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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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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偏頭看過去。

果然是方才那幾個鬼鬼祟祟的妃嬪,聽了那句話賀雍皺眉道:“周貴人,有何不可?”

出聲那個貴人站起來,她模樣姣好,一身鵝黃宮裙更是襯得她白如凝脂,周貴人看著沈淵,開口道:“敬武公主乃不祥之人,不宜冊立為妃!”

不祥之人?

臺上一片嘩然,這四個字入耳後賀雍眼底閃過暗沈的顏色,沈聲喝道:“荒唐!不祥之兆在何處?朕怎麽沒有看到!”

周貴人急忙道:“那異象就在鄴宮中,不信您可以……”

“好了!”賀雍大手一揮打斷周貴人的話,神色陰沈地道,“周卿酒後失言,來人,將周貴人送回去。”

“陛下!”周貴人面色惶然,眼見著宮女上來扶她便擰著身子不讓宮女攙扶,她氣得哆嗦,一張俏臉倒顯出幾分桃紅花色來,嚷著:“不要你們扶本主!本主沒醉!”

周貴人這般不識體統的模樣看在眼裏,賀雍眉頭鎖得更緊,正想讓侍衛直接將她架回去,卻聽得一聲輕笑。

那笑聲如慣看人世滄桑的仙人,無情卻悲憫,賀雍擡眼看去,沈淵素手攏在袖中,端麗地站在華燈下,如看鬧劇一般看著周貴人,開口道:“陛下,請讓這位貴人說完。”

“敬武也很想知道,敬武究竟是怎樣一個不祥之人,引來了這鄴宮何等驚天的異象,讓這位貴人心生惶恐!”

沈淵已經這麽說了,賀雍也不好再攔,揮揮手讓宮人退下,沈色看著周貴人,道:“講,若所說有不實之處,杖責三十。”

周貴人被沈淵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虛,眼神閃躲一下,往旁邊瞥去,看到周圍幾個妃嬪的目光後隨即又挺直了腰板,道:“今日晨間,妾在去羲和殿晨省時途徑禦花園,盛夏的天,禦花園中的花卻沒來由枯死大片,一派淒淒慘慘地景象,便是叫了花匠來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此事妾已稟告了皇後娘娘,娘娘可以做主確有此事。”

賀雍看向趙皇後,皇後點點頭,輕聲道:“這事本宮知道,花匠也說蹊蹺,這才六月間,萬花枯死也是沒道理的。”

周貴人見皇後似乎是站在自己這邊,心裏暗自竊喜,言語神情也變得自信起來,她瞥了沈淵一眼,繼續說道:“午後妾與幾個姐妹去戲鯉池邊賞景散心,還未近池邊便聞著好大股子惡臭,走近一看,滿池的錦鯉都翻了魚肚白,飄滿了池面,岳嬪還被嚇得暈了過去。”

她看向岳嬪,道:“岳姐姐,您說是不是?”

坐在一旁的岳嬪有些不自在地拿手絹掩了口,低低地說了聲:“稟陛下,周妹妹說的是實情。”

“您當時在城門迎敬武公主,可沒瞧著那景兒,真是駭人,”她越說越利索,盈盈一個眼波拋向賀雍,撒嬌道,“妾都被嚇著了,您瞧,今兒席上的菜肴妾都沒胃口動呢!”

旁邊一個妃嬪搭腔說了句:“是呀,妾今天也見著了,好好的一池魚怎麽就這麽死了,真是怪瘆人的,心底想著莫不是有什麽事兒要發生了,原來……”

周貴人得意地看著沈淵道:“您說這不是一兩朵花或是一兩只魚這般尋常日日能見著的事情,這麽多的花枯了魚死了,本就駭人聽聞,偏偏湊巧趕著今日敬武公主入宮,您說,這不是她帶來的不祥之兆是什麽?”

她突然神色一正,端端正正地對賀雍跪下,呈詞激昂地說道:“入宮第一天便是如此,往後不定還會發生什麽事,難道要任由此兇兆演變下去?您常說後宮安寧則前朝安寧,這敬武公主業已將後宮鬧得雞犬不寧人人自危,想著這些事兒妾便覺得怕……”

她眼眶都紅了,落下幾顆淚來,膝行幾步到了賀雍面前,哽咽著聲說道:“請您還鄴宮一個安寧,還禹國一個太平!”

周貴人越說越離譜,賀雍聽得面色鐵青,盯著周貴人,道:“那麽依周卿的意思,是要讓朕將敬武遣回南戎?”

周貴人面色一喜,卻伏得更深:“陛下聖明,您是禹國的君主,一切依您的意思。”

賀雍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卻聽沈淵淡淡一聲:“哦?就這個?”

她方才一直沒出聲,袖著手靜靜看著周貴人激昂澎湃的演出,挑挑眉,眉目間光華一轉,她似笑非笑地問道:“沒有別的了?”

“還需要什麽別的?”周貴人恨恨看了她一眼,“要是等別的發生,就再來不及了!”

“本宮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原來竟是這區區小事,”沈淵撣了撣衣袖,銀衣華彩生光,她向賀雍笑道,“這樣便被嚇住了,您挑選妃嬪的眼光實在是不怎麽樣。”

“你!”周貴人氣得胸口一起一伏,沈淵有些感嘆這女人腦子不好身材卻是不錯,合該應了腦子全長胸上這句話,可見賀雍選妃嬪大抵選的都是胸而不是腦子。想到這裏她便有些嫌棄地看向賀雍,賀雍此時怒火按壓在心中,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還狀似悠閑地替自己斟了杯酒。

沈淵就更嫌棄了,好歹她也算是嫁給他了,關鍵時候怎麽能自己優哉游哉地在一旁喝酒讓她自己來處理,真不是個男人。沈淵暗地裏對賀雍翻了個白眼,然後看向伏在地上的周貴人,輕聲道:“呵,這些也算得是不祥之兆?”

周貴人還未來得及出聲,沈淵接下來的話便如飛石般從天砸來,一句句砸得她毫無喘息的餘地:“你可曾見過山川震眩,天陰鬼哭之景?草木嚎啕,黃土裂陷,城郭屋室崩壞坍塌,壓殺生靈無數。此前家畜奔走,天現紫氣極光,此乃異象!”

“你可曾見過巨浪十丈,鋪天蓋地之景?浮屍填港,腐木為舟,妻離子散,流離失所,莊田皆毀於海沙,稼穡死於鹹潮,尋不得屍骨,歸不得心鄉。此前海水暴退暴漲,魚蝦現灘,漁舟顛簸,海面突白,嘯聲驚天,此為異象!”

“本宮聽聞過赤光紫氣為異,蛟龍墮天為異,青雲如蓋為異,天降飛石為異,雞鳴於鼎為異,殊不知魚死草枯也能算為異。異者,天之令也,合乎於人德,則盈德者無懼,失德者生怖,皆為心鬼。周貴人,你如此畏懼異象,豈非是心中有鬼畏懼天譴?”

“你!你胡說!”周貴人驚怒交加地直起身來,卻只能辯出這一句,沈淵嘲道:“果真是小女子心性,皆由妒生,異象且分天降與人為,本宮再問你,宮中異象可是天降?”

“自然!”周貴人想也不想便反口答道,沈淵挑挑眉,對賀雍躬手道:“陛下,天降無由,人為可查,鯉池錦鯉因何暴斃,您大可取一只以銀針來試,若敬武所想不錯,此為投毒所致。”

賀雍看了眼周貴人,招過吳喜:“讓人去驗。”

吳喜一聲遵旨還沒說出口,坐在一旁的趙皇後便開口道:“陛下,那鯉池的魚臣妾已在午後命人清理了,現下大概是尋不到了。”

賀雍周身氣息一寒:“皇後知此事卻不報?”

“臣妾只是不願因這等小事驚動了您,也並不知周妹妹會有如此舉動,”趙皇後看了一眼面色如土的周貴人,神色溫和地說道,“周妹妹到底年輕不懂事,您莫怪罪她。”

沈淵側目看了趙皇後一眼,嘴角勾起冷笑,道:“是,因著年輕不懂事,便能隨意將不祥的名頭栽在本宮頭上,若周氏為黃口小兒,本宮尚能諒她個童言無忌。”

她前行兩步鉗住周貴人下頜,掰起她的臉來,問道:“周氏,告訴本宮,你今年芳齡幾何?”

周貴人已被嚇得渾身發抖,連尖細的聲也在顫,沈淵手上的力道很重,她眼底蘊了淚,楚楚可憐的模樣:“十……十六……”

一向憐香惜玉的沈淵不為所動,平平看著她,冷笑道:“業已十六了,卻仍聽風就是雨,不知輕重不識體統,滿腹的愛恨嗔癡怨憎燒壞了你的腦子。本宮以公主之尊前來禹國,修盟訂約,身後是南戎的延綿河山基業百姓,你今日辱本宮為不祥之人,便是辱南戎為不祥之國。就憑你方才的挑釁之言本宮便可就此返程,以此為由揮師南下,燃烽火破堅甲,盟約既棄便為死仇,你的父兄會死於南戎鐵蹄之下,你的家門會零落戰火硝煙之中,而你……”

她目光輕柔地落在周貴人梨花帶雨的面容上:“挑起兩國之爭的蠢貨,你說,賀帝將會如何處置你呢?”

周貴人面色慘白,沈淵斜斜睨了賀雍一眼,那番話他亦然聽入了耳,神色辨不清是喜還是怒,她放開鉗制住周貴人的手,撣袖玉立俯視著周貴人,道:“然而本宮向來大度,對你這等胸有三兩肉腹無半點墨的小女子一般都大人不計小人過,你講的異象,本宮替你來解。”

她遠山般的眉一揚,華燈璀璨間如有鳳展翅而起,激蕩萬裏河山,她笑裏帶了無恥,說道:“是因本宮沈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所致。”

在旁聽得入神的賀雍猛地被嗆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申榜><求輕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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