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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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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吃完飯,家裏就有人過來了。

大隊長氣喘籲籲的進了院子,擦了擦滿頭的汗,剛從七隊那裏回來,還沒回家歇上一口氣,周家人就找上門來了。

說了一大通話,鬧得人心煩。

走進去看,陳媽正坐在門口拿刀剁野菜,再掃了一圈,就見陳玉嬌端著盆從廚房裏出來。

她覺得自己屋子有點臟了,所以想打點水去擦一擦。

看到陌生人進了院子,還有些不自在,人又退了回去。

這讓大隊長誤會了,以為是裝病被他發現了心虛。

陳媽可沒想那麽多,反而大著嗓門問:“大伯,你咋來了?”

“根子不在家,他帶孫子去河裏摸蝦了。”

手下菜刀剁在板子上,發出篤篤的聲音。

這野菜根子剁碎了也是好東西,可以餵雞啥的,現在這年頭,人跟雞有時候吃的差不多。

陳大隊長聽了這話忍不住頭疼,“你讓他以後少幹點這事,都是公家的,哪能想抓就抓?”

還不知道他?

什麽摸蝦,就是去捉魚。

這一大家子,沒一個靠譜點的!

拿肩上搭著的灰白長汗巾擦了擦汗,繼續道:“我來找你的。”

也不指望有人出來給他倒杯水。

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緩了口氣,然後張嘴苦口婆心道:“老二媳婦,嬌嬌不是好了嗎?咋天天跑到周家去罵?過陣子周志軍就要去部隊覆職了,還升了呢,別太得罪人。”

隊裏哪家人不是安安靜靜過自己日子?偏偏就她能找事。

陳媽聽了這話就不高興了,手上用了力,啪的一聲,菜刀直接站在板上,擡起頭語氣不善道:“他當大官了關我啥子事?又不是我女婿,我還心疼他不成?有本事喊人來抓我啊。”

“我罵他咋了?他不該罵?算計我閨女,都拖到這麽大把年紀,以後還能找到啥好貨色?”

“要是看不上咋不早點說?我女兒這幾年的日子誰來賠?”

陳大隊長聽了頭更疼,這事還真說不清楚,周志軍當初傷的怎麽樣他也不知道,不過現在來看確實是好了,而且聽說好像立了功升到連長,人家一個小學都沒讀完的人,家裏又沒背景,如今能走到這一步全靠了他自己,確實了不得!

這門親事黃了實在是可惜。

但人心都是偏的,哪怕周家這回沒錯,但吃虧的怎麽看都是他侄女,鄉下姑娘哪個不是十六七歲就說婆家,耽誤了這麽多年,想想都可憐。

尤其老二媳婦向來是個橫的,在隊裏一直都沒什麽好名聲,以後說親還真有點難。

想到這些他也說不出話來了。

也就在這時候,幾個人從外面鬼鬼祟祟進來,為首的陳爸光著膀子,渾身濕噠噠的,懷裏還用破布裹著東西,東西一跳一跳的,從縫隙裏看還能看到裏面的魚鱗。

幾個小的跟在後面,有的拿著竹籃子,有的跟陳爸一樣直接光著膀子。

陳媽看到他們,趕緊朝廚房喊了一嗓子,“老二、老三媳婦,快拿個盆出來。”

陳爸看到大隊長也在,還楞了楞,隨即反應過來,趕緊理直氣壯辯駁道:“哥,我可啥也沒幹,沒去塘裏撈,就在村口那小河裏逮了兩條魚,也是我運氣好,一撈就撈到了。”

後面幾個小的不敢說話,都垂著頭,一副老鼠見了貓似的。

陳大隊長都不想看見自家弟弟這幅不爭氣的樣子,他天天操心他們一大家子,他倒好,還有功夫去撈魚。

讓人看見了像不像話?

陳爸不知道他的心思,見大隊長臉色難看,還討好的上前從懷裏拿出一條魚來給他,賊兮兮道:“哥,你放心,沒人看見,我多聰明啊,專門挑大家休息的時候去的,回來走的還是小路。”

說完還得意的挑了挑眉。

“吶,最大的一條給你,回去給小侄子補補。”

陳大隊長心塞,手裏魚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最後嘆了口氣,拿著魚搖搖頭走了。

算了,讓他們一家子糊裏糊塗過吧。

陳爸見人走了,還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陳媽,“咋回事?我哥來做啥?”

“能有啥?周家跑去告狀了唄。”

聽了這話,陳爸忍不住朝旁邊吐了口唾沫,“啊呸,還有臉告狀,我家嬌嬌憑啥白欺負?”

“媳婦,別怕,晚上換我去罵!”

“就該這樣!”

適時,陳二嫂從廚房裏端了木盆出來,陳爸趕緊將懷裏其他兩條魚扔到盆裏,幾個小的也將自己手裏戰果放進去,魚蝦也不是多肥,逮回來最多是嘗個鮮。

陳玉嬌也端著盆出來了,準備回自己房間。

陳媽看到她,亮著嗓子道:“這幾天你就待在家裏不許出門。”

“就得讓人看看你有多嚴重,不然周家還以為我們欺負人呢?”

“……”

陳玉嬌聽了,乖乖點了點頭。

她巴不得這樣。

陳家的房子在隊裏算是比較體面的,三間屋子,朝南的比較大,裏面有兩個房間,一左一右,住的是陳爸和陳大哥他們。

外面左右兩邊算是獨立的小屋,陳二哥和陳玉嬌的房間並排。

陳三哥屋子在右邊,隔壁那裏搭了個簡單的廚房。

廁所在院子外面。

屋子雖然低矮窄小,但卻是用磚頭砌的,這還是老爺子在的時候,村裏人幫忙搭建的。

老爺子當年也算是個威風人物,還帶領過村民抵抗鬼子救了不少人。

所以當初陳爸陳媽結婚時,都不用人說,村民自發要來幫忙。

這也是為什麽陳大伯這些年一直能當大隊長的原因,主要還是老爺子名聲太好了。

畢竟陳爸這些年大事沒犯過,但討人嫌的事卻是經常幹。

陳玉嬌回了房間。

地方很小,裏面靠墻是木板搭成的床,旁邊是個放衣服的小箱子,窗戶那裏還有一張坑坑窪窪的書桌。

地面是土,連塊磚都沒有。

一開始來的時候她都無處下腳。

好在經過這幾天已經想通了不少,說不定是老天爺看她可憐,想讓她用這個身子繼續活下去。

她娘親在當年選秀時被人下了毒,所以她打娘胎裏出來就帶了些病氣,這些年經過調養,雖然外面看不出來,但只有家裏人知道,一年到頭小病不斷。

掉進冰冷的荷花池裏,哪怕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如今來看,恐怕是沒了。

不過,她倒希望這個身體的“陳玉嬌”去替代她好好活著,雖然心裏有些難過憋屈,但爹娘只有她一個女兒,要是沒了,還不知道難過成什麽樣子。

還有她那個糟心弟弟,整天就知道貪玩,沒她管著,也不知道以後怎麽敗家?

想到這裏,眼睛又紅了。

她覺得自己命好苦!

……

下午照常上工。

五月份正是農忙的時候,尤其是南方這邊,最大的活兒就是插秧。

按著隊長的安排,分工明確,有的挑秧苗,有的負責彎腰插。

這邊都是水田,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被螞蟥被吸了血。

這東西附在腿上腳上的時候一點知覺都沒有,直到它吸飽了才察覺到癢。

軟軟滑滑的一條,紅通通的,長短不一,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有的人甚至一條腿上能附著七八條。

這東西還不好弄死,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棍子給挑下來放在太陽底下曬,烤幹了才好。

下午陳媽弄到了挑秧苗的活兒,相比較與插秧她覺得這個舒服多了,一天到晚的彎著腰誰受得了?

幹起這活兒她也不搞特殊,那些男人挑多少,她就挑多少,這點力氣她還是有的。

來到既定的水田邊,有幾個婦人趁著返回拿秧苗的功夫喘口氣,田埂邊上有她們中午帶來的水,嘴裏還熱熱鬧鬧說著話。

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看到陳媽過來突然禁了聲。

讓人不多想都難。

陳媽頓時拉下臉,還能說什麽?肯定是嚼舌根子說她閨女的事。

將擔子往地上一放,不客氣道:“說啥好東西?也說給我聽聽唄。”

幾個婦人一聽這話,臉上都有些尷尬。

還沒想到借口,就見陳媽一邊把秧苗往田埂上搬,嘴裏一邊,“咋了,不說了?行,那我跟隊長說去。”

說完還拍拍手,做出一副要喊人的樣子。

一聽這話,幾個婦人頓時怕了,她們可不想今天都白忙活了。

其中一個趕緊攔住人,“哎哎哎,嬌嬌她媽,你消消氣,可別跟我們計較,我們就是嘴巴大,隨便說了兩句。”

“就是就是,能說啥啊?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陳媽冷笑,一臉的不相信。

見瞞不過,有個婦人一拍大腿,“哎喲,也不是我們故意瞞著的,還不是怕你聽了生氣嗎?”

“我們也是剛聽說了,好像周家和胡家已經把婚事定下來了,兩家人約好,事兒就在年底辦。”

見陳媽臉色越來越黑,趕緊轉移話題道:“你可得抓緊點,也趕緊給嬌嬌找一個,要不說出去多難聽啊?”

兩人剛退了親沒多久,男方就急著辦婚事,陳玉嬌可是等了五年呢!

這麽一對比,可不就顯得男方更喜歡胡家那閨女嗎?

要不然咋拖了陳家這麽久不結婚?

陳媽一聽這話,臉黑得喲,幾乎都快變成碳冒煙了。

朝旁邊狠狠吐了口水,“奶奶的,老娘就不信了,沒了他周志軍我閨女就找不到好對象了?”

說完便將畚箕裏的秧苗倒在田埂上,重新挑起擔子,用力一甩,黑著臉走了。

同時也濺了其他人一身泥。

幾個婦人見她這副樣子,也沒再敢瞎聊下去,抹了把臉,趕緊拿了秧苗跑回去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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