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被沈墨衣的話說的堵住了：“……我們兩個，不講究這個。”他倆輩分太亂，怎麽叫都有一個人會不舒服，索性見面就直接以名字相稱，只不過現在葉英不在，裴元就過過嘴硬罷了。

沈墨衣看著他笑，不說話。

裴元自覺有些尷尬，想找個話題繼續，便舊話重提：“所以師姐，到底想不想葉師侄。”

沈墨衣道：“才走了多久，想他做什麽？難不成你想他了？那我們現在折返回去放下你還來得及，反正我一個人可以神行千裏，待到二十八二十九再走也沒什麽，回去我師父肯定還要指使我幹活。”

裴元：“……”葉師侄，不是師叔不幫你，實在是敵方太遲鈍，拿刀劍砍上去人家都不覺得痛啊！

沈墨衣不知道裴元的心理活動，歪頭想了想繼續道：“而且葉英比你還要悶葫蘆，不想他。”

裴元：“……”幸虧葉英沒聽到，不然大概又要傷心了。

“不過他比你要懂事。”沈墨衣最後說了一句，閉上了嘴，繼續看著車窗外。

裴元：“……”算他多事！裴元憤憤的一翻身，繼續不理沈墨衣了。

沈墨衣聽到動靜，也沒回頭看，只口中道：“實在閑得無聊，坐墊下有幾本醫書，拿著背去。說不定你師父見了面要考你，有備無患才好。”

裴元聞言眼睛一亮，立刻起身翻找，在他屁股下面，還真找到了幾本從未見過的醫書，不知道是沈墨衣什麽時候找來的。自己這個師姐，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還是很在意他的嘛。思及此，裴元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多謝師姐，師姐費心了。”

沈墨衣擺擺手否認道：“別想太多了，這是你師父托人帶給你的，本想上車時就拿給你，誰知你一直鬧別扭，我也不好說話。”

裴元：“……”明明知道了沈墨衣的尿性，他到底為什麽要多想？？？裴元很生氣的轉過身去看醫書了。

只是平時一讀醫書便沈湎其中不知日月的裴元，這次不知是因為車馬顛簸還是怎麽，總是有點看不進去。他擡頭看了一眼沈墨衣，依然是那個姿勢看著窗外，似乎連衣服都沒怎麽動過的樣子，心裏有點悶。

“師姐……不無聊嗎？”裴元忍不住問道，自我檢討了一番。明明路上寂寞無聊，師姐可以交流的人也只有他了，他卻鬧起脾氣來，一路上對沈墨衣不聞不問，現在拿了本醫書自己是不無聊了，可沈墨衣還是沒人說話。

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沈墨衣似乎是有點驚訝裴元這麽問，回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表情歉疚，就知道這孩子想多了。

她道：“沒什麽無聊的，窗外的風景還會變換呢。師弟，師姐沒你想的那麽脆弱啦……畢竟，以前比這更無聊的日子，我都堅持下來了。”

治療的日子枯燥無聊，尤其是他們年齡剛到要離開孤兒院的時候，沒錢住醫院，還要買藥，兩人窮得叮當響，差點沒流落街頭。還好有好心人看他們可憐，便宜租了一間小破屋給他們，沈柏舟天天出去賺錢給她買藥，她因為身體太虛弱動都不能動，成天躺床上，天花板上有幾個黑點她都倒背如流了。

相比之下，現在這段旅程，實在不知道要有多有趣了。

裴元不知為何有些心虛，像是提到了沈墨衣不能說的地方，猶豫了片刻，他道：“對不起啊……師姐。”

沈墨衣詫異：“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又不是你讓我那麽無聊。”說著，她頓了頓，“雖然你之前確實鬧別扭不理我來著。”

裴元：“……對不起！”好嘛，他師姐還是那麽不吃虧。

沈墨衣笑笑還想說什麽，馬車突然一個急停，沈墨衣靠著窗子，腦袋因為慣性狠狠的磕在了窗欞上，沈墨衣疼的悶哼了一聲。

裴元穩住了身體後，掀開馬車簾往外探頭：“葉叔，發生了……”

他的尾音消失在看到一些裝扮很眼熟的人上面。

揚州水路發達，城市繁華，常有倭人出沒，燒殺搶掠，可謂無惡不作。只是沒想到，他們已經出城有一段日子了，這些倭寇居然還跟上來了。簡直可以稱得上一句陰魂不散。

沈墨衣揉著被撞疼了的後腦勺，悶聲問裴元發生了什麽。

裴元小心的放下簾子退回來，神情嚴肅道：“我們遇上倭賊了。”

沈墨衣楞了一下，難得皺起了眉。

□□人對島國人骨子裏便帶著一種仇恨，哪怕她生活的年代已經距離那場慘烈的戰爭一千多年，連國家之間的界限也模糊了，漢族和大和民族之間的矛盾依然難以調和。

“我們還沒出了揚州嗎？”沈墨衣揉了揉眉心。她想起來了，揚州地圖倭人很多，基本聚集在東部的鳳凰島、西南部虎劍嶺和西邊的野豬林。他們取道洛道、楓華谷，必經之路距離野豬林十分接近，遇上真不奇怪。

裴元道：“快到洛道了。我看這群人穿著破爛，身上也多帶著傷，說不定是被趕出來了，所以換了個地方攔路搶劫。”

沈墨衣沈吟片刻：“人多嗎？”

裴元道：“十幾二十個，不算多，卻也不算少。我覺得，葉叔一個人應付不來。”

沈墨衣有點頭疼。十幾二十個，在高級別的時候還真不算什麽，快雪時晴兩三下就能撂倒一片。但是她現在可是個廢柴……一對一可能還行，一群人一擁而上的話她基本直接就被淹沒了。裴元武功比她高一點，但是也高的有限。

怎麽辦？

正在發愁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個怪腔怪調的聲音：“裏面的人，現在就出來！”這人明顯是個倭人，不是很會說漢話。

裴元有點害怕：“師姐，怎麽辦？”

沈墨衣沈吟片刻：“和藏劍山莊聯系，讓他們速度派人來，取道洛道比較近。你躲在車裏，座位底下掀開可以藏一個人，我出去周旋。”

裴元遲疑道：“可是……我聽聞那幫倭人，□□擄掠無惡不作，師姐你……”

沈墨衣嘆了口氣：“還有什麽辦法？你一個小孩子，乳臭未幹的。我現在臨時換男裝也來不及了，不過……”

她想了想，從兜裏拿出來之前葉英獻寶給她的一張出自唐家堡手筆的面具，細細貼上之後，很快換了一張臉，平淡無奇，就像街邊最普通的女人，甚至還有點醜。

沈墨衣滿意的看著裴元的表情：“嗯，看你的樣子，我應該是沒什麽危險了。”說完打開了馬車上藏人的機關，不顧裴元的反對硬是把人給塞了進去。

“你要是敢出來，我就代替師伯把你逐出師門，永世不能入萬花！”

裴元反應過來之時就已經被藏在座位底下，他下意識想要爬出去，但想到沈墨衣那句話，咬著牙，握緊了拳頭趴好，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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