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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魔鬼的藝術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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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載游戲場景“魔鬼的藝術”, 本次游戲耗費2000戀愛幣,剩餘戀愛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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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嘩啦——

熟悉的海浪聲,熟悉的海鷗鳴叫聲, 以及熟悉的搖晃而不確定的感覺。

易文君知道, 自己這是又一次回到了開始。

但就如同第一次游戲時那樣, 易文君感到自己的觸感一點點從虛無變得真實, 就如同電影技巧裏常見的淡入淡出,也像是電影主人公從夢中醒來時那段迷茫而不確定的時光。

這其實是很正常的開場,甚至非常有電影質感。

然而當易文君第二次體會這樣的感受後, 她卻驀然發現這樣的感受其實非常奇特——明明像是真實的,但又帶著一種強烈的朦朧和不確定。

就像是踏在現實與夢的邊界,又像是瀕死時的那一段走馬燈。

易文君心中輕咦一聲,心念微動。

而與此同時,幾乎就是在易文君察覺到這“淡入淡出”的奇特感的那一瞬間, 易文君聽到那原本平靜溫柔的海浪聲似乎也變了個調。

“弗洛拉……”

恍惚間,海浪聲化作了呼喚, 一個易文君確定自己曾經聽過的熟悉聲音, 正在一個極遙遠的地方呼喚著她。

“弗洛拉……”

易文君試圖凝神細聽,試圖去分辨這個聲音的主人。

但奈何這段聲音實在是太模糊了, 在易文君混亂的感官中,它就如同淹沒在大海中的水滴, 看不見也捉不住。

而且, 也不知道是不是易文君過度使用自己的聽覺的緣故, 此時此刻,易文君的頭顱隱隱作痛, 甚至一度感到頭頂那海鷗的鳴叫聲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漫長而冰冷的電流音, 令人窒息。

嘀——

嘀——

嘀——

易文君頭痛欲裂。

“……弗洛拉?弗洛拉?!弗洛拉, 你怎麽了?不要嚇我啊!”

在連續不斷的呼喚下,易文君終於從那像是將她的腦袋生生鑿開的痛楚中回過神來。

她擡頭看去,只見菲利克斯正蹲在她的身前,驚慌失措地看著她,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顯得格外高大的麥爾斯正皺眉瞪她。

“沒用的小白臉!”麥爾斯低低說了一聲,像是不滿又像是心虛。

菲利克斯怒了:“麥爾斯,你到底在幹什麽?我明明都已經告訴過你了,弗洛拉真的暈船,她很不舒服,為什麽你還要這樣逼迫她?我都說了,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還是說你的面子就這麽重要嗎?你就一定要你弟弟的未婚妻來給你爭取那一點可憐的自尊心嗎?!”

麥爾斯也生氣了:“什麽叫為了我的面子和我的自尊心?如果不是這個小白臉一直推脫著不肯見人,我會以為她是在假裝暈船嗎?”

菲利克斯聲音拔高了一個八度:“那你現在看到了?你現在還在懷疑弗洛拉是在推脫嗎?!”

麥爾斯卡殼了。

易文君趁著兩人爭吵的工夫,環首四顧,這才發現自己的確回到了游戲開始的地方。

只不過由於剛才突如其來的頭痛,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跌坐在了地上,可能臉色還非常難看,令菲利克斯和麥爾斯都嚇了一跳。

這樣的舉動,不但坐實了“弗洛拉暈船”的事,還讓菲利克斯一陣暴怒,姐弟倆就“窮姑娘攀上白富美”的事再度爭吵起來。

“……夠了,夠了,麥爾斯,你實在不可理喻,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已經不想再跟你討論這件事了,就這樣吧。”

最後,菲利克斯硬邦邦丟下這句話,扶起易文君,原路返回。

易文君若有所思,回頭望去,看到了麥爾斯正臉色難看又隱隱心虛地站在原地,口中低聲咒罵著什麽。

而在麥爾斯的身後、易文君的視線盡頭,安吉洛正遠遠地看著這一切,神色模糊不清。

片刻後。

菲利克斯和易文君終於回到了兩人的房間。

一路上,菲利克斯絕口不提麥爾斯,不在“暈船”的易文君耳畔說些抱怨或洩憤的話,只耐心地照顧著易文君,將空調調到最適合病人的溫度後,又去給易文君拿水拿藥,將易文君照顧得無微不至……也讓易文君萬分不適。

——說實話,易文君六歲之後就再沒被人這樣伺候過了。

搞得她像是一個無行為能力人似的。

易文君找了個借口,把菲利克斯打發走。

菲利克斯奇怪看了她一眼,可能看出了這是個借口,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麽,按照易文君的想法乖乖起身離開。

甚至在他走之前,他還問易文君餓不餓,需不需要他回來的時候拿些點心什麽的。

易文君:“……”

不是,你這也太貼心太善解人意了吧?

像菲利克斯這種全心全意相信女友、陪伴女友、體貼女友,一切以女友的意見為最高準則的完美男朋友是真實存在的嗎??

易文君越發不自在了,連忙把菲利克斯送出房間、關上門後,這才松了口氣,感到戀愛模擬器這次真是給她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如果菲利克斯是像以往的那些對略對象那樣的話——無論是看似平易近人實則滿腹心機的朱爾斯,又或者是作為惡人的真心的赫伯特,又或者是崩壞的聖者安東尼奧,等等,易文君都可以做到完全無視對方。

哪怕可能一時會被打動,但當需要離開的時候,易文君也絕不會猶豫。

可是,當一個本該優秀的天之驕子卻將一種近乎昏頭的信任托付給自己時、當一個人如同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犬一樣依偎著自己仰望著自己時,易文君卻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有點難以拒絕。

就像是一個正常人即便不喜歡狗,也絕不會將可憐地試圖親近人類的流浪狗用力踢開一樣。

但是,這不可能是愛情。

當然,這絕不是愛情,因為人怎麽可能愛上一條狗?

當一個人將自己降格為寵物的時候,他或者她,就已經徹底失去了被當做人去愛重的資格了……可即便如此,人還是很容易會對這條“流浪犬”生出憐憫、對這只“寵物”生出無法丟棄的心情。

人們會想:它都這樣可憐了,如果再失去我的話,它該怎麽辦啊?

——一如易文君現在的心情。

易文君有些煩躁,在房間內反覆踱步。

果然這就是戀愛模擬器的陰謀吧?

竟然一舉擊中了人性的弱點?

易文君蔑視強者,憐憫弱者。雖然這樣的蔑視和憐憫都非常輕微,但的確存在。

所以易文君雖然不至於因一個游戲就對菲利克斯生出無法丟棄的心情,但當她開始懷疑菲利克斯時,她的確有感到良心隱約作痛。

……呸!可恥的戀愛模擬器!

你就是想要用這種辦法、用這種狗狗眼來拖慢她過關的腳步是吧?!

易文君在心中大罵戀愛模擬器不做人。

此刻,易文君一邊覺得菲利克斯這個家夥真的非常有問題,一邊又在想如果自己猜錯了冤枉了這個孩子,那他該有多傷心啊?

不過,還好。

玩家就是有各種各樣的優勢,比如說讀檔,又比如說重開。

如果最後真相揭露,證明菲利克斯真的是無辜的、他的定位真的就是一只可愛的小寵物的話……那她就立即重開,當做一切無事發生。

對,就是這樣!

易文君定下心來,開始在腦袋裏列著章程,思考著接下來要怎麽試探菲利克斯。

但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一個有些猶豫的聲音在門外小聲道:“弗洛拉?你……你睡下了嗎?”

易文君有些驚訝。

因為此刻在門外敲門的人,赫然就是安吉洛。

——不是說兩人雖然傳過緋聞,但卻沒什麽交集嗎?

如果說上一周的安吉洛會出聲幫忙,那是因為他既然路過看到了、就不能當做沒看到一樣走過去。

可現在他追到房間裏是什麽意思?

安吉洛這條線,還能有意外收獲呢?

易文君心中嘀咕,說了聲“來了”,便走到門前,打開房門。

只見此刻門外,安吉洛正微微低著頭,神色很有些局促不安,眉頭微皺的時候,很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

不過易文君知道,這家夥雖然長得好看,但心黑手狠,對於跟自己交往的戀人喬安娜也是說殺就殺。

偏偏他還不夠聰明,被喬安娜借勢擺了一道,最後哪怕沒有她易文君的插手,最後的結果恐怕也是成為喬安娜獲勝的墊腳石……說好聽點這家夥是笨蛋美人,說難聽點就是又蠢又毒。

易文君看著安吉洛,問道:“是你啊,有什麽事嗎?”

安吉洛臉上浮出掙紮的表情,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我只是聽說你好像暈船得很嚴重,所以想來看看你有沒有事……”

易文君疑惑:“是嗎?”

就這?

易文君留了個心眼,朝門外看了看,但並沒有在轉角處發現有什麽躲藏起來的人,看來安吉洛不是來跟她搞仙人跳的。

“我還好,休息一段時間後就好多了。”易文君說,“你來找我應該不止要說這些吧?我看你好像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

易文君開門見山的話顯然讓安吉洛有些驚訝,但也讓他越發局促了。

他猶豫著點頭,說:“是的,我……”他欲言又止,“我們可以進去再說嗎?”

易文君聽著,忍不住又向走廊兩側看了兩眼。

還是沒有發現有藏著的人。

——既然不是仙人跳,那你有什麽事非得進門說?

門口難道還有禁言令嗎?

易文君心中嘀咕,但還是打開門:“當然可以。”

安吉洛顯然松了口氣,走進門內,而在這之後,易文君也沒有關門,直接大大方方地將門敞開。

兩人進了房間,安吉洛目光游移,落在床邊的畫筒上,沒話找話。

“看來弗洛拉你真的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畫家,哪怕是在拜訪你未婚夫的父母的時候也不忘帶上自己的畫作……”

安吉洛頗為感慨。

“聽說你最近在準備一副新的畫?你已經有靈感和主題了嗎?還是說你依然準備畫告死女神?說實話,在我們西奧雷王國,頌揚母神事跡的畫作才是最受歡迎的,如果你想要盡快賣出自己的畫作的話,我實在不建議你以告死女神為主題……”

等等,這個意思是——?

易文君心中咯噔一下,而後動作飛快地將床邊畫筒內的油畫抽出來展開,指著這幅油畫。

“安吉洛,你看這幅畫——”易文君刻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

而安吉洛也果然自動將其補完。

“你是指你的這幅死亡審判圖嗎?”安吉洛露出遺憾的表情,嘆息道,“弗洛拉,我必須要承認,這一副告死女神的死亡審判圖你真的畫得很好……可是就像是我剛才說的那樣,在我們西奧雷王國,告死女神真的不是一個好的主題。你這幅畫沒能成功賣出去,我真的非常遺憾,但是我相信如果你轉換主題的話,你一定能夠迎來一個新的事業上的高峰。”

易文君心臟驀地沈下,那個深藏在腦海中的猜測在這一刻成真。

——原來這幅畫真的是原主弗洛拉畫的?並且弗洛拉一直以來都在以“告死女神”為主題作畫?

既然如此,為什麽上一周目的菲利克斯卻對此表現得毫不知情?甚至當易文君表示自己不知道告死女神的事跡的時候,他也沒有表露出半點異樣,並且還主動為她科普了告死女神的事跡?

……不但不知道自己未婚妻的畫作主題,就連自己未婚妻嘔心瀝血的藝術結晶都認不出來,這真的是完美男友的表現嗎?

或者說,其實不是菲利克斯沒認出來,而是安吉洛在說謊?

菲利克斯和安吉洛——這兩個人,到底誰更有問題?

為什麽他們要就這件事說謊?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的謊言在真正的弗洛拉面前是一戳就破的嗎?

……還是他們篤定了她不知道真相?

這一刻,易文君陷入了沈思。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恍惚間,那在游艇外盤旋的海鷗又一次發出了冰冷的電流聲。

嘀——

嘀——

嘀——

遙遠的聲音。

還有遙遠的呼喚。

“弗洛拉……”

“弗洛拉!”

易文君驀地回神:“嗯?怎麽了?”

安吉洛看著易文君,臉上再度露出混合著擔憂和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能是誤以為自己的話語打擊到了新生代畫家的自信,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麽,這一刻,安吉洛忍不住嘆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竟然又柔和了幾分,像是勸誡:“弗洛拉,我知道你沈迷告死女神的事跡,認為那些關於死亡、審判和命運的一切都非常有戲劇性和警示性……可是弗洛拉,人不能一輩子都只為了藝術活著。有些時候,向市場暫時低頭也不是什麽可恥的事。

“我知道你認為那些被人高價購走的畫作,大多都是粗制濫造,就如同品牌效應一般充滿了溢價,而那些購買畫作的人,也不是真的被畫中的藝術性打動,而只是想要將它們當做炫耀財力的奢侈品……是的,我知道,我們大家都知道,這又如何?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的嗎?我們改變不了世界,我們只能改變自己,讓自己去適應這樣的世界和市場……”

說著,安吉洛也有些傷感起來。

易文君倒是戰術性沈默了,畢竟對於畫作、藝術和市場之間的聯系,易文君不能說所知不多,只能說一竅不通。

因此,短暫沈默過後,易文君就想將話題引去自己更感興趣的方向,比如說告死女神。

不過,在易文君開口前,安吉洛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局促地笑了笑後,主動停下。

“抱歉,不小心說太多了,請不用在意……”安吉洛迅速給自己找了個新的話題,“對了弗洛拉,雖然告死女神的故事都有太強烈的宗教性,在我們西奧雷王國可能不是很受歡迎,不過就在剛剛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你還記得普緒赫的故事嗎?”

易文君呆了呆:“普緒赫?”

“是的,是的,就是普緒赫的故事!”安吉洛顯然對自己想到的辦法感到非常興奮,“傳說中,普緒赫為了讓她作惡多端的愛人免受死亡的審判而向告死女神懇求憐憫,告死女神被她的愛情所打動,承諾會減輕責罰,可普緒赫卻並不知足,竟然試圖將自己愛人的靈魂偷到人間,於是告死女神大怒,懲罰她與她的愛人去夢中捉住靈魂的黑蝶,但每當他們捉住後,他們又會立即陷入一輪新的噩夢,永無止境……”

易文君若有所思。

這個故事……不就是神話故事裏“俄耳甫斯與歐律狄克”以及“西西弗斯的循環”兩個故事的結合體嗎?

神話中,俄耳甫斯去冥府拯救妻子歐律狄克,冥後被其愛情感動,就將歐律狄克還給了他,但卻要求他在離開冥界的時候不能回頭,結果俄耳甫斯觸犯了禁令,回頭看了妻子一眼,導致了妻子的第二次死亡。

而西西弗斯則是因為欺騙死神而被判雙目失明,並懲罰要將一塊大石頭推上山頂,然而每次大石快要到頂時,石頭就會從他手中滾落,因此西西弗斯不得不永無止境地重覆著推石頭這件事。

為什麽安吉洛會突然提到這個故事?

易文君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這幅《死亡審判圖》上,接著又看向了安吉洛,但後者只有滿臉的喜悅,像是為能夠幫助到她而感到純粹的開心。

“看!弗洛拉,這個故事不就很好嗎?它同樣跟告死女神有關,同樣具有警示性,可是又不會像死亡審判圖那樣容易讓人不安,甚至讓人……咳,所以弗洛拉,如果你真的想要畫點與告訴女神有關的東西又想要讓它受歡迎的話,普緒赫的故事不就是很好的題材嗎?!”

大量的信息在腦海交錯。

無數的可能性爭先恐後。

易文君沈默片刻,慢慢收起了手上的畫卷。

“好的,”易文君答道,“關於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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