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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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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王國的公務員, 便這樣慌慌張張地登上車,向著布萊頓紡織廠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他們看到路上行人稀少, 遠處隱約能聽到山呼海嘯般的口號, 時不時還有警署的車呼嘯而過……看到這一切, 他們就知道這件事已經越鬧越大了, 接下來還不知該怎樣收場!

市政廳的人們心急如焚,按著方向盤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而勞斯自然也是如此。

他不敢相信, 這種時不時就會在王都上演一次的小矛盾,怎麽就鬧到了這個地步,同時也在心中懊悔,想著如果自己當時有插手就好了。

如果自己在看到那些憤怒的工人們時不是想著“這只是個小矛盾”,而是將它高度重視起來;如果自己在聽到那些關於被扣押的女工們的問題時, 不是抱著“會有人管”的心態而是主動上前詢問;如果自己不是從一開始就抱著置身事外的心情、抱著一切都會過去的念頭,而是積極主動地為大家出自己的一份力的話, 如果……

如果世上有如果的話, 他其實是有機會挽回這一切的。

因為他本來就是王國市政廳的工作人員,哪怕力量微小, 哪怕依然無法改變這一切,但他的每一分努力和每一絲細微的幫助與改善, 或許都不會讓事情演變到這樣的一步。

但是世上沒有如果, 他躲避了這樣的一切,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於是事態急劇惡化, 游行抗議變成了暴力沖擊!

如今警備隊甚至王國軍都被驚動了, 那麽在這些人的暴力執法下, 這些他今天早上才見過的工人們,最後還有多少能夠平安無事?

那些或陌生或眼熟的面容,日後還會再度出現在他的生活嗎?

特別是喬斯……

喬斯……

他當時看到的喬斯,真的只是他的錯覺嗎?

勞斯感到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腦袋裏也是一片的渾渾噩噩。

但市政廳與布萊頓紡織廠的距離並不遙遠,沒等勞斯想太久、跟沒等勞斯理清這混亂惶恐自責愧疚的一切,他們就已經靠近了紡織廠的外圍。

此刻,原本因歷史悠久幾乎快要被淘汰的紡織廠外,是一反常態的熱鬧與人聲沸騰。

無數工人自發地離開了工廠和崗位,來到布萊頓紡織廠外,要求紡織廠釋放被他們扣押了三天的工人,以及給工人相應的補償。

而與此同時,無數的警備隊們也來到了工廠外,竭力想要控制現場,但他們卻發現自己竟擠不進人群!

當然,他們作為使徒,同時手上持槍,當然可以對這些工人進行暴力鎮壓,但偏偏此刻的游戲眾人只是圍在工廠外討個說法,一時間並沒有過激舉動,於是警備隊們也變得兩難起來,心中暗罵布萊頓紡織廠不做人——紡織女工們的工作時長比男工的工作時長要長,薪水卻比男工更為低廉,也就是紡織廠只靠吃老本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就這樣了,紡織廠負責人竟然還不滿足,還要扣著女工不讓離開?這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吧?

而且現在事衤糀態都鬧得這麽大了,你們這些負責人竟然都沒一個出來解釋一下嗎?是怕死怕到這種地步了,還是一直在討論推誰出來當替罪羊?

滿滿的無語中,警備隊們對游行者的控制就無形中低了幾分。

他們派人一部分擠去工廠前門,一部分則去了工廠後門,準備看看有沒有潛入工廠跟工廠負責人溝通商量的機會,同時,他們還在不斷撥打布萊頓工廠負責人的號碼,甚至是工廠背後老板的號碼,想要讓他們出來解釋一下。

但不知道為什麽,無論是工廠的銷售號碼還是反饋號碼,無論是工廠負責人的號碼甚至是工廠老板布萊頓家族的號碼,這些竟然沒有一個能夠撥通。

所有的號碼打過去時都是占線狀態,這讓王都警署長不由得暗生嘀咕,想著莫非布萊頓工廠的人早就收到了風聲,打定主意要裝死、把這一切的爛攤子和日後可能的爛名聲丟給他們警署和王國軍?

這就過分了啊!

警署長心中暗自憋氣。

但就在這時,警署長錯眼間看到自己手下的一位得力幹將,警長伯利走了過來,面色稍顯異常。

“怎麽了?”警署長立即發問。

別是手下的人出了什麽岔子吧?!

但還好,警長伯利並沒有如警署長所想的那樣,給他帶來什麽壞消息。

可這也同樣算不上什麽好消息。

“是這樣的,劉易斯先生。”警長伯利湊到警署長的耳畔,低聲說,“《今日新報》的記者加布裏想要跟你見一面,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談談。”

“記者??”警署長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不耐煩揮手,“讓記者都走遠點!現在事情一團亂,可不能讓那些攪屎棍再進來摻和!讓他們走,全都走!伯利,我不管你平時都跟這些記者勾搭些什麽,但這種重要時候,你最好不要讓那些狡猾無恥的東西過來礙眼!”

警長伯利尷尬笑了一聲:“不是采訪,劉易斯先生,加布裏說他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他一頓,加重語氣,“非常重要的事,是關於布萊頓工廠和那些被扣押女工的事!”

“……是嗎?”警署長剛要準備拒絕的手放了下來,若有所思,“那行,讓他過來吧。但伯利,如果這個叫加布裏的家夥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那接下來你跟他都一起給我滾蛋,明白了嗎?!”

警長伯利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快步從警署長面前離開,擠出人群,來到焦急不安的加布裏面前。

這時,加布裏一手抱著相機,一手抱著厚厚的檔案袋。以警長伯利的豐富經驗來看,這檔案袋裏裝著的不是照片就是資料!

遠遠看到警長伯利,加布裏就湊了過來,急切道:“怎麽樣?劉易斯先生怎麽說?”

警長伯利微微點頭,剛想警告加布裏兩句,告訴他小心點別亂來,更不要在警署長面前胡說八道,搬出狗仔的那一套誇大其詞,還想順便邀功,說說自己是頂著多大的壓力給他說了多少的好話才爭取到這樣一個見面的機會。

可沒等警長伯利開口,加布裏見他點頭,便瞬間露出喜色,從警長伯利身旁一溜煙跑過去了。

警長伯利:“……”

行吧!

也不知道加布裏這老小子搞到了什麽重要資料,竟然急成了這個樣子。

心中嘀咕著,警長伯利掉頭追上,來到警署長面前,剛好聽到加布裏張口就是一句。

“劉易斯先生,現在工廠內極為危險,所有人都死了,請你作為警署長一定要控制好大家,不要讓大家沖進去!”

警長伯利:“…………”

剛剛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吧?!

這話說出來誰信啊?!!

工廠裏的人都死了?這可是國王腳下,也是神與教會的視線垂落之處,這樣的地方怎麽可能死一工廠的人外部都無知無覺?

你以為劉易斯先生是那種被人隨便唬兩句就能被牽著鼻子走的蠢貨嗎?!

加布裏啊加布裏,這次可真是被你害死了!!

警長伯利見警署長劉易斯的眼角一抽,頓時大驚失色,剛要開口說兩句挽尊,或者至少把自己摘出去,但下一秒,他就見加布裏急切地扯開檔案袋,將檔案袋的照片近乎塞到了警署長的眼皮底下。

“請看,請看這些照片,劉易斯先生!”加布裏急促道,“這可怕的一切,正在工廠內發生,我保證這些照片絕無半分虛假!所以請你千萬要控制住大家的情緒,千萬不能讓這些工人踏入工廠,與這些怪物遭遇!”

警署長看著塞到自己眼皮下的照片,瞳孔一縮,驀地抓過加布裏手上的照片,急促地翻了過去,並且因為動作太過迅速而落下不少照片。

警長伯利好奇上前,以向警署長劉易斯獻殷勤為掩飾,低頭去看那些令劉易斯如此震驚的照片。

而就是這樣一看,警長伯利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這些照片極為可怕,不是堆積著焦黑如炭的殘肢斷骸,就是在一個看似茂盛植株的上端頂著一顆人頭。

如果這是藝術創作,那麽世上絕對再沒有比這更可怕的“創作”;如果這是真實發生的,那麽這世上也絕對再沒有比這更為可怕的地獄!

警長伯利頭皮發緊,哪怕是隔著這張照片,都似乎能感受到當時的可怖一幕。

他連忙移開目光,撿起這些照片就湊到警署長的身旁,但接下來,他卻又看到了更為可怕的東西!

只見警署長手上的照片,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怪物。

它們似乎是由兩個、甚至更多的人拼合而成,中間隱約能夠看到人類的軀幹,但上下卻有著各種多餘的腦袋、多餘的手臂、多餘的腿、多餘的器官……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將人類如橡皮泥一般捏在了一塊兒,只睜著一雙死灰色的眼睛看向鏡頭,不知道是死是活,可怕至極。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與人“融合”的怪物還好,一些“人”甚至與植物融合,茂密的藤條從他的肚子裏鉆了出來,旺盛地開著,而他本人竟也沒有死亡,而是被植物掛在墻上,日日夜夜地發出無聲哀嚎。

甚至還有被融入水泥柱後依然活著的人,甚至有頭顱長在玻璃上卻又被路過的鳥兒啄瞎雙眼的人,甚至有……

這一幕幕的可怕場景,一張張的可怕照片,遠超伯利警長的想象。

他完全想不通,這樣的“人”是否還能算作人;想不通這樣的“人”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更想不通這樣的一切到底是如何成型!

為什麽會有這樣可怕的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

警署長一把抓過加布裏,滿頭冷汗,咬牙切齒地問著。

而這也是伯利警長想要知道的事——那工廠內到底發生了什麽,才造就了這樣的一切?!

加布裏苦笑著,聲音虛弱:“劉易斯先生,如果可以,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工廠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最開始,我只是聽說布萊頓工廠扣押了女工,所以想要潛入調查,拿到一個新聞而已,但沒想我進去後卻拍到了這樣的一切……”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警署長表情冷酷,“如果你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會跟我說讓我控制游行者、不要讓他們沖進工廠?像你們頭腦狡詐、巧舌如簧,並且為了大新聞不顧一切的鬣狗,難道不正應該該幫助工人們沖進工廠,踩著我們警署和布萊頓工廠,為你新出爐的新聞和你的名聲添磚加瓦嗎?!”

加布裏臉色一變:“劉易斯先生,你覺得你這些話——”

“行了,我沒有時間跟你說這些。”警署長粗暴打斷,“我知道你一定是明白了一些重要內情,知道了一些我們都不知道的事,並且在斟酌過後才作出了找到我的決定!而現在,我要求你說出你知道的和你斟酌一切,否則——加布裏,像你這樣的資深記者,應該知道我們警署的人都有緊急自衛條例的,對吧?如果我在這裏殺了你,你覺得我會受到什麽懲罰?是罰我一年的工資,還是一年半?”

加布裏眼角微抽,臉色變了又變:“我不是想要用隱瞞達成什麽目的,而是這種事不重要,並且說了你們絕不會相信……”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警署長聲音越發嚴厲,“你只要告訴我有什麽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加布裏苦笑一聲,終於說出內情:“現在工廠內的倉庫區關著無數怪物,你們從照片上看到的這些可怕的‘人’,就是曾經的保安、清潔工、雜工、負責人、以及女工……但這其中還有一個特別特別可怕的家夥,他叫克拉姆,曾經是負責研究雪融病的醫生或是學者,不過他現在也瘋了,瘋得非常厲害……”

“雪融病?”警長伯利驚訝出聲,“這是什麽?”

“閉嘴!這種事以後再說!”警署長瞪了伯利一眼,再轉向加布裏,“你繼續說。”

加布裏道:“這個克拉姆瘋得非常厲害,他似乎是被什麽蠱惑了,並且通過某些不為人知的可怕祭祀,掌控了某些操控人體變化的可怕能力——就像這些古怪扭曲的‘人’,我認為它們很可能就是這個克拉姆的傑作!”

加布裏越說神色越是氣憤:“而且,在做下這一切後、在將整個工廠都無情化作地獄後,這個該死的克拉姆竟然還不罷休,現在又在工廠內開啟了一個更龐大的、更可怕的祭祀,所以為了避免這些游行者成為他的祭品,也為了避免大家都變成這種可怕的樣子,我才會緊急趕來,將這件事告知劉易斯先生你。”

“還有呢?”警署長依然咄咄逼人,“加布裏,我知道你的能耐,你或許的確是一個好狗仔,或許的確是一個好記者,但你絕沒有在那個工廠、在那麽多怪物面前全身而退的能力!或許十多二十年前的你可以,但現在的你不行——告訴我,你還隱瞞了什麽?!”

加布裏聲音幹澀:“……對,劉易斯先生……看來你猜到了,我的確還有一位同伴……”

“他人呢?”

“她現在正在與那位克拉姆對峙——她說她有辦法解決這一切,只要我們不提前闖入工廠,壞了她的事。”

“胡鬧!”伯利警長眉頭緊皺,“這是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嗎?哪怕她是使徒又怎麽樣?既然那個克拉姆能夠讓一整個工廠的人都變成這種鬼樣子,她一個人去了那個克拉姆面前又能做得了什麽?!”

警署長臉色也是沈冷,但他並未一開口就指責,而是問出了這起事件當中最重要的問題:“你的同伴叫什麽名字?”

“傑西卡。”

“她是什麽人?”

她為什麽會與你同行?她為什麽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出現在布萊頓紡織廠?她為什麽能夠保護你走到現在?她為什麽有底氣對上那個造就這一切可怕地獄的克拉姆?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最重要的這個問題——

傑西卡,是誰?

“……這就是我所說的……你們絕不會相信的原因……”加布裏苦笑,“傑西卡小姐……她是我們出版社新簽的……”

“保安?使徒?退役的王國軍?”警長伯利猜測。

加布裏卻一次次搖頭。

“不。”加布裏笑容越發尷尬,“她是我們出版社新簽的……小說家……”

小說家?

小說家?!!

這一刻,各位警長們面面相覷,啞然無言。

而幾乎在這個名字出口的瞬間,另一頭,一位遠遠維持游行者秩序的普通警員,耳朵微動,目光閃爍間,無聲退下,消失在了人群中。

很快的,他出現在了某條陰暗的小巷裏,向一個全身上下都籠罩在灰色罩袍下的人輕聲說著些什麽,片刻後,穿著灰色長袍頭戴灰色兜帽的人輕咦一聲。

“傑西卡?”灰色長袍人的聲音非常年輕,但卻有著這個年齡階段所沒有的沈著穩重。他話語不疾不徐,帶著令人信服且安撫人心的力量,“出版社小說家?哪個出版社?”

“那是蘭斯書店下屬的出版社,所以就叫蘭斯出版社,位置就在蘭斯書店的背面。”警員快速回答。

而他面前的灰袍人聽到這裏,不由得沈默了。

蘭斯書店?傑西卡?

傑西卡啊……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傑西卡!

灰袍人沈默片刻,迅速開口。

“那就暫時中止計劃。”灰袍人說,“看來這個工廠內的確有非常嚴重的問題。我們這次只是幫助王都的工人們獲取權益,而不是讓他們去送死,所以接下來你要聯合歐內斯他們,讓他們暫時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在我回來下達下一個命令之前,你們一定不能讓大家沖進工廠,明白了嗎?”

警員臉色一變:“什麽?你的意思難道是——你要進入工廠?可是現在工廠裏很危險!”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有必須要去的理由。”說著,灰袍人扯下了自己身上的袍子,露出了一張易文君必不會陌生的臉——赫然是喬斯!

喬斯將灰袍拋給卡爾,淡淡道:“接下來的事就暫時交給你負責了,卡爾,不要讓我失望。”

警員卡爾面露猶豫:“那萬一紮克雷先生來了……他問起這件事……我要怎麽說才好……”

“把工廠的事告訴他,轉移他的註意,以及為我隱瞞行跡。”喬斯沈穩說道,“不用擔心,我會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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