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傾倒，烈焰焚天。

雷電轟鳴。

天庭，一片狼藉，戰火籠罩。

不過，這是一場接近尾聲，或者說已經結束的戰爭。

在最高處，兩根巨大的石柱，鎖鏈纏繞著，延伸出去，將一個身影鎖住。

孫悟空瞇起眼睛，看著曾經的自己。

他聽到金蟬子那句話的瞬間，周圍的一切就發生了變化，他來到這裏。

自己死亡前夕的場景。

天雷轟鳴，天火焚身。

換來的只是一聲聲痛快叫好之聲。

盡管身上傷痕累累，孫悟空卻是不死，就是不死，眼中除了“狂”之外，別無他物。

“這樣都不死。”

昊天等“人”看著孫悟空，又看向那個總是含笑的僧人金蟬子，“你的手段呢，也該施展出來了吧？”

“諸位耐心不足，不過無妨，也差不多了。”

金蟬子抖了抖寬大的衣袖，曾經見過的那女子從透明棺木之中走出，帶著一片紫色的彩霞，來到了孫悟空的面前。

她俯首，她在他耳邊低語。

孫悟空擡頭，說了一句：“是嗎？”

“是的。”

她這樣說，眼神很簡單，聲音輕柔而幹脆。

“好。”

孫悟空說了這麽一個字，眼中的火焰迅速熄滅。

他死了，如同一塊石頭。

“成了！”

昊天和太上大喜。

如來眼中也流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

金蟬子依然看著高臺上的兩人，臉上帶起淡淡的笑意，他開口說道：“不如將其丟進八卦爐之中，徹底煉化？”

太上楞了一下，隨即點頭。

幾人走近。

太上、昊天發現，那個女子也凝固在了孫悟空面前，變成了無神的玩偶，面容依然絕美，卻了無生機。

正要一腳踢開，金蟬子說道：“一塊煉化了吧，反正她已經沒有用了。”

太上將兩個死物同時收走，丟進了八卦爐之中。

烈火，開始燃燒。

在旁邊一直默默地看著，沒有說話的真·孫悟空看著金蟬子，似乎要把這個和尚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接下來發生什麽，他很清楚。

投入到八卦爐之中自己醒了過來，然後跳出了八卦爐，再度開始廝殺。

那個時候，太上老君不在，不知道去了哪裏。

這事情，跟這兩個和尚又有什麽關系？

場景再變，如來龐大無比的法相出現，一道手掌遮蔽了天幕，取代了天地。

將孫悟空鎮壓在了五行山下。

金蟬子揮手，六字真言落下，徹底封死了孫悟空。

記憶，便在那時開始模糊，混亂。

“金蟬子。”

孫悟空看著那個僧人，露出了一個森然無比的笑容。

從來，就沒有什麽紫霞，一切都只是為了磨滅他的一個局。

而後，又把他從五行山下拉出來，拉入到了另外一個局當中。

金蟬子，很好！

“這樣就行了？”

太上和昊天的目光都很懷疑，身邊的這對師徒，行事透著詭異。

“只能這樣了。”金蟬子說道，“師父你覺得呢？”

“阿彌陀佛。”

如來並不回答，而是回了這一句。

“或者，兩位還有什麽手段，倒是也可以一同施展。”金蟬子看向太上、昊天。

“免了。”

兩人離開，要鎮壓孫悟空，必然是要分出一部分的力量。

力量不足，他們又如何掌管、統禦？

天庭，表面上以昊天上帝（玉帝）為尊，太上又豈是甘於人下之人？

更何況，這群和尚也是虎視眈眈。

兩人離開，如來深深地看了金蟬子一眼。

他的這個弟子，從什麽時候開始，連他這個師父都看不透了呢？

哦，似乎是那枚碎片落下，被兩人得到之後。

不過，他看不透金蟬子。

金蟬子又何嘗知道他這個師父在想些什麽呢？

佛光漸漸收斂，如來消失不見。

金蟬子虛空踏步，來到五行山，看著山下的孫悟空，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孫悟空，你現在明白了？”

場景破碎，周圍盡是迷霧，如來的聲音傳到了孫悟空耳朵之中。

孫悟空獰笑著：“明白了！”

“明白就好。”迷霧散去。

半空中石化一般的孫悟空重新落下。

殿內的菩薩、羅漢們依然誦經念佛，似乎場中發生的事情，跟他們毫無關系一樣。

孫悟空露出兩排尖銳的牙齒，上下拋動了一下金箍棒。

走到了盤膝坐地的白夜面前。

“腦袋！不要砸腦袋，我要他的完整腦袋！”

沙悟凈露出神經質一般的狂熱神色，死死盯著白夜的腦袋，“用一百個腦袋，換一個琉璃瓶子，那樣我就可以重新回天庭當差了。”

豬八戒或許是清醒的，孫悟空是迷惘的。

而沙悟凈，從一開始，就是瘋的。

孫悟空看了沙悟凈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他比他，還要可悲。

都是可悲之人，成全他，又有何妨？

無非是編織另外一個絕望的夢罷了。

金箍棒橫掃，朝著白夜的胸膛掃去。

所有人，都要死，無非是前後的問題罷了。

“叮！”

一聲脆響，在這大雄寶殿內，任何招式似乎都掀不起原本驚天的氣勢。

“大師兄，你怎麽又打起師父來了？”

豬八戒的釘耙從白夜背後伸出，攔住了孫悟空金箍棒。

“你不是走了？”孫悟空看著豬八戒。

“嗯，不過我又回來了。”豬八戒笑了起來，笑容一貫有著的微小謹慎已經消失不見。

“你回來幹什麽？”孫悟空問道。

“跟你一樣，來殺人。”豬八戒說道，“不過，我要先殺的是這個。”

他擡頭看向如來。

時間退回。

靈山之外，豬八戒飛速前進，很快就回到了高老莊。

他搓了搓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擺出一個帥氣無比的姿勢，推開高老莊的大門，高聲喊道：“翠蘭，你豬哥哥回來了。”

高老莊內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傳出。

沒有人來迎接豬八戒。

豬八戒抓了抓頭發，開口低語道：“不對啊，法術明明還可以維持好幾年，應該出來迎接我才對。”

豬八戒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推開了其中一個房間的門。

他的腳步停下，退出了房間，高聲喊道：“誰！出來，敢破壞老豬我留下的法術！活的不耐煩了？”

高老莊，是豬八戒的桃花源。

裏面的翠蘭，高員外，都是豬八戒的慰藉。

他將一些小動物的靈魂，註入到這些“人”的身體之中。

這樣豬八戒就會一直有人陪伴了。

外界的風雨、變化，可以不用去管。

為什麽跟那和尚出去？

是因為那和尚有些特殊，孫悟空也是特殊的。

豬八戒想著啊，或許，哪一天就可以改變了。

但是他錯了，到頭來，他還是失去了勇氣，只是那一頭混吃等死的豬。

於是，豬八戒跑了，回到了高老莊，他的桃花源。

可是現在，他的桃花源，也不存在了。

房間內，翠蘭倒在那裏，沒有了半點聲息。

“滾出來啊！”

豬八戒朝著看不見，曾經來過的敵人咆哮。

他不知道自己向著誰咆哮，可是總要做點什麽吧？

稍微做點什麽，然後就可以了。

大不了再重新找一些合適的，雖然很麻煩，但是豬八戒他有時間。

他一直很有時間。

接著，豬八戒聽到了背後傳來一陣聲音，是人起身的聲音。

“豬哥哥，你回來了。”豬八戒聽到一個聲音這麽說。

他的身子驟然顫抖了起來。

似乎是一秒鐘，似乎是一個時辰，似乎又是一萬年。

豬八戒艱難地轉身，看著翠蘭，站在自己面前的翠蘭。

她的雙眼，只是空洞，黑色的血液從裏面流出。

“啊！”

豬八戒發出了一聲咆哮之聲，兇煞的氣息從他身上爆發。

整個高老莊，在一瞬間毀於一旦。

“我明明忘記了啊！”

“我忘記了！”

埋葬的記憶再度浮現。

那個時候，他是天蓬，掌管水軍，他有一個戀人，海中龍宮的龍女。

哪個龍王的哪個女兒？

豬八戒已經忘記了，他只知道，那是自己喜歡的人。

她也喜歡他，這便足夠了。

為了能夠時常見面，豬八戒用盡心思，讓龍女成為了月宮的仙子，嫦娥之中的一員。

那一天，西天的如來來訪，月宮的嫦娥們舞一曲，歡迎遠方的客人。

宴會結束，豬八戒去找嫦娥——嫦娥中獨一無二的龍女。

然後，他看到了一雙空洞的眼睛，鮮血幹涸在臉上。

她一頭栽進豬八戒的懷中，低聲說道：“佛說，我的眼睛很好看。”

這是豬八戒聽到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理智重新回歸前最後的場景。

再清醒的時候，他被壓在殿下，漫天神佛，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怎麽做？”玉帝問道。

“處死——”

“死不足惜。”

豬八戒轉頭，看向身後，那裏一片狼藉，不少天兵天將的屍體，他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那就死吧。”

太上下了決定，豬八戒記得，自己的釘耙還是他送的。

“阿彌陀佛。”

豬八戒聽到一聲佛號，一個看不清樣貌的白衣僧人擋在自己面前，似乎要說什麽。

意識再一次遠去，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成為了一頭豬，後來成為了一只豬妖。

“哈哈哈。”

看著一地的廢墟，豬八戒狂笑了起來，“當初救下我，就是為了今天嗎？”

“很好！”

一聲轟鳴。

一尊大妖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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