有不能傷害施蠱者這一條,縱使是想取心頭血也不行,悖論之下,長情蠱便終生無解。

謝長渝笑道:“臣三歲那年被玄玉師叔選入天機門,八歲那年被種下此蠱,至此於敬武殿下生死相隨。殿下乃天命帝女,自是需要一人忠心相隨,方能無後顧之憂,所以臣一身所學只為報效殿下,而殿下所求為南戎長安,自當亦為臣之所求。”

“這世間,再不會有人比臣更為忠直。”

謝長渝垂下眼來,掩去眼中的神色,然而身姿依舊是恭謹的,又再懇切地請求道:“還請陛下明鑒。”

他為何如此執意要回突淥?國主心頭掠過這個念頭,但謝長渝對長情蠱的描述卻讓他一時間有些煩亂。他起初將沈淵送入天機門時並未作他想,天石預言以及玄真親自來要人,這都已經是曠世難聞的奇事。

天機門在南戎皇族間的聲譽很高,尤其是天機掌門玄真下山,更是難得一見,南戎國主本著在天機門也能學到不少東西的念頭將沈淵交給了玄真,卻未料到天機門竟有此番打算與布局。

預言……是真的?

從未有過的恐慌,哪怕只有一絲,便能讓執掌萬民的國主害怕,他其實一直並未有打算將皇位傳給沈淵,哪怕她確實有治國之才,但她沒有在自己的身邊長大,捉摸不透她的心性。

況且,前太子的事情在父女二人間造成了不可逾越的溝壑,南戎國主始終認定若是由沈淵來擔當國主之位,恐怕會將餘下的兄弟姊妹趕盡殺絕,畢竟有前太子的例子在那裏。

國主希望天下安定,更希望子孫福澤綿長。

然而沈淵卻早已被他劃入非我族類的界定中,越是年邁的帝王疑心病則越是嚴重,他便又打起了另一番心思,謝家在突淥的聲望必然深厚,留安侯更是突淥大軍的軍心所在,若貿貿然派另一名與突淥素無來往的京官前去,一旦軍心不穩,則很有可能出事。

想到這裏,國主又將目光放在了謝長渝身上,揣測著他到底有幾分真心。

如他方才所言,他所效忠的是沈淵,然而沈淵現在已和親而去,應是再無回南戎的可能,那這謝長渝還會有如此忠心之言?

長情蠱之類的言說,國主略略涉獵過,天機門中的奇門異術非尋常人能想象,有這樣的蠱並不奇怪。

並且,謝治衡已經算是廢了,讓這謝家三子回去,又能鬧出多大動靜?他這樣急著回去,大概是想在留安侯逝世之前,奪取留安侯手中的權利吧。

畢竟謝家除他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兒子對這世襲的爵位虎視眈眈。

讓他們窩裏鬥,消耗一下謝家的實力也是不錯的。

起了這樣的意思,國主了然地挑了挑眉:“烏鳥私情,朕實難否逆,便由卿去,替朕聊表哀痛。”

謝長渝嘴角的笑淡了些,恭敬地對南戎國主叩首道:“臣,謝陛下大恩。”

謝奕得知要回突淥時驚得不能自已,拽著自家主子的衣袖道:“講真?”

謝長渝淡笑著看向他:“我有騙過你?”

“有!”

一提到這個,謝奕便有些義憤填膺,他十分不滿地道:“主子你騙屬下不是一兩次了,還經常夥同敬武殿下一起騙屬下……”

呃……他似乎提到了什麽不該提的名字……

想起這茬來,謝奕覺得自己觸著了自家小侯爺的情傷,氣勢上又弱了幾分,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您把屬下一顆忠心捏扁揉圓的,屬下卻仍舊對您不離不棄,您總該看到屬下的好!”

呃……這句話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房梁上狐影的身形晃了晃,沒穩住,便摔了下來。

謝奕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狐影:“你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狐影並未理他,謝長渝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你自詡身手不錯,連狐影近來一直跟著我都未能察覺麽?看樣子是荒廢了不少,該再將你送去磨礪磨礪。”

“不不不!不必了……”謝奕想著如何樣的磨礪法就背脊一寒,幹笑著往後退去:“既然要回牙城,那麽屬下就先去收拾收拾行李,主子您和狐影姑娘……咳咳……慢慢聊……”

話一畢謝奕便溜了個沒影,留下帶著狐貍面具的狐影呆滯地站在謝長渝身邊,對謝長渝道:“小侯爺要回突淥,屬下就不便再跟著您了,還請小侯爺一路保重。”

謝長渝淡淡嗯了一聲,自從沈淵和親之後,狐影便一直跟著他,與其說是跟隨,不如說是監視,謝長渝知道是自己在禹國的所作所為讓沈淵放不下心來,所以便任由狐影這般去了。

可是殿下啊,謝長渝攤開了手心,那顆朱砂痣是長情蠱種下後的印記,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寡淡,你這樣耗盡心血的家國卻對你百般猜疑,甚至排你在外。

你殫精竭慮,真的值得嗎?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個埋了很深的伏筆 因為在筆者看來並沒有絕對的忠誠 這必須淩駕於一種威懾之上

所以謝長渝對沈淵的深情【啊……似乎劇透了呢!

愛你們 好像扯得有些玄乎了 但還是請收藏一個吧 mua 謝謝大家的觀看 我會帶給大家更多更好的作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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