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偷襲者的臉色看不大清楚，但想來一定好看不到哪去，他哆嗦著手努力想拔出拿暗器來，好幾次失敗了。

白衣少年在一旁奇怪地問道：“他怎麽了？”

關揚解釋道：“他中了我的暗器，現在想拔出來。”

白衣少年問：“拔出來了嗎？”

關揚道：“還沒有，不過一旦拔出來，他的那條腿怕是得廢了。”

白衣少年又問：“廢了是什麽意思？”

關揚道：“就是變成跛子了。”

白衣少年點點頭，又問：“如果不拔出來會怎麽樣？”

關揚想了想，盡量用少年可以理解的方式說道：“經脈受阻，還是會廢。”

他這話一出口，偷襲者惱羞成怒，一雙血紅的眼睛仿佛會發光似的，死死盯著他，看得人直瘆的慌，他使勁磨著牙，好像嘴裏咬著關揚的肉。

關揚不知是害怕還是怎的，悄然退後了兩步，笑了笑道：“我都說了不要輕舉妄動你偏不聽，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偷襲者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地道：“我分明悉數躲過了你的暗器——”

“暗器能讓你看到就不叫暗器了，你就是太過自信了，你以為能輕而易舉就躲過我所有的暗器嗎？”關揚勾了勾唇角，似笑又不像是笑，“我一共放出了十七枚鏢，你只躲開了十一枚，你猜剩餘的六枚哪裏去了？”

偷襲者的身子顫抖了起來。

關揚繼續道：“你可以摸摸你的身上，看看它們都插在哪裏。”

偷襲者的聲音陡然提高了，變得嘶啞起來：“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關揚淡淡道：“我不過是個過路人，不過對你此行的目的卻很感興趣，你可以選擇不說，那麽我會一點一點把你變成篩子。”

偷襲者的聲音又弱了下來：“若是我說了呢？”

關揚道：“我可以給你個痛快的。”

白衣少年聞言身子僵了一下。

偷襲者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詭異之極，他剛笑了一聲，關揚微微一揚手就射了枚飛鏢出去，飛鏢不知射中了他身上哪一處穴位，那人登時手腳一抽搐便栽倒在地上不動了。

白衣少年脫口叫道：“他怎麽啦？”

關揚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轉身就走，邊走邊道：“他不聽話，我把他射死了。”

白衣少年的腳步猛地一頓，關揚沒有理會，快步往前走。這裏本是一片亂林，地上也沒有路，可關揚好像偏偏能找到合適的路線，還不會出錯。

期間關揚瞥了一眼少年，心道自己把他嚇著了吧，可轉念又一想，之前他殺人比自己還兇，想來也不是什麽善茬，應該嚇不著。

果然，只聽少年道：“那人不是個好東西，殺了也好，況且你也救了我一命。”

關揚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嘆道：“你能想明白就好，我本來還想好好詢問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是現在不行了，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去辦，”他指著前方，“這裏是條小道，你順著一直走便可下山，要麽就在這裏蹲半夜，等天亮了再下山。”

白衣少年感覺他這像是在交代後事似的，雖然只是個陌生人，但好歹救了自己一命，便有些不是滋味，拉著他的袖子不願松開，急道：“你幹什麽去？”

關揚回頭看了看，道：“我聽見有人來了，估計是死那人的同夥，我得跟上去看看，後會有期。”

說著就要走，白衣少年一下沒拉住他，手剛一松，關揚卻又轉頭回來了，很是糾結地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在這裏幹什麽，他們為什麽要追殺你啊？”

關揚情急之下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少年一時不知該回答那個，一楞之後道：“我是——”

“噓！來了！”關揚忽然上前捂住了少年的嘴，少年一驚，不敢妄動，兩只眼睛卻轉來轉去的。關揚收斂內息，眼睛緊緊註視著四周，全神傾聽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忽然，他眼睛一亮，松開捂著少年的手，平地一掠，整個人倏地消失不見了。

關揚走後，少年依舊僵在原地，絲毫不敢動彈，他知道關揚追那壞人的同夥去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驚擾了他們。只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四周再也聽不見一絲動靜，他才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長長地舒了幾口氣。

他將手中的長槍橫在身前，目光熾熱地觀摩了一陣，忽然往上天一指，小聲說了一句：“總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一個大俠！”接著又猛然想到一個問題：“我還沒問他是什麽人呢！”

*

幽深雜亂的樹林深處，關揚化作一道黑影上下飛躍，前飄後移，他的眼睛晶晶發亮，緊緊盯著前方一個不怎麽明顯的跳躍的暗影。

前方那人的輕功身法奇異，時快時慢，飄忽不定，前一刻還急速飛走在前方不遠處，下一刻速度忽然就慢下來了，感覺好像一下子退到了跟前，稍有不慎便會被發現，十分的難以跟蹤。

但這些對於關揚卻是小菜一碟，他輕輕松松地跟在那人身後，愈發肯定這人此行的目的地絕對不簡單，同時又有些興奮，對即將到來的事情充滿了期待。

關揚跟著那人下了山，回到了清風鎮，最後那人在一座高樓的樓頂上停下。關揚小心翼翼地隱藏在一邊。

他正想著那人是不是要在此約見什麽人，結果就聽見那人說了一句嚇死人的話：“閣下跟了我一路，有意思嗎？不如現身一見，你我切磋兩招。”

有那麽一瞬，關揚差點腳一軟從屋頂上滑下去了，但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哪裏暴露了，他對自己的輕功一向很有自信，而眼前這人的輕功雖然也不錯，卻遠不如他。

難道這人是偽裝的，故意引自己前來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目的？

關揚暗暗心驚，忽然想起不久前和禦天痕一起遇刺的事，擔心自己又托大了，被人瞧出了端倪。可他又實在舍不得放棄嘴邊這塊肥肉，這人多半是天煞幫的人，多半有什麽陰謀詭計，多半——

“你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那裏。”那人又說了一句。

如果是旁人，此時一定按耐不住沖出去了，可關揚向來多疑謹慎，想的比一般人多些，這時，他猛然發現，那人雖說出這樣的話，可神態卻是一臉的平靜，也沒什麽實質性的動作，他便想明白了，這人是在誆他呢！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便定下心來按兵不動，之後那人又說了一遍類似的話，等待了一會兒見沒什麽反應，才重新啟程。

經此一著，關揚更加的小心翼翼了，生怕他還有什麽後招。

一路平安無事。沒過多久關揚便來到了一個好似普通百姓的家的地方，那黑影往下一躍便消失不見了，估計是進門去了。

關揚在院墻外的一棵樹上停下，全神貫註打量著院子的布置。他才不會蠢到直接下去蹲墻角，依剛才那人的謹慎程度來看，這院子一定是極隱蔽的所在，四周未必沒有暗哨之類的，貿然出現只會打草驚蛇。

院子中有幾間小屋，只有其中一間散發著朦朧的燈光，破敗但密不透風的窗戶上有人影晃動，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偶爾有說話聲傳來，也是模糊細微的，更加襯得院中不同尋常的寂靜。關揚耐心等待了片刻，不見周圍有一點風吹草動，心中更覺詭異，但他此行目的是探聽消息，若是一直蹲在這裏，怕是蹲到天亮也不會有所收獲。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關揚打定主意，準備悄悄潛入院子裏去。他藝高人膽大，一向無所顧忌，說幹便幹，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屋子的門突然打開了。

關揚縮了縮脖子，重新在樹上蹲好，目不轉睛地盯著走出來的人。

首先出來的，是之前他跟蹤的那人，借著昏黃的光，關揚看出那是個身材幹瘦的中年人。他一出現，立馬朝某個方向招了招手，接著就有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跳了出來，兩人湊到一起不知說了什麽，接著黑衣人轉身又消失不見了。

中年人手裏挑了只燈籠，等在門前，不大會兒門內又走出了一個人，這人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比之前出現的黑衣人有過之而無不及，臉上還戴了張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無比猙獰。

面具人出門後絲毫不做停留，徑直往門外走去，關揚註視著他的身影，隱隱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而挑燈的中年人卻站在原地沒有動，難道門內還有別人？果然，接著屋裏又走出了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一身白衣，全身上下沒有任何掩飾，即使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關揚也能感覺得到他那一身難以忽視的貴氣，還另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讓關揚不禁睜大了眼睛想看看這人是誰。

這人一出來，中年人立馬挑著燈籠將他送出了門，出門後又招招手叫出了幾個黑衣人，白衣人也隨意擺了擺手，兩個隨從似的人從墻外陰影中走了出來。

兩人又壓低聲音說了幾句話，大都是中年人在說，白衣人只是聽著，時而點下頭。關揚的位置只能看到白衣人的背影，中年人雖然面對著他，但由於光線不大好也看不大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中年人並不是之前他跟蹤的那人。

雖然兩人的身形很像，衣服也差不多，但從剛才中年人的走路來看，並不像是練過輕功的樣子，而且，這人居然還是個跛子。

片刻後，兩人說完，中年人順手給小院關上門，落了鎖。關揚不由得納悶，院子裏明明還有人，房裏也還亮著燈，他怎麽把院子給鎖了？難道還有什麽古怪？

關揚輕輕悄悄跳下了樹，準備溜進院子裏一探究竟。如果按他以前的做法，一定會直接施展輕功飛過去，但如今他卻不敢冒險，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那中年人隨隨便便一招手，便不知從哪裏跳出來了個人，說明這四周隱藏著不知多少黑衣人吶！萬一跳出去撞上了，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關揚這樣一想，便有些後悔了，那些人都隱藏在暗處，說不定自己一出現便被發現了，敵暗我明，實在不是什麽好兆頭。但想歸想，腳下卻沒有作絲毫停留。

然而，他剛邁了第一步，就見本來背對著他的白衣人突然扭頭朝他望過來，關揚反應也是極快，身子一矮一閃，眨眼便躲到了一處陰影下，此時如果沒有火光照過來，絕對不會有人看見自己。

白衣人回頭在他藏身的地方來回掃了一眼，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正是這個笑容，讓關揚的心臟猛地一縮，接著顫顫巍巍地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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