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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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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從來都不是多愁善感之人,這般偏激、悲觀的想法便如蜻蜓掠過水面一般,很快便掠過了。

他心知:自己雖是百毒不侵的體質但融魂這般的劇毒卻還是一時半會兒難以消除,只能暫時用內力壓制,徐徐化解,如此一來,時間一長,不免有些氣力衰弱。加上今夜先是碰上元央這麽一個拿匕首要捅人的女人,現今又被南王拿話一激,自是不免想起那些舊事來。

殿外的大雨淅淅瀝瀝,總也不停,慢條斯理的織出一層霧蒙蒙的雨簾。皇帝闔眼聽著雨聲,稍稍閉了閉眼,心中漸漸定了下來,打算趁著還有一二時辰,在上早朝前睡一段時間養養精神。

大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心力俱疲過了,紛紛亂亂的夢境好似被那大雨催發了一般,不斷的在他腦中徘徊,使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覆那些枯燥而乏味的記憶。所以,他很快便醒過神來,捂著額角回憶了一下那些雜亂的夢境,微微蹙眉,開口喚了蘇公公到跟前,沈聲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蘇公公垂首,認真應道:“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早朝了。”

皇帝掐了掐眉心,竭力壓下眉間的倦色,掀了被子起身道:“替朕更衣吧。”

殿外候著的宮人魚貫而入,手捧著洗漱用具,有條不紊的、行雲流水一般的替皇帝更衣洗漱。整個過程,殿中一時只聞水流呼吸之聲。

皇帝倒還是一副冷漠清醒的模樣,他垂眼看了看袖口上繡著的五爪金龍,淡淡道:“傳朕口諭,讓玄鐵騎都退了吧。”稍稍一頓,好似是想起了什麽,於是又額外吩咐了一句,“順便把元嬪......”他徒然收住語聲,一時無言。

其實,皇帝也沒想好要如何處置元央。若是當時直接把人殺了反倒是簡單了。只是,他雖恨不得把那沒心肝的女人千刀萬刀的活剮了,若真把刀放在他手上,他怕也是下不了手的。

畢竟,她曾一臉蒼白地跪在地上,仰頭望他,一字一句的道:“妾願為陛下效死。”;曾把小巧玲瓏的秀足縮到他的懷裏,笑盈盈的告白:“本來有些疼的,不過看見陛下就不疼了。”;也曾依在他的肩頭,輕軟的如同一朵花,輕聲細語:“妾只是為陛下覺得難過。”

......

很多東西,你心知那是假的,可是故作不覺的把它收下的時候又會暗覺貼心,平添歡喜。

甚至,很多夜晚,月色如霜,鋪滿一地雪色。他們也曾如天下所有有情人一般,耳鬢廝磨,纏綿悱惻。他還記得,元央那一對長腿,白膩柔嫩,纖長有力,勾著人的時候好似能勾去魂。情火最熱時,恨不能與她融為一體。

正因如此,他才會如此氣恨,才會在如此氣恨的情況下依舊破例給元央一個解釋的機會。只可惜,元央有膽子拿匕首卻傻的連句謊話也編不出來。

皇帝十分少見的嘆了口氣,長長嘆息。他本還含著些許怒火的心也冷靜了下來:他這一生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背叛,父母兄弟、同袍妻妾亦不例外,到了這樣的時候又何必與元央計較?反正她的禁足也還未解,索性就叫她呆在蘭漪宮裏,吃糠咽菜,反省一輩子好了。

心中念頭微轉,皇帝主意一定,口上果斷道:“把元嬪帶回蘭漪宮,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進出。”

蘇公公猶豫了一下,知道事情大約是瞞不住了,於是低聲稟告道:“回陛下,元嬪她病了。”

皇帝聞言卻是冷笑了一聲,聲音不可避免的帶了幾分譏誚和怒意:“她這是聰明太過——還未出乾元殿,就想到了苦肉計。”

蘇公公心知碰上元央這不按牌出理的,很多問題就不簡單了,故而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解釋道,“夜裏風涼,元嬪在偏殿無人照顧,吹了冷風,不小心就著了風寒。”

“太醫怎麽說?”皇帝面上笑意微微斂了斂,漫不經心的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好似隨口問道。

蘇公公一臉慘不忍賭,還是老實應道:“您沒吩咐,左右的人也不敢來報。不過,奴才剛剛已經讓人去太醫院請人了。”玄鐵騎還未退去,進出都不方便,誰敢為著元央這麽一個明顯惹怒了皇帝的人專程來問一句?似蘇公公這般的,也是剛剛才得了消息。

皇帝的面色終於變了變,他冷冷的掃了眼垂頭不語的蘇公公,顧不得跟前替他整理袍角的宮人,擡了腳快步往偏殿走去。

蘇公公暗自道了一句:真是冤孽!雖是如此,還是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這一回,天可憐見的,倒還真不是元央自作聰明的使苦肉計——她還不至於在這樣的關頭作死的挑戰皇帝耐心。實在是秋日本就寒涼,夜間更是下了一場雨,她本人黴運纏身,在偏殿就只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睡著睡著,整個人縮成一團,著了風寒都沒發覺。

皇帝快步趕到偏殿的時候,偏殿裏早已有宮人燒了地龍,還有那些伶俐的宮人,雖不敢去請太醫卻還是特意換了厚被子給元央蓋上,擦了擦汗水。

殿中熱氣騰騰,好似火烤在皮膚上,幾乎要把人捂得出汗。黃花梨木做成的案幾上,白瓷花囊上插著一支快要枯了的花枝,有微微的香氣被捂熱了,絲絲繞繞的鉆入鼻尖,令人心頭跟著軟軟的一動。

元央大概已經燒得昏昏沈沈,毫無聲息的躺在榻上,烏黑濃密的長發灑落在素面軟枕上,好似一團烏漆漆的雲團。她本來白皙的面頰好似浮著兩團紅暈,仿若花蕊中央綻出的伶仃艷色,楚楚堪憐。

皇帝只是看了一眼便不自覺的蹙了蹙眉,目中神色覆雜。他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去仔細端詳,可方才走了幾步便反應過來,微不可查的遲疑了一瞬。最後,他還是頓住了身子,站在門口遠遠的看了眼元央,聲調冰冷平靜的吩咐道:“把她送回蘭漪宮,順便叫周逢春去看一眼。”

說完這話,皇帝也不再理會那毫無知覺的元央,徑直的大步往外走去。

蘇公公恭敬的應了一聲“是”,連忙使了個眼色給底下的宮人,自己小跑著追上皇帝,心中嘀咕著道:被元嬪這麽一耽擱,今日的早朝說不得就要晚了。

夜雨初歇,天還未亮,地上的雨水好似還沾了花露的清香。

皇帝大步走下玉階,他身姿挺拔如松柏,明黃色繡著五爪金龍的長袖好似裝了風,烈烈而動。他走的極快,好似怕自己停下步子便再也走不動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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