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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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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莞,只比陸離大五個月。

這五個月,足以讓她從小被寵到大。

被陸離寵到大。

陸莞一直是一個悶壞悶壞的姑娘,驕縱……甚至跋扈,資本就在於善後她有顧寧然,沖鋒她有陸離。各種雜事瑣事缺德事,不是陸離也是陸離,潑臟水潑得毫無顧忌。但是,他們很好。

陸莞是第一個發現陸離對紀西羽心思的人。他張揚,招搖,意氣風發,但是他極少有喜歡的東西。一旦喜歡上,又是那麽執拗,百折不撓。

紀西羽也是她所未見過的冷情,陸莞幾乎要冷笑,旁觀者清,第一次覺得這樣多麽傷人。

“陸小姐——”小助理面上依舊還是青澀的樣子,見到她說話,甚至還會臉紅。

陸莞擡頭,眼底並無波瀾,“什麽事?”

“公司的意思是立刻發申明公開傷情,畢竟節目莫名中止,後續工作也沒辦法進行,而且代言、節目等的違約金加起來也近千萬……”

她直接伸手接過齊文手裏的文件夾,裏面第一張就是已經擬好待發的文字稿。沈默地看完全文,她點頭,“發吧,我們同意。”

齊文有些猶豫,“不需要問一下……?”

言下之意很明顯。

陸離盡管張揚,但是極其不喜歡私人生活公諸於眾,這點多半和家教相關。如果可以低調處理,以傷情帶過的事情,偏偏被從始至終全部列出,任誰多半都是不願意的。

更何況——

心臟以下兩公分,六根肋骨,七處斷裂性骨折。

“發吧。”陸莞依舊平靜。

“陸小姐——”

“齊文。”她微微笑起來,打斷他,“我們難過,自然也不希望別人好。”

她很想看看,紀西羽到底會有多心狠。

四叔來得急,倒是未顯頹喪之意,只是面色陰沈。陸離剛剛已經離了手術室,手術成功,脫離了危險,但是還沒醒來。她如實相告,四叔也沒有多言,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她才順便安撫四嬸回去。走到樓上,才發現陸屹坐在書房裏,一個人背著光,沈穩不語。

“爺爺。”陸莞推開房門,輕喚出聲。

“恩。”他應了一聲,拍拍身側,“過來。”

陸莞也就默默地走近,坐在他身側。屋內並未開燈,此時已近黃昏,屋內僅於窗外殘存的暈黃光線,祖孫倆似乎也是第一次這樣安靜地相攜。

“怎麽樣?”

陸莞聽得老人平緩的聲音,答,“還好。”慢慢握緊交疊的雙手,看著自己有些緊繃的腕骨,“公司安排,近期轉院去香港,後續的覆健也會在那裏完成。”

似乎合情合理,畢竟作為公眾人物,的確要避開大眾視野,她剛剛離開醫院的時候,已經有聞風而來的記者和粉絲club的人聚集在了醫院門口。

不過,陸屹轉頭看了她一眼。

陸莞一下子抿緊了唇。

爺爺終究沒有挑破,只是僅僅一句,“你們都有主意。”

他從陸莞那裏知道出事,卻從網上才看到傷情,大張旗鼓,天下大亂,這不是她的處事風格,必有內由。

陸莞忽然感覺到心悸,知道他並不是不說,更多的是縱容。

陸屹嘆了一氣,“家裏好還是外面好?”

答案自然毋庸置疑,“家裏。”

“什麽時候明白的?”

“出去之後。”

“出去之後?”他看似無意地重覆了一句,閉上了眼。

“爺爺。”陸莞不習慣這樣的對話,沈悶而壓抑,她既然選擇了先斬後奏,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只不過來得太快,她還沒有想到應對的政策,而且,她也不願意去瞞騙長輩。

“爺爺。”她又叫了一聲,安安靜靜,“陸離很乖。”

自然是乖,她已經給他做好了選擇——她不會任由紀西羽負他。

“以前他留在家裏,你出去。”陸屹摸了摸拐杖上的木雕,笑起來,“現在你準備換一換?”

陸莞沒有說話。

“一直覺得你比家裏所有的孩子都要聰明,知道你有分寸,我也就不要求你什麽。但是,莞莞,聰明的孩子終歸懂事,你還差了一點。”

一句一句敲在心上,她微微哆嗦了一下,沒有動。

“不要總以為自己可以做好所有的事情,瞞著家裏?”聲線漸漸變得有些冷,沈重而頓促,“這是家。出去了那些年,太習慣冷清了……女孩子該做的事情是不是已經記不得了”

爺爺頓了頓,“受傷有醫院,工作有公司,家裏有長輩,其他瑣事陸離自己會解決。”

什麽地方用得到她來做主?

陸莞的手指絞緊,眉心微微泛熱。她是太過自以為是,就是憑著一股子怨氣,沖動地做了決定。她知道陸離一定不會願意這樣的局面產生,但是正如她對齊文說得——我們難過,自然也不希望別人好過。

這是她的自私,她的怒。自始至終,她從來都是只想自己。

總是只顧自己意願,絲毫不在意旁人,所以她才能夠永遠地置身事外,淡漠悠閑。她總是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別人給以的溫情,不然也不會在顧寧然傷害了她之後,以最激烈的方式來返還他,四年之久,他煎熬難耐,她也未必好過。

還有父母,她一別許久,從未問過任何,以致在母親半夜送醫之後手足無措,全部歸結於她的不曾關心。

她總是以為自己可以處理一切。如果陸離醒過來,如果西西就是不再回來,如果他和西西當真不會一起,陸離是不是會願意紀西羽一直以這樣的方式記得他。

就想是黑夜裏最惡毒的花,冶艷而迷人,撥開內裏,還是漠然和冷清,合上花瓣,那是只顧自己的存在。陸莞不得不承認,人都是自私的,而她亦然。成日迷心於別人的恩怨情仇,她是為了什麽情感,替他人擾心。

積重難返。

她一瞬間感到無力。

陸屹也感到了疲倦,伸手摸向一邊的紫砂壺,手指在壺口摸了一下,終究輕輕地收了回來。

“爺爺。”她說,“我錯了。”

陸屹微笑,雙目還是泛著慈愛的光,“錯?誰都會錯。”

他站起身,陸莞連忙去扶,陸屹拍了拍她搭在胳膊上的手,“莞莞,你好好想想。”長長地嘆了一氣,也沒有再多言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陸離沒事,就好。我也累了,你扶我回房吧。”

陸莞低著頭,默默地跟隨。

世界上總是存在著很多遺憾的事情,或無心,或有意,不可避免。最為傷心的莫過於,自己認為承受了全世界的苦,最後其實早已返還,卻不自知。

就像是小王子,他也覺得自己是來錯了星球,以至於這裏的玫瑰和狐貍都不會說話。

陸莞慢慢地蹲下身子,把臉埋進了掌心,勉強壓制住心頭的眩暈感。她好像又到了一個久遠但熟悉的世界,只她一人,無從訴說,無法言說,所有的苦擾不過是自尋煩惱。

旁人的縱容,不過是他們願意。真心相待,換位思考,她不懂。所以,她也是孤單的,一直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只顧自己所想,刺激得她舍不得離開。

多麽後知後覺,多麽痛徹心扉。

陸離暫時沒能離開重癥監護室,隔著玻璃窗,陸莞默默地看著,他在一堆管子和儀器之間,向來神采飛揚的眉目收斂著光。這是一個真實的陸離,不會有刻意的風光滿面,他的眉心甚至還糾結著。

她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麽安靜的他了,因為安定的成分,他睡得無知覺,陸莞隱約有些難過。她撫過冰冷的瓷磚,一聲低喃,“乖乖的,你快點醒好不好?”

“陸莞。”

背後的聲音響起,熟悉的音色,熟悉的冷漠。

她微微轉身,看到顧寧然沈默地站著,面色瓷白,唇線抿緊,灰色大衣微敞,露出裏面墨藍色的線衫,那是早上她給他挑的。

雖然現在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來的路上,顧寧然反覆告訴自己,見面無論怎樣,都要控制好情緒,但是現在好像並不能自己左右。他最怕的就是這樣,他永遠覺得陸莞不需要他,更多的時候她已經習慣於自己一個人,即使在各種……明明伸手就有依靠,她也只會遙遙相望。

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他,他總不至於什麽都幫不上吧。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忍耐了這麽久,卻在見到的一瞬間轟然坍塌,陸莞對著他勉強一笑,然後,眼眶倏地紅了。

顧寧然額角猛的一跳,心尖發澀。他有些悲哀地發現,即使再計較任何細枝末節,他見不得她這個樣子,完全是瞬間的心軟如山倒。

嘆息一氣,他沒來得及妥協,陸莞已經近身上前,沈默地埋進了他的懷裏。

微微地只能看到了一個頭頂,顧寧然楞了一下,抱住了她。

因為離得近,所以他聽到了極低的抽泣,瘦弱的肩膀甚至在微微顫抖。

“沒事了。”他摸著她腦後的頭發。

她想,是的,沒事了。

有人相伴才覺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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