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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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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啊,姓傅,五十多歲,一家四口,上個月剛搬來的,你剛才看見的應該是他。”

陳媽沈迷小說,頭也不擡。沒有看見她的失態。

但她自己明白過來,不禁啞然失笑。

原來此傅非彼傅。

自己心中有鬼,才會草木皆兵,以為全世界都猜中她的心事。

盛思夏很快就從陳媽的碎碎念中,了解到這位新鄰居的全部信息,他有一對兒女,大的在念大學,小的才上幼兒園,妻子比他小好多,一看就不是原配……

陳媽說著,眼睛覷著樓上,怕被小姨聽見。

盛思夏敷衍著聽完,匆匆回房,直到晚飯時間才出來。

牌搭子走了,盛宛柔大概是贏了錢,牌打得順,心情看上去不錯。

她的晚餐是鹽漬檸檬三文魚,配上蘆筍口蘑,寡淡的配色,健康低脂。

盛宛柔吃得很快,盤裏食物很快減少。

盛思夏懂的,越難吃的東西,越要快速解決,不然越拖越難受。

她也註重身材,但目前已是偏瘦,從外觀上看,剛剛好,再瘦,就要形銷骨立了,又不是明星,不用上鏡,她無需在飲食方面苛待自己。

陳媽做得一手好川菜,口水田雞,水煮牛肉,味道太好,讓她放肆地吃了兩碗米飯。

“年輕就是好,看你的腰,我哪裏敢多吃。”小姨眼神哀怨。

盛思夏笑一聲,“小姨不要謙虛,和我說實話,最近是不是經常上健身房?”

小姨十分驚喜,“這都看出來啦?我辦了年卡,請了私教,效果還好嗎?”

“當然,不好我能看出來嗎?”

小姨的朋友圈日常健身打卡,她當然知情,但這也不算假意恭維。

健身帶給小姨的,除了緊致的手臂,還有松弛愉悅的精神狀態,她的心情很好,眼角眉梢都透著喜悅。

這一定不單是打牌贏錢的緣故。

盛思夏猜測她最近有新的感情,小姨是個心思簡單的人,沒別的事能讓她這樣開心。

吃完最後一片牛肉,放下筷子,小姨旁敲側擊地問,“在學校沒認識好的男孩子?”

“沒有啊。”

“真沒有?有的話,告訴小姨,小姨幫你參詳。”她鼓勵地看著盛思夏。

盛思夏想了想,慢吞吞地開口:“說起來,最近倒真有一個感興趣的男人,可是他太高冷,我們還沒說上話。”

小姨目光炯炯,“誰?”

盛思夏誠懇地說:“一個綜藝節目嘉賓,學霸型帥哥,最近大熱,很多粉絲,小姨如果認識娛樂圈的大佬,能不能幫我牽線……”

“走開,我不認識你。”小姨翻臉,起身就走。

她一臉莫名,生什麽氣?她可沒開玩笑。

研三階段,同學們都在計劃前程,有準備讀博的,也有打算進入社會的,畢業即失業,和畢業即分手的概率大致等同,誰能分心在戀愛上?

她是真沒有談戀愛的心思。

可惜事與願違,星期天當晚,李太太那位一表人才的侄子,親蒞小姨家樓下,來接她去往今晚的晚宴現場。

她聽小姨說起的時候,畫睫毛的手抖一抖,差點毀掉整張臉。

再怎麽抗拒,還是要面對。

人家禮貌地在樓下侯了半小時,總不能讓他吃閉門羹。

盛思夏穿著一件小姨提前準備好的禮服,坐進他的車裏,同他微笑。

正如李太太那天介紹的一樣,他姓楊,先介紹自己的學歷和工作,語言簡潔有力,不著痕跡地透露出身家背景,態度謙和,看得出教養很好。

若論長相,他皮膚較白,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進退有度,的確算得上一表人才。

雖然沒有精致到讓人驚艷的五官,和多情得顧盼生輝的眼神。

但盛思夏相信,男人的魅力,從不在臉上。

一個男人,要是表現得紳士慷慨,讓人如沐春風,會說話,知進退,同時還有讓人一見難忘的外表——

那他或許不適合作為伴侶,更適合作為一幅畫,遠遠欣賞。

要是想把他摘下來,據為己有,要做好傷心的準備。

“聽我姑媽說,你還在讀書?”

盛思夏回答:“新聞專業,很枯燥的。”

“女孩子多讀書是好事,如果你喜歡,可以繼續往上讀,不要早早出來接受社會的毒打。”

盛思夏望著他微笑,不錯,居然還有幽默感,雖然有些虛偽。

他們正坐在一輛邁巴赫裏,帶著白手套的司機負責駕車,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不像是接受社會毒打的人。

渾身資本家的味道,毒打別人還差不多。

“不讀了,我不是這塊料,混日子罷了。”研究生階段讓她認清,她並不適合走學術路子,幸運的是,遇上一個不愛刁難人的好導師。

要是讀博士,遇到怎樣的老板,全憑運氣。

現今的學術環境,可能她讀到禿頭,都畢不了業。

“聽說令堂是數學博士,在普林斯頓執教,盛小姐是不是太謙虛了點。”

盛思夏搖頭,一本正經說著,“大概是基因到了我這裏,發生了突變,我是理科白癡,不要問我數學題,我會和你翻臉。”

他大笑起來,接著,他誇獎她,“說真的,第一眼見到你,我以為你很難接近,想不到……”

“想不到?”盛思夏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你很nice,我很想和你更進一步,”他坦率地說,“我這麽直白,會不會嚇到你?”

“有一點,但考慮到我現在跳車,生還幾率不高,我決定忍著,等到了地方,再找你姑媽告狀。”盛思夏微笑著說。

他眼中帶笑,看得出來,是真的對她很感興趣。

然而盛思夏落後他一步,或許不止。

她於感情上向來慢熱,面前這個男人,她並不反感,作為朋友來往,她也不排斥。

畢竟,誰會介意圈子裏多一個風趣幽默,外貌上乘,且家境優渥的朋友?

這樣相處下去,或許有一天,她會被他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打動,產生感情,然後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可他們才剛剛認識,不超過半個小時,他就幾乎把他們的框架定死。

這就等於,將一道開放式作文題,變成選擇題,還是單選的那種。

她或許是個數學渣,但沒有選擇困難癥,這一題,她知道該怎麽選。

悅榕山莊位於城市西邊,下車的時候,天空剛黑下來,天空一角還殘留著最後的綺麗。

宴會廳外,停著整排豪車,穿著燕尾服和晚禮服的男男女女,踏上數級臺階,進入宴會廳。

楊先生看見熟人,要和她一同過去打招呼,盛思夏連忙找了個借口躲開。

她搜尋一番,也看見幾張熟面孔,款款走至近前,同她們寒暄。

不外乎是那些話題,誰又瘦了,誰去海邊把自己曬成了古銅色,誰近來喜事將近,說話間,漫不經心地展露手上的大鉆戒;誰家破了產,資產都被拍賣;還有誰,訂婚後慘遭未婚夫背叛,小三借腹上位,招搖過市……

盛思夏應付一陣,借口要去洗手間,借機躲開。

她推門進去,洗手臺空無一人,只有高跟鞋發出的篤篤聲響。

有窸窸窣窣的低泣聲,是從隔間裏傳出來的。

洗幹凈手,又磨蹭了兩秒,她確定自己沒聽錯。

那聲音斷斷續續,是知道外面有人,卻壓抑不住。

盛思夏無意打擾他人的傷心事,她走到門口,還故意擡高腳步,好讓對方知道她離開了。

等她不在,那人才可以痛快哭一場。

誰知道,對方真的壓抑不住哭出來,聽起來十分可憐,像只小動物。

盛思夏猶豫再三,折返回去,走到廁格前,輕咳一聲。

對方止住。

“你好,需要幫助嗎?”

沈默幾秒,那邊不說話,盛思夏再次出聲:“你有什麽事,出來再說,在廁所裏待著,也挺奇怪的是不是?”

還是不說話。

就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何況盛思夏是個沒有耐心的人,“不出來,那我走了?”

她發誓,在轉身的那刻,她聽到“嚶”的一聲。

就在盛思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進某個卡通片現場時,那扇廁格的門從裏邊被打開,一個穿著玫瑰粉色小禮裙的女孩走出來,眼睛紅紅,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茵茵?”

多年沒見,難怪她忘了許茵茵的聲音。

那時候許茵茵還是個穿著公主裙,頭發上綁著藍色絲帶蝴蝶結的小姑娘,現在這張臉蛻去了嬰兒肥,下頜尖尖,但仍是稚氣未脫,眼神羞憤又難過。

許茵茵是家中獨女,小時候身體不好,家裏寵得厲害,她格外嬌氣,打扮得又像洋娃娃,總是“姐姐”“姐姐”地喊著盛思夏,就像她的一個小妹妹。

這令她想起,許茵茵就是那位遭遇未婚夫背叛的主人公。

在訂婚後不久,男方出軌某嫩模,被記者拍到,一個月後嫩模懷孕,許家一氣之下解除婚約。

這次晚宴,男方直接帶著新晉女友,出雙入對,許茵茵小女孩一個,哪受得了這種侮辱,氣得待不下去,跑廁所來哭。

“我是不是眼瞎,他最開始和我說那照片是假的,我居然信了。”

“是有點瞎。”盛思夏回答。

許茵茵扁著嘴,茫然望著她。

盛思夏笑著幫她擦去眼淚,再補好妝,拉著她離開洗手間,才說,“但是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你不要再吃這種虧。”

“以後?我不知道,我還會遇上愛情嗎?”許茵茵很失落,“一張流水線網紅臉,都能打敗我,太丟人了。”

她眼神閃躲,四下張望,怕遇上舊愛挽著新歡,也怕對上吃瓜群眾的嘲笑的目光。

盛思夏笑了笑,說:“遇上愛情這種事,我不能給你亂灌雞湯,但我能保證,你一定能遇到眼光比他好的男人。”

許茵茵吸一吸鼻子,小聲說:“還要比他長得帥。”

“那還不容易,今晚就有不少,你多多留意,一定有收獲。”

“我不敢,”她眼神瑟縮,“萬一有人問我那件丟臉的事,我怎麽回答?我要假裝祝福他嗎?”

“祝福什麽?你這時候祝福,人家都知道是假的,反而說你硬撐。”

“那怎麽辦?”

盛思夏不以為意,她說,“這還不容易,有人問你,你就回答他,’我感到非常遺憾’,一定要表現出那種,你和他已經over,對於他的選擇你很不屑,但已經與你無關了,這種感覺,配合眼神,你就贏了。”

許茵茵聽得一楞一楞的,她覺得有道理,恨不得拿小本本記下來。

她拉著盛思夏請教,“小夏姐姐,是這樣的眼神嗎?”

她一邊念著臺詞,一邊故作深沈地做出死魚眼。

盛思夏不忍直視,“你這是智障已久,醫院不收的眼神。”

“我覺得,我還可以搶救一下。”許茵茵眼中冒出勤勉好學的火光。

盛思夏端起一杯香檳遞給她,“拿著,到一邊去搶救,順便物色你想要的男人,我想靜一靜。”

許茵茵乖巧走開,沒兩步,又折回來,“我想要完美的男人。”

真是生活在童話世界裏的小公主。

盛思夏差點翻白眼,“沒有完美的男人,誰都有缺點。”

“那退一步,有缺點,但瑕不掩瑜。”

盛思夏不假思索便說:“有外表,有審美,有智慧,有底線。”

“好的外表,讓你在他犯錯的時候原諒他;好的審美,讓你不至於被網紅臉輕易取代;沒有智慧,徒有其表,即使美貌也缺乏質感;至於底線,能讓一個男人不受動物性的驅使,懂得拒絕誘惑,不會隨時隨地傳播基因。”

許茵茵傻傻點頭,似懂非懂,她歪著頭問:“好難,你見過這樣的?”

盛思夏說得口幹舌燥,飲下一口酒。

她何止見過?

曾經和這樣的人相處,再見其他人,只覺得寡淡無味。

或許,在年少不知事的時候,遇見這樣的人,並不是好事。

一步登到頂峰,從此只有走下坡路。

一定是她心虛了,否則怎麽會一想到那個名字,就在燈光最璀璨處,看見那個被眾人簇擁著的男人?

仿佛是魔法世界裏的黑暗法則奏了效。

他只給她一張側臉。

盛思夏沒帶眼鏡,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從他優美利落的輪廓分辨出,那是傅亦琛。

他穿著一身黑色禮服,身姿挺拔,正在和晚宴的主辦方低聲交談。

傅亦琛舉著酒杯,他手腕處的袖扣在燈光下泛著銀色冷光。

盛思夏沒碰過,卻覺得一定是冰冷的。

就像他拒絕她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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