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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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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被薛少河指到的人,縮手弓背走到人前,一副瑟縮膽小的模樣。倒是清一色的年輕農夫。這村裏的青壯勞力,倒是泰半知道些什麽。

捕頭喝了一聲:“站好!”

幾個人這才趕忙站好。

薛少河問道:“你們可知道南瓜鎮這幾日發生的事。”

“知道,知道。”幾個人點著頭,七嘴八舌道。

又有人道:“石頭鎮也出事了。”

薛少河道:“你們看到過什麽,聽到過什麽。”

其中一個農夫道:“我們的地裏不種莊稼,種的都是果子、豆子,農閑了打獵。時常往那兩個鎮上送些瓜果時蔬各色雜糧,有時也會獵了野味去賣。”

捕頭喝道:“少說廢話。趕緊說正事。”

“是是是,小的說正事。”說話的農夫連忙點頭稱是。

“事情是這麽回事”那農夫將近日所見一五一十道來,“原本我們幾個作伴去山中打獵,路過石頭鎮外那片小樹林時,看到一個小孩子牽動了鎖龍井的鐵鏈。附近的大人們看到,連忙抱走了孩子,可卻來不及了。井中的水還是起了變化,一陣陣的腥氣湧了上來,井底還傳來龍叫聲。有幾個商旅路過,也瞧見了此事呢。”

薛少河蹙眉:“一個小孩子?只怕連井蓋都搬不動。據我所知,石頭鎮外的鎖龍井上也是有井蓋的。”

農夫道:“可偏偏那一日的井蓋沒蓋著。小孩家裏的大人也在怪那偷井蓋的人呢,說事情不能怪小孩子。”

這小孩子的家人倒是挺會推卸責任,不過人家說得也算有道理。薛少河又問:“那小孩是石頭鎮上的?”

眾農夫立刻七嘴八舌道:“對,沒錯。”“是鎮長家的孫子。”“我們不會認錯的。”

薛少河又問:“那個小樹林裏平時人多麽?怎麽那個小孩子搬動井蓋,就偏偏被那麽多人瞧見了?”

先前回話的農夫道:“那裏平時人不多,可偏偏那一日有幾個人在那裏商量伐倒幾棵樹做房梁,也有幾個歇息的商旅散步去了那裏。”

薛少河點點頭,又問:“後來怎樣了?”

農夫道:“後來我們就走了。只是那一日鎖龍井被牽動,石頭鎮的人總覺著不祥。”

薛少河問道:“以前鎖龍井也這樣麽?被人拉動鐵鏈,就會發出這些怪聲。”

農夫搖搖頭。人群中一個老者道:“從我們多年前遷居至此,那鎖龍井就在了,平日也沒人敢動。至於這鎖龍井是何年何月出現在那裏的,我們就更不知道了。”

薛少河回頭去看邢捕頭。邢捕頭道:“是這麽回事。”

眾人也紛紛點頭稱是。還有人道:“我們誰敢去碰鎖龍井啊?若非當年我們走不了更遠的路去找更好的地方,我們也不在這裏重建家園。畢竟那兩口井怪嚇人的。”

這人說得倒是不假。對於莊稼人而言,這裏的確是個好地方。土地肥沃,氣候溫潤,又有清澈的水流經過。大康鼓勵百姓開墾,無人的荒地,誰開墾了就是誰的,賦稅又極低。這大片的沃野,自然能吸引人來。

薛少河又道:“你們幾個接著說,再後來石頭鎮和南瓜鎮如何了?”

幾個年輕農夫七嘴八舌說起來。

“我們今晨結伴往南瓜鎮去送雜糧、瓜菜,結果去了才發現那裏空無一人,整個鎮說不出的怪異。我們便又轉頭去了石頭鎮,可那裏居然和南瓜鎮一樣。這麽來回一折騰,一上午都快過完了。我們幾個中午便歇在一處,思量著要不要報官。可巧……幾位差爺就來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薛少河又問道:“這種事自然要報官,你們還商量什麽?”

那人道:“差爺有所不知。我們幾個擔心這是龍神降罪所至。自從那個小男孩兒動了鎖龍井,連來往商賈都在傳言,說這裏要有龍神降災。我們的家都在這裏,妻兒老小全在這裏。幸好龍神眷顧,沒有降災到我們頭上。若我們報官,萬一得罪了龍神,那就不好說了。”

原來竟是為這個。薛少河道:“你們怎知,你們不報官,龍神就會放過你們?說不定龍神收拾完了南瓜鎮的人,又來收拾你們。”

他這麽一說,不只那幾個年輕農夫,整個村的人都嚇得瑟瑟發抖,似乎龍神下一步就要抓他們了。

一個農夫壯著膽子道:“敢問差爺……可是去南瓜鎮查村民失蹤一事?有結果了嗎?興許……不是龍神呢。”

其餘村民也紛紛附和他的話,“對,興許不是龍神降罪。”

薛少河又問邢捕頭道:“我記得你那會說春平驛館裏也有鎖龍井?”或許,這才是申德不安排他和顧唯念住驛館的原因。

“是”邢捕頭道,“就連春平驛館的鎖龍井,其實也是近年才發現的。原本那口井的井蓋都被土埋了,上頭還長了一種不知名的花。可不巧那井蓋被人無意間挖出來了,井也露出來了。後來便……唉……反正從鐵鏈被拉動後,驛館裏接二連三有人身故,都是暴斃。大夫看過後,說就是忽然心疼致死。死了幾個人後,大家都怕了,便沒人願意去那驛館了。只有一個孤僻的怪人,留在驛館看房子。”

薛少河道:“也就是說,春平驛館的鎖龍井被人拉動鐵鏈後,龍神發怒降的罪與這裏不一樣?那個龍神是讓驛館裏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了,而石頭鎮和南瓜鎮這裏的人是憑空消失了?”

若這鎖龍井的傳說是假的,那便是有人暗中作亂,故意利用鎖龍井來掩人耳目。

薛少河不由伸手摩挲下巴:“各位龍神的脾氣還真不一樣啊。哪怕大家都被鎖在一個縣裏,壓在距離並不太遠的井裏,好歹也是鄰居呢!怎麽處罰人的手段如此不同?”

薛少河這副調侃的口吻,讓在場的人聽來,簡直就是對龍神的褻瀆。

邢捕頭道:“薛公子,你是沒見識過那龍神的厲害。若你也見過春平驛館的情形,你必不會這麽說……唉,太慘了,真是太慘了。薛公子,千萬別再對龍神不敬。”

薛少河道:“真這麽厲害?我偏要見識見識。南瓜鎮外的鎖龍井還沒人拉動過鐵鏈是不是?不如我去拉鐵鏈玩玩。”

他話音才落,一眾村民立刻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大老爺,求你了,千萬別得罪龍神。”

“我們在這裏耕作多年,不想離鄉背井啊!”

“大老爺,饒了我們吧。”

“大老爺,您總要為自己多想想。您生得這麽俊美,真是,真是……一表人才啊……何必非要跟龍神過不去?”

幾個官差也都嚇得面色如土,紛紛勸說。

薛少河這就從“公子”升成“大老爺”了。看著大家這麽害怕,他覺得還是不要嚇唬大夥兒了。他冷著臉道:“剛才是誰誇我生得俊美,一表人才?”

眾村民只得去看一個穿戴相對比較文雅的中年村夫。那村夫見大家都瞧他,心知此事抵賴不得。這位公子年紀輕輕,卻能指揮縣衙的捕快,他並不敢招惹,因此小心翼翼道:“小的……沒記錯成語吧?小的這是……誇讚啊!沒錯,是誇啊!”

薛少河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懶洋洋道:“你這人說話中聽,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去拉動那鐵鏈了。”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話說回來,這位爺性子真怪……

中年村夫很識趣,幹笑著擦去頭上的冷汗:“小的日後一定多誇誇爺。”

薛少河這才道:“大家別跪著了,我可消受不起。”

眾人這才起來了。

薛少河又問先前那幾個年輕農夫道:“你們說那日在石頭鎮外看到了過路的商旅。那幾個商旅長什麽樣子可還記得?”

一個農夫忙道:“我記得。我是我們全村記性最好的,幾日前才見過的人,我絕不會忘記長什麽樣子。只是……那日的過路商旅,少說也有七八個,不知大爺……”

“叫我薛公子就是。”

“是、是,不知薛公子問的是哪幾個?”

薛少河回憶了一下昨日見到的那個商隊的領隊,便道:“大約身高五尺,面皮白凈,濃眉大眼,左眼下有一顆痦子。留著一把好胡子。”

那年輕農夫立刻道:“記著記著,啊,不對……我見的那人沒胡子。”

邢捕頭問道:“會作畫嗎?”

農夫立刻搖頭。

薛少河只好道:“我來畫。”這點本事,薛少河還是有的。雖然畫技欠佳,但好歹還是能把自己見過的人的樣子畫個差不離。

幸好村子裏還是能搜羅出兩支毛筆,一刀劣質宣紙的。不消兩刻鐘,薛少河便畫出來一張栩栩如生的畫像。

幾個農夫見了薛少河的畫,也都想起來了。那自稱記性很好的農夫道:“這就是我們先前見過的人。只不過老了一些,多了一把胡子。”

薛少河不由雙眸微瞇。這也就是說,那個領隊見識過了鎖龍井後,便在附近經過的商隊中一直慢慢向後散步謠言,讓過往商隊盡量中午才到這一帶。

這裏地廣人稀,又沒有了隨時有可能過來的商隊,那麽,想悄悄做些不為人知的事,也就容易得多了。

那個領隊很有可能時隔幾天後,帶了人過來作惡,只因怕被當地人發現他不過幾日便又重走商道,所以才裝了假胡子。只是他的易容術遠不如紅蕖峽那位羅師娘,所以很容易就被人認出來了。

薛少河又想起顧唯念的話來。那個商隊的貨物似乎有問題!

薛少河忽然問邢捕頭道:“石頭鎮上有多少人?其中多少小孩兒,多少年滿十五歲的人?”

邢捕頭道:“那裏有四百多人,年滿十五歲者有三百多人。”

那個商隊的貨物裏似乎藏不下這麽多人……

薛少河又問道:“年滿十三歲,不足五十歲的女人有多少?”

“大約……一百七八……”

那個商隊還是能藏匿下這麽多女人的。女人普遍比男人嬌小。何況民間百姓多因生活不寬裕,吃肉少,勞作多,普遍瘦一些。雖然說,也有胖子的存在,畢竟不多。

薛少河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還記得,他曾經憑那個商隊中人的吐息判斷,他們當中至少有二十名武功高手。假如那不是商隊,而是一夥拐子呢?這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甚至是很有可能的事。

大康朝雖歷經戰亂,無數男兒血染疆場,可這並沒有讓女人的數量比男人更多。而有些權貴、富豪,動輒三妻四妾、仆婢成群,一個人就占有很多個女人。以至於大康朝如今有不少青年還在打光棍。各地販賣婦女的現象也著實不少。

薛少河又問幾個村夫:“你們可知道,鎮長家的小孫子為何忽然要動鎖龍井的鐵鏈?”

一個村夫道:“鎮長的兒子當時就問過。那小孩對他爹說,有人給了他兩顆糖,讓他來撥弄鐵鏈。大家問他,到底是誰給了他糖,小孩子卻又說不出,只說以前在石頭鎮上沒見過那人。”

也就是說,哄著小孩子拉鐵鏈的人,很可能不是石頭鎮上的人。況且,那鐵鏈很沈重,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氣去動?所以,那個人的目的不是讓小孩拉動鐵鏈,只是為了讓大家都看到有小孩子拉了鐵鏈,然後趁機四處散播蠱惑人心的鬼話。就連鎖龍井的井蓋都有可能是被人提前偷走了,專等著那個小孩子過去拉鐵鏈。

薛少河想到這裏,拿起畫像對邢捕頭道:“我想,石頭鎮上的女人應該是被這個人帶著手下一夥強盜,強行擄走了。至於南瓜鎮上的人去了哪裏,尚未可知。”這個人是怎麽做到無聲無息就將一個村子的女人擄走的,他一時半會還沒有想明白。畢竟石頭鎮上連一點掙紮反抗的痕跡都沒有。

“啊?”邢捕頭很驚訝。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還什麽都沒弄明白呢,薛少河就查清楚了?

邢捕頭又問道:“那,石頭鎮上的男人們呢?”

薛少河道:“不知道。應該就在附近,這裏有什麽隱蔽且能藏人的地方?搜查一番就知道了。”想了想,又問道,“你們誰知道,石頭鎮上有一位懂功夫的?功夫還很好。”他還記得石頭鎮上的打鬥痕跡呢。

眾人紛紛搖頭。

“真的沒有麽?就在村北第一條巷子裏東起第三戶,那是誰家?”

有人道:“那裏是個孤寡老頭兒家,那老大爺路都走不穩了,更不懂什麽功夫!”

又是一樁令人費解的事。若非是戶主留下的痕跡,究竟什麽人在那裏交過手?

薛少河正想著此事,邢捕頭已經耐不住性子了,接過薛少河手裏的畫像,道:“薛公子,這個人該去哪裏找?”

薛少河道:“這個人手下的能人很多,各個武藝高強,若你帶著手下的捕快去抓人,就算找到了他,也是枉送性命。”

邢捕頭的臉立刻白了:“這該怎麽辦?”

薛少河道:“我看他們走的方向,應該是往山裏的胡楊縣而去。”他本來以為是往西北邊疆而行,現在看來不是。帶著這麽多擄來的女人,長途跋涉去那裏,風險太大了。他們很可能會在胡楊縣將這批女人脫手,“胡楊縣太過窮困、閉塞,女人都往外面跑,男人幾乎各個打光棍。你即刻返回縣城,讓申縣令發公文向寧安郡太守求助。那裏有駐兵,派兵進山抓人!”

春平縣和胡楊縣都歸寧安郡管轄。既然春平縣出了這樣的要案,女人又是被擄往胡楊縣,由寧安郡太守派人進山抓人最好不過了。

邢捕頭顧不得疲累,連忙拿了畫像,帶了兩個捕快,打馬飛奔進縣城向申縣令匯報案情。

薛少河又對眾村民道:“鄉親們,相信我,這根本不是龍神發怒降罪。就算有龍神,也早被鎖住了,再多的威力也使不出來。這是有人設下陷阱,將你們的同鄉都抓起來,關起來了。甚至有可能……將他們殺了。我身後就這麽幾位官差,又奔波了一夜一上午,到現在粒米未進。只靠他們找人,只怕人手不夠,你們願意幫忙一起找回你們的同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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