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祚，還有千牛衛在柵欄前止步，愕然的瞧著桓林等寥寥數人，憑這些人也想阻擋千牛衛的去路？

李多祚冷然說，“桓林，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造反，攻打禁軍！”

桓林擎出了千軍刀，與李多祚隔遠了答話，“李備身，你真以為我桓林神仙？憑著三言兩語就能令這些流民為我賣命？”

他以千軍刀指著李多祚，沈聲說，“是金吾衛軍紀敗壞，燒殺劫掠，無惡不作，將這些流民逼上了絕路，不得不奮起反擊！”

李多祚揮舞著手中的軍刀，怒喝說，“無論什麽緣故，攻打南衙禁軍就是造反！桓林，你是膽大包天，立刻給我滾，否則格殺勿論！”

桓林冷冷的說，“李備身，既然禁軍不願給個說法，那流民軍便只有用刀來要個說法！”

他將手中的火把扔向了三層柵欄，頃刻間，熊熊大火四起，映紅了黑夜，也映紅了諸人的臉頰。

桓林冷然說，“李備身，我不願與你為敵，你們就好好的呆在這兒。”

李多祚是久經沙場的將軍，立刻令千牛衛軍士以大陌刀上前開始清除擋在正街的柵欄。

桓林大喝一聲，“放箭！”

“嗖嗖嗖！”

柵欄之後，流民軍的獵戶弓手十餘只箭齊射而出，剛準備清理柵欄的五個陌刀軍士盡數中箭，慘叫而倒。

李多祚愛兵如子，見一輪箭雨下就有五人中箭，又氣又急，立刻令幾個千牛衛將傷者擡了下來。

桓林出奇的沒有令獵戶弓手再次放箭，任由李多祚擡走了受傷的軍士。

李多祚令人檢查傷勢，才發現桓林這一輪箭雨的箭矢上並無箭頭，而只有箭桿，中箭的諸人只是受了輕傷，卻無性命之憂。

李多祚知道這是桓林手下留情，恨恨的盯著桓林說，“桓林，沙場之上只有你死我活，哪兒來的這些娘兒的玩意！”

桓林淡淡的說，“李備身要和我決生死，我卻只想和你分勝負。”

李多祚聽到北城城門喊殺聲震耳欲聾，察覺到桓林堵在這個正街，就是想拖延時間，若是再遲疑不進軍，城門口的金吾衛怕是難以抵擋。

他立刻喝令千牛衛列成陣型，陌刀手開路，弓箭手壓後，回敬了桓林這方一輪箭雨。

桓林之前就找好了有利地形作為掩體應付千牛衛的箭雨，一輪箭雨之後，桓林這方只傷了兩人。

桓林指揮獵戶弓手再度還擊，再一輪箭雨之後，前來清障的陌刀軍士又被射翻了五、六人，仍是沒能摸到柵欄的邊上。

李多祚是怒火中燒，喝令五十名弓箭手分為三隊，以輪流齊射的方式，徹底壓制桓林這方的弓箭射擊。

漫天的箭雨拋灑在火光沖天的柵欄之後，桓林這方被徹底的壓制，偶爾能還擊一輪箭雨，卻也是拼著受傷的代價。

在箭雨的掩護下，陌刀手再次開始清障，輕而易舉的挑開了第一重柵欄。

躲在墻後的桓林沖吳老六使了個眼色，沈聲說，“B計劃！”

吳老六心領神會，立刻和五個衙役將備好的稻草，全鋪在街口，十餘個獵戶弓手則將攜帶的火油盡數拋灑在稻草之上，整個街口都被鋪滿稻草，灑滿火油。

李多祚花了兩刻鐘的時間，終於將三重柵欄盡數清理了，卻見到桓林仍是遠遠的在街口對面站著，眾人手中都拿了一個火把，既不攻擊也不逃走。

他正要下令追擊，桓林已大喝一聲，“放火！”

眾人將火把齊刷刷的扔在鋪滿火油的稻草之上，火光再次沖天而起，阻斷了千牛衛前去救援的必經之道。

李多祚已耽擱了小半個時辰，仍然沒有沖破桓林這一關，對桓林是既恨得咬牙切齒，又是心生敬佩，再次令千牛衛軍士強行入民居，取水救火。

因桓林選擇狙擊的地形乃是民居的後院，全是土墻，縱然要強入民居取水，也必須繞過一個大彎，一來一去又耽擱不少時間。

這已是桓林設下的最後一道防線，只能希望能多阻擋李多祚一段時間，扔了火把之後，他便率著吳老六等人回了北城門的戰場。

城門的惡戰還在繼續，金吾衛布置的第二道軍陣面對流民如狼似虎的攻勢，也在半個時辰內被徹底的吞沒。

第三個軍陣的金吾衛抵擋不住成群的流民，帶著仇恨和憤怒的不斷沖擊，漸漸被迫後退到城門前，猶在負隅頑抗。

“哦！哦！哦！”

流民高呼著，搶了戰死金吾衛的陌刀，硬沖被堵在城門前的軍士。

兩方武器已是相近，士氣更是此消彼長，流民大軍開始猛攻金吾衛的最後一道防線。

桓林知曉正街的火勢阻擋不了李多祚多長的時間，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擊潰金吾衛的防禦。

唯一的法子，就是虛張聲勢，令丘神績不戰而逃。

他高舉著千軍刀，站在高處大喝說，“跟我齊聲喊，‘千牛衛已潰敗，活捉丘神績！’‘千牛衛已潰敗，活捉丘神績！’”

吳老六帶著幾個衙役，還有四周的流民齊聲大喝，“千牛衛已潰敗，活捉丘神績！”

金吾衛中郎將曹仁師連第三軍陣也不敢留，直接躲回了丘神績所在的軍陣。

戰況不利，丘神績鐵青著臉說，“曹仁師，你這個中郎將是吃屎的？”

曹仁師已是面無血色，前方金吾衛的慘叫聲不斷傳來，被丘神績呵斥還是次要的，若是被流民殺到，那就必死無疑，忙提醒丘神績說，“大將軍，再不逃，我們就要全軍覆沒，死無葬身之地了！”

丘神績今日輸了個一敗塗地，不僅沒捉著桓林，還損失數百的金吾衛，回洛陽該怎麽和天後交代？

他顫抖著身子，遲疑著是繼續抵抗，等著南門李多祚的千牛衛前來救援，前後夾擊流民軍，還是立刻開了城門逃命。

“千牛衛已潰敗，活捉丘神績！”

“千牛衛已潰敗，活捉丘神績！”

數百流民齊聲大喊要捉拿丘神績，聽聲音的遠近，已快殺到城門甬道，這就意味著金吾衛的第三個軍陣已快失守！

李多祚的千牛衛已是丘神績反敗為勝最後的希望，若是千牛衛已敗，北城門再堅持下去，也只有徒增傷亡。

丘神績嚇得是嘴唇直哆嗦，鬥志全無，曹仁師再次跪在他面前說，“大將軍，開城門吧！否則，五百金吾衛就要全軍覆沒了！”

餘下的兩百金吾衛鬥志全無，不知是誰不理會丘神績的軍令，搶先打開了城門。靠近城門的眾金吾衛一見城門大開，再無鬥志，奪路逃命去了。

丘神績見軍心盡失，再無法控制大局，也就領著五十個貼身的金吾衛，逃出了北城城門。

桓林站在高處見丘神績中軍帥旗已丟，便知丘神績已然潰逃，大喜著高喝，“丘神績死了！丘神績死了！”

“丘神績死了！”

數百流民軍齊聲大喝，聲勢沖天。

還在抵抗的金吾衛驚慌失措，見後軍帥旗已不在，哪裏還有半點鬥志，匆匆忙忙的扔了兵刃，往城門潰逃，因城門甬道狹窄，自相踐踏而死的不計其數。

眾流民付出了傷亡一、兩百餘的代價，終是成功殲滅了三、四百的金吾衛，沖破了城門封鎖。

桓林隨著眾流民出了城，李多祚的千牛衛才剛剛殺到城門口，見了滿地的金吾衛屍體，還有突圍而去的流民軍，知道大勢已去，若再去追擊，勝算太小，徒增傷亡，將軍刀狠狠的扔在地上，下令不再追擊，而是據守城門，一面安民，一面清理城門口的金吾衛屍體，再著人飛馬快報洛陽。

往北連行了五裏，一眾流民才止了步，開始商議善後之策。

衛布朗聲說，“恩人，你快逃了，追兵隨時會到。”

桓林望了望一行饑寒交迫，還半數有傷的流民，“桓家在中興鄉下，有一處宅子，囤積有夠眾人一月之用的黍米，還有些錢財，諸位前去取了，便與親人匯合去吧！”

他為報答眾流民的掩護，再次拋出了錢財和食物的獎賞散盡，流民群裏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桓林再握著衛布的手，感激的說，“衛老，你們取了黍米，便扔了兵刃和衣服，分散混進流民堆裏，以免被官軍事後清算。”

衛布沈沈應了，與桓林告辭後，領著流民往東邊的中興鄉去了。

吳老六和一眾衙役將皂衣脫了，扔在地，再狠狠的踏上兩腳，“這什麽衙役我不幹了，今後都跟著林頭混。”

桓林捏了捏他的肩膀，失笑說，“若將來發現跟錯了人，可不要在肚子裏罵娘，哈哈！”

吳老六等人與他互望一眼，齊齊大笑不止。

桓林、孫秀兒，吳老六一行人牽了繳獲金吾衛的七匹駿馬，一起上了馬。

“噠噠噠！”

遠方一匹軍馬由遠及近，赫然竟是內奸馮小寶追了上來。

桓林見他一人前來，便知他來不是想捉人，而是來聊天的，便縱馬迎上。

兩人隔了三丈，勒馬而止。

桓林面色從容的盯著馮小寶，開門見山的說，“小寶，你是我來到大唐第一個兄弟，為什麽要出賣我？”

馮小寶絲毫不讓的回敬著他的目光，冷冷的說，“既知我們是兄弟，卻將我當奴仆一樣，想使喚便使喚，想棄便棄。”

桓林愕然的問，“我什麽時候棄了你？”

馮小寶冷哼說，“當日我是為了你賣命才被王孝傑擒住，你為什麽不救？”

桓林這才恍然，那日出了太多的變故，他的心思全在替薛鶯保命上了，後來確實將馮小寶的安危忘在了腦後，甚至連馮小寶什麽時候被太平公主、王孝傑放回來的也未曾留意。

桓林默然片刻，嘆聲說，“是，小寶，是我對不住你在先！”

馮小寶冷然說，“在你心中，我這個兄弟算是什麽分量，一目了然，我們真做不了兄弟！”

桓林生出深深的愧疚，又問，“為什麽那日在北城門，你為什麽不捉我領賞？”

馮小寶冷笑著說，“我可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為了芷茗吧！若是她知曉是我出賣了你，我還有什麽機會得到她？！”

桓林一楞，原來馮小寶一直暗戀著芷茗，他不肯出賣自己，一是要探聽芷茗的下落，二是要在芷茗前偽裝，可笑自己卻一直未曾察覺。

馮小寶繼續說，“桓林，我曾經幫過你，也出賣過你，在郿縣的恩恩怨怨，我們就一筆勾銷了吧！”

霧氣漸濃，馮小寶連人帶馬包裹在霧氣裏，再看不真切。

沒有馮小寶就沒有今天的桓林，桓林打心眼裏是舍不得馮小寶這個仗義的兄弟，深噓口氣說，“小寶，我們回不到從前，做不了兄弟了，是嗎？”

在濃濃的霧氣之中，馮小寶陰冷的聲音傳來，“你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各奔東西吧！”

桓林鼻子一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小寶，你準備去哪兒？”

馮小寶的聲兒越發的低沈，“洛陽！”

桓林拭了拭的淚水，大喝說，“小寶，再見！”

馮小寶渾厚的聲音在霧氣中漸漸的冤屈，“桓林，我們再也不見！”

送走了馮小寶，桓林呆呆立在馬上，思緒如潮。

桓林漸漸的明白過來，其實馮小寶和自己是一類人，是到哪兒都想當大哥的一類人，所以在桓府，馮小寶的頂頭上司徐堅被他架空，桓鐵也管不了他，甚至連自己，他也從未叫過執事，而是一直以平等的老林相稱，如今更是連自己也一起反了。

從馮小寶的身上，桓林見到了劉備，呂布這類人的影子，這些人一叛再叛，並非是天生的反骨，而是不甘心給任何人當小弟，任何大哥，包括董卓、袁紹、曹操都駕馭不了這一類人，強留下當小弟，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深深的羞辱，所以必然會一叛再叛！

這便是所謂的道不同，不相為謀！與其湊在一起互相傷害，還不如各奔前程，將來或許還有合作的一日。

朝陽漸漸升起，驅散了清晨的霧氣。

桓林回過神來，沖靜候良久的眾人一笑，“秀兒，老六，我們走吧！”

孫秀兒問，“桓林，我們現在去哪兒呢？”

桓林一時也沒想到去處，勒著馬韁，遙指南方說，“先去青木鄉，與柴老板他們匯合！”

孫秀兒回頭望了一眼黎明時分的郿縣縣城，嘆聲說，“我和父親的心血都在孫家藥鋪，也不知什麽時候還能回來？”

桓林與她並肩立馬，遙望著穿越來的第一故鄉-郿縣縣城，眼下卻不得不離開，還真有些傷感，大喝說，“郿縣，再見了！總有一日，我桓林還會風風光光的衣錦還鄉！”

他與孫秀兒互望一眼，心有靈犀的一笑，當先縱馬奔了出去，吳老六等人緊隨其後，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郿縣最後一縷暮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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