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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長夜待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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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州大亂沒有, 小亂不斷, 算不上班曦的心頭之患, 但卻異常惱人。

幾個文武重臣連天爭論之後, 班曦拿著戶部送上來的賬款想了一宿, 終於拍板了。

駐軍在涼州,她要親自過去,下達軍令。

接下來就是禮部和兵部的事了, 掐了日子,行程安排給她了, 大約需半個月,這月初三走,十六到, 下月回。

定下來後,班曦忙裏抽閑去看了沈知意,說什麽,等朕回來,你也能看見了。

沈知意捏著自己的衣袖邊兒, 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不知在自己的世界裏盼了多久,終於盼來了班曦, 卻聽她說要走, 還要離開一個月多。

沈知意摸索到她的手,問道:“……有無危險?可是起戰事了?漠州……陛下是想解決漠州之患?會不會……太急了些。”

先帝勤政,現在對漠州用兵,想來國庫糧草都不成問題, 只是……她才剛登基一年,就興武拓邊,不知百姓會如何評價她。

她該有人在旁勸著才是……先皇為她挑的那些大臣們,怎麽都不見勸!

聽沈知意如此說,班曦有些不太高興,頓了一頓,她說道:“不必你憂心,朕只是去看一下涼州的將士們,與漠州無關,戍邊辛苦,朕這次去,好好嘉獎一番。”

既如此,沈知意也不多說,雖然內心憂慮忐忑,認為她現在對西北動軍有些過早,但自己也無資格對她的決定置喙多言。

想了想,沈知意關心起行程上的安排來:“行宮可安排了?雖說涼州比漠州要好些,但我怕皇上住不慣……那地方我去過一次,因為不習慣那邊的水土,還……”

他說到這裏忽然止住了,神情迷茫。

還如何了?他……為什麽又想不起了?

“朕這次去,住瑞王府。”班曦說道,“那地方,涼州府已經安排妥當。”

班曦見他記不起事情時迷茫無助的神情,心頭一跳,輕輕印了唇,手指從他的發絲間滑下。

“此外……”班曦說,“朕要帶你宮裏的長沁過去。”

沈知意一怔,神情有些急切。

“朕不在朝中這些日子,河陽公主和福祿王代監國。”

沈知意慢慢眨眼,似乎在思考,而後表情也放松了些許。他剛剛多想了,聽班曦語氣平穩的與他說其他的安排,他才放下心。

“你放心,他們不會到後宮來,中宮三門朕交給了晁都統……”班曦趴在他耳邊說道,“後宮的除防衛外的一切事宜,朕給了青方。”

沈知意沈默了半晌,而後慢慢笑了下,聲音發澀:“那皇上也帶上我吧,留我在昭陽宮,還將後宮事務全部交給茶都尉,等皇上回來,就看不到我了……”

“你安心……朕留的有人,也與晁都統說過。”班曦表情微妙,繞著他的衣帶,輕聲說道,“青方他並非蠢人,君眼睛不方便,後宮之事也交不到你手上,你身邊那個小孩兒,也不是個掌事的。此外……你如今身體羸弱,惹不出事端來,青方就是與你有罅隙,也不會如何你。”

“若是皇上回來,他呈給皇上一沓寫滿我罪行的單子,要皇上做主懲治我……皇上會信他嗎?”

“哈哈哈哈哈……”班曦笑的很是奇怪。

沈知意看不見她的表情,她此時的表情自信又明朗。

“朕自會定奪。”她說。

她此次有意將暗門留在了華清宮附近,並命他們日夜記錄宮中發生的一切事。

到時,她回宮,她自然知道茶青方和沈知意,孰真孰假。

沈知意擔憂道:“他若先斬後奏……”

班曦心道,你不懂,朕現在,自然是站在你這邊的。

她想慢慢擺脫對茶青方的依賴,減權放人,也想殺殺朝中關氏門人蠢蠢欲動的野心。

“你放心,他不會。”班曦含笑道,“朕與他說了,有關你的事,無論多大,都要等朕回來再辦,他無權辦你。”

沈知意嘴角微微一沈,慢慢扭開臉。

班曦笑了起來,繞著他的一縷頭發,編了個小辮兒出來。

她很想告訴沈知意,她要辦茶青方,但她不能提前將此事說出。

當初她到無名山為國祈福時遇到的那個禪師,她已讓暗門查清,那個禪師招了個一幹二凈,說一切都是蘇姓官員為了讓皇上念舊情,把沈知意留在身邊,早日有嗣才做的。

蘇家沈家倒是有可能做這事,但班曦卻從暗門給她的信息中,隱約看出了有茶青方參與的痕跡,明著看,像是蘇沈兩家見瑞王撤爵心急,想借招魂守住沈知意這張牌,可暗裏,則像是被人利用。

暗門早在京中大小官員府宅中布下天網,據暗門的消息,沈懷憂早已超脫紅塵,根本不關心她的後宮,蘇家主家的那些人也差不多,平日祈禱最多的,只是希望沈知意不要拖累了家族罷了。

反而是蘇家的一些品級低的旁支更心急些,而且與關氏的門生們走得近。

班曦萬萬沒想到,最有意思的,是關府。

茶青方雖簡單,但他那特殊的關氏親族卻有些麻煩。

班曦看得出來,關老太年紀差不多了,野心雖不大,但卻不是個心思簡單的人,臨死前為自己身後事做籌劃,她多少也是能看出來的。

她登基後,無論立帝君還是執意行大婚,都出乎他們意料,恐怕他們也在著急,若想讓自己得利,矛頭一定會對準她身邊這個人。

掌握這些後,班曦漸漸剝權,升了茶青方的品級,卻讓他退出了昭陽宮的兵防。

這次西行,班曦故意帶走長沁,也是想借故拿到茶青方的把柄,回來再降降他的職。

只是,這麽做,的確有些不厚道。

班曦輕輕按了按沈知意肩頭,說道:“朕先回了。”

“……陛下帶長沁去,是有理由的吧?”沈知意開口。

“長沁年輕機靈,朕使喚的順手。”班曦如此說道。

“這般明顯……他應該也能揣摩出皇上的意思。”沈知意突然說道。

班曦知道沈知意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的確,茶青方那般警覺的人,一定能察覺出她此行將他放在宮內是有心之舉。

只是,茶青方應該不會揣測出她的本意,他應該會往別處想,比如……遠兵權,卸重任。也許他會想,這是個好信號。

遠兵權,卸重任,得高升,伴君左右。

這是歷朝歷代君王書伴們最有前途的信號。

班曦笑:“早點歇吧。”

沈知意點頭道:“也是……制衡為重,我想他也應該明白。”

果然,沈知意也只是想到了這一層。

班曦深深嘆口氣,柔聲道:“辛苦你了。”

“陛下保重。”沈知意輕聲道。

班曦回了寢宮,茶青方進來給她脫靴,忽聽班曦喃喃:“朕給他的手串……也不見戴。”

茶青方道:“若是知行,應該寶貝得很,恨不得一整日都拿在手上不松開。”

“說的不假。”班曦笑道,“人與人還是不同的。朕賞你的香囊劍穗,朕見你常年帶著。”

茶青方輕輕一笑:“不舍得摘。”

她凈了手,閑聊般問茶青方:“朕這次去涼州不帶你,你可會多想?”

“會,就算陛下不帶臣,那也要帶幾個手腳麻利的,帶著長沁去……他能做什麽?”

“朕看中的,並非他手腳是否麻利,朕也是看人。長沁這孩子,傻精傻精的,出門帶上,朕省心得很。”

“臣……其實知道陛下為何不然臣隨行。”茶青方語氣又委屈又開心。

“朕想了,你不是內侍,拔你做個隨行侍衛吧,又怕朝中人碎語閑言,反倒不美。”班曦說道,“朕最討厭這些麻煩事了,回來後,朕會補償你的。另外……”

班曦看著他,笑瞇瞇說:“天氣漸暖,來回跑動,對你而言,也是辛苦……涼州那地方,白日比京裏熱,晚上又比京裏涼,朕也不舍得折騰你。”

茶青方楞了好久。

半晌,他低下頭,說道:“臣,多謝陛下掛懷……”

“青方就留下來替朕打理昭陽宮吧,朕與你,向來是不見外的。”班曦勾起唇,笑得明顯,可眼裏卻沒有笑意,“還有,朕可是要提醒你,別跟知意打起來,朕不在,你與他好好相處,傅吹愁交代過了,待他頭裏的那個血塊消退幹凈,也差不多能記起來了,他要是想起後,生什麽事,就等朕回來再說。”

茶青方語氣帶笑道:“陛下是怕臣有私心?”

“朕怕你們倆打起來,把朕的昭陽宮給燒了。”班曦也開起了玩笑,“若是弄壞了東西,朕回來,一個都不輕饒,統統給朕刷馬桶去!”

離宮那天,班曦起了個大早,出了宮門還未上輦,就見沈知意站在旁邊,目光直直望著前方。

銀錢扶著他,班曦還未來得及比個噤聲的手勢,銀錢就叫了出來:“公子,皇上來了!”

班曦揉耳朵。

頭疼,這下好了,本想嚇唬他,現在玩不成了。

禮官提醒班曦,時辰差不多了。

班曦走過去,問沈知意:“朕那藍寶珠串呢?這可不是朕嚇唬你,那東西可是真的鎮國之寶,你若不戴,就還了朕,讓它陪朕一路平安到涼州吧。”

她知道沈知意肯定沒有把這珠串帶在身上,故意問他,想欣賞他的表情。

果然,沈知意的臉色大變。

“我……沒帶來。”

班曦嗤聲一笑,咬耳朵道:“那就乖乖等朕回來一並討要。”

沈知意楞了半晌,慌到左右搖擺起來。

儀仗隊熱熱鬧鬧出發了,沈知意一直待到聽不見聲音後才回。

銀錢不懂,念叨:“我都說皇上走了走了,你還站那裏不動……”

“我聽聲音還有……銀錢,回去再找找皇上的串子,你要是不仔細找,那我就一寸一寸,把地給翻一遍,摸也要摸出來。”

銀錢:“唉……都找多少次了,成吧。”

許是一想到等會回華清宮要找珠子,銀錢一邊走著,一邊拍著自己的腿,一個勁地說自己腿站麻了,說要在禦花園歇會兒,沈知意搖搖晃晃走著路,耳朵被他吵的嗡嗡響。

“我想了……”

沈知意不管不顧,強行打斷了銀錢的嘮叨。

“歷朝歷代,皇上身邊伴著的皇後帝君,全是能為國主分憂的……”沈知意語氣愈發寂寥。

銀錢:“公子想說什麽?”

“我自省了,我現在無力為她分憂,是因為我……”

“您先把自個兒的身子骨照料好了再想分憂的事吧。”銀錢摸鼻子說道。

“是因為我身邊跟著個傻孩子……越發不聽話,欺負我目盲。”沈知意道。

“我的公子呀……勸您還是誇誇我吧。”銀錢笑道,“皇上可是把長沁叫走了,您身邊能用上的,差不多也只有我了,嘿嘿。”

沈知意唉聲嘆氣。

二人走到禦花園附近,銀錢看見了一角亮色衣裳消失在拐角,他踮腳張望後,拉住沈知意說:“公子坐下歇會兒,我去給您端藥。”

沈知意:“……你不要騙我,可是到了嗎?”

“沒呢,花兒開得不錯,公子你仔細聞一聞,咱們在這兒把藥喝了,逛上一逛,然後再休息。”

沈知意叫道:“銀錢,你這是替我安排……”

銀錢聲音迅速遠離,看得起了,跑得很匆忙:“坐著別動啊!”

沈知意:“你現在就欺負我看不見又動不了吧!你要是在這宮裏一直這樣,遲早……”

銀錢早聽不見了。

沈知意無措地坐著,等周圍靜下來,他忽然慌張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有一片黑暗,還有因剛剛的情緒起伏,隱隱作痛的腦袋。

“怎麽如此……不爭氣。”沈知意低落道。

腳步聲逼近。

沈知意警惕起來。

聽腳步聲,來的像是個男人。

“皇上的藍寶珠串呢?”

果然,來的人是茶青方。

沈知意楞了楞,按下驚慌,強端起淡定,說道:“那是她給我的,與你無關,你問那珠串做什麽,難道要趁我看不見,毀了那珠串,好再給我扣一頂不敬之罪?”

茶青方哼笑一聲,道:“你們兄弟倆,口才都不錯。只是,這套對無用,說吧,珠串在哪?”

“你難道要把它磨成粉,給皇上敷面去火嗎?”班曦不在,沈知意也不客氣。

茶青方說得對,沈家的雙生子,不管有禮無禮,都有一副好口才,該諷則諷。只不過,沈知意的更刺一些,而沈知行則會繞個彎,溫著來。

茶青方聽出了他的意思。

他嘴角一沈,說道:“那珠串是先帝請一如大師祈福開光的,一直在皇上身邊伴駕,你若不珍惜,就還回來,我自會好好養護!”

“這就不是茶大人的差事了,我自會養護它。”

“你不必在此逞能……咱們走著瞧。”茶青方說道,“時日還長,你笑不了幾日了。”

“想必皇上特意交代過茶大人,無權治辦我。”

茶青方:“皇上說的,是我無權治辦你,但你華清宮的其他人……你可要看好了。”

他語氣得意:“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提醒。”

茶青方似乎走了。

沈知意呆坐著,慢慢回想他說過的話。

他找到了許多值得推敲的地方,心中不免發慌。

“銀錢!銀錢!”

他在黑暗中叫了幾聲,好久也沒回答。

沈知意氣結:“我真應該好好束著他……”

這小子玩心大,又野慣了,起初因見識少,還知道規矩,而後見班曦平易近人,不怎麽理後宮事務,於是漸漸膽肥了起來,人也松散了。

沈知意坐了好久,一雙手把他扶起來,敲了敲他腦殼。

沈知意:“……小傅大人。”

“嗯。”傅吹愁說道,“我發現你這帝君……跟村野裏無人照看的孤老頭差不多了。怎麽,整個華清宮,沒有你用得慣的人?這麽挑剔嗎?”

“不是很習慣人在跟前伺候……”沈知意低聲說道。

“那你自個兒可能走回去?坐在這石凳上做什麽?你那不靠譜的小仆呢?”

“他說要去端藥……”

“然後把你丟在華清宮門口喝風?”傅吹愁默了一瞬,說道,“若不是看你目盲,我就勸你多看管著他了。你嚇嚇他,宮裏不比外邊,他心思太跳,人雖是忠心之人,可萬一惹上麻煩,我看你也難逃責任。走吧,我扶你回去。”

傅吹愁安頓好沈知意,到藥房看情況,進去後,見銀錢守著爐子一臉癡笑,那藥分明是剛煎上的。

“壞了。”傅吹愁捏著銀錢的手腕,掐了他的脈,“這可大事不好了。”

銀錢:“……我怎麽了?”

“你怎麽了?你得大病了。”傅吹愁說,“走,跟我到內殿去,我跟你主子說說你這是什麽病。”

銀錢:“可、可是什麽不得了的大病?”

傅吹愁道:“不錯,此病若是病發,你怕是沒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沒敢看評論。

最近閱兵後勁太大,看了好幾遍,還在挖那個一百面戰旗背後的故事,總是會忘記時間。

愧疚(。

所以今天,小聲說,不敢看後臺,咕咕。

茶茶要放大招了。

渣渣曦出差中……渣渣曦低估了茶茶的心眼兒,這小子法法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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