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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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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陣陣、伸手不見五指,尚初兒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被人從榻上擄了來,還被粗魯地扔進這間暗室之中。

她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了幾口氣後,問向那些沈默的黑衣人,“你們想要幹什麽?”

那些人恍若沒有聽到她的問話,兀自走了出來,然後便響起暗門被關閉的聲音。

滿室的黑暗,除了她晶亮的雙眸之外,再無一絲光芒。

初時,尚初兒並不懂自個兒怎麽會莫名其妙被人擄來這兒,可再一靜思,便想到了從她的小閣樓到這暗室似乎距離不遠,顯然自己還身處皇宮內苑,只是不知是哪個貴人的處所。

她左思右想了半天,突然一雙不含善意的老邁雙眸浮現眼前。

如果不是她之前在與房笑天談話間得知其實當今太後並非皇上的親生娘親,理親王才是太後親生的。

如果太後知道皇上早就存了要收拾理親王的心思,就算明知是自己的兒子大逆不道,只怕也不會坐視不管。

既然理親王進不得宮,宮裏一切的人手安排便由太後來負責,包括派人神不知、鬼不覺得將她偷了來。

他們是想拿她來威脅房笑天吧!

盡可能忽視讓人有些窒悶的黑暗,尚初兒試著靜心聆聽外頭的動靜,只聽得原本一陣響過一陣的殺伐聲漸漸沒了聲息。

一切難道已經有了勝負?

她偷偷地爬到早被封了木板的窗子,透著那細如絲的縫隙往外看,卻只能瞧見一片無止境的黑暗。

外頭究竟怎麽了?

難道她當真得乖乖成為太後和理親王制伏房笑天的人質嗎?

她才不!

就算是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逃了出去,也好過被拿來要挾旁人。

尚初兒不死心的左找右尋,雙手更是四下摸索著,終於她在一個角落摸到了一把早已銹鈍的短匕。

她緊握著匕首,悄然回到被封住的窗戶前,使盡了力氣用匕首捶砍著。

無論如何她都要逃出去,然後用最短的時間找到房笑天。

風聲鶴唳,疾行軍在嚴教雲的指揮調度之下,悄悄的兵臨城下。

只見毫無星光的黑暗夜空,驀地爆開一記火炮,瞬間紅光照亮了城門,守城的士兵這才發現被人摸了上來。

嚴教雲胸有成竹地瞧著那一具具被自己手下兵士拋下城墻的屍首,臉上的笑容愈加明亮且充滿自信。

就說他爹是窮緊張,以他們父子領兵作戰的實力,再加上串聯了幾個沿途的將軍,疾行軍想要悄然攻城,又有何難?

擡眼,望著早已火光四射的皇城,他驀地咬牙揚起手,破空大吼了聲,“殺啊!”

想著那即將到手的帝位,嚴教雲策馬狂奔,豪情萬丈。

可隨著馬匹的臨近城下,他原先的自信滿滿卻已被一抹抹的疑惑所取代。

雙手猛力一扯韁繩,座下疾馳的馬匹頓時昂首嘶鳴。

他見情勢不對,拉著韁繩回身要退,可是本該護在他身後的兵馬依然還在,可是那飄揚的旗幟卻不知何時被人換成了皇家的軍旗。

這是怎麽回事?

豆大的汗珠從頰畔滴落,嚴教雲終於意識到今日的順利只怕是個設好的圈套。

但怎麽可能?

他明明將消息遮掩得密不透風,便連太後都只知他們欲反,卻不知他們何時會反,為什麽卻有人氣定神閑的在這兒等著要甕中捉鱉呢?

努力地鎮定心神,極力安撫著躁動不安的胯下坐騎,然後他擡眼,便見嚴登雲和房笑天兩兄弟正站在城墻邊,居高臨下地瞅著他。

即使隔了老遠,他仿佛還能看見他們眼中的輕蔑。

“你們……”望著眼前的景況,嚴教雲的心頓時一沈。

“嚴教雲,爾等領兵叛國,如今卻已是四面楚歌,再無生機,還不速速投降。”

那話,是房笑天並著內力喊出,鏗鏘有力,句句撼人心弦。

嚴教雲的親信雖然還是盡忠職守的將他護在中間,但他們就算不說,他也能感受到軍心的渙散。

輸了嗎?

他還沒輸,他還有一顆棋子在手中。

嚴教雲想到這裏,原本已然死寂的眸中又燃起一寸生機,他驀地擡頭,對著房笑天說道:“你倒真以為踩著了我,可我卻真真實實地握住了你的把柄,若是你不速速放我離去,尚初兒的小命只怕就要不保了。”

“你敢?”

“我又有何不敢?你壞了我的計劃,我也要你嘗嘗那椎心刺骨的滋味。”嚴教雲冷然說道。

既然決定謀篡,本就料到可能會有這麽一天,可他就算要死,也得扯上個墊背的,這樣才不虧。

如果他們早已知道今日他們便要兵臨城下,只怕就連他爹和理親王府的上上下下早已被拘了起來。

還好,那時因為父王的憤恨,他便答應捉了尚初兒,想在房笑天的面前好好折磨一番,也讓他嘗嘗那種撕心裂肺的滋味。

他相信,太後藏著尚初兒的地方,若是沒有人指出,就算關死了她,他們也找不著。

狂妄吧,他倒要看看沒了心愛之人,房笑天還能狂妄到哪裏去。

“你……”房笑天咬牙切齒,整個人被激得額冒青筋,對於自己的大意更是悔恨萬分。

千防萬防,竟沒防到這一層,他本以為讓她好好待在皇城之中,便是安全,卻大意的沒有防著眼前的嚴教雲和理親王可都是太後的血脈。

錯算一著,房笑天悔得陷入了瘋狂,雙眸染上了殺意,恨不得將嚴教雲那廝碎屍萬段。

他霍地上前一步,便要縱身跳下城墻,嚴登雲則是眼捷手快地扯住了她。

“皇弟萬萬不可中了他的計謀。”

“放開我!”

“不行,尚初兒的下落,咱們再想法子找,你現在下去,會亂了一切的計劃。”

對於自己的疏漏,嚴登雲自然也極為自責,可是身處大位的他,自然比房笑天還要理智一些。

“放開……”目訾欲裂,房笑天回首瞪視著自己的兄長,像發了狂的野獸一般,想要掙脫箝制。

在一片紊亂之中,兩兄弟幾乎扭打成了一團,位於城墻之下的嚴教雲瞧這模樣,更覺大快人心。

可他也沒只顧著瞧戲,只見他在眾人不備之際悄悄地沒入了黑暗之中,然後悄然飛上城墻。

他還沒輸呢!

只要他能在大軍面前殺了嚴登雲和房笑天,皇城中那瀕死的老頭子壓根不足為懼,這大軍群龍無首,還能不聽命於他嗎?

他本以為自己的行動是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道,在他以為計謀得逞,就要接近房笑天之際,突然間,不遠處響起了一記清冷的低喝--

“站住,你這個卑鄙小人,別想再偷偷摸摸的幹壞事。”

聲音雖然不大,卻足以掩過四周的吵雜,對於房笑天來說,更仿佛夾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竄進耳際。

他永遠可以察覺她的所在!

一擡頭,他便見渾身濕滴渡的尚初兒正迎風站在城墻之上,那毫不畏懼的姿態,讓他再次心折。

“你……”乍然見她,房笑天欣喜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嚴教雲一見阻止他的人竟然是尚初兒,登時氣瘋了。

為什麽明明謀算好的一切,事到臨頭卻沒有一件事情能夠如意的呢?

難道這一切真是天意嗎?天意要他們父子永遠屈居人下?

這樣的想法讓嚴教雲幾乎被憤恨淹沒,瞪著氣紅的眼,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近尚初兒的身邊,長手一伸便要將她甩出城墻之外,她自然不是沒有防備,沒有讓他得逞,但他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硬是扯著她的手便往城墻之下跳去……

就算殺不了房笑天,他也要殺了他最在乎的人,唯有這樣,他才會覺得今日之死是值得的。

很值得,能得房笑天一生的悲傷悔恨,一切都值得了。

嚴教雲正笑得開懷,卻見房笑天在他眼前縱身一躍,然後筆直的墜下,顯然想和尚初兒做一對同命鴛鴦,然後他得意的笑了。

竊取不了皇朝,能要了皇上最愛的兒子的一條命,也稱得上劃算。

嚴教雲瘋狂的朗笑著,卻見在房笑天與尚初兒雙手交握的那一刻,城墻上頭拋下了一捆麻繩,宛若靈蛇將兩人捆了起來。

“不……”眼見兩人再無下墜之勢,嚴教雲驚愕地擡起頭望向城墻之上,便見嚴登雲手持著粗繩,正是他見情勢不妙,在千鈞一發之際拋出了粗繩,圈住了房笑天的腰際,阻止了他們下跌之勢。

顯然今兒個會死的人,唯有他而已,嚴教雲恨得發出驚天之吼。

嚴教雲臨墜地前,瞧見房笑天與尚初兒雖然不再往下跌去,可因突如其來的繩力,將他們的下墜之勢轉變成了左右擺蕩,房笑天為了護著尚初兒,重重地撞在城墻上,那力道之大,竟讓他的左半邊衣裳很快地被染成一片鮮紅。

瞧那模樣,只怕左半邊的膀子也要廢了,難道那個女人就這麽值得嗎?他不懂,為何房笑天竟願意用命去護持?

不過,這樣也好……雖然只有房笑天一個人陪著他共赴黃泉,也值了。

“初兒……初兒……”

帕的一聲,仍陷於昏迷囈語中的房笑天,讓他娘給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巴掌。

“娘娘,你怎麽可以打他?”

眼見心愛的男人被打,尚初兒替他疼得有些咬牙切齒,雖然明知禮法不容,她還是忍不住揚聲抗議。

“他是我兒子,我為何不能打他?”鳳目一瞪,如妃氣勢淩人的反問,緊接著再次揚手,氣極地想要再賞兒子一巴掌。

尚初兒見狀,也顧不得身份,雙手一張,便要攔在榻前,不許如妃再打人。

“你又是個什麽東西,我教訓我兒子與你又有什麽關系?”憤怒地瞇起了眼,如妃語氣森冷地質問道。

“我……我是他的妻子,自然可以攔著你不讓你教你兒子,因為他是我的夫婿。”

聽了尚初兒這毫無道理卻又說得理直氣壯的一席話,如妃原本盛怒的神色忽然褪了好些,雙眸甚至饒富興味的瞅著她。

“你是他的妻子?那你與他下了聘、納過彩、請了期、拜了堂沒?”

“沒有!”

“既然都沒有,你憑什麽說你是他的妻子?!”如妃朝著被逼問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尚初兒再逼近了一步。

那淩人的氣勢,嚇得尚初兒冷不防後退一步。

“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

“愛,能當個屁吃嗎?這老頭當初也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一旦當了皇上,愛妃寵妾便一個接著一個的納,你受得了嗎?”

“愛妃,咱們說好了不提往事的。”果真是人倒黴的時候,不說話也遭波及,皇上見如妃扯上自己,連忙討饒地喊了一聲。“那是年輕不懂事。”

“對,你那是年輕不懂事,現在他們也是年輕不懂事,你那兒子只怕等到玩得膩味了,便會另找其它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那現在這個巴巴地護在他眼前的女人又算得上什麽?”

呃,聽完了這話,尚初兒登時有些傻眼,原本她還以為如妃是看不起自己的出身,準備反對她與房笑天,卻不曾想她竟是因為心疼她,才會對她這般氣急敗壞。

雙頰驀地漾出了一朵笑花,尚初兒不畏不懼地望著如妃,字字堅定地說道:“我不怕!若是有一天您兒子也變了心,我就學著您,遠走高飛過自個兒的日子去。”

就在他為了救她奮不顧身的躍下城墻,甚至還以肉身替她阻擋撞至城墻的力道時,她便已經想仔細了,若是他與她能過這一坎,她便不再拘泥什麽身份也要待在他身邊。

生死關頭之前,她既然滿心滿腦想的都是他,又何必因為莫名的身份問題而舍棄?

如果他不能給她身份亦不要緊,就算真有色衰愛弛的那天,她也正好連休書都不用索,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即可。

“你敢!”

驀地,震天的大吼在眾人的耳邊爆了開來,房笑天的利眸瞪得老大。

他那一吼,嚇了所有人一跳,唯一沒有嚇著的卻是尚初兒,只見她臉上笑意更燦爛,一雙水眸更是直勾勾地瞧著他,眨也不眨的。

那帶著點俏皮的模樣竟勾得房笑天心癢難耐,他有些無奈地擡起手,朝著笑得燦爛的她招了招,“過來!”

終於懂得為何皇帝親爹寧願放手,忍受著滿腹的相思之苦,也不願讓娘受半點的委屈和不自由,那是因為他對娘的愛啊!

因為終於懂得了愛,所以對他的皇帝爹爹自然也不再心存怨恨。

“娘,父皇這些日子可真想你想得緊呢!”

“哼!”如妃冷哼了一聲,然後媚眸兒一瞥,就將年近半百的皇上給勾得魂都沒了。

笑望著父皇跟在娘屁股後面示好的好笑模樣,房笑天不禁也勾起微笑,同時伸手握住了尚初兒的手,緊緊的十指交扣著。

當那軟玉溫香在懷,高高懸著的心終於漸漸地放了下來,於是他冷不防地開口問道:“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瞧嚴教雲說得信誓旦旦的模樣,他還以為自己得要掘地三尺才能找出她來,沒想到她竟然會不動聲色地摸到城墻上。

“喔,那也沒什麽,我跳了護城池,然後游了一段的水,再挑了個無人的地方爬上岸,然後……”

尚初兒輕描淡寫地說道,房笑天卻是聽得心驚肉跳。

這女人難道不知身為女人該柔弱一些嗎?

她應該乖乖待在那兒等他去救才對,怎麽……

腦海裏的念頭愈想愈是後怕,房笑天加重了手的勁道,開口便要訓話,“以後你不準……”

心知他的怒火是來自於對她的憂心,尚初兒軟軟地貼靠他的胸膛,說道:“好,以後我什麽都不做,反正有你嘛!”

這十足十信任的一句話,自然大大地滿足了房笑天那種大男人的虛榮心,也讓他臉上的鐵青盡掃,取而代之的便是一抹大大的笑容。

可他笑容都還沒落呢,正準備好好和她說幾句話時,才垂眼,便見她已陷入了昏迷之中。

這可惡的丫頭,花了那麽久的時間才拐上她,卻不讓他多說兩句。

房笑天朝著皇帝爹和妃子娘冷掃一眼,直到他們識相地退出門外,他這才將睡著的尚初兒摟了個嚴嚴實實,一起沈沈睡去……

至於那些曾傷害過她的人,他相信父皇和太子定會好好替她出口氣的,他這回就勉強一點不要親自動手吧。

“乞兒娘嫁富貴,嫁親王……誰說乞兒不能躍上枝……”

一時之間,京城裏頭的大街小巷談論的全都是那三個乞兒出身,卻又嫁得既富且貴的奇女子。

甚至連半大不小的孩兒也能編著童謠,哼哼唱個幾句。

尚初兒耳邊聽著熙來攘往的人們細細談論著關於她們三姊妹的事跡,毫不介意地勾唇而笑,然後緩緩推開早就不再敗壞的院門,聞著那陣陣飄散的飯菜香,心中滿是感動。

也不過才三年的時間,如今三姊妹再聚首,人生經歷卻早已不同。

今兒個是她們三姊妹相約聚首的日子,在經歷了那些風風雨雨之後,她們最終都盼得了良人,也都得到了幸福。

閉上眼,尚初兒又深吸了一口那熟悉的香味,正準備推門而入,卻從旁邊竄出了一只手,替她推開了門。

看著那只手,尚初兒驀地翻著白眼,感到頗不以為然。

明明初相見時就是一個冷冷冰冰的人,怎麽這會兒卻搖身一變成了牛皮糖了呢?

“你來做什麽?”

明明就已經跟房笑天說了,這是姊妹之間的聚會,不要他一個大男人跟,可他還是偷偷摸摸的尾隨而來。

就怕等會曲醉瑤那張利嘴又不肯饒她,她急急地想要將他推出圍籬之外。

“你快回去吧,等我和她們聚完就會回家了。”尚初兒耐著性子,苦口婆心的勸道。

可是房笑天卻怎麽也不肯挪動自己的身軀,滿臉委屈地瞅著她問道:“為什麽我不能來,他們都能來?”

尚初兒不解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旋即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不只是她的牛皮糖跟了來,姊妹們的也都跟了來,還有幾個小蘿蔔頭也乖乖地待在爹娘的身側。

瞧著眼前的親人,她的心漾著滿滿的感動,她的手悄悄的滑進了房笑天的大掌之中,任由他滿手的暖意將她包圍。

這樣,真好!

她們三姊妹再也不需要孤孤單單的了!

“走吧,既然來了,那便一起吧!”

既然三姊妹的牛皮糖都來了,除了接受之外,她們三姊妹又能說什麽呢?

房笑天牽著尚初兒、霍之天牽著曲醉瑤、危冬槐牽著顏平絲,一雙雙、一對對,好不幸福和樂。

這時,一個老人正站在不遠的路頭處,帶著笑意看著隱隱沒入屋子裏頭的身影。

“這樣很好……”無極老人喃喃地叨念了一會,然後緩緩地往另一頭走去,這幾個丫頭當真值得這樣的幸福呵!

全文完

欲知其它兩位乞兒出身姊妹淘如何尋到寵愛她們一輩子的真愛,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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